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白曦听完之后还是面色如常,他道:“好,我答应你。”

    如此轻易便应下?墨垠反而有点儿不适应。只见眼前人玉手轻轻一挥,一道光芒瞬间闪过。

    他立刻感觉到心脉一松,便知晓身上的禁制已然解开。

    他抱着胳膊,缓缓凑近眼前的人,嘴角带着一丝戏谑:“呦,这般好说话?不过,我刚才可没承诺过你解开禁制就会放了下面那些人。”

    玉一般的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淡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他:“你还想如何?”

    他停下脚步,冷笑着扔给眼前人一条画满禁制的绳子:“我要你将这个自行打入体内,封住所有经脉。”

    眼前人凝视着他的眼睛,目色平静:“那这次说好,我封住经脉,你便放人。”

    他被看得莫名有些烦躁,眉毛竖起,不耐烦地说道:“少废话,赶紧封住!”

    “你先答应我,封了就放人。”

    “啧!”他紧紧盯住眼前的人,眼中满是不耐烦,透露出十分危险的信号。可眼前人还是神色如常地看着他,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呵,这才刚开始,一会儿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沉得住气。

    “好,依你,封了经脉我就放人。”他对着地上的绳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白曦伸出手,绳子如同灵动的水蛇一般盘旋而起,蜿蜒着缠到他的身上,而后没入他的体内。

    墨垠仍不放心,调动领域之力在他体内仔细探查一番,确认他身上的经脉是真的被完全封住了。

    本来做好了要费一番心思和口舌的准备,却原来,这么容易。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给自己带来无限耻辱的天命者,如今就这般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自己这场翻身仗实在打的轻松漂亮,一想到这里,他不由的仰天大笑,豪放不羁。

    一道冷清的声音穿透他狂妄的笑声,直达他的耳边:“笑够了吗?笑够了就放人。”

    他停止大笑,斜眼瞥向白曦:“你是在教本邪神做事?”

    下一刻,他的眼睛被直视,对方目光中还不带丝毫畏惧:“所以你是不打算放人了?”

    墨垠总觉得,白曦眼睛里一直带着一股子波澜不惊,就仿佛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不爽,得治。

    随着“吧嗒”一声响亮的响指,下面那些人都被送到了堕神域之外。他向下扬了扬下巴:“地方都给你腾出来了,下去看看吧。”

    对方却一动不动,依旧凝望着他:“冲我来的?”

    他嗤笑一声:“能让本邪神这么费心思,知足吧你。”

    他心念一动,周围光华流转,二人转眼就到了刑具房内。

    墨垠先是仔细打量了一遍周围琳琅满目的刑具,看着上面沾染的斑驳血迹,心中顿觉满意。

    他高昂起头,用眼角悄悄观察对方神色,只见对方也在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刑具,眉头微微蹙起。

    他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这就怕了?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他抱着胳膊,压低声音幽幽道:“怎么?喜欢吗?以后这些可都是你的。”

    对方的目光移回到他身上:“我待你不薄,为什么想这么对我?”

    他冷笑:“待我不薄?让我卑躬屈膝,无尽谄媚后的不薄?”他的兀的敛起笑,猛地瞪向白曦:“你受的起吗?”

    眼前人半垂着眼看他,目中依旧平静:“若是换了其它天命者,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墨垠从墙上抽出一根带着半寸倒刺的鞭子,“啪啪”的甩着逼近对方:“还敢向我邀功,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只见对方眉头再次微微蹙起,目光紧随那条鞭子:“你真的要这样?”

    见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情,墨垠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怕了?怕了就跪下求我,本邪神或许可以考虑让你少受些罪。”

    眼前人抬眼看他:“我的跪拜,你受不起!”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实。

    一股强烈的怒火从墨垠心底升起,他几步跨到对方面前,狠狠的捏住了的下巴,胁迫他与自己对视。

    他四周,风、火与无尽的邪气凝结成黑红的利刃,自八方将对方团团围住,最近的甚至抵住了他的喉咙。

    他低吼:“你是觉得本邪神真的不敢杀你吗?”

    眼前人轻皱眉头,似觉不适,但他并没挣扎,而是直视墨垠眼睛:“临死前我只想明白一件事,你说的那个神秘存在控制你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见这人一副完全不惧生死的样子,墨垠只觉无趣加烦躁。

    他从来没想真的动手,因为觉得那样和之前做傀儡时就没什么区别了。

    他一脸不爽道:“本邪神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你,怎么,你不信啊?”

    他松开手拍了拍对方的脸,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以后就留在本邪神身边,看本邪神怎么查出那神秘存在。”

    被如此的对待,对方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屈辱之色,反而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怎么证明。”

    对方的话音刚在耳畔落下,周围的一切场景如同水波纹一样荡漾起来。

    墨垠顿感极其诡异,他后退一步,却立刻猛地下陷而去。

    周围场景极速掠过,一直到白曦帮他疗伤的那个山洞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白曦看起来又恢复了之前硕大无比的样子,墨垠的下巴正被他挑着,他被迫与白曦对视。

    “算你勉强过关,不过我的耐心有限,以后也千万别让我失望。”

    墨垠顿时有种分不清现世和虚幻的感觉,他悄悄吐出舌头,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嘶……好疼。

    他再运转了一下灵力,果然,身体内的禁制还在。

    只见对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怎么,不敢相信?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刚才那是大梦三千的幻境,如今才是现实。现实便是,你仍在我手中。”

    怪不得啊,怪不得白曦一直那般从容不迫,永远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原来那是他自己创造的幻境,他慌个屁啊。

    想到方才自己在幻境中对待白曦的场景,墨垠不由地夹紧尾巴,生怕一点儿细微的动作勾起对方刚才的回忆。

    然而,对方捏着他下巴的手劲却松了下来,转而轻轻挠他的下巴:“如今,可以告诉我神秘存在该从何处查起了吧。”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完全没有追究刚才之事的意思。

    墨垠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边迎合对方一边暗自想对策。

    就在这时,他的下巴再度一紧,又被那只大手捏着抬起了脸。对方微微凑近他一些:“这次的事情我不追究,是因为从头到尾你没有伤害过一个人,而且你是真的想查出那神秘存在。你我目的一致,所以我愿与你合作。但若你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只好先杀了你,再自己去查,可懂?”

