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呆愣在原地,抿了抿唇。

    唇上湿润冰凉的触感还在。

    沧月若无其事般,在水中游来游去,尾鳍上下摆动,一会儿游成长条状,一会儿游成圈状,时不时瞥过头,看云溪一眼。

    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

    见云溪也在看她,她会转开视线。

    像是有些害羞。

    过一会儿,她又偷偷转过头,瞥一眼云溪。

    云溪被她的小动作弄得心里七上八下。

    亲就亲了,她,干嘛还和一个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害得云溪也有了一种在和她谈恋爱的错觉。

    之前都那样了,也不见得她有什么羞涩的情绪。

    沧月对于发.情这种事,表现得十分坦然自在。

    她没有人类的羞怯和婉转,之前,想让云溪帮忙纾解的时候,她就在地上打滚,然后用尾巴蹭人拍人勾住人,眼神柔媚看着人,身体不断靠近,和人挨挨蹭蹭。

    如今只是趁人不备,亲了一口,何必表现得和害羞了一样?

    云溪琢磨了会儿,福灵心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大概,这是沧月第一次,脱离发情期的控制,主动选择的亲密行为。

    她不难受,也不被欲望所裹挟,她只是单纯地,发自内心地,想要亲吻一下人类的嘴唇。

    想通了这点,云溪忽然也不敢看沧月了。

    她低下头,默默制作肥皂。

    肥皂最终制造得不算特别成功,或许是草木灰水的碱性不够,或许是比例不对,或者她遗漏了某道程序少了某些成分。

    总之,最后做出来的猪胰子皂,闻起来肉腥味有点重,也没有起沫。

    云溪记得,她小时候用的猪胰子皂,用手掌搓捏洗,会产生一些乳白色的泡沫。

    冬天的时候,用猪胰子洗手洗脚,特别养皮肤,乡下干农活手脚皮肤容易皲裂,一到冬天,她奶奶就会制作或从亲朋好友家,要一两块猪胰子皂过来,洗完手,手会有滑溜溜的感觉。

    每次她洗完,都会对着手掌搓来搓去,感受那份滑溜溜。

    但这玩意儿,夏天似乎有点放不住,更适合秋冬季节用。

    从前,她的奶奶好像是加入强碱和黄豆粉混合猪胰的,最后做出来是白色或者灰白色的。

    她用草木灰水做出来的,碱性不够不说,还黑了吧唧的。

    这么丑的东西,云溪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虽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但也有一点清洁效果,云溪没舍得丢,打算留着刷石板锅。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东西失败,很多东西,她都要尝试个一两遍,乃至三、四遍才能做出来。

    就像之前编织草鞋,编了快半个月,才编出一只鞋来。

    如今,熟能生巧,她只需要一个上午。

    今后有机会要再尝试一下。

    当然,最好是找到皂角和

    无患子,否则她还得思考从草木灰水中提取到碱,然后才能制作一块成功的肥皂。

    当然,还有一个方法是高温烧制碳酸钙,也就是贝壳,烧制成的贝壳灰和草木灰溶于水,就有了氢氧化钾溶液,清洁效果也不错,不提纯,保留大量杂质,也没那么伤手。

    高浓度的氢氧化钾也是强碱,如果下次再碰到野猪,倒是可以取了猪胰脏再尝试制作一下。

    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最后却没有制作成功,云溪沮丧了一小会儿。

    她在河岸边采摘了一捧花,五颜六色的,扎成一捆,煞是好看。

    她送给沧月,代替失败的肥皂。

    沧月自然不懂送花的含义,在她眼中,送贝壳、海螺那些,不能吃的玩意儿,才算是礼物;而花和叶子都是能吃的,云溪摘下来送她,就相当于给她采摘了许多零食。

    她坐在石头上,半截尾巴泡水里,捧着花,一瓣一瓣摘下来,放进嘴里吃掉。

    云溪看沧月吃得津津有味,刚想跟着尝试吃几片,可想到上回腹泻腹痛的场景,又收回了手。

    她最近都不敢乱吃东西了。

    人鱼的消化功能也确实比人类强悍,她看沧月几乎什么都吃,却不会有中毒的情况,更不会出现腹痛的症状。

    或许,人鱼的胃酸浓度比人类高上许多。

    吃了半肚子的花后,沧月又凑过来,亲了云溪一口。

    这下,连亲吻都带着花香了。

    云溪抬手掩了一下唇,神情严肃,告诉沧月:“没有得到允许,不可以贸然亲吻人类。”

