第21章 第 21 章 他明明也想的。
他明明也想的, 她感觉到了。
但他紧锁眉头,面目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气。
甄宝珠愣了下神的功夫, 黎铮已经提腰把她扔在一边。
明明刚才起身时她还感觉到他顶着她,此刻她只感觉好像被人嫌弃了。
“……是因为我怀孕了吗?”她咬着唇,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黎铮脸上的红晕渐褪, 重新整理好领带, 把浴巾撇在她的身上, 正好盖住她裸露的小腿。
“我们是假结婚, 以后我希望你在家能穿好内衣,并且,学会自重。”
说完他就上了楼, 把甄宝珠一个人扔在客厅。
平生第一次, 甄宝珠被男人拒绝了,甚至是坐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都推开了她。
她委屈、沮丧、愤怒。
都是成年男女, 他到底在装什么?
别人从来没像他这么死装过, 他归家前陈书禾还给她发微信,邀请她去看他的获奖典礼。
这一刻她投怀送抱,黎铮都不要, 还说她不自重,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经过一个憋屈失眠的夜晚, 第二天她给陈书禾发了条微信。
【时间地址发来,我去。】
甄宝珠特意坐在客厅化妆打扮, 让黎铮走过路过都要看见她。
可是黎铮一直在书房,似乎是特意躲避和她碰面。
黎铮从书房出来时,她正搞了一身下衣失踪的穿搭, 清透的黑丝袜包裹笔直长腿。
两人刚好在衣帽间转角处碰到,黎铮看着她的丝袜,眉头一紧。
又在作什么妖?
他想。
哪知甄宝珠直接无视了他,穿上马丁靴,包包一甩,摔门而出。
黎铮眼底青白,短叹口气。
甄宝珠失眠的夜里,他也没睡。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赵医生,今天约个时间吧。”
*
科技展的颁奖典礼枯燥无味,甄宝珠连陈书禾的获奖感言都没太认真听,只顾着坐在后排玩儿游戏。
陈书禾下台后见甄宝珠兴致缺缺,偷偷问她想不想先走,学校里有个冰激凌店很好吃。
随后两人从礼堂后门偷溜出去。
初秋季节,校园的树还都绿着,偶有一片落叶坠地也不会引起路人注意,到处都是大学生两三结伴,甄宝珠微微凸起的孕肚被宽大卫衣遮住,也是一副青春洋溢大学生模样。
只是她自己知道,现在小肚腩也有了,弯个腰明显比以前费劲了。
陈书禾带她去了冰激凌店,点单时甄宝珠把钱付了,说谢谢他上次帮忙解码硬盘。
甄宝珠对着冰激凌发泄情绪,一勺一勺送进嘴里,甜蜜滋味在她口腔化开,她却觉得自己像个小苦瓜。
“姐姐,是颁奖典礼太无聊了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甄宝珠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舔了舔唇边的冰激凌,忽然发问:“你会对怀孕的女人勃.起吗?”
她始终认为是因为怀孕,黎铮才嫌弃她,虽然她腰身是不比以前纤细,但也不至于吧。
陈书禾咽下整口冰激凌,冻在喉头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捋了捋咽喉,“……姐姐,什么意思啊?”
“假如你是男人,一个美女坐在你身上,虽然她怀孕了,但身材还没走形,你会不会嫌弃她,把她推开?”
美女、怀孕、没走形。
陈书禾拿这些限定条件和面前的精致千金对比,又低了低头,“我本来就是男人…”
甄宝珠自顾自愤然,“明明已经箭在弦上了,还把人家推开,好像有病。”
陈书禾眼珠转了转,“男人是很难控制欲望的,如果他能控制得住,可能说明他不喜欢你,不是,他不喜欢这个美女,也许…还很讨厌。”
“真的?”甄宝珠默默垂下眼帘,有点相信了。
陈书禾用力点头。
原来,黎铮还是讨厌她,所以就算有生理反应,也能很轻易就控制住自己,还是她入戏太深,觉得黎铮抱了她就是喜欢她。
人家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塑造好老公的人设,说不准还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想着人设在外,二婚无忧,才不想和她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把冰激凌里的配料杏仁放进嘴里,感觉这杏仁也苦巴巴的。
“姐姐,我带你去参观我们校园吧,你怀着宝宝,别总想不开心的事。”
“行。”甄宝珠用力戳了戳半融化的冰激淋,“对了,今天颁奖怎么没看到刘白,你们不是一个团队吗?”
陈书禾还挺惊讶,“你不知道吗?游悠和刘白分手了,虽然是刘白提的分手,但他最近状态很不好。这个比赛对我们来说挺重要的,他也半路退出了。”
甄宝珠没好气道:“他提分手?他们在一起过吗?”
陈书禾愣了一下,“那他们算什么?”
“算他跟了游悠一段时间,他们那套发展流程明显就是走肾流程啊,他走心了?”
陈书禾:“……”
这个话题也没能进行下去,两人吃完冰激凌,陈书禾带她参观学校,一路走到食堂后门,就看见蹲在角落的熟悉背影。
刘白正蹲在地上,脊背微弓,用剩饭喂一条瘸腿小奶狗,落拓的背影看起来比狗还可怜。
“你用剩饭喂奶狗,容易把它喂死。”甄宝珠站在他身后埋怨。
刘白回头瞥了一眼,见是甄宝珠,语气生硬道:“喂死总比饿死强,站着说话不腰疼。”
甄宝珠正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我现在站着说话也腰疼,你懂狗语?小狗告诉你的,它想得胰腺炎?”
“你看它可怜,你抱回去养,”刘白摸着小狗的手停在半空,冷笑一声,嘲讽道:“哦,我忘了,你们是那种想给每个流浪狗一个家的女人,结果真说要你负责,又退避三舍,朝三暮四。”
甄宝珠和陈书禾对视一眼。
他这是在说人还是狗?
甄宝珠叉着腰,倒不是有多气急败坏,只是孕激素和雌激素的共同作用下,她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戳了戳陈书禾,“你去,把狗抱起来。”
陈书禾走到刘白面前,俯身抱起狗,刘白乜了他一眼,“听话的狗也没有好下场。”
陈书禾轻叹口气,手掌托起小狗走到甄宝珠身边。
“托你的福,这狗我养了,你羡慕吗?”甄宝珠斜他一眼,“与其在这儿自怨自艾,你不如把那点儿精力放在正事儿上,学学你的好朋友,人间清醒。”
刘白走到甄宝珠面前,一双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几个大夜,“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儿,不用任何人管,游悠和你一样,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安分,谁和你们在一起,才应该一辈子自怨自艾。”
甄宝珠笑容明媚灿烂,语气充满不屑,“嫡长闺,一样就对了。结婚?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儿多了?没事多买点葡萄补补吧,省得吃不着干着急。”
要论语言伤害,刘白真不是个儿。
主要他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结果加害者的帮凶倒跑来对他大放厥词、冷嘲热讽,对方还是个孕妇,不能撸起袖子打一架。
他定定站着,眼圈泛红,胸腔起伏却说不出话来,甄宝珠一脸嚣张对着他挑衅。
陈书禾的本意是想让甄宝珠劝劝游悠,却没想到成了这样,他怕两人真打起来,赶忙拉着甄宝珠走了。
陈书禾抱着小狗,踌躇道:“其实刘白挺可怜的,他父母都去世了,从小跟哥哥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学,又碰到了游悠…”
“成年人你情我愿,游悠可没害他,”甄宝珠一张口就要维护自己姐妹,“我就是看不惯他萎靡不振的死样子,不就是被人甩了,天塌了?”
陈书禾也说不过她,摸着小狗的脑袋,“这只小狗一条腿瘸,平时跑都跑不快,也总被其他流浪狗欺负,姐姐,你真的要养它吗?”
甄宝珠一言既出,“我当然要养,学校附近有宠物医院吗?我先去给小狗做个检查。”
甄宝珠准备从他手里接过小狗,陈书禾却没递给她,“我陪你去吧,检查没问题你再抱它吧。”
*
与此同时,黎铮坐在赵医生对面已经十几分钟了,却仍没开口说话。
他是赵医生从业以来见过最典型的高防御型人格病历,因为智商高所以攻防能力也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进入他紧闭的心门。
他总是对心理治疗师的建议秉持质疑态度,但却是赵医生的老病号。他来不是为了寻找治疗方案,只是为了有人听他倾诉,并且职业操守让心理医生成为最适合倾听的人选。
简言之,他是黎铮的树洞。
所以他们面对面坐了十几分钟,赵医生一直等着,他却迟迟不肯开口。
赵医生试探引导:“最近一段时间你都没来,生活怎么样?”
黎铮抿了抿唇,说:“我今天来是有个问题想咨询。”
赵医生眼前一亮,黎铮竟然用了“咨询”这个词儿。
“心理医学上是不是有种疾病,叫恋孕?”
心理咨询师停下手里的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也不能说是疾病吧,确实少部分人有这种心理需求,这其实和幼儿时期的经历”
“吃什么药能治好?”黎铮的问询简洁明了。
赵医生:“……要不你再详细说说?”
黎铮双手交叉抱胸,摆出很明显的心理防御姿势。
赵医生在黎铮的病历本上写了又写,抬头问他:“你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是怎么发现的?路上看到孕妇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黎铮嘴唇轻抿,卸下防御姿势,“大概两个多月,跟她接触的时候会勃.起,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六次。对路上的孕妇?我知道我有心理疾病,但还没到变态的份儿上。”
赵医生扶了扶眼镜,“她?不是她们?特指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群体?”
“嗯。”他的喉间挤出一个音节。
“你们平时在什么环境下接触?”
“我们住在一起。”
赵医生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低头在本儿上写了写,最后犹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属于一种生理性的…喜欢?”
面对黎铮,他总是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很容易遭到条理清晰的反驳。
比如现在,黎铮说:“不可能。”
他很清楚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甄宝珠…除了一点点漂亮,毫无优点。
生活不易,赵医生叹气。
“这其实是个好现象,我觉得你不应该太抗拒。自从你父母车祸之后……我觉得这是个重新建立亲密关系的好契机。”
知道黎铮经历的人不多,那些经历在别人看来有很浓重的传奇色彩,但在心理咨询师眼中,正是那些经历导致他现在严重的防御心理和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你们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其实可以试着放下防备心理,打开心门。”
虽然心理咨询师不知道黎铮口中的“孕妇”,到底涉不涉及道德伦理问题,但是高智商的人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控制不好对社会危害更大。
黎铮思索片刻,说:“吃什么药能治好?”
医生听了这话,真想给他推荐点儿壮.阳催情的药。
合着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赵医生眉头动了动,“药物不是什么都可以治疗的,不想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其实也是一种逃避责任的心理。”
黎铮没说话,他和甄宝珠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他不想让这段关系彻底脱轨,这样会影响到他以后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你为什么要建议我和她建立亲密关系?你明知道和我关系密切的人都会被伤害,我现在怀疑你的动机。”
赵医生:“……”
这场无疾而终的咨询让黎铮更确定了一件事,赵医生业务能力很一般,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起身就走,走到门口,赵医生忽然开口说:“可你不得不承认,你很久都没来找过我了,最近的日子是否过得比以前轻松?”
黎铮推门的手停顿一下,随后扬长而去。
*
他回到车里,平静地呼吸。
时刻保持理智的大脑短暂放空,他又想起甄宝珠愤然离去的身影。
“关林,甄宝珠去哪了?”
关林在前排回头,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吱声。
黎铮皱眉,“有话就说。”
“宝珠小姐,去了…科技大学。”
黎铮的大脑刚拾起理智,又是一片空白。
第22章 第 22 章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甄宝珠和陈书禾带着小狗在宠物医院折腾了一下午, 又去附近的宠物用品店买了一应用品,把小狗洗得又白又香,毛发修剪得蓬松柔软, 才发现它原来还是只比熊犬的串串。
甄宝珠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手掌托着它的瘸腿,“可惜了, 一落生的残疾。”
陈书禾帮她把狗粮搬进车里, 俯过身摸了摸小狗脑袋, 小狗直往甄宝珠怀里躲, 黑黢黢的小眼睛牢牢紧闭。
“姐姐,你会照顾好它的吧?”陈书禾问。
“放心,”甄宝珠抱着小狗, 像抱一个小婴儿, “你回去转告刘白,游悠和狗以后都别惦记了。”
陈书禾低了低头, “是我欠考虑了, 我还以为你会帮忙劝劝游悠, 让他们和好,你别生气了,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饭就不吃了, 我要劝也是劝她早点甩掉窝囊废。”甄宝珠打开车门,窈窕身姿倚着跑车, 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让他凑近些。
看着甄宝珠甜心般的笑容, 陈书禾的脸忽然就红了,身子也很自觉挪移过去,觉得不够近, 又往前倾了倾身,姿态十分虔诚。
“我今天来赴约是为了感谢你上次帮我解码加密的硬盘,但我不认为对一个有夫之妇有想法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你觉得呢?”甄宝珠在他耳边轻声道。
那样子仿佛是热恋男女在说贴心悄悄话,但陈书禾能听到她轻佻的尾音,带着讽刺的问句让他的脸迅速涨红,紧咬唇壁,垂眸不语。
甄宝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挺聪明的人,以后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再不用多说,他也明白甄宝珠是什么意思。
陈书禾和她只见过一面,明知她的情况还无比慇勤,无非是在做豪门软饭梦,甄宝珠只不过是希望他早点认清现实,别总想着歪门邪道。
而这街头发生的一切,都被马路对面商务车的主人尽收眼底。
黎铮始终平静的眼中此刻燃着火苗,呼吸也变得沉重。
在他纠结到要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他的妻子和男大学生在街头动手动脚。
两人亲密贴贴,她那双为自己解开衣扣的手正拍着对方肩膀,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
甄宝珠把小狗带回思懿庄园,又指挥保镖帮她把车里的东西都搬进去。
小狗忽然搬进豪宅,坐在地毯上也不敢动,小爪子在地毯边缘试探扒拉,看什么都畏畏缩缩的。
甄宝珠拿几颗小零食逗它,它也只敢追着她的手小范围活动,吃过零食就趴在地毯上看着甄宝珠,眼珠都不动一下。
她托着腮和小狗对视,也能短暂忘记让她烦心的事。
黎铮随后进门,关门的声音都很大,像火山突然喷发那一下地动山摇。
小狗吓得缩进甄宝珠腿弯,瑟瑟发抖。
甄宝珠轻轻抚摸小狗的脑袋瓜安慰,并给黎铮投去一个眼刀。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道,大战一触即发。
“哪来的狗?”
“捡的。”
“哪捡的?”
“科技大学捡的。”
甄宝珠一点儿不心虚,跟他吹胡子瞪眼没好气。
黎铮咬了咬牙,“谁让你随便捡狗?在外面招猫逗狗还不够,还敢带回家来养,你当我死了吗?”
甄宝珠上下打量他,“你喊什么?原来床上不行的男人会把火气发泄在别的地方。”
凭良心说,黎铮的声音不算大,只是语气带着怨怒,听起来不顺耳。
黎铮的手微微颤抖,哂笑道:“因为昨天在我这儿得不到你想要的,你今天就出去找年轻的人,捡吃奶的狗?”
“是啊,怎样?”甄宝珠反应了一会儿,怒道:“你又找人监视我?”
黎铮捏着拳头,闭眼顺了顺呼吸,“我警告你,把狗送走,不然我明天就给你扔出去。”
“你说清楚,要把谁扔出去?你是不是还想把我扔出去啊?”甄宝珠漂亮的眼睛瞪着他,柔软嘴巴一张一合,说着气死人的话。
黎铮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动了动唇,“狗,我说扔狗。”
“不用你扔,我带着狗自己走。”甄宝珠弯腰抱起小狗,揣着狗就往门外走。
黎铮无声攥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我早就呆够了。”
她拚命甩手,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黎铮也不肯放手,攥得甄宝珠手腕生疼。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黎铮叹了口气,妥协道:“把狗放下。”
甄宝珠狠狠瞪他一眼,“不扔狗了?”
“……嗯。”黎铮从鼻腔后挤出一个音节。
小狗被她从半空放下,一落地撒瘸腿就跑,躲在沙发拐角,哆哆嗦嗦看着黎铮,粉红耳朵立起听着动静。
黎铮望着小狗奔跑的踪迹,“它的腿怎么?”