    在那双淡色的眸子注视下,墨垠顿时有一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

    他不由想起刚才在幻境中被全程拿捏的情形,顿时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

    他输在高傲,输在自大,输在沉不住气,输在报复心强。

    这些如果放在以前的邪神墨垠身上或许不算什么,但如今在小黑猫墨垠身上,这些简直就是催命符。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绪,而后对着白曦诚恳地说道:“懂了,你我目的一致,我不会再带你走弯路了。”

    捏着他下巴的手劲一松,又开始轻轻挠着他的下巴:“说吧,从何查起?”

    他认真思量着说道:“我之前做梦预见那只大手要控制我屠杀,为防止预见成真,我把自己关在了冥界十八层地狱的骨囚笼,却在骨囚笼里莫名睡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灵溪涧。”他抬头看向白曦,“骨囚笼和冥王,都应该查查。”

    他抬头时,白曦的手就跟着往上抬,锲而不舍地追着他的下巴摸。他终于忍无可忍:“拿开你的爪子,本邪……我在给你讲正事。”

    下巴上的手一翻,又跑去摸他的头顶和后背:“就你这脾气,露馅是迟早的事。趁你死前多摸几把,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心思。”

    墨垠张了张嘴,却有种无从反驳的无力感。他耷拉下脸,沉声道:“摸够了就赶紧出发去冥界。”

    “还不是时候,得叫上我几个同事汇合,一同前往。”

    墨垠诧异的望向对方:“叫那几个天命者?你是真怕我死得不够快?”

    对方依旧平静如水:“带着一只猫单独行动暴露得更快。我自会给你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也会帮你打掩护。不过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

    人界最高峰——天穹峰的极目亭,墨垠在白曦的肩膀上趴着,不停的甩着尾巴,心中有些不安。

    不久,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白曦,你把小黑猫救了!”伴随着西方天空裂开的金缝,一位罩着金光的明朗少年现身。

    墨垠刚认出这是天命者中的年轻人,就被这人捏住腮帮子又揉又拉:“白曦你不是修无情道,而且最守规矩吗?真没想到你会救这只小黑猫。”

    白曦是修炼无情道的?倒是配的上他那张冰块脸。

    来不及深想,他便被年轻人的生拉硬拽弄得生疼,他忍不住想要炸毛

    此时却听一道声音响起:“金逸,你小心点儿,他是寻找邪神墨垠的重要线索。”

    墨垠从没觉得白曦的声音的声音如此悦耳过,他挣脱那个叫金逸的年轻人,跑回了白曦身边,而后警惕的看着金逸。

    金逸似乎还想说说什么,但此时空中突然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酒香,金逸立刻挪开眼睛看向天空:“看看看,我就知道,一分开行动花易染就偷懒,这么大味儿,这得喝了多少酒啊。"

    墨垠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金光一闪,一个身影悠然出现在白曦身旁的石凳上。

    他立刻爬到白曦的另外一边肩膀,在白曦脑袋的后面探出头,警惕的看着来者。

    是桃花眼,刚刚得知他叫花易染。只见他醉眼朦胧,衣服和头发都是松松散散的,明显的大酒鬼一个。

    那人高抬酒壶,酒成一线入了他的喉:“我就说白曦靠谱吧,已经墨垠诛杀了?叫我们来集合回去?”

    “没有。”

    “那你叫我们来做什么?”

    “有线索?”

    “不是你一次就不能多说几个字那?到底有什么线索啊?”

    “等许长宿。”

    “花易染!”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墨垠吓了一跳,毛都炸起。他迅速回头,只见那个名为许长宿的黑皮汉子风风火火而来:“你怎么又在任务未完成时喝酒了?如果当年我们每个战士都像你,怎么可能取得抗战的胜利?"

    墨垠又回头看向花易染,只见他已经收起了酒壶,脸上露出嬉皮笑脸的神情,将手放在与眉头齐平的位置,敬了一个奇怪的礼,回应道:“是,一切听老首长指挥。”

    许长宿的目光转而落在墨垠身上,紧接着,墨垠便被白曦的手轻轻从肩膀上摘下,放到身前的桌子上。

    白曦的声音在墨垠耳边响起:“这幼猫身上带有墨垠的因果气息,可因果线却被斩断过,我虽尽力修复,但已不可能凭此直接找到墨垠。”

    他紧张地打量观察着众人,一只手突然伸到他的脸下。

    那只手很瘦,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白曦的手。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一想到以后自己的命运就要被这些人拿捏在手中,便强忍着没有动。

    他顺着那只手看去,正好与一双醉意朦胧的桃花眼对视,是花易染。

    托住他脸的手动了起来,缓缓地挠着他的下巴,同时,一道带着慵懒之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既然只有这只小黑猫身上有墨垠的因果,那你们说,这只小黑猫会不会就是墨垠本人呢?”

    此话一出,墨垠只感觉所有的目光如利箭般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他心中猛地一惊,整个身体顿时僵住,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