    沧月咕噜了一声,不以为意,继续吃花瓣。

    这条人鱼,又选择性听不懂人话了……

    傍晚时分,云溪和沧月吃过晚饭,没有急着回溶洞中休息。

    云溪切下野猪肉的肥肉,打算在石板上,烤一些猪油渣,当零嘴吃。

    正常情况下猪油是用锅熬制的,也没有什么技巧,猪板油切块后,下锅,慢慢熬个几十分钟,等到猪肉变成金黄色,有一点焦之后,捞出,白花花的猪板油就都成了猪油渣。

    剩下的猪油拿一个不锈钢盆装着,过一段时间就会凝固成白色。

    小时候炒菜做饭,家里用的都是这种猪油。每次炒菜的时候舀一勺,炒出来的菜都变得香喷喷的。

    有时候大人不在家,小孩不会炒菜,就用白米饭拌一点点猪油,再淋一些酱油上去,搅拌一下,搭配着猪油渣吃,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刚出锅不久的猪油渣,色泽金黄,吃起来酥酥脆脆,热乎乎的,口感最好,嚼在嘴里咔嘣脆,如果带有一点瘦肉或肥肉皮,焦焦的,吃起来口感更好。

    小时候,每次奶奶在厨房熬制猪油,云溪都会殷勤地待在灶头帮忙添柴加火递东西,为的就是能吃上几口又香又脆又热乎的猪油渣。

    她不爱吃肥肉,但对猪油渣情有独钟。

    大人总喜欢说“这玩意儿热”,不让小孩多吃。

    在家时她也就趁过年杀猪熬猪油那会儿,能吃上几口,其余时候,就得等上学了。

    且刚出锅不久的口感最好,放一段时间后,就软化了,吃起来没有那么脆,还有点腻,只能用来炒青菜、空心菜。

    小时候,她在农村就读的那所小学,没有所谓的食堂,只有一间厨房,就一个食堂师傅,每天负责蒸米饭。学生上学的吃、穿、用都要自带,开学时背着大米去学校,交给食堂师傅,菜则是从自己家里带的梅干菜,还有一大包的猪油渣。

    长大后,她将这些事说给其他人听,其他人听了,总觉她过得很苦。

    可她自己回忆起来,却不觉得有多辛苦,因为猪油渣还挺好吃的。

    和如今的状况比起来,就更不算辛苦了,简直能称得上是天堂。

    云溪将切块的肥肉放到石板上炙烤。

    石板上发出滋滋响的油泡声,云溪看向水中泡澡的沧月。

    而等到这个世界,发展出部落、文明、村庄,又不知需要几百万年?

    几百万年之后,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不知能否发现她这个人类的存在?

    云溪又看向自己制作的那些石刀、石斧、石锤。

    这些东西,将来也不知能否被他们发现?

    石板没有存储油的功能,云溪需要时不时拿容器去接那些滑落的猪油,怕接不过来,每次熬制,她都放很少的肥肉,不能够像有锅的时候,直接丢进去一大盆慢慢熬。

    从傍晚熬到深夜,月上柳梢头,云溪点燃了三堆柴火,防止夜晚野兽的袭击。

    猪油的香味确实引来了一些围观的野兽,沧月也看到了那些野兽。

    有些体型稍大的动物,她担心云溪害怕,会发出鸣叫驱赶,有些小小只的、毛茸茸的,她则不管,任由它们挂在枝头、树梢,眼巴巴地看着云溪手里的食物。

    她记得,云溪喜欢一些毛茸茸的动物,尤其是那种会发出喵呜叫声的动物。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也算毛茸茸的动物。

    云溪一边熬油,一边抬头看树梢那些挂着的小动物。

    有长得像猫头鹰的动物,爪子攀着树枝,踩来踩去,瞪着两个眼珠子,看云溪。

    和云溪四目相对时,它一动不动。

    云溪一转开视线,它就继续在树枝上踩来踩去。

    还有像树袋熊一样的动物,挂在树梢上;还有三只并排站立的鸟雀,看一会儿云溪,低头啄一下树干,啄出了一只虫子吃掉,再看看云溪。

    经过三月初的那场大屠杀,沧月领地里留下来的动物,大多是性情温和的;夜间出没的野兽,由于有火堆和沧月的存在,也不敢轻易靠近。

    云溪的视线来回梭巡,试图找到一只像猫的动物。

    那种猫的记忆力不知有多久?也不知淼淼是否还记得她?是否还记得这个地方?