“腿瘸了腿瘸了,怎么了?你歧视啊!”甄宝珠像个炮仗似的。
黎铮闭了闭眼,“你想养狗可以提前跟我说,你不是答应过添置东西要和我商量吗?”
“这是我的小狗,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她活动了一下被他攥痛的手腕。
“你想养狗,可以,但你以后不能再去科技大学。”
又是那种语气,要她听他的命令。
让她下去,让她自重,让她不许去科技大学。
“为什么?凭什么?”
甄宝珠气势汹汹,把将近一米九的黎铮逼到墙边。
“我告诉你黎铮,昨天我想睡你,今天我不想了,昨天我不想养狗,今天我想养了,我干什么全凭我的心情,轮不到你管!”
黎铮被她吵得头疼,胸口也憋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看着甄宝珠嚣张跋扈的姿态,不由想到心理医生说的话。
喜欢她?
谁喜欢她大概得去教堂忏悔。
“我还告诉你,我的小狗你不许喂、不许摸、不许撸!”甄宝珠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指指点点。
被她逼到墙角的黎铮棱了一眼同在角落的小狗,说了句:“我每天很闲吗?”
争吵到最后,甄宝珠看着黎铮深凿的眉心,嫌弃的表情,不由想到他是如何推开她的。
想睡他?
谁和他睡了大概得去教堂忏悔。
她登登登上楼,黎铮寒锋一般的目光凝视在沙发躲藏的小狗。
当天夜晚,甄宝珠在楼上熟睡,小狗在楼下软绵绵的地毯趴着做梦。
黑暗中,一只有形的手提着后脖颈把它拎起来,送出了刚刚入住的豪宅。
*
第二天一起床,甄宝珠就去楼下看狗,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的小狗。
“嘬嘬嘬…”
她还没来得及给小狗取名字,只好从楼上“嘬”到楼下,也没能把小狗引出来。
小狗不见了,她确信。
她走进厨房,挑了把趁手的剪刀,上楼推开黎铮卧室的门,安静地站在黎铮床前,俯身歪头怒视他熟睡中的脸。
“卡嚓卡嚓~”
甄宝珠握着剪刀开合,造出些动静。
黎铮微微睁眼,又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一抹微笑,抬起手放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手掌紧贴脸颊,指腹在她酒窝处摩挲。
甄宝珠握着剪刀,懵了。
大概三五秒之后,黎铮突然从未完待续的梦中清醒,猛地睁开双眼,迅速挪开手。
“你来我房间干什么?”他冷声问道。
“你摸我脸干嘛?”她眨眼问他。
黎铮喉结轻滚,目光扫过甄宝珠手上的剪刀,“你拿把剪刀干什么?”
甄宝珠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抓着他的头发。
“把、我、的、小、狗、还、给、我!”
声音响彻整栋楼,惊飞窗外早起的鸟儿。
黎铮捏住她的腕骨,“你先把剪刀放下。”
他伸手去拿剪刀,她却把刀尖对着他。
“黎铮我问你,我的狗呢?”
“送去宠物医院了。”
甄宝珠把剪刀收回,问他:“你送宠物医院干嘛?”
“你现在是孕妇,带回来的又是流浪狗,我让关林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可是”甄宝珠咬唇,“我已经带它去过宠物医院了。”
黎铮和甄宝珠对视一眼,甄宝珠用力搡他,“你快给关林打电话呀,别再检查了,你要把它的血抽完啊。”
关林的电话很快接通,他抱着狗为自己邀功:“黎总,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小狗没问题,您昨天让我咨询的腿瘸问题,医生的答覆是治不了。”
黎铮一看表,才早上八点。
他轻叹口气,“你还真有效率。”
关林听到老板夸奖很骄傲,“嗯,事关宝珠小姐,我今天一早就催宠物医院开门,一会儿就能给您送回去,保证宝珠小姐一睡醒就能看到小狗。”
“”
两人坐在床畔,目光呆滞。
甄宝珠心疼小狗,扁着嘴说:“抽两次血得多疼啊。”
黎铮轻拍她的肩膀抚慰:“流浪狗承受能力应该比较好,你先把剪刀放下”
*
那段时间甄宝珠每天照顾小狗,获得了照顾孩子初体验,一天喂个三四次,狗粮得用热羊奶泡软,还得时常拉出去放风。
秋季早晚温度低,她把婴儿服剪剪给小狗穿上,护住肚子免它着凉。
小狗离不开她,她的时间也都用来陪小狗,游悠约她出去逛街她也拒绝了,游悠在电话那头吐槽:“自从你怀孕,我约人比偷人还难。”
游悠自己去买买买,在爱马仕搭配了婴儿套装,亲自给甄宝珠送家来了。
她们牵着狗在思懿庄园溜跶,游悠打趣她:“够文明的你,在自家花园遛狗还牵绳。”
甄宝珠拉着伸缩绳,“这小狗特别奇怪,我不用绳儿拉着它一步都不走,我试过不牵绳,结果它蹲到巡逻保镖的电瓶车底下了,揪都揪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流浪太久,身后有人拉着它更有安全感,如果把它自己放出去,它就以为又要流浪了,不是坐在门前仰着可怜小脸看她,就是躲在电瓶车底下。
游悠乐了会儿,犹犹豫豫问她:“听说,这狗是你在科技大学捡的?”
小姐妹心灵相通,甄宝珠知道她想问刘白的事儿,故意拿乔:“嗯。”
游悠:“怎么捡的?”
甄宝珠调戏她:“从一个傻X男大那儿夺的。”
游悠抓住她的胳膊撒娇,“宝珠~”
甄宝珠切了一声:“我说呢,怎么逛街不去还给我送货上门来了,原来是有些人相思病犯了。”
游悠红着脸咬唇,“刘白,他怎么样?”
“你也走心了?”甄宝珠挑眉,贱嗖嗖问:“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游悠垂了垂眼睫,“我好像真的有点儿想他。”
“那你就直接给他发个[做吗?],他不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飞来找你?”
游悠的声音听起来丧极了,“他不会了。”
甄宝珠从来没想过及时行乐的游悠会陷入情网,现在丧气也应该只是短暂的戒断反应。
“你怎么他了?什么奇怪的性.癖被人家发现了?”她八卦的心忽然点燃。
游悠踌躇半晌,声音低低地说:“我和他哥睡了。”
甄宝珠停住脚步,一路往前跑的小狗也被绳拽住,在草坪打了个滚。
“你…”
甄宝珠在心里默念,嫡长闺嫡长闺,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只是想给每个帅哥一个家,她能有什么错?
“畜生啊你,”甄宝珠还是没忍住,“人家父母双亡,就跟哥哥相依为命,你怎么能又当弟妹又当大嫂?”
游悠扼腕叹息,“我又不知道那是他哥。”
“捉奸在床?”
“差不多吧,他哥反正当时穿得不多。”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甄宝珠敲打她,“你这人挺精明的,怎么突然犯糊涂了呢,以后这两兄弟你可都远离点儿,别争风吃醋过了劲儿,一起捅你”
游悠的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一丝…期盼。
甄宝珠举起手刀,警告的小眼神直直对着她:“捅你一刀。”
自知理亏的游悠也不敢再问刘白,反而甄宝珠一边往前走一边叨叨没完。
“人家小男孩多可怜啊,你也忍心,那天我见他那个死样子,还以为是你把人家搞肾虚不行了,我当时还维护你,半夜睡不着我都得想我可真该死啊”
甄宝珠一直往前走,小狗绕过她跑到游悠身边,下一秒她就被狗绳绊倒了。
第35章 第 35 章 恋足啊?
黎铮接到电话, 说宝珠小姐在花园被狗绳拌倒了,摔了个狗狗吃屎。
往回赶的一路,他总嫌司机车开太慢。
推开家门, 甄宝珠和游悠正坐地毯上,手里拽着磨牙棒和小狗拔河玩儿,脚踝还敷着冰袋。
他上前拽起甄宝珠, 在她身上各处乱摸, 寻找其他伤处, 甄宝珠嫌弃地拍他的手。
黎铮仍不放心, 握紧她的手腕,“走,去医院。”
甄宝珠被他拽着一蹦一跳往前, 拚命甩开他的手, “去医院干嘛,你犯病了?”
“你不是摔倒了吗?”
“我只是绊了一下崴了脚, 你还让我到处走动, ”她抬高声调:“你要干嘛?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看她那个样子, 一点儿也不柔弱。
“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骨折了呢?”
甄宝珠卡着腰瞪他,“我还没到骨质疏松的岁数呢, 你再咒我一个试试。”
她又一瘸一拐坐回羊毛地毯上,幽怨道:“游悠把药都给我买好了, 等你回来我得截肢。”
一直被黎铮忽视的游悠站起身,说:“你回来了, 那我就走了,放心吧,她就是摔草地上了, 没事。”
准确来讲,当时游悠飞身救闺,甄宝珠是摔到游悠身上了,连她新买的爱马仕小房子也和湿草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小白房子成了小泥房子。
游悠拎起包,在黎铮眼前晃了晃,“为了救你老婆,我可是花了二百万。”
“谢谢,明天让财务给你转账。”
听到黎铮应允补偿,游悠捂嘴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游悠走后,黎铮单膝跪地,歪着头细看甄宝珠肿起的脚踝。
甄宝珠用抱枕挡住,语气依然像个炸开的炮仗,“看什么看?”
“你确定你没事?”
“有事也不用你管。”
黎铮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知道甄宝珠现在看他像看仇人一样。
甄宝珠起身上楼,狗跟在后面。
一人一狗,一瘸一拐。
晚上甄宝珠坐在床边,打开游悠留给她的红花油,伤在脚踝外侧,她调整了几次姿势,腿总是别着,脚一动就疼,人越来越烦躁。
听到叩门声,她也没好气,“干嘛?”
门外安静片刻,来人语气稍显理亏,“你不方便下楼,我给你送点儿饭。”
这么一说,她倒是真饿了。
总不能拒绝吃饭吧,搞得好像她睡不到男人要绝食似的。
“进来。”
黎铮端着饭进去,房间里飘着红花油的药味,床上散落着一包棉签。
他把饭放在床头,人却站那不走。
甄宝珠坐在床上仰头,抬起漂亮眼眸瞪他,“怎么还不走?”
他默不做声打开窗户,拿起床头柜放的冰袋,“伸脚。”
甄宝珠别头,还跟他赌气。
他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她的小腿按在自己大腿上。
冰袋按在她受伤的脚踝,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躲了躲,黎铮握住她白皙的脚背,温热手掌像个暖炉,让人忍不住想紧贴着。
他低着头,明晰的侧脸轮廓被低垂的眼睫衬托出些许温柔。
“红花油是孕妇禁用药,游悠可能不知道,冰敷完给你揉一下,你忍一忍痛,明天才不会肿。”
黎铮取下冰袋,给她揉捏脚踝,力道厚重,丝毫不敷衍,仔细又认真。
也确实很痛,甄宝珠忍着不吭声。
黎铮揉了十几分钟,垂睫问道:“怎么不喊疼了?”
“我不是孬种,不像某些人。”甄宝珠阴阳怪气。
黎铮沉了沉气,又把冰袋敷上去按住。
“我的脚是不是挺好看?”甄宝珠动了动脚趾。
水红色美甲点缀奶油白皮肤,若隐若现的青脉蜿蜒,像一幅懂得留白的佳作。
“嗯。”黎铮答。
甄宝珠把另一只脚也搭在他腿上,黎铮盯着两只脚踝,比对她崴脚的严重程度。
明艳的水红色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活蹦乱跳的鱼,冰袋被两人的体温融化,反渗的雾珠缓缓下滑,流过光裸的皮肤,滴落在他锋利的裤线,迅速洇开。
他按住一双脚,小鱼却顺着他的西裤往上挪移,床上的人藏不住使坏的心思,足尖捻住裆线,半咬朱唇,轻佻问道:“恋足啊?”
她的挑逗太做作,完全没有情欲的成分,纯粹的恶作剧,就像在楼下逗狗那样逗他。
黎铮棱她一眼,捉着脚挪开,轻置在床上。
“记得吃饭,这几天别下床了。”
“我不下床,饿了渴了怎么办?”
黎铮没答话,转身就走了,甄宝珠翻了个白眼,挪动身子坐在床边吃饭。
几分钟后,黎铮又上楼,把新买的婴儿监视器安在她的床头。
他看说明书,研究设备,连上蓝牙。
她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心说还得是监视全世界的你啊。
黎铮转过摄像头对着墙壁,“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通过这个跟我说,连着我的卧室,平时发微信也行,我睡觉时有手机关机的习惯。”
甄宝珠勾唇,眼中溢出狡猾笑意,“这可是你说的。”
那几天,甄宝珠像使唤仆人一样使唤黎铮。
“黎总,渴了。”
“黎总,饿了。”
“黎总,把狗喂了。”
“黎总,才晚上一点,你睡那么早干嘛?”
“正事?有啊,我睡不着,你把那本经济学的书拿来我助助眠,顺便给我买点儿奶糖来,嘴苦。”
凌晨一点,黎铮穿着睡衣,眼底乌青,头发凌乱,把书和糖都扔在甄宝珠床上,整个人都在暴躁边缘。
在黎铮每天的“精心照顾”下,甄宝珠恢复得很快,但她天天都说脚疼,借由使唤黎铮。
那天黎铮提前回家,以前习惯性进书房,现在习惯性上楼看她。
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照在甄宝珠身上,她平躺着休憩,小脸上盖着本书,正在做暖洋洋的梦。
黎铮没有叫醒她,站在床尾俯身观察她的脚踝,淤青早已经褪了,他用指腹轻碰,甄宝珠也没什么反应。
他捏着脚踝三指发力,甄宝珠从睡梦中惊醒,光当给了他一脚,直踹在他肋骨。
这一脚踹得他差点儿心脏骤停,他手捂胸口,一手拉着甄宝珠的脚腕把人拖到自己面前。
甄宝珠顺着真丝床单,从床头一直滑到床尾,把脸上的书撇开,正对上一双愠怒的墨瞳。
“哎呦~”她捏着脚踝哼哼唧唧。
“别装,”柔情嘴唇冰冷无情,“刚才你那一脚能去踢国足。”
甄宝珠抱臂白眼他,“谁让你随便摸我脚的?”
黎铮把婴儿监控器拆下来,“使唤我给你揉脚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床上的人又装可怜样儿,“我饿了,我的宝宝也饿了,今天你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饭”
黎铮身躯一顿,指尖缠绕着监控器线,冷哼一声,“那你这段时间吃的是什么?”
甄宝珠摸着嘴唇回想,她最近吃的饭都是黎铮做的?
不对,她又不是没吃过黎铮做的饭。
“咱家阿姨呢?”
“请假了。”
“不对,不对,”甄宝珠有理有据,“你做饭不爱放糖,你说不健康,我最近吃的可都是甜口。”
黎铮乜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她仔细回想,好像是有一天她觉得嘴苦,指使黎铮给她买点儿奶糖吃,自那天开始,她的饭就顿顿都有甜口菜。
她脸色微微一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再装瘸了。
*
一周后,她的脚彻底好了,游悠才带着一堆营养品来探望她。
甄宝珠生龙活虎,踢了一脚地上的礼品盒子,“燕窝还行,脑白金是怎么事?”
游悠也心情不错,又搀扶着她到处溜跶。
“宝珠,你救了大命,那天你崴脚,给我灵感了,回去我就给刘白发微信说我崴脚了,他巴巴照顾我一周,我两又和好了。”
看着游悠灿烂的笑容,甄宝珠心里苦。
她俩都这样了,崴脚一周还能光速复合。
黎铮可倒好,除了脚,其他地方也没碰一下,什么人呐。
听到甄宝珠长吁短叹,游悠凑近问她:“怎么了?我的恩人。”
甄宝珠委屈巴巴,“你是天雷地火烧得挺旺,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你说我现在没有魅力了吗?”
“那不可能,”游悠坚决道:“虽然说咱现在有点小肚腩,但丝毫不影响我姐散发魅力,宝珠,实在不行,换个人。”
“我就想睡他。”甄宝珠的嘴撅得能挂油瓶。
从小到大,甄宝珠都没有想要但得不到的东西。
“他长得好看,人也聪明,做饭好吃,还挺有风度”
除了不主动,黎铮哪儿都挺好。
“你先打住,”游悠认真看着她,“你是想睡他还是喜欢他?”
