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高利觉得有点奇怪。
今天早上他坐在阳台看书的时候,费奥多尔忽然走了过来。
他看了格里高利一眼之后忽然又关上门迅速的离开了,这让格里高利也不禁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很正常的一身休闲的打扮,没忘穿裤子,裤子上也没一不小心挂上其他的内裤,费奥多尔怎么露出一副无法直视他的样子?
费奥多尔的行为极其迷惑,格里高利忍不住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了。
格里高利本来打算无视费奥多尔继续看书,可是他一想到费奥多尔之前的表情就有点坐不住。
于是他起身跑到镜子面前,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格里高利想起费奥多尔不知道他是安东尼的父亲时说的话。
他说格里高利不好看。
格里高利心大。
这种级别的言论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这也是事实,反正喜欢他的人往往都是喜欢他的性格,对他长相的评价他都一概无视。
虽然当时的确有点不爽,觉得自己只是普通,怎么可以说他不好看,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也懒得再计较了,事后想想以费奥多尔的那张脸,他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
格里高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辣到费奥多尔的眼睛了。
格里高利和家里其他人的性格都不同,他的性格非常外向,喜欢交朋友,心里有什么话大多都能畅所欲言。
可是当他在被别人明晃晃的嫌弃长相之后,他也失去了交流欲。
虽然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想,可是万一是真的,那么他直接去问费奥多尔岂不是会很尴尬?
格里高利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注意到一颗眼屎。
……好的,更尴尬了。
格里高利一边思考着费奥多尔离他这么远都能看到,眼神也太好了,一边抹掉这颗眼屎。
现在是又不好看又邋遢的大叔了。
因为尴尬,吃早饭的时候格里高利一直低着头飞快的把所有的食物都扒拉到自己的嘴巴里,随即迅速离开。
他吃饭的速度快的不正常。
安东尼和玛丽·安娜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他。
“这是怎么了?他有什么事吗?”玛丽·安娜觉得莫名其妙,“他平时吃饭磨蹭得要死,怎么现在这么利索了?”
“和朋友有约?”安东尼不太确定地说。
毕竟格里高利就不是一个会着急的人,做什么事都慢悠悠得像是在度假一样。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格里高利没打算说任何人的坏话。
他出去玩了一圈之后,回家打算去后院打高尔夫。
可是他准备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内的费奥多尔。
格里高利沉默两秒,选择原路退回。
他没有注意到费奥多尔回头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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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不止格里高利一个人。
费奥多尔觉得这一天尴尬中带着莫名其妙。
他应该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吧。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费奥多尔每次想到之前自己对安东尼家人说的话,就恨不得揪住命运的衣领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弄出了这么多狗血的事情。
费奥多尔又不是感受不到尴尬。
之前格里高利和玛丽·安娜因为安东尼的态度生气,费奥多尔的事情在他们那里排不上号。
而安东尼在被费奥多尔胡搅蛮缠一通之后“想开了”,和两个人道歉了,这件事情就揭过了。
安东尼的事情解决了,那就轮到费奥多尔了。
费奥多尔可没那么好过关。
费奥多尔清楚,安东尼是他们的亲人,他可不是。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话也的确是他说的,费奥多尔最好赶紧解决这个问题,拖得越久越难得到原谅。
费奥多尔经常会做一些糊涂事,但是他还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步应该如何去做。
从格里高利那里是绝佳的选择。
他的性情温和,是个老好人。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记仇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费奥多尔想要针对群魔制定什么计划,他也会选择从格里高利下手。他的没有话语权只是相对的,这种脾气好的人也很容易被人护着,出现“只有我才能欺负”的情况。要是对格里高利动手,那么群魔绝对会被狠狠地被重创。
……费奥多尔把魔人思维塞回了自己的脑子里。
总之,只要先安抚了格里高利,他就可以帮着费奥多尔去劝玛丽·安娜了。
费奥多尔想的很好,他在去找格里高利之前,就打了一堆腹稿,排练了好几次。
在确定一切无误之后,这才推开门找到了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和他差不多,都是起得早的类型。
可是就在他看到格里高利那一瞬间,费奥多尔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如果要和他打招呼,那么这声招呼必须要正视,毕竟他要承认一个严肃的错误。
费奥多尔认识安娜的时候,格里高利已经去世了,所以说起来,这是他和格里高利的第一次正式单独对话,他应该用格里高利的姓来称呼他。
问题就在这。
费奥多尔想不起来他姓什么,事情就是这么尴尬。
费奥多尔知道安东尼的父名是格里高利耶维奇,但是他的父姓却早就被他丢到脑后了。
费奥多尔不太擅长认人,也不太擅长记名字。
在这一点上他是平等的遗忘每一个人。
不带任何侮辱性质的。
这事无论在哪一个时代,说出去都会被别人翻白眼,但是费奥多尔敢向上天发誓,他就是纯粹的脑子有病导致的不太认人。
除了他自己的因素之外,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
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丢人,这件事情也只能让安东尼知道。
即使是格里高利这样好脾气的人听到自己的女婿忘记了他的妻子原本姓什么也会恼火。
费奥多尔果断地关上了门。
好险,幸好他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
要是格里高利说一句“您应该用姓称呼我”,答不上来的费奥多尔很可能会被格里高利手上的书击中,并且被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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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东尼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只深沉的看着他的鼠子。
即使费奥多尔把他那张不知道怎么开的有着阴间滤镜的脸给撤掉了,在睡醒看到一个男人满脸严肃的坐在他旁边也很容易让人心里咯噔一声。
这种表情不是来找他麻烦就是他惹麻烦来找他擦屁股了。
大概就像是整天拆家的边牧居然会乖乖地不摇尾巴坐在门口看着主人,露出水汪汪的眼睛。
那种未知的恐惧让人都快喘不上气了。
一天的心情都能被这种表情毁掉。
安东尼想要一脚踹在费奥多尔身上,但是费奥多尔对此毫无自觉,他看到安东尼醒过来之后,立刻急切地问:“亲爱的安东,您的父姓是什么?”