    大概它们有更强的戒备心理,不愿意靠近人类和沧月。

    不像这些傻乎乎的动物。

    戒备心这么低,很容易被捕杀的。

    不过性情温和容易被猎杀的动物,往往繁殖能力也强,雌性们一窝一窝地生。

    也许是大自然的补偿机制。

    看了一会儿,没看到猫的存在,云溪割了几块吃剩的野猪肉,随手丢到丛林中去,喂那些野兽。

    她在这里,很少见到与原来那个世界完全一致的小动物。

    遇到的最为相似的动物,当属蟑螂。

    这里的蟑螂体型稍大一些,长得还有点像螳螂,胆子也更大一些。

    但云溪并不是很想见到它们。

    不论严寒酷暑,不论天灾人祸,这种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生物,都能顽强地生存下去,沧海桑田过去,还能不断演化出新的品种。

    难怪它的外号是“小强”。

    云溪觉得哪怕某天人类灭绝了,这种生物也还能生存在地球上。

    熬好放凉了些的猪油渣,云溪盛到树皮盒中,招呼水中的沧月过来吃。

    沧月听到云溪的呼喊,从水中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嗅了嗅猪油渣的味道,然后抓进嘴里,咬得嘎嘣响。

    “慢点吃,别吃太多。”云溪也抓了一把吃,然后把树皮盒交给了沧月,继续去泥灶旁,熬制蛇油。

    昨天带回来的三条蛇,云溪剥了皮,切成了碎块。

    她不想尝试蛇油的味道,但这玩意儿好像挺护手,小时候常听到电视上的广告,什么“蛇油护手霜”、“蛇油面霜”。

    至于蛇肉,她也不爱吃,熬成油后,她丢到了丛林中,投喂那些围观的小动物。

    做完这些,回过头去看河边石头上的沧月,只见她捧着树皮盒,吃了快一半的猪油渣。

    云溪连忙收回,警告她:“不要一口气吃这么多,吃多了会上火。”

    一条鱼哪里懂什么上火不上火,犹如孩童时期的她,觉得好吃,就不停地吃。

    她也很好奇,人鱼会上火吗?

    似乎不会……

    她还没见过上火的变温动物。

    “不会上火也不能多吃啊。”云溪抱着树皮盒念叨,“要适量,明天再吃,今天该回去休息了。”

    沧月咕噜了几声,倒也没表示反对。

    她从石头上跳下来,带着满嘴的猪油渣香,又想去亲吻云溪。

    云溪被她亲了一天,早有防备,伸手挡住了自己的嘴。

    沧月亲在了云溪的手掌上,倒是咕噜了好几声,宛如在抗议。

    “快把你自己洗干净,我们要准备回去睡觉了。”云溪不为所动,转身去收拾泥灶。

    沧月听懂了,“噗通”一声跃入河水中,洗手,搓脸搓身子搓尾巴。

    翌日去丛林中采集物资时,云溪特意装上了猪油渣和番薯干,作为两人路上的零嘴。

    再过些日子,番薯干也要吃完了,这个季节,野外摘不到番薯,云溪准备到处挖一挖,看看能不

    能挖到可食用的根茎类植物。

    丛林中,依然四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这次再路过交.配的猴子,云溪趴在沧月的背上,直接捂住了沧月的眼睛,不让她看。

    她发出了很低很低的咕噜咕噜声。

    云溪不理会,告诉她:“往前走一点,等走过了它们,我就松开。”

    沧月咕噜咕噜地走开了。

    她还想回过头看一眼,云溪手动掰过她的头:“走路要看前面。”

    她咕噜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除了交.配,还能撞见动物们求偶的场景。

    树上有不少五彩斑斓的鸟类,颜色鲜艳长得好看的大多是雄性,它们会衔一根树枝或虫子,飞到雌鸟面前,送给雌鸟,然后发出鸣啭或鸣叫,张开翅膀,展示自己华丽的羽毛,炫耀自己的冠角裙囊;有的鸟还会摇头摆脑,手舞足蹈。

    嗯,舞跳得好,代表身强体壮健康,协调性好,心肺功能强。

    云溪看这个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接受求偶的雌鸟,会和雄鸟一块跳舞,有的还会飞到空中,互相追逐,云溪记得,这个好像叫做“婚飞”。

    那些不接受求偶的雌鸟,会直接飞走;有的还会扇一下翅膀,挥打在雄鸟的脸上,然后再飞走,不知是有意的行为,还是偶然间的动作,雄鸟就像被扇了一个大比兜,呆滞在原地。

    云溪看得哈哈一笑。

    沧月却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