甄宝珠脸色一红,“说什么呢?我就是单纯饥渴。”
“我觉得你真喜欢上他了。饥渴是只要那根好用就行,你刚才说他聪明,做饭好吃,有风度,哪点儿上床时候能用上?我让你换个人你还不肯,你就是喜欢上他了,我懂的。”
甄宝珠撇嘴,她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她的初恋还算青涩,她爱玩儿,男友脾气极好整天黏着她,第二次恋爱,男友虽然全球秀场到处飞,但安全感也是给够的。
患得患失和忽冷忽热她是没体会过的,在黎铮这里,她好像体会到了。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甩不掉,如果这也能叫喜欢的话,那也不是什么有益身体健康的情感。
她自嘲道:“什么喜不喜欢,他有什么了不起,缺点也是一大堆,我现在怀着孩子,黎铮不想和我扯上肉.体关系,估计是怕我带着个孩子赖上他。”
踢了一脚路边的鹅卵石,她低头咕哝:“我也无所谓。”
游悠的眼神总是瞟着她,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两人在花园里溜跶,远远走来一个中年妇女,冲甄宝珠挥手。
“这谁啊?”
游悠问她,她也是一脸懵。
直到中年妇女走近,和她打招呼:“你好,甄宝珠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妇产科见过好几次了。”
“好巧,你也散步啊?刘主任。”
产科刘主任笑道:“是呢,这个花园真漂亮。”
甄宝珠:“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在我家花园溜跶?”
第24章 第 24 章 黎铮爱惨你了。
产科医生对她的提问感到奇怪, “我已经来这儿住了几天了。”
刘医生指向主楼侧面的联排房,“黎总没跟你说吗?他给我们医院捐了些设备,然后聘用我来这里做私人医生, 我办完退休手续就来了。”
甄宝珠微怔,“他没说。”
刘医生又说:“你的脚好了吗?孕妇还是要注意不要受外伤,不太好处理, 幸亏只是崴脚, 我专门教了黎总一套按揉消肿的手法。”
甄宝珠暗忖,
难怪黎铮手法娴熟,
像在洗脚城上过班。
“最近感觉到胎动了吗?我那里有美国GE E10的四维彩超仪,看胎儿特别清晰,你要不要”
“要要要。”游悠激动道:“我全身上下要都扫一遍。”
刘医生带她们到自己的工作室, 那栋联排房以前是保镖司机值班室, 现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改成社区医院了。
白炽灯照着长长的走廊,来回走动的护士、各种医疗设备, 这里好像随时要噶腰子的地下恐怖医院。
她拽着游悠的胳膊, 感觉后背寒森森的, “黎铮不是要在这儿卖我器官吧?”
“当然不是啦,”刘医生觉得她还挺爱开玩笑的,说:“我们只是做一些辅助的孕期检查和治疗, 到时候生孩子还得去医院。”
参观完地下黑医院,呸, 家庭社区医院,甄宝珠觉得越来越诡异, 游悠却不以为然,先给自己来了套全身体检。
游悠躺在治疗床上还跟她说:“你那会儿说什么来着?黎铮怕你赖上他,我呸, 你是不是想秀恩爱?”
甄宝珠茫然:“可是”
他明明对自己是那样的态度。
游悠肯定道:“我拿我下半辈子的性.福跟你打赌,黎铮爱惨你了,不过,他能在家给你开医院,确实爱得有点病态了哈。医生,我的乳腺没问题吧?”
游悠把甄宝珠按在治疗床上,“躺下,让我看看我干女儿正在你肚子里干嘛?”
涂上温热的凝胶,医生的探头在肚皮滑来滑去。
“你现在的孩子就像手掌一样大,最近感觉到胎动了吗?”医生问。
“没有,有时候感觉肚皮痒痒的,五个月的孩子应该动了吗?ta不动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甄宝珠忽然又紧张起来。
最近她有时会感觉肚子里像有小鱼在啄她的肚皮,但并没有感觉到能让她的肚皮像水波般晃动的胎动。
刘医生笑了笑,“没什么问题,有的孩子是不爱动,说明很乖,最近你注意点,也许会开始要明显地动了,已经查过性别了吗?”
“没有,”甄宝珠说:“游悠瞎猜的。”
刘医生说:“就算你想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男孩女孩都一样,你说是吧?”
甄宝珠点头,“只要健康就好。”
看着显示器里曾经的小小胚胎变成了手掌大小的胎儿,蜷缩四肢在她体内安安稳稳睡着,甄宝珠一颗心都软化了。
医生为她打印了一张胎儿的照片,ta的脑袋大大的,身体小小的。
或许是错觉,她仿佛已经能看到胎儿挺立的鼻梁和完美的头骨。
医生嘱咐她,胎儿现在已经能感知到母体的情绪,她难过孩子也会难过,她开心孩子才会开心,也让她进行适量的运动,并且约定了糖耐测试的时间。
*
晚上黎铮回家,甄宝珠把胎儿的照片拍在他的书桌上。
“解释一下。”
黎铮拿起照片,挪了挪落地灯的光源,在灯光下看着照片中的胎儿,唇边漾着一抹微笑,眼神尽是温柔。
“解释什么?”
甄宝珠从他手上夺过照片,“解释一下你的地下黑医院。”
黎铮神色平淡,“哦,捐钱为了抵税,我也需要一个私人医生。”
“你找产科医生当私人医生?”甄宝珠叉着腰。
“嗯,我的医疗团队缺一个产科医生,”黎铮平静回视她,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不行吗?”
甄宝珠咬着后槽牙,齿缝挤出一句:“行,你真行。”
从黎铮那张冷淡的脸上,她真看不出来爱惨了的痕迹。
她甩甩头发要走,黎铮叫住她。
“既然你的脚已经好了,明天晚上和我出去一趟,晚上七点回来接你。”黎铮翻著书桌的书,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甄宝珠停住脚步,“去哪儿?”
黎铮的书又翻了一页,“有个酒会,你不是喜欢热闹?”
甄宝珠扶腰挺肚,“我是喜欢喝酒,但你看我现在能喝酒吗?”
“不需要你喝酒,但需要你出席,别忘了,我们的协议有写,你甄家二小姐的身份我需要用用。”他略一抬眼,情绪冷淡平静。
当时她开给他的结婚条件就是帮他打通京市人脉,是到她奉献的时候了,如果黎铮没提醒,她都快忘了,他们本来就是利益关系。
*
黎铮的公司最近在调研一个古镇重建项目,他认为风险太大,但利益诱人,所以想找人分摊风险,看中一个港城地产商。
那港商同样对京市的营商环境不了解,一直犹犹豫豫,如果甄宝珠能出席港商举办的酒会,代表京市颇有盛名的甄家露一面,对促成他们合作大有裨益。
而且他考虑到甄宝珠在家闷了太久,自从做完羊水穿刺之后,她对自己的身体格外小心,就待在家里和狗作伴,这样对胎儿也不太好。
为了参加酒会,甄宝珠特意买了套孕妇小礼服,漂亮衣服穿上身,她的心情也大好,自从怀孕以来,她很久都没盛装打扮过自己了,对向来不愿意参加的商业酒会,她还有点儿期待。
在酒会现场,她穿平底鞋,挽着黎铮手臂和几个不认识的人寒暄过后,黎铮就让她自由活动,但警告她不许喝酒,不许乱说话。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乖乖等我应酬完一起回家。”黎铮轻捏她的手,又替她要了杯牛奶,在人前上演宠溺孕妻的戏码。
黎铮融入社交圈子,也无暇顾她,甄宝珠举着杯牛奶转来转去,在会场巡视一圈,看到几个女人围着珠光宝气的阔太太,表现慇勤得很。
那位太太阔面浓眉,英气十足,浑身上下都价值不菲,应该就是那位港商的太太。
甄宝珠夸张地扶着显怀的肚子,融进她们中间。
她的孕肚显眼,人又年轻,阔太太上下打量她,眼中露出不屑,寻思哪个商人把怀孕小三带来她的酒会了。
甄宝珠露出招牌式甜笑,伸出手主动问好:“周太太你好,我叫甄宝珠,家里人都叫我宝珠。”
周太太颔首假笑,却没打算伸出友爱之手。
甄宝珠收回手,笑容还挂在脸上,眉眼弯弯,轻飘飘说了句:“哦,忘了介绍更多,我爸爸是甄厉海,我爷爷是甄卫国。”
周太太身子往前倾了倾,眼光也亮了起来,给旁边一个眼色,旁边女人自动起身腾了个座位给她。
“宝珠,坐我旁边,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让怀孕的黎太太一直站着?”
甄宝珠淡淡一笑,商人逐利,拜高踩低的场景她看过太多,也见怪不怪,等她继承了家业,再也不需要提起长辈才能获得尊重。
她刚坐下,周太太就搭着她的肩膀,眉眼中带着真诚笑意,“宝珠,你真是辛苦,怀孕还陪黎总来。”
“周太太的酒会,阿铮很重视。”甄宝珠偏眼看了下她腕上的顶级玻璃种翡翠,了然一笑。
她心知肚明,这是周太太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财力,好叫甄宝珠也别轻看了她。
“怀孕几个月了?男仔还是女仔?”周太太关切问道。
“已经五个月了,阿铮和我都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太太摆手,“别听男人讲啦,我生大女儿的时候,他也说不在意,结果还不是要怀老二。”
“我妈妈是先生了哥哥,又生了姐姐和我,我们家人都不太在意的。”
“毕竟根红苗正嘛,我明白的,你和黎总结婚也是低调,是不想上新闻吧?”
甄宝珠挑眉,掩唇说着悄悄话:“周太太,先上车后买票,所以低调些,其实是在筹备婚礼时发现怀孕的,可惜了,我还定了意大利的婚纱设计师,现在粗身大势穿不了。”
周太太眼前一亮,“意大利的婚纱设计师?是朱莉娅吗?”
甄宝珠唇角一扬:“对的呀,周太太您怎么猜到的?我和她是旧相识,她一直说想要给我设计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婚纱,可惜了。”
周太太眼中泛起期待的光芒,“我大女儿的婚期在明年,看上了那个设计师,但她很有脾气,拿钱完全砸不动。”
“是,艺术家嘛,脾气难免有些怪。”甄宝珠喝了口牛奶,余光睨向周太太。
“黎太太,”商太太亲热地握住甄宝珠的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忙牵个线?”
甄宝珠装做为难,“可是您也知道,她这人毛病多欸,我听阿铮说和您丈夫有合作,如果后续还有故事的话,我很愿意帮周太这个忙的。”
周太太眼珠一转,即刻意会,笑答:“黎总的资金加上黎太太的背景,没有什么搞不掂。”
黎铮仅仅十几分钟不见甄宝珠,转头就看到甄宝珠已经快坐在周太大腿上了,周太的手还搭在她肩上,亲热得像母女一样。
他微微皱眉,身边的港商顺着黎铮的目光看去,笑问:“黎总很着紧太太?”
黎铮敛回目光,笑了笑说:“是,毕竟怀孕了。”
“我太太刚才短讯我,说黎太太可以帮忙搞定我女儿的婚纱,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你就知道了,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周先生感慨道。
“我理解,”黎铮又望向甄宝珠,婚纱的事他毫不知情,“您女儿要结婚了?”
港商也有些诧色,他本以为甄宝珠的帮忙是黎铮授意的,“黎总不知道?”
黎铮摇头,“到时请您邀请我们,我们很愿意参加婚礼。”
港商与他碰杯,“黎太太很能干,很有我太太年轻时的风采,怪不得她们能聊得来,婚礼一定会邀请黎总和太太一起来。”
黎铮远远望着甄宝珠,唇边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是,我也知道她很好。”
*
酒会过后,甄宝珠在车上打着哈欠,“好久都没出来了,感觉好累。”
黎铮静静看着甄宝珠,目光有种不易察觉的深意,“先别累,说说你怎么搞定周太太的?”
第25章 第 25 章 就像黎铮的吻。
如此让黎铮上心的投资项目, 甄宝珠除了打扮自己,当然还做了其他功课。
她了解到港商的基本情况,又找嫡长闺帮她打听, 游悠虽然长驻京市,还和以前港城的姐妹有联系,告诉她港商的女儿最近打算结婚, 但千金小姐因为婚纱的事儿差点抑郁。
“这叫知己知彼, ”甄宝珠颇为得意, 酒窝也随着嘴巴的张合更显得灵动, “让她知道,我们能给她最想要的,这不是黎总最大的诚意?”
黎铮看着她, 眉梢微挑, “所以你故意提起我们根本没筹备过的婚礼?”
“没错,今天我想要聊这件事, 不管周太是想和我聊母猪的产后护理还是鼠疫的防治措施, 最后我们聊的也一定是婚礼和婚纱。”
一步步引导周太的话题, 像在玩贪吃蛇,不管目标在哪个位置,她总要七拐八绕吃掉对方。
“甄宝珠, ”黎铮唇边浅笑,说:“你有没有真的想过, 换个赛道?”
甄宝珠的笑脸一下子掉下来,抬手扭他的上臂:“你还敢提?”
“不不, 我说真的,”黎铮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天赋其实更适合做公关。”
“公关?”
甄宝珠真没想过。
黎铮和她进行了一次严肃交谈:“在我看来,你的天赋不是统筹决策。对于全局的把控, 你姐姐明显比你强很多。”
甄宝珠睇他一眼。
心里也是服气的,毕竟甄玉珠是从小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她从小就是被散养的。
黎铮又说:“你的优势在于社交和应急处理,你热情活泼,有亲和力,思维灵活,行动力强”
越说越能感觉到隔壁炙热的目光朝他投来,甄宝珠双眼亮亮的,“原来你觉得我有这么多优点啊?”
黎铮咳了一声,“只是客观评价,从你姐姐的生日宴,到我们婚后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博弈,再到今天你的表现都让我觉得你很适合公关,你不妨朝着这个方向考虑一下。
“而且我认为,像你们这样的大家族企业,每个人各司其职、发挥优势作用,而不是都想着抢坐第一把交椅,才会越来越好。你以后帮助你姐姐,或者自立门户都好。”
自从大学肄业之后,甄宝珠一直很迷茫,回国之后也不知道除了继承产业还能干什么,被黎铮这么一说她倒真的开始有点儿想法了。
黎铮说:“如果你有想法,我可以给你找找老师,先试几节课程,看看你感不感兴趣。”
她忽然觉得黎铮严肃认真(还能分析出她众多优点)的样子迷人极了,不知觉就看着有些出神。
“你说呢?”黎铮侧头看她。
那双杏眼明眸泛着期许的亮光。
她又冲他笑。
还挺好看。
“好,我可以试试。”她用力点头,两颊浮起兴奋的红晕。
黎铮又问她:“你说的意大利婚纱设计师有联系渠道吗?”
“那个设计师我当然很熟。”她眼角笑意变得狡黠,“你不是调查过我吗?忘了我前任男友是超模?意大利人?”
黎铮微怔,脸色由晴转阴,“…你的意思是你会联系前男友帮我?”
车里温度骤降,甄宝珠感觉浑身凉飕飕的,紧了紧腿上的小毯子,一扭头,发现寒意来着黎铮挂着冰霜的眼神。
她媚眼如丝,故意道:“怎么了黎总?你不是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说不准我和他还会因为利益重新成为朋友。”
“朋友”二字,她着重强调。
“我不需要。”黎铮紧抿着唇。
“黎总的格局,”她掐着小指,“就这么大?”