安东尼:“……”
费奥多尔的人渣指数上升了。
他沉着脸坐了起来。
虽然知道费奥多尔就是这种货色,可是他还是有点恼。
费奥多尔知道自己做错了,平日不喜欢被安东尼甩脸色的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表情,甚至想要低头用头蹭蹭安东尼的脸。
安东尼推开他那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序搞多了、头发有点稀疏的头:“一边坐着去。”
安东尼洗漱完才冷静了一点:“斯尼特金……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他的父姓其实已经毫无意义了,现在安东尼在任何场合都用不上这个姓。
他现在这个身份从一开始是编造的,即使没有完整的档案也没有人敢仔细查他。
久而久之,一切就成了一个谜团。
就连安东尼自己都快忘记了怎么自己的原来的姓是什么?
安东尼的“都快”是一种比喻,费奥多尔的“都快”是他对自己这方面记忆力最后的挽尊。
费奥多尔非常擅长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给人以巨大的惊喜。
“……我想向您的父亲道歉。”费奥多尔继续装乖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装乖卖萌这事他以前是绝对不会做的,但是自从之前做过一次之后,他就有点不太能刹住车了。
现在安东尼太强势了,还有一个认真且无法被排除的阿列克谢,费奥多尔的危机感比以前还要重。
他得版本升级。
只要别人不知道费奥多尔装可爱,四舍五入就等于他保住面子了。
“你可真行。”安东尼翻了个白眼丢下这句话,但是没打算做点什么,
这是费奥多尔自己惹的祸,他可没有替格里高利原谅费奥多尔或者是替费奥多尔解决这件事情的自个。
不过费奥多尔也没准备用他帮忙。
这大概是费奥多尔的最后的人类行为阵地了。
他的很多行为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奇葩。可是在一些比较严肃的事情上,他还是稍微靠点谱的。
这种事情都让安东尼帮忙只会火上浇油。
就这样得到了答案的费奥多尔决定了再度出发和格里高利好好谈谈。
再一次见面就是早饭时间了。
费奥多尔想说“斯尼特金先生我们来谈一谈吧”,结果这一顿饭吃下去,格里高利的脸都没抬,一直在避免和费奥多尔的眼神接触。
费奥多尔知道,自己绝对被嫌弃了。
费奥多尔安慰自己,说这很正常,毕竟岳父看不惯女婿是世界通用规则。
即使安东尼说格里高利喜欢他的作品,肯定也喜欢他,这话不能全信。
就算是粉丝也有粉转黑的可能性。
更何况有的人崇拜另一个人,并不一定就意味着他会想把女儿嫁给他,尤其是在知道费奥多尔的劣迹斑斑还被狠狠得罪之后。
格里高利或许是喜欢他,可是他更爱自己的孩子。
他可以喜欢无数个作家,可是他现在就安东尼一个孩子。
费奥多尔其实不担心别人直接骂他,他最担心的是这个人完全不理他,无论是做费奥多尔还是做魔人都是这样,总得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吧。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看到格里高利注意到他之后转身离去上升到了顶峰。
费奥多尔想想,还是没能跑过去拽住格里高利。
他拽不住。
格里高利是重量级选手,就他的体重根本不可能拉得住他。
费奥多尔站在黑暗中,觉得整个人都苍白了,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阿列克谢从门口探头,一副乐坏了的样子,那种矜持优雅姿态都不维持了。
笑得像是个美国傻子。
“亲爱的父亲,您不去看看吗?”阿列克谢冲着费奥多尔勾勾手。
费奥多尔心里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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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走到会客室,就看到安东尼冲着他挥手:“正好,费佳,我们要出去玩几天,阿廖沙说他有事要忙,不能一起去,我怕他自己在家会酗酒,所以就麻烦你陪着阿廖沙看家吧。”
费奥多尔呆住了。
他才和安东尼和好多久,怎么就这样了?
现在正是费奥多尔粘着安东尼的时候,每天不抱两下他都觉得难受。这段时间完全不是禁欲系的费奥多尔还打算和安东尼试着做一次。
结果他的猫就这么要跑了?
他看看格里高利,格里高利不看他。
可是格里高利如果想躲他,也没必要带上安东尼啊。
他扭头看向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比了个耶。
他懂了。
费奥多尔:“……”
也许一开始格里高利的确是只打算带着自己老婆出去躲费奥多尔的,但是阿列克谢绝对和安东尼说了“想要和爸爸好好相处”这种话。
这个金色大猫感觉到了安东尼最近对他关注度的下降,他争不过费奥多尔,所以他非常没品地选择了拖费奥多尔后腿。
费奥多尔忽然有一种他就不该向任何人道歉,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的使命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