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惊心
话音落下, 田蚡吓得连忙跪下道:“陛下,臣不敢,臣万不敢有此心。”
武器库是什么,那是国家的武器, 把武器拿走, 是想造反吗?
田蚡一个激灵, 想着最近他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好好的怎么突然闹事了?刘彻突然的发难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既为相,当思为朕分忧, 而不是终日想着中饱私囊, 欺压百姓。”刘彻冷哼一声, 不悦之色溢满于神色之间, 田蚡心惊不矣,连连应是。
“你既做不好这个丞相,回府上歇着吧。”刘彻借机发难,瞧这意思完全是不打算忍了。
田蚡大惊, 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此事他连丞相的位子都要没了。
“陛下, 臣知错,臣知错了。”田蚡急得连忙解释,盼着刘彻莫要因着这点小事大肆发作。
“丞相犯的错,陛下没有当众一一罗列,丞相难道心里没数?”窦婴既得刘彻启用,明摆着借他对付田蚡, 想着从前的田蚡没少对他巴结奉承。时局一变, 田蚡倒是不把窦婴放在眼里, 先前窦婴忍着, 因为刘彻是站在田蚡那一边的, 他不宜出手。现在不一样了,明摆着刘彻站窦婴了。那必须得新仇旧恨一起算!
田蚡的脸色阵阵铁青,他自己干过什么事,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能不知道?
有些账不算也就罢了,一但刘彻有心要跟他算算总账,没有人护着,他能逃得了?
“丞相,回府歇着?”刘彻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仅追问上一句。
田蚡敢说一个不字吗?恭敬的应下道:“臣,领命。”
好的呢,一招将田蚡击退,所谓回府歇着,什么时候刘彻再让人出来,难道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反过来,他要是不想,揪着田蚡干的事不放,或者仔细的查查田蚡到底都干过什么事,能制服不了在田蚡背后的王娡?
如果把田蚡拉下马依然不能让王娡有所收敛,不着急,刘彻有的是办法。
消息传回内廷,不意外王娡气得不轻,破口大骂逆子。
伺候的人一个字都不敢吭,生怕一不小心惹怒王娡,迁怒在自己身上。
甘泉宫里被处置了不少奴婢,内廷的事,馆陶大长公主比刘彻擅长多了,正因如此,细节上的一些事刘彻身边的人查不出来,馆陶大长公主查了个底朝天。
末了在确定陈皇后安然无恙后,馆陶大长公主亲自去了一趟卫子夫的九华宫。
卫子夫怕馆陶大长公主吗?必须是怕的。
入宫以来卫子夫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尽都拜馆陶大长公主所赐。
陈皇后中毒一事闹得满宫上下彻查,九华宫内,卫子夫也顺势揪出不少各怀异心的人,也包括各宫的探子。好在,卫子夫从无害人之心,有这些探子在,何尝不是证明了卫子夫的清白。
馆陶大长公主前来,卫子夫岂敢不迎。
“你也不必客气,宫中局势如今不同寻常了,昨夜太后来寻你的错处,你道为何?”馆陶大长公主挥挥手让卫子夫用不着客气,她们之间客气显得虚伪。
不过,馆陶大长公主不得不承认,卫子夫算得一个聪明人。
卫子夫低眉垂眉道:“妾并不知,大长公主愿意赐教,妾感激不尽。”
“泰永中毒是沾了谁人身上的?”馆陶大长公主有此一问,卫子夫一顿后答道:“是伺候在泰永身边的人,此人曾与暗害皇后之人有所接触,不知何时沾染了毒。”
具体后面的事,卫子夫想是不用仔细说,馆陶大长公主也是明白的。
“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有人故意为之?泰永身边伺候的人都有谁的人,那一个又是谁的人,你该知道。”馆陶大长公主一双睿智的眼眸扫过卫子夫,明显并不希望卫子夫跟她继续绕弯子说客套话。
可是馆陶大长公主言外之意,是卫子夫敢接的吗?