“我再说一遍,不需要。”
“但我已经承诺给周太了。”
“你的承诺我会实现,婚纱的事我会搞定。”
甄宝珠轻咬唇瓣,嘴巴勾出道笑线,“可是我明明记得黎总说过,我在外承诺的任何事,你都不负责实现。”
黎铮无言以对,脸色极速红温。
甄宝珠玩着自己的指甲,语气闲闲的,“其实我也有私心,不知道我的前男友过得怎么样了?突然就好想联系他,意大利超模,天使面庞、宽肩窄腰、器大”
话没说完她的脸颊就被有力的大手捏住,嘴巴被他捏得微微嘟起,像吐泡泡的鱼唇。
“甄宝珠,你”黎铮咬着牙。
“渥肿么?”甄宝珠无辜眨眼。
他一字一顿:“你闭嘴。”
她打他的手,“泥放开。”
黎铮不肯放手,她被捏得两颊发酸,一低头就啃住他的虎口,威胁他放手。
曾被她咬过的伤疤还在指根处清晰可见,别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黎铮像是等着她再咬上去,甚至给她腾留出张嘴的缝隙。
好像咬破也无所谓。
可她唇齿颤动,牙齿咬着一点点皮肉轻轻啃,不疼,但痒、但麻,就像他在家偷喂那条小流浪狗时,它吃得太急,乳牙磕到他的手心,有钝钝的痒意和湿漉漉的口水。
而甄宝珠给他留下的,是一圈浅浅的牙印儿。
黎铮抽回手,虎口一圈微肿起来,皮肤又热又烫,他抽出方巾擦拭,嫌弃道:“都是口水,你怎么像狗一样?”
甄宝珠吐了吐舌头,“我和稍息学的。”
“什么稍息?”他眉间微深。
“我的小狗,我给它取名叫稍息,你不觉得它站在那丿着腿,很像稍息的姿势吗?”
黎铮想起家里那只小狗,唇角浅浅牵起,“是挺像的。”
甄宝珠挑眉道:“你叫立正,它叫稍息,你们是一对好兄弟。”
甄宝珠捂着嘴笑得直拍黎铮大腿。
黎铮笑意凝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
刚回到家,稍息就跑出来迎接他们,它现在已经很习惯环境了,开始满屋乱造,甄宝珠出门前它还是可爱棉花糖,回来之后就成了邪恶摇粒绒。
甄宝珠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低头就发现她的锦毛鼠拖鞋不见了。
“黎铮,帮我找一下拖鞋。”
黎铮抱着手臂,无动于衷,“你可以让你前男友帮你找拖鞋。”
甄宝珠挑衅道:“找就找,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假模假式拨通电话,张口就说了句意大利语,“ehila,buonasera。”(嗨,晚上好。)
后面她不会说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初只顾着教前男友中文了,多学两句意大利语就好了,搞得现在词汇量贫乏,只会说点儿入门级。
但她会编,弹舌溜得一批…
她也会演,捂着嘴笑,扭腰娇嗔,把做作两个字贯穿全身。
黎铮松了松领带,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叩。
漆黑的手机屏幕陡然亮起,手机铃声也猝然响起。
甄宝珠被吓了一跳,狗狗祟祟望向黎铮,给自己找台阶:“信号不好,重新打来了。”
“ehila,buonasera。”甄宝珠接通电话,硬着头皮打招呼。
电话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我是你妈,别跟我说鸟语。”
甄宝珠:“妈妈~”
苏秀女士说:“我回国了,日程很紧,明天中午咱们娘儿俩去玉楼吃顿饭,哦对了,你把小黎也带上。”
“他…”甄宝珠找理由,“他日程也很紧,可能去不了哦。”
“让我女儿怀孕的时候日程怎么不紧?”苏秀女士有点儿怨气,“就这样,挂了。”
甄宝珠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抬眼瞟向黎铮,冲他尴尬一笑,“我妈约你明天中午吃饭,你有时间吗?”
“有时间。”
黎铮起身,把被稍息叼到地毯上的拖鞋放在她脚边。
甄宝珠扶着他的肩膀穿上拖鞋,警告他:“到时候你别乱说话,别想在我妈面前打击报复我。”
黎铮偏头看她,语气冷淡:“我为什么要打击报复你?”
“”
大概因为她联系前男友?
还说让黎铮当狗兄弟?
“总之,你要在丈母娘面前好好表现,我听我妈这话茬,来者不善。”她认真嘱咐道。
“知道了。”黎铮拂开她搭在肩头的手。
甄宝珠踩着拖鞋上楼,嘴里还故意念叨:“我妈也真是,打扰了我和前男友鸳梦重温,还是私人空间聊私事比较方便。”
黎铮站在楼下,一直目送她上楼。
她偷偷回头想看看黎铮的反应,正好撞上那双带着笑意的墨瞳。
“buonanotte,principessa。”黎铮低沉蛊人的嗓音和纯正的意大利发音,把甄宝珠的脚步钉在原地。
怎么说呢,当时她像一只股票
中国石化。
*
第二天,甄宝珠和黎铮手挽手出现在玉楼。
几个月没见,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苏秀女士绷着脸,对她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严厉批评和半个小时的关切慰问。
娘儿俩连心,说起孕期反应,甄宝珠和当年苏秀怀她时候一模一样。
“当娘不容易,尤其是给你当娘不容易,当年你在我肚子里,可比现在闹腾多了,我还以为我怀了个哪吒。对了,你们查过没?是男孩还是女孩?”
甄宝珠摇摇头。
苏秀女士严肃道:“怎么不查?香港能查,让小黎带你去查查,我好提前准备。”
“准备什么?”甄宝珠温温吞吞问。
“准备把婴儿房刷成蓝色还是粉色呀,咱们家的空房间那么多,不得收拾个婴儿房出来?到时候你坐月子就回来住,你姐姐已经在面试月嫂了。”
“……我还没考虑那么多。”她用胳膊肘怼了怼黎铮:“阿铮也说男女都好,是吧?”
她冲着黎铮使眼色。
苏秀女士又说:“玉珠是不方便,但我到时候肯定也会回来照顾你,都安排好了,生下来你和黎铮抱着孩子就回来住。”
甄宝珠望向黎铮。
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也就该离婚了。
黎铮一直静静听着丈母娘连珠炮似的安排,终于找了个她喝水的间隙开口。
“男孩女孩都好,宝珠想查我就带她去查,她不想查,孩子出生也算是个惊喜。至于婴儿房,我觉得蓝色不是专属男生的颜色,粉色也不是专属女生的颜色。”
他握住甄宝珠的手说:“我和宝珠能给孩子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ta也一定能感知到很多人爱ta。”
苏秀女士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是月子必须回来住,这边的阿姨都是看着宝珠长大,我放心。”
“行,都听妈妈的~”甄宝珠赖在妈妈怀里撒娇。
苏秀女士却把她推了推,掏出车钥匙说:“宝珠,我车上有瓶酒,你去拿来。”
甄宝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摊开手掌,心说您可真是我亲妈,让我大着肚子去拿酒。
“啧,”苏秀女士柳眉微皱,“运动运动,你这个阶段多走走,对孩子发育好。”
甄宝珠拿起车钥匙不情不愿出去了,包厢里只剩下黎铮和丈母娘。
黎铮已经意识到丈母娘是要和他单独谈话,估计要兴师问罪,他抿着唇,已经做好了被骂到狗血淋头也绝不还口的准备。
苏秀女士却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对黎铮说:“既然你和宝珠已经结婚了,还有了 子,我就不说你们草率领证是不是个荒唐的决定,说了也不能改变结果。”
听甄母这语气,不像兴师问罪。
黎铮暗松口气。
“但宝珠是我们甄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娇惯,脾气不太好,阿姨”
苏秀女士改了口:“妈希望你能凡事多包容她,尤其是在孕期,这对女人来说是很艰难的一段日子。”
黎铮点了下头,认真道:“您放心,她不容易我知道。”
苏秀女士展开笑颜,把名片向前推了推,“只要你对宝珠好,我们就把你当成一家人,关于你的事…我和他爸也大概了解。”
黎铮眉间微攒,目光定定看着苏秀。
“知道你白手起家不容易,这两张名片你拿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是宝珠的后盾,今后就是你的后盾。”
黎铮望著名片,心里五味杂陈。
在父母去世几年之后,他又听到了“妈”这个字眼,又有人把他当做家人,愿意给他全部的信任与支持。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和他结了婚。
甄母把名片放进黎铮手心,嗔怪道:“上次来家里也不说宝珠怀孕的事,起码应该跟我说说,我看婚礼还是得办,孩子一周岁的时候一起办,你觉得怎么样?”
黎铮脸颊微热,点了点头,“好,听您的。”
甄宝珠拿着红酒回来,嬉皮笑脸调侃她妈:“您现在不会有酒瘾了吧?后备箱都是酒,我挑了瓶最贵的。”
苏秀女士棱她一眼,“能挑出最贵的,看来你也没少喝。”
甄宝珠怂怂地笑了笑。
“小黎,你拐跑我女儿,陪我喝点儿酒赔罪?”苏秀女士笑盈盈看着他,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
甄宝珠忙为黎铮打掩护:“他酒量不行,下午还有事儿,跟您说了日程紧,是吧?阿铮。”
再一扭头,黎铮自己倒上了。
甄宝珠:“……”
刚喝两杯白酒黎铮的脸就逐渐泛粉,甄宝珠知道她妈的酒量,时不时试图拦着,怕给黎铮喝死了,可他们觥筹交错、畅谈畅饮,几乎无视了她。
喝到最后他喉结红红的,眼皮红红的,眼神也开始飘忽迷离。
出门小风一吹,他就醉了个彻底。
*
甄宝珠好不容易才指挥司机把他平稳扶在床上,站在床边瞪着他,心里骂骂咧咧。
人家我妈见我,你搁这儿又唱又跳的,喝醉了还得我一孕妇把你弄回来。
“你说,你把我妈哄得那么开心想干嘛?”她用力踢了一下床围。
黎铮平躺在床上,双眼闭着,长密睫毛微微颤抖,脸上带着些笑意。
“想喝水。”他舔了舔唇。
真是一报还一报,现在他也敢来指使她了,有丈母娘撑腰就是不一样。
醒酒这事儿她有经验,骂骂咧咧给他弄了一杯蜂蜜水,插上吸管递在唇边。
“烫…”他嘴唇贴着吸管,皱眉。
“烫死你。”她恨恨道。
他勉强喝了几口,又歪头侧躺下,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的眼睛半睁半阖,逆着光看甄宝珠,看她发鬓间的碎发,看她长翘的眼睫,看她脸颊的细小绒毛。
“你怎么毛绒绒的?”
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甄宝珠放下杯子,转头就看他咕咕哝哝,不知在骂她什么。
“你骂我什么?”
“……”
她蹲下身扒着床边,想趁他喝醉套话,“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黎铮嘴唇又动了动,声音很小,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你说什么呢?”她往前凑了凑。
涣散的眼神重新凝拢,温柔眸光落在她张合的唇上,他伸手捧住她的脸。
“我说,想亲你。”
午后的日光穿进鱼骨窗帘,细密光影覆在丝绒被上,就像黎铮的吻,温暖又轻软地落在她的唇上。
第25章 第 25 章 看我干嘛,想亲我?
短暂的吻, 来得快,去得也快。
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有种不真实感。
甄宝珠还没反应过来, 黎铮的手已经从她脸畔滑下去,闭上眼睛睡着了。
像是终于到达安全地带,卸下一身紧绷的戒心, 又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带着轻松的心态酣睡。
甄宝珠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嘴唇, 仿佛他小心翼翼的鼻息还在唇珠温存, 唇沿还能尝到蜂蜜水的清甜,与他鼻梁轻蹭的触感还在脸颊停留。
她完全懵了,心也跳得慌乱。
“接吻还能催眠的吗?”她自言自语。
再看黎铮, 更可气了。
他竟然还翻了个身背对她。
甄宝珠恨不能现在就把黎铮揪起来, 她爬到床上,扯住他的领带, 熟睡中的人眉头微微皱起, 喉间发出声叹息, 却没有反抗的力气。
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把食指勾进领带结,柔缓地给他松了松领带,解开一粒衣扣, 让他从紧邦邦的束缚感中得到一点喘息空间,又在他身边躺下, 目不转睛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闭上眼睛的他眉宇之间有种内敛含蓄的气质,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冷冰冰的。
明明是立体硬挺的骨相, 又偏偏长了一张女孩儿般精致的唇,唇峰还沾了一点水盈盈的唇膏,是他酒后乱亲的证据。
甄宝珠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 指背轻轻碰触他的脸颊,热热的,下巴冒出的浅茬刮着她的指腹,痒痒的,拇指按在下巴颏那道美人沟,悄声嫌弃:“像个屁股,丑死了。”
小公主嘴上嫌着,手指却挪不开。
腹中的胎儿像是在亲她的肚皮内壁,她把手按在腹部,感受着细微的胎动,宝宝的心情好像也很愉悦。
*
黎铮酒醒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感觉手边沉沉的,偏头就看到两只细胳膊把他的手臂当抱枕紧紧抱着,一条腿也豪放地架在他腿上,甄宝珠整个人都像一只考拉攀在树上。
他想把胳膊抽出却扰醒了她。
她眼眸微张,迷迷瞪瞪的眼神反倒添了几分温柔,精致的小脸越夜越美丽,皮肤泛着柔润的光泽。
她张开眼睛又重新闭上,脖颈仰起,唇角微翘,露出一深一浅的酒窝。
黎铮疑惑地看着她,她又凑近了些,嘴唇微微嘟着。
“亲。”她等着黎铮再亲她。
“神经。”黎铮把她的脸推远。
甄宝珠睁开双眼,睫毛忽闪忽闪,看着黎铮那一脸正气凌然,他嘴上的唇膏也不知道何时被蹭掉了。
她试探问道:“你断片了?”
“你为什么在我床上?”黎铮看着自己松散的领带,“我干什么了?”
他喵的他竟然断片了?
甄宝珠气得咬他肩膀,“你干我了!”
黎铮下意识掀开被子,裤子还在,甄宝珠也衣衫齐整。
“别乱说话。”黎铮不悦道。
“你摆张臭脸给谁看?”甄宝珠撒开嘴。
明明喝醉不是这样的。
她真后悔没拍到视频,忽然想到黎铮的房间没准也有监控,她赤脚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脸贴着墙壁,挤眼看壁挂电视机后的缝隙。
“你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吗?”
“没有。”
甄宝珠:“”
她丧气地躺在床上蹬了蹬腿,看着黎铮冰冷的脸,越看越来气,在床上乱掐他的腰和手臂,他躲闪着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拉到头顶,不许她乱动。
她忽然静止了动作。
“你别乱动。”黎铮捏着她的手警告她。
“我没动,”她直勾勾看着黎铮,说:“孩子动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停在轻轻颤动的肚皮上,黎铮松开她,手掌隔着衣服覆在她的小腹,肚脐下方又动了一下,像孩子在和他打招呼。
那是越来越强烈的生命信号。
他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两个人大半夜穿着拖鞋跑去了刘医生的工作室。
“是胎动,很明显,你有什么感觉?”刘医生问。
甄宝珠想了想,说:“感觉整个肚皮都撑撑的。”
刘医生笑道:“是孩子在伸懒腰,ta很开心,现在也能进行胎教了,听一些音乐,你还会感受到的。”
*
那段时间,甄宝珠买了各种唱片,什么类型的音乐都给孩子听了一遍。
某日黎铮回到家,甄宝珠正穿着瑜伽服,用他的罗杰之声音响放一首土味DJ,自己还大声跟唱。
“不停地猜~猜~猜~又卜了一卦~”
见他从门口进来,她露出愉悦的笑容,抬起手臂,扭动腰身,无限妩媚地冲他勾手指。
黎铮默默走过去把音乐关掉,“瑜伽私教是这么教你的?”
“老师刚走,我放松一下,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个音响真好,声音真大!”
黎铮缄默无语,从唱片架拿了一张唱片,换下甄宝珠买的劲歌热舞流行风尚。
清澈温柔的女声从音响里传出,在唱一首深情款款的原来你也在这里。
甄宝珠也跳累了,眉间鬓角都渗出细汗,脸颊透着粉晕,瘫在沙发上静静听着。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啊,那一个人,
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
甄宝珠问他:“你喜欢刘若英?”
“嗯,温柔知性,”他收起唱片盒,又补了句:“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恼道:“我孩子不喜欢刘若英,给我换回来。”
“听点儿轻柔的音乐,别折磨ta的耳朵了。”
甄宝珠抚摸肚子,“我的孩子我了解,ta听这种音乐根本不会动…”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就动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隆起的小腹。
啪啪打脸。
折腾了一天,黎铮刚回来ta就动了。
她轻打了一下肚子,对着娃说:“还没青春期呢,你怎么就叛逆了?”
黎铮也走近她,眼巴巴望着她。
她仰头睇他,“看我干嘛,想亲我?”