馆陶大长公主冷笑道:“论对内廷的掌控,我们这位太后无人能及。素日别看太皇太后盛气凌人,凌驾于她之上,毕竟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好些事是我们这位太后更厉害。毒害我娇娇的人是我从前杀了的人的家人不假,若没有太后的默许,那样的人如何近得了我娇娇的身。泰永亦如此。”
卫子夫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失态的抬头同馆陶大长公主对视,馆陶大长公主坦荡的回望着她。
“咱们这位太后一向懂得审时度势,我昨天一查出她的纵容,她立刻派人向我示好,要帮我除了你。”馆陶大长公主似乎觉得先前的事说得依然不够,她该再给卫子夫说道说道一些内情,和卫子夫息息相关的内情。
“自然,太后是有要求的。她帮我除掉你,我不把那些事告诉陛下。”馆陶大长公主将王娡自认为不错的交易道明。
卫子夫捏紧了衣袖,瞧,人命,一条人命,不,是两条命,卫子夫腹中还有一个孩子,那是大汉皇帝的血脉,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当一回事。
卫子夫只觉自己如同一片浮萍,置身于江河之中,无处可依,无处可躲,随时都可能被江河淹没。
“泰永的命数,陛下从未告诉过你吧?”可是,馆陶大长公主像是说上了瘾,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反而又提起了自打刘挽出生以来,她能让窦猗房看上,想方设法都要将刘挽送给陈皇后养的原因。
卫子夫张了张唇,一脸渴求的望向馆陶大长公主,馆陶大长公主道:“我是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泰永中毒一事,与此事有关,你愿意信则信,不愿意信便罢了。”
说到这儿,馆陶大长公主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卫子夫!!!
馆陶大长公主传递的信息,让卫子夫不受控制的颤抖,桩桩件件,馆陶大长公主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告诉卫子夫,她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陈皇后或者馆陶大长公主,而是王娡这位太后。
太后,太后!
卫子夫在查到染了毒物的人是王娡的人后也有此怀疑,终究她咽下了这份怀疑,她告诉自己,那是太后,是刘挽的亲祖母,怎么样王娡都不可能做出伤害刘挽的事,一切只是巧合,只是巧合。
馆陶大长公主的到来却残酷的向卫子夫提示,她以为的不可能是极有可能,如果她非不信邪,依然相信那瞧着慈善无害的太后王娡,将来卫子夫会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夫人。”因馆陶大长公主来的时候没让人跟着,伺候卫子夫的人也都被打发了出去,馆陶大长公主走了,伺候的人才重新进屋。见卫子夫的脸色太难看了,哪怕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卫子夫都能撑住,谁也没有想到馆陶大长公主来一趟,和卫子夫说了一番话,卫子夫竟然毫无血色,如何不让人忧心。一个个赶紧上前将卫子夫扶着坐下,且让她缓一缓。
“我没事。”卫子夫合上眼,想将自己的诸多情绪藏住,不让人察觉。
伺候在卫子夫身边的人,生怕卫子夫再有个好歹。
“夫人,万事只要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坎儿。想想两位公主,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的嬷嬷搀着卫子夫好言相劝,盼着卫子夫要熬过这个坎!
卫子夫心寒是一定的,再寒,她也得撑过去。
世道之难,她非今日方知,她若非心志坚定,早活不到今日。
一时的迷茫和无措也只是一时,卫子夫终是要自己立起来。
“我没事。”卫子夫被提醒得缓过来,也知道许多的事她要靠自己撑过去。好在,暂时熬过去了。
“娘。”一道脆声声的声音传来,透着有气无力,卫子夫听着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刘挽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宫人们倒是想抱她,她不肯。
“泰永。”见着刘挽精气神都好多了,卫子夫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起身走向刘挽,想要将人抱在怀里。
刘挽乖乖的由卫子夫抱着,内心甚是愧疚,都怪她想出个馊主意,结果在不知道的时候竟然中了别人的道,差点连小命都要没了!
醒来的刘挽听到身边的人默念着祖宗保佑,才知道她竟然中了毒,且是和陈皇后中的一样的毒。
听完后的刘挽只觉得脑容量一时不够。
她中了和陈皇后一样的毒,怎么会一样呢?
甘泉宫和九华宫相隔甚远,况且下毒加害陈皇后的人又下毒加害于她,说不过去好吧?
可是,要是这些人不是一伙的,为什么他们有一样的毒?
根本没办法弄清楚始末的刘挽,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想不出其中的关键。
不过,有一件事刘挽得在第一时间做。
卫子夫够难的了,知晓她中毒,不知吓成什么样了呢!她人既然醒了,第一时间就得露脸让卫子夫看看她,宽宽她的心。
“我们泰永好好的,好好的就好。”抱着刘挽的卫子夫,满心都只有欢喜。亲了亲刘挽的脸颊,卫子夫很是庆幸于刘挽好好的活着。心里也在暗暗下定决心,同样的事,她绝不能让他们再发生。
第32章 守护
算是在鬼门关走一趟的刘挽, 明了她这个小身板太脆弱,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她要是不想啥也没干成小命却丢了,最好乖乖的, 龟缩着点过日子!