黎铮变了变脸色,“乱说什么。”
甄宝珠看着黎铮微红的耳朵,躺在沙发上跷着脚使劲笑他。
黎铮不说话,一双手掌护在她的小腹。
她眨动着亮晶晶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我只是担心你笑得太癫,掉下来。”
“那你摸我肚子干嘛?”
“……”
黎铮也没为下意识的动作找好理由。
“想摸摸胎动?”
“……”
甄宝珠握住他的手放在孩子正在动的位置,她得测试一下胎动是因为音乐还是因为黎铮。
“来吧,别客气,神奇吧?”
黎铮点了下头,望着服帖瑜伽服下圆润的小腹。
“你一摸ta就动,以后让我孩子认你当干爹。”甄宝珠闲道。
黎铮愣怔一下,幽深目光凝视着她,唇角抿成直线。
“干嘛这么看着我?”甄宝珠拍开他的手,“孩子这么动是想吃甜的了,干爹赶紧去做饭,多放点糖,谢谢。”
*
干爹亲手做的甜食,差点把甄宝珠吃成妊娠高血糖。
甄宝珠的糖耐检验结果都在临界值,刘医生皱着眉问:“你最近吃什么了?”
这一细数起来,甄宝珠怀孕之后吃的甜食小蛋糕可不少,再加上听信诸如吃葡萄孩子能长大眼睛的谣言,她也没少补高糖水果。
黎铮也难逃数落,医生数落他应该给甄宝珠吃营养均衡的食物,不能听她想吃什么就给喂什么。
两人默默挨训,都不吱声。
甄宝珠被抽了三次血,胳膊还青紫着,心里也脆弱,扁着嘴就要哭。
黎铮咳了一声,说:“刘医生,是我不对,我改,以后我们注意,您先别说了。”
他给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给他推荐了一个营养师,自那以后,甄宝珠的菜谱成了清汤寡水的低脂健康餐。
她又不开心了,在医生面前有多怂,在黎铮面前就有多硬气。
“孩子随娘,就喜欢吃甜的,临界值,又不是真糖尿病。”她不屑一顾。
黎铮对她的撒泼打滚视若无睹,每天都盯着她吃健康餐,把她偷吃的奶糖从嘴里抠出来。
“没办法,我这人天生甜妹。”甄宝珠拽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阻止他把家里的糖都收起来。
“你知道妊娠糖尿病有可能发展成二型糖尿病吗?到时候你每天吃饭都要扎胰岛素,还有高血压,泌尿系感染,分娩风险…”
她一叉腰就开始耍无赖,埋怨他:“还不是你之前做的饭让我血糖升高。”
“我以后不会给你做饭了。”
“别呀~”
她追着黎铮,稍息追着她。
她看着黎铮把那些糖四处分发给保镖保姆,还得到了对方一句:“恭喜黎总。”
甄宝珠气得扭头就要回娘家,她往箱子里装一件衣服,黎铮就往外拿一件,两人装来拿去,最后行李箱还是空空荡荡的。
“医生也训我,你也训我。”甄宝珠情绪不稳定,坐在床上抹眼泪。
黎铮无奈,蹲下身给她擦眼泪,“行了,别哭了,你委屈什么?”
“我能不委屈吗?”甄宝珠哭着吼他:“自从备孕开始我戒烟戒酒,怀了孕我更是连朋友都戒了,她们几次叫我去会所,我都拒绝了,人家游悠和小男友去电音节,我只能在家听个破音响,现在吃点甜食还要被管着。”
“不让你去会所你还挺委屈。”黎铮怨道。
一个抱枕砸在他身上,“我是说去会所的事儿吗?”
黎铮抿唇,无可奈何哄她:“你在家无聊可以把朋友叫来陪你,你喜欢热闹多叫些人来也行。”
甄宝珠泪眼婆娑:“真的?”
黎铮点头:“嗯。”
“不用保持秩序?”
她还记得黎铮给她立的规矩。
“除了甜食不能吃,会所不能去,其他都随你。”
黎铮的秩序、规矩她又什么时候遵守过。
甄宝珠擦擦眼泪,把行李箱放起来,转头就兴高采烈通知朋友们,“我要在家开派对喽!”
黎铮:“……”
*
黎铮家的泳池很大,但没什么花里胡哨,她为了开泳池派对购置了不少东西,邀请了十几个朋友到思懿庄园。
黎铮对此无话可说,医生说过孕中期游泳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她这也算遵医嘱。
向来罕有人至的思懿庄园现在门庭若市,盛大的泳池派对拉开帷幕。
各色泳装美女穿梭在泳池与酒台之间,恒温泳池充斥着绵密泡沫,水面漂浮色彩活跃的充气浮排。
保镖和救生员在不远处守着,关林把来往客人的资料都发到黎铮手机上。
黎铮站在三楼窗口望着楼下。
穿露背泳装的甄宝珠像企鹅一样跳下水,开着能滋水枪的大坦克,满场扫射其他人的小黄鸭和火烈鸟。
“横行霸道。”
黎铮自言自语,唇角微扬。
甄宝珠一抬头看到黎铮人模狗样站在窗口,冲他使劲挥手,让他下来一起玩儿。
然后三楼的窗帘就被拉上了。
朋友们都说她老公高冷,甄宝珠反驳道:“他才不高冷,他就是害羞。”
朋友们激她:“那你把黎总叫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儿。”
甄宝珠禁不住激将法,披上浴巾就去找黎铮。
电梯停在三楼,她边走边喊:“黎铮,你每天猫在楼上干嘛?”
推开一道门,房间里整齐摆放实木板和各类工具,一块小黑板贴满图纸,地板铺了一层木屑。
黎铮戴护目镜,套着件冲锋衣,内里白衬衫挽起,小臂线条紧实,露出手背隐隐起伏的经脉。
他手拿木锯,正给一块木板开榫。
甄宝珠走到黎铮身后,柔软发梢划过硬质冲锋衣,水珠顺着宽阔后背源源滑滚,连成一道细窄的线。
她贴近黎铮,歪着头问:“黎铮,你在干嘛?”
黎铮一偏头,鼻尖蹭到她濡湿的侧脸,属于她的甜蜜香气迅速环绕在他周围,她的皮肤在水里泡过更白皙光润,几乎与浴巾同色,他躲了躲脸,手背轻触鼻尖。
“做婴儿床。”
他放下木锯,又去凿钉子。
很久之前他就研究过婴儿床,市面上的婴儿床功能各异,但他还是想亲手打一个,用上好的木材,自己设计的图纸,送给新生的婴儿第一份赋有意义的礼物。
可甄宝珠不大理解,“打这个干嘛,到时候你…不跟我离婚了吗?”
长钉一歪,划破了黎铮的手掌。
第27章 第 27 章 你还挺变态的。
甄宝珠低呼一声, 捧起他的手用浴巾按住伤口,血液滴进木板,沿着木纹洇开, 像一条嵌入木板的血蛇。
“你受伤了。”她慌乱道。
“嗯。”他目光怔怔。
“嗯个屁,快走,去找医生。”
甄宝珠心里慌乱, 这伤口看起来不浅, 应该得打破伤风。
医生的到来让派对也提前结束了, 黎铮脱下冲锋衣给甄宝珠披着, 袖口还有点点血迹。
医生给黎铮处理伤口、打破伤风,他手上又裹了一层纱布。
甄宝珠被包进宽大的冲锋衣,探着脑袋看全过程, 见到医生也让她安心许多。
她语气还闲闲的:“以后你可别再逞能了, 专业的事要让专业的人干,今天还好有我在你身边。”
黎铮默然。
如果不是她在身边说离婚, 他也不会分心。
沉默了会儿, 他垂着眼尾, 冷涩道:“我没事。”
这倒让甄宝珠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心疼地捧着他的手,一脸关切, “我崴脚你照顾我,你断手了我来照顾你, 你放心,我肯定能把你照顾好。”
“倒也不用……”
黎铮话音未落, 甄宝珠已经风风火火走了。
回到家她又把婴儿监视器翻出来,给黎铮卧室安上了,也已经做好了黎铮会报复性使唤她的准备。
天道好轮回, 苍天绕过谁。
甄宝珠等着黎铮半夜发令,一直等到她睡着,等到天光大亮,监视器里一点响动都没有。
她怀疑这玩意儿坏了。
清早一下楼,看到黎铮正在岛台冲咖啡,她一个箭步扑上去替他端,杯子烫手,她刚端起来又重重放下,两只手捏着耳垂,呲牙咧嘴。
黎铮当着她的面用完好的右手握住杯柄,端着杯子淡定走过她身边。
“你怎么不使唤我?”她问
“我没有使唤孕妇的习惯。”他说。
黎铮上班后,她又潜入卧室,悄悄把监控器摄像头挪动了下,黎铮晚上回来并没察觉到摄像头正对着他的床。
他坐在床上换衣服,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线条明晰的后背肌群,甄宝珠握着手机,捂嘴偷笑,享受偷窥的感觉。
听到他解开皮带的声音,甄宝珠迅速把手机屏幕熄灭,一张小脸通黄。
太痴女了,好变态。
但是,又好想看。
她在被子里扭成一条喝了雄黄酒的蛇。
终于鼓起勇气,她抱着Hello Kitty半夜敲响黎铮的门。
她脸上一派正气,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你不想通过监视器使唤我,我也不放心你,勉为其难来陪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黎铮低头向下,白皙的手指尖正隔着睡衣按在他的胸肌上。
他挡住甄宝珠往前踢的正步,“我的手只是受伤了,不是截肢。”
甄宝珠一低头从他手臂下钻了进去,耍赖似的平躺在他床上。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她眉眼弯弯,“你想摸摸胎动吗?”
黎铮卡着腰无奈。
没过一会儿,手掌又很老实地放在她的肚子上。
“没动。”
“你等会儿,我唱唱歌,就动了。”
甄宝珠唱了一会儿摇篮曲,孩子也没动,她的声音由大到小,成功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黎铮歪头看她,没见过有人能唱着歌把自己哄睡。
她的脸白白嫩嫩,黑发散在床上,部分弯曲在颈窝,黎铮没忍住,把蜷在颈窝的发梢拨开,她的下巴微微扬起,露出白净细长的脖颈。
“黎铮。”
她又在梦里叫他的名字。
黎铮的神经紧绷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烧燥。
还是春梦?
还是关于他的春梦?
她舔了舔唇,粉色的舌尖将嘴唇浸润,又匆匆抿回。
他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做饭多放糖~”
“”
*
甄宝珠睡醒之后,才发现自己昨夜就睡在他的床上,但黎铮不在身边。
她一翻身,看到摄像头还对着床边,唇角微翘,美滋滋打开监控软件。
黑夜中,黎铮撑着脑袋长久凝视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此时她举着手机,手背也触了触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还叫了黎铮的名字,说着让他多放糖的话。
黎铮的指尖蜷回,刮她的鼻尖,声音低低的,声线也温柔。
“贪吃鬼。”
片刻之后,他把手掌轻放在甄宝珠的肚子上,在对肚子里的胎儿说话:“你妈妈很漂亮,你也会很漂亮。”
他说她漂亮。
她捧着手机乐不可支。
这下让她抓到了吧。
她一兴奋,在床上翻来滚去,不小心就打翻了床头的水。
水顺着柜沿漫散,她忙抽出几张纸巾去擦,拉开床头柜挡水,无意瞥见床头柜里的东西。
她张着嘴,愣怔住了。
*
当晚黎铮回到家,就看到甄宝珠身上只套了一件他的白衬衫,若无其事坐在岛台边,好像在等他。
稍息趴在她脚边,脸贴着毛绒绒的白拖鞋。
“你为什么穿我的衣服?”他皱眉问道。
“不能穿吗?”她反问。
“脱下来。”他面有不悦。
“现在?当你面?”她调戏他。
“甄宝珠,你别忘了,我们是假结婚”
“贪吃鬼。”
他身后的巨幅电视上正播放着昨夜的监控,甄宝珠拿起遥控器,撩了撩头发,一脸得意。
“你妈妈很漂亮,你也会很漂亮。”
甄宝珠和视频里的黎铮同时说。
黎铮愣怔在原地,只感觉头皮发麻。
“唉,有些人就是嘴硬,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骗了。”甄宝珠一摊手,扭扭哒哒上楼了。
黎铮看着循环播放的视频,缓了好久才上楼,他觉得应该还可以狡辩一下。
他站在甄宝珠卧室门口,轻咳一声,“我可以解释。”
甄宝珠侧身躺着,手搭在光裸大腿上,“解释吧。”
黎铮动了动唇,他还没有想好怎么狡辩,哦不,解释。
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如果我说我在梦游,你信么?”
甄宝珠拍着床垫,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笑着笑着她就拧紧眉心,捂住肚子。
“嘶~好疼。”
黎铮往前几步,“哪儿疼?”
她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滚去,看起来特别痛苦。
黎铮刚准备抱起她去看医生,就被她扯住衣领按在床上,她跨在黎铮身上,唇角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和我玩狼来了的游戏?”他沉了沉气,“这是第二次了。”
“坐在你身上第二次?”她按着黎铮的胸口,发梢扫过他脸颊,“别装,你明明也想的。”
腿缝间的空隙已经被黎小铮填满,隔着几层布料她也能感受得到。
“下去。”黎铮闭了闭眼,喉间轻滚。
“我不,有能耐你把我推下去。”甄宝珠挑衅。
黎铮双手护着她日渐圆润的腰肢,发鬓沁出细汗,极力忍耐着。
甄宝珠的唇贴近他耳边,身上的衬衫也随着她的动作向上卷起几寸,裹着曼妙身体。
她握着他的手从腰间往下挪,似是引诱,“黎总现在怎么敢想,不敢做?”
“别闹了,行吗?”他嗓音低哑,口干舌燥。
“好烫。”她轻笑道:“我是说,你的脸。”
“你摸的不是我的脸。”他气息渐乱。
那双冰凉的小手已经钻进他的衬衫,在认真数他有几块腹肌。
他能感觉到软臀细细捻在他的身上,他也知道理智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他不能允许自己脱轨,伸手拽住甄宝珠的衬衫下沿,指节却碰到了一片蕾丝。
黎铮瞬间变了脸色。
“黎总,这条内裤你熟悉?是我在你床头柜里找到的。”她贴在他胸口笑,闷闷的声音传进他的心口,“没看出来,你还挺变态的,把我的内裤装在丝绒盒子里,是不是还用它弄过?”
“甄宝珠”
他只叫她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过分硬气的话。
整个房间变得潮热无比。
甄宝珠剥开他衬衫上一粒粒纽扣,手指顺着心口向下滑,在他清健的肌肉游走,他的皮肤很薄,身上出了细密的汗。
胸口向下三寸,她的手指被一道凸起的伤疤挡住,试着摸索那道伤疤的缝合形状,她碰一下,黎铮的身体就紧僵一分。
直到她听不到黎铮的呼吸声,却能感受到他极度战栗的身体。
这很不对劲儿,甄宝珠打开灯。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他脖颈的筋线僵直、额角的青脉暴起,紧紧攥着双拳,长久地屏住呼吸。
他快窒息了。
“黎铮。”甄宝珠惊慌中拍了他一巴掌。
“黎铮,呼吸。”
死亡离他很近,他甚至能清楚回忆起濒死的感觉,她的手很凉,抚摸的动作柔软,让他想起消毒棉球擦拭伤口的感觉。
那些回忆洪流一般奔涌,完全将他淹没。
庆幸有人捞起了他。
她捏住他的鼻子,嘴唇贴着他的唇。
把他从封闭真空的密室救了出来。
在她做完人工呼吸,准备给黎铮心肺复苏的时候,黎铮按住她紧扣的双手,开始剧烈喘息。
他的胸脯上下起伏,那道伤疤随着身体颤动跳入甄宝珠眼中。
她双手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一道明晃晃的枪伤。
第25章 第 25 章 pia,一个耳光。……
黎铮逐渐平静下来, 用包裹纱布的手挡着眼睛,不想看见顶灯打在甄宝珠身上的柔柔光晕。
那样的她看起来像个天使。
“你先下来。”他哑着声,对惊慌失措却仍骑在他身上的甄宝珠说。
甄宝珠立刻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抱着屈起的腿弯,小心翼翼看着他。
她认得枪伤是什么样子,儿时她见过爷爷腿上的枪伤, 那时她好奇地问爷爷疼不疼, 那个目光坚毅的老军人笑着对他的孙女说:“疼。”
当时她觉得一定像打针一样疼, 后来她知道, 一到阴天下雨,爷爷就无法行动,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 隐忍着、等待着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剥蚀他的躯体和神经。
而黎铮坐起身, 缓了缓呼吸,垂着眼睫, 声音极轻, 像自言自语:“吓到你了是吗?”
他的伤疤鲜有人知, 更没被人碰过,是她的动作让他应激,他本来应有更激烈的反应, 但他捏紧拳头克制,大脑一片空白, 忘记了呼吸与求生的本能,像当初中枪时一样。
“吓死我了, ”甄宝珠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我以为你快死了,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让我停下?”
他低着头,说:“我想和你做。”
空气安静了片刻。
甄宝珠闭着眼,孕激素和惊吓让她身体颤抖、眼泪狂飙,她冲他喊:“做你个大头鬼。”
黎铮拉过她的身体,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把她抱紧在怀里,轻轻拍着甄宝珠的后背,对她说:“别怕。”
任她哭泣着,不停捶打他,湿润的眼泪落在他胸口,像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把他的心泡得柔软无比。
“你差点儿死了你知道吗?”
“我也不是第一次差点死了。”
甄宝珠抬起朦胧的双眼,望着他平静的侧脸,“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黎铮抿着唇,沉默很久,心里很乱。
第一次去甄家,他就听过甄家的老英雄讲伤口的来历,而黎铮则是难以启齿。
“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权利知道。”她认真道:“如果你不告诉我,你们明天就离婚。”
离婚的砝码总是很容易就让理智的天平倾斜。
他缄默片刻,缓缓开口:“前几年有个新闻,菲尔家族继承人在华尔街险遭枪击,你知道吗?”
那是个震动世界的大新闻,世界顶级的富豪家族的继承人在枪击中捡回一条命,是随行人员替他挡了一枪。
甄宝珠的眼眸望向黎铮胸下三寸,他点了下头:“M9手枪,断了肋骨。”
媒体大肆报道的主角是那位继承人和那个持枪者,人们关注的重点也都是他们之间的恩怨,黎铮作为随行人员只是被一笔带过。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他大难不死,又得贵人相助,凭着过人胆识一路风生水起。
他太平静了,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只是甄宝珠注意到一个细节。
黎铮当时的身份并不是保镖。
面对枪击事件,任何人的本能都是躲避、逃窜,他的反应速度比一般人快,甄宝珠是相信的,她不理解的是,黎铮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绝对不包含见义勇为,个人主义才是主流价值观。
甄宝珠愣了很久,犹豫问道:“你为什么救他?”
黎铮嘴唇紧抿,不肯开口。
他出生在国外,但不是中产家庭,父母开中餐馆讨生活,他们大多时候都讲中文,只有在与他交流时用英语,也要求他说英语。
他从小就感觉自己与存在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是黄皮肤黑头发,英语是他的母语,他的美国同学说他是中国人,他的中国父母要他当美国人。
困惑、混乱、割裂。
是他平时的生活状态。
挑衅、歧视、孤立。
是他经常要面对的状况。
生长在社会底层,因为肤色遭受种种不公对待的黎铮,一直以来都没能厘清所谓正确价值观,而那一刻,是他混沌的意识形态推了他一下。
后来那位继承人、他的心理医生都问过他,为什么会舍身去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黎铮无法说出口。
他没有什么英雄主义,身上的伤疤也不是荣誉奖章,而是他内心自卑的铁证,相比起那把手枪对胸口的冲击,后来他每日每夜的内心拷问,才是连绵不绝的后遗症。
在那个国度,
是不是白人天生高贵?
是不是他烂命一条?
是不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所以那个时候潜意识替他作出选择?
“你觉得他的命比你的命重要?”甄宝珠也如此问他。
早已成疤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眼圈忽然泛红,艰难地扯唇一笑,“是啊。”
“pia”
一个耳光,猝不及防。
他不期望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同情他曾经的处境,也不希冀英雄的后代能理解他当初的做法,但他没想到甄宝珠是这种反应,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懵住了。
下一秒,甄宝珠挽臂抱紧他,纤细的胳膊用力紧缠宽阔的背脊,像甜白的牛奶想要倒进苦涩的咖啡。
甄宝珠难以想像,在全世界都在宣扬人人平等的今天,黎铮到底经历过多少不公平,才能形成如此扭曲的价值观。
她只知道,这个紧紧抱着她,嘴上说着让她“别怕”的人,才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那些严苛的保护措施,大概都是黎铮对自身的过度补偿。
她似恨铁不成钢一般骂他:“你傻不傻?没有任何人的命比你的命更重要,没有任何人值得你那样做,阎王爷和上帝都不收你,他们都看不惯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黎铮紧紧搂着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那里有她皮肤传出的热度。
温暖的、安全的、母体一般的。
“我当时只觉得他是很重要的客户,我需要他活着,需要他的钱,如果我死了,他也会给我家人一大笔钱,我爸妈不用再每天浸在油烟里,我妹妹可以得到一台车作为成人礼物,那时候我甚至是理智的,但后来,我不能接受我当时是理智的。”
他将自己和盘托出,那些从未对心理医生说过的话,他都和甄宝珠讲,并且渴望着甄宝珠能理解他,怜爱他,不要看不起他,最不济,他希望她能觉得他是个可怜人,然后就这样一直抱着他,不要推开他。
甄宝珠沉默良久,双手依然环着他的脖颈,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像一只母兽为小兽舔舐毛发。
他身上的苦涩味道紧紧包裹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连灵魂也像在苦涩咸湿的海里淘了一遍,那是她颈窝处落下的眼泪。
“如果当时你死了,我还怎么打你?”她喃喃自语,问他也问自己。
他的脸颊还被扇得微微发烫,
但他忽然想,
幸好没死。
他知道甄宝珠的嘴是硬的,巴掌打人是疼的,但皮肤是温暖的,心是软的。
他用更紧嵌的拥抱回应她。
感激她没有推开他。
“以后你都别死。”甄宝珠说着幼稚话。
“那怎么可能。”他呐呐道。
甄宝珠捧起他的脸,严肃到较真儿地说:“那你以后不许犯傻,一直活到99岁。”
“行,我如果99岁之前死了,你就一巴掌再把我抽活。”他也说着幼稚话。
甄宝珠摸了摸他的脸,
“疼吗?脸。”
黎铮亲了亲她的手心,
“疼吗?手。”
她撇嘴嫌弃:“把你打爽了是吧?”
黎铮不说话,把她揉进怀里。
那晚,他们紧紧相拥,依偎入眠。
那晚,京市下了头一场雪。
清晨,黎铮拉开窗帘。
大地雪白,心也明朗。
*
两人很默契地再没提起过那晚的对话,当然,那晚她本来想做的也都没做成。
当甄宝珠怀孕六个月,黎铮的婴儿床也正式完工了。
他拉着甄宝珠的手,带她去车库,神秘兮兮说想让她看看婴儿床。
她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走路也慢,小嘴不停叭叭抱怨:“看就看,你把婴儿床放在车库干嘛?就不能扛上楼来让我看?”
车库门一打开。
气球、彩带、鲜花瀑布围绕着一辆满钻镶嵌的路虎揽胜。
甄宝珠差点被闪瞎眼,不禁问道:“这是干嘛?”
黎铮笑笑,把钥匙交在她手心,“港商的生意谈成了,想送你个礼物。”
甄宝珠甩了甩车钥匙,脸上掩不住笑意,“给我提成啊?”
她围着那辆车转了一圈,在心里暗暗嫌弃。
没见过给路虎揽胜镶满钻的,像五大三粗的硬汉穿了条白边蕾丝袜,这种车开去收账都得把人笑死。
她特意跑去敲了敲车窗,果然还是熟悉的黎铮,铁打的防弹标准。
见她撇嘴,黎铮问:“你不喜欢?”
“甄世明的车我开得好好的,”她扯着气球下的彩带,“你送我车干嘛?”
黎铮的表情很认真,“我希望你能有属于自己的资产,车、房我正在看,还有”
“可我喜欢跑车,敞篷的。”
“跑车空间小,儿童安全座椅已经装好了。”
甄宝珠走到他面前,狐疑地看着他,车钥匙也随着她指点的动作晃来晃去,“无事献慇勤,非奸即盗。说,想干什么?”
黎铮颇为无语,拨开她的手,“你看不出来吗?”
短短几秒,甄宝珠把最近做过的亏心事都想了一遍,最后肯定道:“你犯事了,想转移资产。”
“我在追你。”他冷着脸说。
甄宝珠的眼珠左转右转,唇角悄悄弯起又拚命压下,扬起下巴打量他,“追我?我好像没接到黎总的通知。”
“我现在通知你。”黎铮说。
“我这人很难追的,谈恋爱看重感觉,少用金钱收买我。”甄宝珠抱着手臂努嘴。
“我试试,我们慢慢来。”黎铮拉起她的手,“从牵手开始,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行…
但甄宝珠咬了咬唇,得寸进尺问:“不能从摸胸肌开始吗?”
“甄宝珠…”黎铮叫她的名字,语气略显无奈。
“怎么了?黎铮。”她直起腰板,也叫他的名字。
她小声碎碎念:“明明已经抱过亲过了,装什么纯情处男~”
“我没装。”黎铮紧捏她的手指。
甄宝珠偷瞥了眼黎铮认真的模样,嗤嗤一笑,一脸吃瓜表情,“你真是处男啊?”
黎铮不愿意承认,但微红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他说:“我也不是完全没经验,也看过一些…文学。”
甄宝珠笑得直捂肚子,拍着他的肩膀不停嘲笑他,“原来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黎铮偷偷捏紧了拳头。
*
追女孩很费劲。
追甄宝珠这样的更费劲。
她孕期嘴馋,想法极其刁钻,隔三差五就要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看神州十九上天,她说想尝尝宇航员的太空盒饭,黎铮多方联系厨师给她做。
看电影午夜巴黎,她想起曾经吃过巴黎铁塔 餐厅赠送的巧克力,黎铮也给她带回来。
看北京遇上西雅图,她大半夜要吃豆浆油条,黎铮穿着睡衣在厨房炸了一晚上油条。
她啃着油条,问他为什么不出去跑几条街给她买,黎铮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无语凝噎,顺手把她存在平板里的舌尖上的中国给删了。
追了一段时间,黎铮才明白,甄宝珠口中所说,前任男友都温柔体贴,大概是她驯化的结果,并不是人家本身就没脾气。
这一点,甄宝珠本人根本没意识到。
她只是觉得自己提了一些很“正常”的需求,当他说出那句“追你”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
黎铮的脾气就是这样被甄宝珠磨没的,那段时间,连公司的人都说黎铮的性情温和了很多。
*
当甄宝珠开始使唤黎铮给她抹妊娠油时,黎铮才感觉之前那些都不算什么折磨。
每晚临睡前才是黎铮一天中最艰难的时光。
先去浴室把甄宝珠要用的瓶瓶罐罐挑出来,等他从浴室出来,甄宝珠已经晾着白肚皮,平躺在床上等他。
他把妊娠油倒在掌心搓热,先贴在她腹部两侧让她试试温度。
“好烫~”她娇声媚气。
“这是手,如果你感觉烫,我离火化也不远了。”他故作不解风情。
毕竟是他自己说的“慢慢来”。
而甄宝珠就喜欢看别人分分钟打脸。
博弈又开始了。
从下腹到上腹,他推揉涂抹。
“流出来了~”
他挡住顺着皮肤向两侧流淌的精油,“是流下去了。”
观察要仔细,动作要轻柔,每片皮肤都不能遗漏,还得忍着她的挑逗。
“正经一点儿,有孩子呢。”
甄宝珠吐吐舌,“我孩子每天跟我呆在一起,早习惯ta妈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的肚子亮晶晶,泛着润玉般的光泽。
“黎铮,我长妊娠纹了吗?”
“没有。”
“我长妊娠纹是不是就不漂亮了?以后就不能穿超短裙了。”
“你想穿还可以穿。”
他给甄宝珠翻了个身,按揉腰侧和脊柱。
“对了,你是喜欢我穿短裙还是长裙?”
黎铮想了会儿,说:“短裙腿长,长裙腰细,都好看。”
“还是短裙吧,不用撩,坐上去就行。”
她腰间的痒肉被黎铮按了一下,她急了:“过过嘴瘾也不行?”
黎铮把她的孕妇睡衣卷下去,问:“最近每天都能感觉到胎动吗?”
“小混蛋每天在我肚子里练武术。”她愤愤地说:“真想把ta揪出来打一顿。”
黎铮笑,“等ta出来,我帮你收拾ta。”
她看着黎铮温柔的眉眼,抿了抿唇。
等孩子出生。
孩子出生之后的生活她没想过,她大概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洒脱、随性而为,黎铮现在追她,以后呢?
她的孩子该叫他什么?
孩子会不会因此感到困惑?
黎铮是否有和她共同抚养孩子的打算?
甄宝珠自己想不明白,坐在床边发呆。
黎铮捏了捏她的脸,“又在想什么坏招?”
“黎铮,”她轻声问:“你不介意吗?”
第29章 第 29 章 你先跪下。
黎铮喉结轻滚, 手掌轻轻抚摸甄宝珠肚子,静了好久,他说:“我不介意。”
对真诚的人说谎, 要先把良知扔掉。
对喜欢的人说谎,要先把千根针扎进自己心里。
如果甄宝珠知道孩子就是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敢想, 他现在只希望她能平安愉快度过孕期。
她抓着衣角, 沉心静气对他说:“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再生孩子。”
她开始考虑这样对黎铮公不公平。
话总是要说在前头, 她现在不是单身一人,和谁谈情说爱都不用负责任,她要为孩子考虑, 也要为黎铮考虑。
黎铮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这是你的权利。”
“……”
甄宝珠还想说点儿什么, 但现在讨论这些为时尚早, 未来的变化谁都说不准, 她也不能强求黎铮现在就对她做出什么承诺。
“不管怎样,你能这么说我还是挺开心的,”她展开手臂对他笑, “奖励你抱我一下。”
黎铮把她抱在怀里,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闭上眼睛享受他有力的拥抱、宽厚的肩膀,看不到黎铮心事重重的表情。
甄宝珠的脸贴在黎铮胸膛, 声音低低地问他跳动的心脏:“你想亲我一下吗?”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摩挲她脸颊的小酒窝,注视红润的嘴唇。
在她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慢慢来的屁话时, 黎铮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
柔情的嘴唇紧贴、轻咬,含着唇珠吮吸,舌尖舔舐唇缝试探。
甄宝珠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手指抓着衬衫衣料,闭上眼睛张开嘴唇,让他的舌尖进入,用小心翼翼回应这个小心翼翼的吻。
在天与地之间,在万籁俱寂的夜。
两个渺小的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喘息。
互相剥夺空气,感受着窒息般的热烈。
如胶似漆,如火如荼。
他抱得越来越紧,让甄宝珠喘不上气,挪唇躲闪,他的吻又追了上来,强势进入口腔深处,勾着她的粉嫩舌尖缠绵,她的手指尖轻刮他的喉结,颤音贴着唇问:“你想……”
话没说完,又被黎铮堵住了唇。
“想。”
他的理智全面崩塌,眼中充满欲望,啃咬她微肿的嘴唇,气音传进娇嫩的双唇,滚烫的手掌也贴着腹侧挪动。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所有进程。
他想关掉手机,低头一看屏幕。
【甄世明】
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和妹妹干柴烈火时接到哥哥的电话更能让人心惊胆战的了。
“这个电话得接”他喘着气说。
甄宝珠咬了咬唇,在心里问候这个大半夜没礼貌的人全家。
“谁啊?”她气得锤床。
“你哥。”黎铮把手机屏幕对着她。
“”
甄宝珠撤回一条辱骂。
她夺过手机接起电话:“甄世明,你不知道现在是大半夜吗?”
甄世明语气很严肃:“我找黎铮,你把电话给他。”
“跟我说就行,我转达。”
“别闹,我有正事。”
甄宝珠把手机扔进黎铮怀里,黎铮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起身离开她的卧室,留下她一脸凌乱。
黎铮站在楼梯窗口,吹了吹冷风,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头脑也冷静下来。
电话那头,甄世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妹夫,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这通电话打了一个小时,他再回卧室的时候甄宝珠已经快睡着了。
河干水枯,毫无性致。
他重新把被角掖好,甄宝珠睡意朦胧问:“甄世明找你什么事?”
“公司的事,睡吧。”他在甄宝珠额头印下一吻。
甄宝珠却翻了个身,困倦地拍着床垫,“你睡这儿。”
犹豫片刻,黎铮躺在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哄睡,甄宝珠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甄世明真是转性了,大半夜还奋斗呢,生儿子的人心里苦啊。”
黎铮睁着眼睛,心里思绪万千。
*
第二天一早她就上火了,眉心长痘。
下楼一看黎铮,她乐了。
黎铮的眉心也长痘了,连位置都大致相同。
她飘到他身边,伸出手指捅了捅黎铮的腰,露出一副你懂我懂的小表情,又抱怨甄世明大半夜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黎铮笑了笑,递给她牛奶和爱心鸡蛋,“对了,你哥问你今年除夕要不要回家过?”
算起来是快要过年了。
“那我还能去哪里过?”
她没好气道,忘了自己结婚了,转念又想到黎铮。
“你呢?”
黎铮想了想说:“如果你想带我回去过年,我就陪你回去,如果你不想…我就自己一个人在家。”
这话说的,怎么可怜巴巴的呢?
甄宝珠咬了口鸡蛋说:“你不是有个妹妹吗?她过年不回来?”
黎铮垂了垂睫毛,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她应该不会回来,也不想和我一起过年。”
“为什么?”
“她一直觉得我父母的死,是我造成的。”
甄宝珠停下刀叉,“车祸不是意外吗?”
黎铮平静地说:“不是意外。”
那时候他的第一笔资金投入资本市场,短时间内迅速翻十几倍,资本市场是零和博弈,他手里的筹码曾经都属于别人。
投入资本,到成为资本,黎铮只用了三年,他开了自己的投资公司,也就是最初的远征集团。
他年轻,背景牢靠,行事高调。
意气风发当赢家的同时必然遭到嫉恨,他挡了别人财路,别人就要杀他父母。
他邀请父母去参观他的新公司,派车去接他们,车祸发生时那辆车离黎铮的公司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追悼会上,他的妹妹站在台上指责他:“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哥哥,你替别人挡枪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死?”
妹妹指向那位出席葬礼的富豪,“那样他也会给我们一大笔钱。”
最后她说:“希望父母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哥哥,有很多钱的同时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惨状。”
后来黎铮查到撞死父母的幕后黑手。
盛怒之下,他买了一把枪。
富豪出面调和矛盾,三方见面的时候黎铮腰间就别着那把M9手枪。
他没开口讲一句话就冲对方脸上挥了几拳,冰冷的枪口顶住对方的太阳穴,全身肌肉都紧紧绷着,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匹撕咬猎物的狼。
从始至终,富豪的保镖都没有得到阻止的指令。
他太了解黎铮。
就算再愤怒,黎铮的头脑都是冷静的。
“黎,把枪放下。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不要做蠢事。”
黎铮的枪口对准那位他曾救过的富豪,眯起眼睛,轻点枪口,“你不想让他死,是因为有商业合作吗?”
富豪唇边泛起笑容,“我说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我教过你很多知识,但忘了教你收敛锋芒,才酿成现在的惨剧。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课,我想教你,聪明人从不与钱作对。”
“我父母的惨剧是因为我的锋芒吗?”他扯住凶手的头发,让对方仰起快要折断的脖颈,“你说呢?”
对方吐出一口血,耷拉溃烂的眼皮,对他笑:“发泄够了就放下枪,我们再握握手,还可以一起赚钱。”
黎铮扯起干燥的唇角,目光变得阴冷,“中国人有句话,有仇报仇,拿命换命。”
富豪摇头道:“你不适合待在这里,这话我跟你说了很多次。如果你不愿意合作,不如拿着钱回国去,时间会让一切悲伤淡去…别忘了,你还有妹妹。”
……
黎铮终于下定决心坐上回国的飞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制造车祸的凶手也因为经济重罪入狱,面临着无尽的刑期。
空姐走到他身边,问他想喝些什么?
他想喝一杯酒,但最后告诉空姐:“一杯牛奶就好。”
黎铮喝着牛奶,平静地告诉甄宝珠这一切。
“我给了他两条路,如果不想痛快的死,就在监狱过完下半生。”
关于恨意,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希望甄宝珠能了解他更多一点儿,也希望她能多心疼他一些。
“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
甄宝珠握住他冰凉的手,“这不是你的错,我无法与你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你没有错。”
黎铮沉沉的目光看向甄宝珠。
出于悲痛,出于利益。
所有人都把这场车祸归咎于他。
但甄宝珠说,不是他的错。
她从不让他失望。
他回握她的手,感受着来自她手心的温度,“仇恨是很奇怪的东西,报复别人的同时,我也担忧被报复。”
他用仇恨折磨别人,也同样折磨他自己。
家里的摄像头,防弹的汽车,一颗时刻紧绷的心,以及他始终无法舍弃的仇恨。
这些折磨他的也伴随他很多年,成为他生活中不容忽视的一部分,他也一直怨自己,从未清醒理智地思考如何能摆脱这样的生活,情愿一辈子就这样背负着复杂的情绪,过孤独的生活。
直到甄宝珠像个土匪,一脚踹开他紧闭的房门,在他像人生一样灰暗的房子里添了几盏灯。
灯一开,人生有了一片光亮处。
“别担心,你是安全的,因为我会护着你。”对于黎铮,她总是有种说不清的情感。
这种保护欲,姑且可称为母性。
她没有办法站在圣母的角度审判黎铮做过的事,那是她喜欢的人,倘若是她的父母,她恐怕会冲动地跟人拚命。
也正因黎铮的克制,让她更心疼。
如果他愿意一直在监控下生活,
那就让摄像头一直亮着灯。
如果有一天,他想关掉监控,换一辆敞篷车,她就坐在副驾驶跟他一起去兜风。
清晨的日光将洒在甄宝珠的脸上,她目光柔和,笑容带着暖意,说:“那就去我家过年吧。”
*
除夕。
一年中少有的休息时间。
一大早甄宝珠就把狗放进黎铮的卧室,稍息单脚站地,两条前腿使劲扒他的床,他一伸手制止,湿漉漉的舌头就转着圈儿舔他的手。
他是被狗舔醒的。
甄宝珠已经换好一身定制的中式旗袍,苏绣的红绒边披肩,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耳垂两粒珍珠耳环倒显得温婉几分。
她亲手给黎铮打上暗红色团花纹的领带,轻轻拍了下他的胸口,说:“别紧张,到了我家,你先跪下。”
“先跪下?”黎铮瞬间抬起眼光瞪她。
“我爷爷不知道我们偷偷结婚,你先跪会儿,最多…半天,我就把老头儿说服了。”
她的话毫无底气。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你爷爷冲我开枪的,”他胸有成竹,“不过,你揩油够了没?”
甄宝珠噘着嘴,把一直贴在他胸口的手拿开,转身从手包里拿出一块小木牌递进他的手心。
“这是游叔叔给我的护身符,我送给你,你挂车上,物理防弹和玄学加持,保佑你平平安安。”
黎铮是唯物主义者,向来不信玄学,但还是把写了甄宝珠生辰的檀木紧握在手心。
路上甄宝珠兴致勃勃放了首歌,是黎铮爱听的刘若英。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原来你也在这里。”
*
他们的车开进甄家停车场,甄玉珠和甄世明正在那里等他们。
甄宝珠抱着稍息向他们挥手,黎铮倒先叫了声:“哥、姐。”
小公主爱吃醋,嫌他叫得亲切,立刻棱他一眼,“这是我哥、我姐。”
“我是你老公,”黎铮攥紧她的手,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前几天你还说你家人就是我家人。”
甄宝珠憨憨一笑,说:“条件反射,还没习惯~”
甄世明推着甄玉珠的轮椅,对黎铮说:“放心吧,妹夫,宝珠怀孕的事我和玉珠已经轮番和爷爷说过了,爷爷能理解,他说旧社会也有怀着孩子结婚的。”
那个大半夜的来电,黎铮也在电话里让甄世明帮他个忙。
有时候黎铮挺羡慕甄家兄妹这种关系,甄世明和甄宝珠虽然嘴上怼来怼去,但为她办事从来不说二话。
至于甄玉珠,黎铮没联系过她,她是自发为甄宝珠考虑,过年回家要大着肚子面对毫不知情的爷爷,得提前给老人家打预防针。
兄妹几人一起走出停车场,甄宝珠仍有点儿心虚,走路也慢吞吞,手指不停搓着稍息后颈的白毛,刚修剪过的蓬松毛发被她搓成了摇粒绒。
她问:“姐你是怎么和爷爷说的?”
甄玉珠:“结婚率、生育率,我和爷爷说,你结婚是给国家做贡献,生的孩子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姐,你这开题够大的。”
她的心情有所放松,又笑成一朵朝阳的小花。
甄玉珠给了她和黎铮一人一个白眼。
“现在肯生孩子的年轻妇女不多了。”甄世明笑道,“我把两儿子送去爷爷那住了几天,教给他们天天趴在爷爷膝边说,想要小妹妹或者小弟弟,爷爷总不能给重孙子两巴掌。”
甄宝珠已经能想像到了,两个小仆人在爷爷身边,眨着清澈的葡萄眼抱腿撒娇,这不得把老头儿忽悠瘸啊。
这下她彻底放心了,走路也轻快许多。
回到家里,老人家远远就看到她微鼓的肚子,伸手招她过去,脸上尽是精神奕奕的笑容。
爷爷干燥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手,关怀问道:“宝珠,几个月了?”
“六个月了。”甄宝珠乖巧回答。
“好、好,名字取了没?”
“还没”
爷爷拿出一张宣纸,上面写有苍劲的毛笔字。
“宝珠,这些是爷爷想的好名字,给你参考一下。”爷爷颇为满意地展示他的书法。
甄宝珠定睛一看,眼皮都瞬间撑了起来。
【黎氏男宝:黎国强、黎春生、黎建设、黎振兴。】
【黎氏女宝:黎丽丽、黎彩苗、黎冬梅、黎超英。】
甄宝珠半天没敢吱声,爷爷问她:“这些名字怎么样?”
这些名字念出来…她都想叫声叔叔阿姨好。
“爷爷,我的孩子,姓甄。”
她硬着头皮,想试探一下爷爷的态度。
爷爷愣了愣神,拽着甄宝珠的手让她凑近点儿,低声问道:“你和小黎说了吗?可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家庭和谐。”
“说了,他同意。”甄宝珠笑了起来,心说他敢不同意。
爷爷又愣了愣,摇头道:“老了老了,年轻人的想法也跟不上了,不过,换个姓这些也都是好名字。”
甄宝珠扯出僵硬的笑容,小心翼翼收起爷爷的起名帖:“爷爷,我们回去再考虑一下哈~”
黎铮上午被爷爷叫去书房,一直在书房和爷爷谈话,陪老人家下棋,把老人家哄得面色红润,心潮激荡。
午饭后,甄世明给了黎铮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房子外面的吸烟区。
甄世明给黎铮递了支烟,黎铮摇头拒绝,“宝珠怀孕之后我都戒了。”
甄世明笑了笑,掏出打火机低头点烟,“我以前也不抽烟,先养儿子,后开公司,压力挺大。”
花园里,甄世明的两个儿子正用自己的玩具车推着稍息到处跑着玩儿。
“那位方女士,”黎铮顿了顿,“应该年后就能回国。”
多日之前的深夜,甄世明打电话给黎铮,希望他能动用国外的人脉,帮助他的一个朋友回国。
毕竟是一家人。
黎铮答应了,也做到了。
“谢谢你,妹夫。”
甄世明呼出一口白雾,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不用谢,我查到了她参加的那个科研项目,实验室的资金正在撤出去,最近有很多科学家都回国了,确实有风声传出来,是那边清算华裔科学家的计划,以后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她的导师不愿意回国,她也不愿意离开实验室,外面动荡,让她回国是对的。”
甄世明露出一个颓唐又苦涩的笑容,“她这个人,总是很倔。”
黎铮看着远处奔跑的孩子,问:“那个姓方的女士,是你孩子的妈妈?”
甄世明摁灭烟头,笑问:“你怎么知道?”
黎铮说:“我看过她的照片,你的孩子长得和她很像。”
“像吗?”甄世明也看向远处的孩子,目光中添了几分父亲的温情。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黎铮说。
“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嫩模网红的男人,不相信我和一个女博士搞在一起,还被对方甩了?”甄世明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铮也笑了笑,没说话。
“感情这东西,很难说准,脑袋里想要的和真正勾着心的,很不一样。”甄世明笑着。
想要的是满天繁星,
一抬头,就只能看到月光清辉。
想要的是整片花海,
一驻足,就停在枝芽新绿的树下。
甄世明认命般轻叹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妈妈。”
关于这一点,黎铮几乎感同身受。
不远处的那棵树下,正站着甄宝珠。
他孩子的妈妈。
*
年夜饭开始了。
爷爷还没有抚平澎湃的心潮,竟然主动拿出珍藏的白酒,说让黎铮他们陪着喝点儿。
黎铮有了上次陪苏秀女士的经验,知道甄家长辈酒量都不错,主动认怂,倒也没人劝酒,苏秀女士也心疼女婿,只说让他点到为止,拉着甄世明和甄玉珠陪爷爷喝了不少。
甄宝珠喝不了酒,坐在黎铮身边,由两小仆人伺候进食,那筷子是指哪打哪。
甄玉珠满意极了,和甄世明说:“哥,把你这两儿子借我使两天呗。”
甄世明喝多了,红着脸骂她:“滚,儿子不借,车也赶紧给我还回来。”
两个小男孩儿伺候在甄宝珠左右,小手轻轻碰甄宝珠的肚子,稚嫩的声音问她:“姑姑,你怀的是妹妹还是弟弟?”
甄宝珠吃饱了往后一仰身,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打哈欠,“你们猜呢?”
一个说妹妹,一个说弟弟。
吵得不可开交。
甄宝珠喝止他们,又说:“你两打赌,到时候给你们开奖,赌对了我送超跑。”
两个小孩兴高采烈搓搓小爪子,甄世明听闻赶紧叫停:“甄宝珠,教我孩子从小赌博是吧?还超跑,不是我那辆吧?”
甄宝珠把手指比在唇上:“嘘嘘嘘,吵到我的宝宝了。”
甄宝珠现在是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就连甄世明也撇撇嘴闭上了嘴。
饭吃一半,甄厉海通知大家:“我老婆今年买了很多漂亮烟花,一会儿都去后院,春晚开场准时燃放,我就不去了,陪你们爷爷在窗边看,天黑了你们出去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你,宝珠。”
甄宝珠说:“那要不我也不出去了,我陪着爷爷。”
“那不行,”苏秀女士说:“你必须得出去看,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个呢。”
甄宝珠说:“您让我蹲那放炮啊?”
“谁让你放了,我让你看,给我孙子看。”苏秀女士神秘兮兮的。
*
饭毕,甄家兄弟姐妹们两三挽手往后院走,甄宝珠的手也被黎铮紧紧握着,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喝了些酒,脸颊是微醺的,手心是温暖的。
后院果园灯火通明,平台已经清理准备妥当,他们并排站在最佳的观赏区。
戎昱冲他们走过来,得到甄玉珠的命令之后,拿起对讲机说:“开始吧。”
几秒钟之后,身后的照明灯灭几盏,一束直直向上的烟火打开这场璀璨烟花的序幕,漆黑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赤橙黄绿青蓝紫,你方唱罢我登场。
最大的那束烟花伴随一声巨响,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放成一个可爱婴儿的模样。
甄世明的儿子们拉着爸爸的手蹦跳惊呼,戎昱推着轮椅,手指轻轻放在甄玉珠的肩膀上,苏秀女士笑容灿烂打着电话,“老公,你看到了吗?”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幸福和憧憬的笑容。
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甄宝珠仰着头,在缤纷的光焰中扬起浅浅的笑容,黎铮的目光凝视她充满母性柔光的明眸。
两个人在绚烂烟火中相视一笑。
纵然心跳的鼓点被烟火声掩盖,爱意也会从目光里显露出来。
黎铮搂紧甄宝珠,说:“宝宝。”
甄宝珠仰头看着天空,“是啊,好可爱的宝宝。”
黎铮眉眼含情,笑了笑说:“我在叫你,宝宝。”
这个称呼落在她身上,甄宝珠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要是其他人这样叫她,她觉得肉麻又矫情。
可那是黎铮,是她很喜欢的人。
“那你叫我宝宝,以后叫我的孩子什么?”她眨着灵动的双眼,笑意嫣然。
“也叫宝宝,”他把甄宝珠紧揽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们都是我的宝宝。”
“不、”甄宝珠推他的胸口,拒绝道:“请你叫我刘若英,毕竟你说你喜欢刘若英。”
黎铮微微一怔。
这个女人
正跟她浓情蜜意,她这是又想起什么了
“我没有”
“你说了,你说你喜欢刘若英,亲口承认的,但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她小嘴叭叭,一脸傲娇,嫌他从来没有名正言顺的表白过。
他吸了口气,捏着甄宝珠的肩膀,目光温暖地看着她,喉结轻轻滚动,郑重又郑重地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
对黎铮来说,这句话很难出口。
或许在别人心里,这句话只是情感的表达。
但在黎铮心里,这句话代表着愿意担负一切责任,愿意颠覆固守圭臬,愿意打破所有秩序。
“就这样?”甄宝珠撅嘴,“太敷衍了。”
他握住甄宝珠的手放在自己的伤口处,“以后只有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她伸手去捂他的嘴,“大过年的说什么命不命,你要说,以后我们两个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好青年,要共同组建社会主义和谐家庭。”
黎铮笑了笑,指尖蜷起轻轻刮蹭她的鼻尖,想把烟花下无比灿烂的笑容深深刻在脑海里。
“好,我听你的。”
*
烟花落尽,灯光又重新开启。
苏秀女士中气十足:“你爷得早睡,所以先放一批,晚上十二点前院还有一轮烟花,到时候你们想出来看就出来看,在房间里隔着窗户也能看。”
回到家,两个孩子陪着爷爷在楼下看春晚,甄世明、甄宝珠陪着父母在棋牌室打麻将,黎铮和甄玉珠在甄宝珠两侧指导她。
一左一右的指导让甄宝珠闹心,比出个“嘘”的手势,“观牌不语真君子。”
甄玉珠笑了笑说:“我不是君子,我可以指导。”
“姐”甄宝珠又撒娇磨人。
“行行行,不说了,”甄玉珠的目光望向黎铮,“听说黎总下棋很厉害,爸爸和爷爷都不是对手。”
黎铮眼睫垂下,谦虚道:“爸爸和爷爷都让着我。”
甄厉海啧啧称道:“我可没让,确实厉害,但要我说,你不一定能下得过玉珠。”
“黎总,手谈一局?”
甄玉珠仍不肯称黎铮为妹夫。
黎铮顿了顿,见甄宝珠正玩得开心,便推着甄玉珠的轮椅去了棋室。
甄玉珠是这个家里让黎铮唯一忌惮的存在。
她太想保护甄宝珠了。
好像天生与黎铮形成了敌对形势。
甄宝珠随意落下黑子。
棋盘正中,天元。
无声的挑衅与蔑视。
同时她轻飘飘抛出今晚的第一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黎铮的指尖捏着白棋,心神莫名不稳。
白子压下,“告诉她什么?”
甄玉珠抬眼对他笑了一下,从容落下黑子,并不急于开口。
待到黎铮的白子将要落入棋盘,她淡淡道:“告诉她,你是孩子的生物父亲。”
第30章 第 30 章 不会被人听到。
安静的棋室, 只有一盏明灯照在棋盘之上,甄玉珠的脸藏在阴影处,看不出表情。
黎铮指尖一颤, 白子行差踏错。
打算捡起落子的手倏然停在棋盘之上。
“看来黎总也明白,落子无悔。”甄玉珠的笑容温润如玉,不急不缓, 捻起黑子落在棋盘。
一步错, 步步错。
况且黎铮的心思早已不在棋盘之上。
“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她?”黎铮的眼中掠过戒备之色, 声线依然平静。
“她现在很喜欢你,我看到了。”
她看到他们十指紧扣,看到甄宝珠眼里爱慕的光芒, 看到她甜蜜的笑容, 只要妹妹能觉得幸福,她也可以装聋作哑。
前提是, 黎铮的心思也能像甄宝珠那样纯粹, 或者即便他只是演戏, 只要妹妹喜欢他,他就得把这出真情戏演到甄宝珠对他厌倦那天。
“你开始接近宝珠有什么目的?”甄宝珠冷淡发问。
黎铮无法不坦诚,“我想要孩子。”
甄玉珠点了下头, 又问:“你想用什么方法来要属于甄家的孩子?”
黎铮嘴唇轻抿,面如平湖, 胸中早已翻腾海浪。
“现在,我只想和她一起抚养孩子。”他深邃的目光望向阴影中的女人。
棋如人生, 总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和决定。
棋没下完,就还有补救的可能。
甄玉珠向前倾身,目光中怀有深意, “抱歉,我并不了解你,所以会一直盯着你,如果你想做伤害宝珠的事情”
“我不会。”黎铮目光沉沉,语气坚定。
甄玉珠唇角轻弯,“看来黎总不喜欢被威胁,或许我赢得不光彩,但你还是输了。”
她落下决胜的黑子,彻底围困黎铮。
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黎铮松了松袖扣,看着满盘败局,情绪复杂。
甄玉珠也不再看棋局一眼,推着轮椅带着胜者的风度安静离开。
身后响起的男声阴沉,声线带着些狠意,“你是怎么查到的?”
甄玉珠停下轮椅,“我有一个朋友。”
“能告诉我名字吗?”他拳头暗自捏紧。
甄玉珠回头笑了笑,“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甄玉珠先回到牌室,黎铮紧随其后。
甄宝珠正探着身子偷看甄世明的牌,回头从两人表情里就看出胜败,她笑着说:“看阿铮的表情,他输了。”
他走到甄宝珠身后,俯身看她手里的牌,笑容有些许勉强,“是,我输了。”
“输给我姐姐很正常的,她从小就学,陪练都是职业选手,”甄宝珠抬手抚摸他的脸,宽慰道:“不过我一直在赢,甄世明已经快把裤子输掉了。”
“不玩了不玩了,”甄世明一推牌,“孕妇手气旺,宝宝命里带财,再输我真得光着睡了。”
麻将不玩了,几人都各自回房,甄宝珠夫妻俩自然是回到她的卧室。
这还是黎铮第一次进入她的闺房,甄宝珠拿着浴巾和浴袍去浴室,让他自己慢慢参观。
奶油色的欧式装潢,拱形门窗外是一块露天阳台,水晶灯下薄纱床幔轻拢,围着淡粉色的公主床,空气中浮动淡雅的馨香,像一座梦幻宫殿。
少女时代的甄宝珠每晚就是躺在这张床上睡觉,做无忧无虑的甜梦。
黎铮不敢坐在她的床上,站在甄宝珠的房间里略有局促,仿佛他还是少年时那个穷小子,不小心闯入公主的城堡。
思懿庄园的房间是否太过寒酸?
他想。
黎铮坐在雕花的小书桌前,桌面也被她打扮得花里胡哨,书柜立着高中课本,掺杂几本言情小说。
他笑笑,手指顺著书脊划过,挑出一本包装精美的校草恋爱笔记,本以为是一本言情小说,翻开之后他才发现,里面是甄宝珠和初恋男友互相传递的恋爱笔记。
好奇心驱使,他翻了几页,觉得这本校草恋爱笔记更应该叫保姆操作指南。
甄宝珠潇洒肆意的字体占半页,那位校草规规矩矩的行楷跟在下面,像跟在公主身后的小喽啰。
【明天给我带早餐,我想吃麦当当。】
【行。】
【下课帮我打水吧,我想睡会儿。】
【好的。】
【轮到我值日了。】
【懂了。】
甄宝珠从小就把男朋友训得像保姆一样,服服贴贴,对方唯一对她说不行的时候,是她说周末要和朋友去外地玩儿,让他别想她。
puppy love,黎铮唇边漾起笑容。
又翻了一页,他笑不出来了。
【和我亲亲是什么感觉?】
【甜甜的,嘴巴软软的。】
【明晚你去我家,我们再探索一下。】
【这样不好吧上次我从你家摔下来,你哥哥还警告我了。】
【别废话,我想探索,记得穿那条灰色卫裤。】
“啪”
黎铮用力合上甜腻的初恋笔记,揉捏鼻梁调整呼吸。
没关系,初恋根本不懂爱情。
没准是探索科学呢?
甄宝珠从浴室走出来,拨了拨刚吹过的头发,带着一身潮热的香气走到黎铮身边,还没开口,就两腿离地,足尖在半空晃荡,手臂抱住宽阔肩膀,臀下是黎铮结实的大腿肌肉。
他的手臂挡在浴袍后也护住她的腰,指尖在桌上敲了又敲,幽深目光在她脸颊来回逡巡,最终钉在她的唇上。
甜甜的,嘴巴软软的。
黎铮眉间深凝。
甄宝珠润了润唇,心也紧嵌进他怀里。
黎铮这是…想亲她吧?
闭上眼睛,长睫微抖,她又凑近了些,唇边浅浅弯起,等待黎铮滚烫的热吻作为新年礼物。
黎铮钳住她的下巴,微微一拧手腕,她的脑袋偏向书桌,沉重的呼吸远离她撅起的嘴唇,来到她的耳边。
一睁眼,【探索】二字写得太大。
耳后一声冷哼,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想挣扎一下,她唯唯诺诺,“我说探索科学你信吗?”
又是一声冷哼,她缩了缩脖子。
还能再挣扎一下,“初恋,不懂爱情,要不您洗个凉水澡先压压火?”
黎铮横抱起她,扔在床上,人就去了浴室。
她悄咪咪起身,偷感十足到处寻找藏书地点,人太慌乱,以至于黎铮从浴室出来,她都没来得及藏好,把书抱在胸前用手挡着。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只洗了洗手。”他举着干净的双手走近她,低头望见怀里的书,冷淡道:“这么宝贝,舍不得放下。”
“不啊,我”
话没说完,黎铮将她重新压倒在床上,书也脱手掉在地上。
洗手液的香气钻入鼻腔,黎铮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指腹的细茧碾过软嫩的唇,冰凉的感觉直冲脑顶,她想张嘴解释,微微打开的唇被他压紧,禁止她所有的声音和动作,手指在唇上停了会儿,确定她不会妄动才挪开。
“喜欢灰色卫裤?”他低声问。
剪裁考究的西裤压住她的小腿,微凉的布料紧贴膝弯,锋利裤线刮过光滑皮肤,羊绒的触感也变得粗糙,像驻足在夜晚的海边,沙石粗粝磨着脚心,冰冷海水滚来漫过脚踝,但心中雀跃跳动的火把,越烧越烈。
“不…”
黎铮的呼吸贴得紧密,张嘴咬住她的唇,有点儿疼,更多的是痒,他的气息扑在脸上很痒,唇齿间的研磨很痒,他的舌尖带着粗重气息闯进口腔,勾着软舌翻滚,让她没有躲藏的地方,只能顺从地依附,任他攫取掳夺。
像一场扫荡,她被打得落花流水,眼睛也湿湿的。
身体不由紧贴着他,黎铮却停了下来。
她喘着气,娇气的。
他喘着气,略带发泄的。
“你对自己的身体探索出了什么结果?”
黎铮望着艳红肿胀的软唇,克制住再亲上去的冲动。
“你想知道?”
“嗯。”
黎铮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所有的冷静、理智都抵不过嫉妒的威力,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
他也觉得自己下流,
想到甄宝珠会生气,会骂他,会打他。
可她脸颊滚烫,紧抓他的手,踌躇着、又迫切地向下探去。
“这里?”他轻声。
“嗯。”她抿着唇,声音也轻轻的。
甄宝珠的脸快烧着了,身体也快烧着了,纤细的手指带着黎铮的腕骨游走,另一只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抑住难忍的哼吟。
左边卧室是姐姐的,右边卧室是爸妈的。
“我想亲你。”黎铮忽然停止,垂着眼尾看向她,眼中难掩欲望的痕迹。
她迟疑着挪开手背,黎铮的指节在同时没入,让她浑身颤抖,脑内的神经仿佛漏电的天线,闪着火花,轰的一下炸开。
该死,他又耍她。
正要抬手捂嘴,他的唇又强压下来,忘情又真实地吻她,她恨恨咬他的舌头,怪他耍戏自己,她一咬,他就停下来,连手上的动作一起停下来,她一松口,他就更深地吻她,更深地挑动。
最后她眼带泪花、头发凌乱、睡衣皱褶,他却衣衫整齐,连皮带都紧嵌在身上,她心有不甘,试探用指尖勾开他的皮带,却被他的手臂挡开。
“不许乱动,到了之前不许动,能做到吗?”
不像问句的问句,倒像是严肃地指令。
这个时刻想要安全的男人,却不知道自己本身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恰巧这种危险气息时刻吸引着离经叛道的甄宝珠。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放烟花的时候你的声音才不会被人听到。”他抬腕看表,把时间都掌控清楚。
十分钟很快,比每一次都快。
烟花升腾在天空炸出巨响,盖过房间里充斥情欲的颤音。
她也像焰火直冲高空,痉挛同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柔情嘴唇吻着耳垂厮磨、轻语:“不管发生什么,别离开我。”
前一刻钟向她发出不容置喙的指令,下一刻钟请求她不要离开他。
这个充满矛盾的男人,放弃内心对抗,剥出一颗真心来对她,而她也愿意接过这颗柔软的心,护在怀里。
她的手掌覆压在他胸口的伤痕位置,这是她的承诺。
*
烟火落尽,她靠在黎铮臂弯。
黎铮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说:“新年快乐,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甄宝珠伸展酸软的小腿,笑说:“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黎铮微怔,掏出一个黑丝绒方盒,在她面前打开,“我是说这个礼物。”
一枚镶嵌珍珠的戒指,泛着极光、大得夸张。
“我们结婚这么久了,还没给你送过戒指。”他温声道,眼神也变得内敛。
甄宝珠也愣了须臾,又调笑他:“我现在是贤者时间。”
虽然是贤者时间,但看到戒指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愉悦地怦怦直跳。
“知道,所以你才冷静,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戴上?”他拿出戒指,有些忐忑。
“可是,你好像还没有冷静。”甄宝珠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指尖刮过他的皮带。
黎铮捏住她乱动的手,说:“我不拿下半身思考。”
甄宝珠撇撇嘴,“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黎铮笑了笑,为她戴上戒指,白金戒圈在她指尖滑动,黎铮的指节被泡得微微发白,给她套上戒指的那一刻也显得十分色.情。
戒圈正合适,他闭上眼睛,虔诚地亲了亲她的手。
“你是不是没送过女生礼物?”她躺在浴缸里,举起手看着珍珠在灯下的柔润光泽。
这枚巨大的珍珠,直径几乎盖住她两根手指,很符合他对女生礼物的土味审美。
大、亮、贵。
“没送过。”黎铮坐在浴缸外帮她清洗。
“其实,这个礼物我不太满意。”她努嘴道。
黎铮忽然顿住,“明天我带你去首饰店或者拍卖行看看。”
她的手臂搭在浴缸边沿,翘起指尖戳黎铮的胸口,对他衣衫依旧整齐表示不满:“这么慇勤?你不会真不行吧,想补偿我?”
“你现在怀孕,我怕伤着你。”
甄宝珠切了一声,“我不信。”
她拿起黎铮褪下的手表,“你自证一下,坚持…二十分钟吧。”
“如果我说不呢?”黎铮俯身,手臂撑着浴缸问。
“那我就把你的珍珠戒指扔水里,顺着下水道流到太平洋。”甄宝珠说。
“那你会帮我吗?”他问。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她转身趴在浴缸边,凑近他的脸,鼻尖轻碰他的鼻尖。
他解开皮带,说:“让我看着你。”
*
他们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
黎铮抱着疲惫的甄宝珠睡去,没发现一条短信在午夜十二点溜进他的手机。
【黎,Happy Lunar new 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