可是, 有一说一, 她一个才刚会走路的孩子, 跑都跑不快,她不龟缩着吗?
刘挽也顾不上郁结了, 实在是如果连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说什么自由, 民主都是空的。
有一说一, 如果让刘挽选择,和曹襄定亲能得到一定的筹码,能让她们一家子好好的活下去,刘挽还管不管什么三代近亲, 管不管什么未来会出什么问题?
“姐姐可还好?”九华宫出了那么大的事, 卫青昨夜没有出现已经是避着宫规,他不能在卫子夫作为一个嫌疑人的时候雪上加霜,越发叫刘彻不满。
等到今日,得了刘彻的准许,卫青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见卫子夫,也是要看看刘挽。
“我没事。你在陛下身边?”卫青担心卫子夫, 卫子夫何尝不担心卫青。
“姐姐放心, 我有分寸。”卫青早已不是多年前平阳公主府上的骑奴, 跟随在刘彻身边多年, 他虽不张扬, 却也有一定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
卫子夫听着心下一颤,上前捉住卫青的手道:“你千万不可触及陛下逆鳞。”
他们一家子因何得的荣华富贵,他们都知道,刘彻能给他们的,随时也都可以收回去。卫青须得记住这一点,不能犯此大错。
“我不会。”卫青声音沉稳的安抚住卫子夫。握住卫子夫的手,无声的给予卫子夫力量,让卫子夫可以安心。
卫子夫稍稍松一口,她害怕的不仅仅是自己这边或许有苦难言,何尝不担心卫青或者是卫家人留了把柄给人。
姐弟二人确定彼此无事后,卫青转头抱起刘挽,刘挽整个人蔫蔫的,没办法,身体没能缓过来。
卫青一瞧刘挽完全没有了平日精神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刘挽的头,“下毒暗害泰永的人查到了吗?”
外面的消息是已经查到,既是对外说的话,听不听也就罢了,卫青问起卫子夫,无非想要讨一句准话。外面传不出的话,卫子夫心里有数。
刘挽本来满腹的疑惑,无奈她不敢问,也无人敢在私下嘀咕,伺候她的人好几个不见了,到底跟她中毒有没有关系,刘挽其实也不清楚。
好嘛,她没办法问,别人也不可能会告诉她的事,由她舅卫青问出来,刘挽竖起耳朵听。
卫子夫神色一凝,回头道:“你们先下去。”
身边伺候的人谁敢不听话,纷纷退出去。
卫子夫拉着卫青到一旁坐下,轻声道:“查出来不过是意外,是伺候泰永的人不小心沾染了毒物,刚好泰永不小心碰到。”!!!这话鬼都不信。
“不过,馆陶大长公主来寻过我一回,说了一些话。”卫子夫话锋突然一转,落到馆陶大长公主头上。
刘挽也知道这回事的,只是可惜她没能跟着卫子夫一道听听馆陶大长公主说了什么,很是引以为憾。
就在刘挽以为又要错过什么重要信息时,卫子夫在卫青的耳边说了一连串的话。好的呢,刘挽既叫卫青抱在怀里,歪了一个方向,誓必将卫子夫说的话听到。结果刘挽人都傻了!
陈皇后中毒也好,她中毒也罢,皇太后王娡竟然都知道?王娡是没有动手不假,却是提前知道了也不管。甚至依馆陶大长公主的意思,她中毒的事或许是王娡有意为之。
不是,王娡对陈皇后见死不救,放任不管她完全可以理解,王娡多年来处处受馆陶大长公主压制,早等着有一天扬眉吐气,不救陈皇后有什么问题?哪怕说出去谁又能揪着她的把柄不放?到刘挽这儿,刘挽愣是不明白,她一个刚会跑的小姑娘,哪里惹着王娡了,竟然能让王娡借机要她小命?
也不对啊,她中毒的事真要是跟王娡有关,王娡昨晚怎么会带人冲入九华宫,要将陈皇后的中毒扣到卫子夫头上?
毕竟她都出事了,说卫子夫狠得为了洗脱嫌疑可以对自己的亲女儿下手,怎么听来都不太靠谱。
馆陶大长公主说的话,真假参半,万万不能让她忽悠过去了!
刘挽想要提醒卫子夫,话到嘴边又赶紧打住,她是可以说的吗?
“太后与馆陶大长公主之间随着太皇太后一去,关系交恶。先前太后同馆陶大长公主大吵一架,其因是为陈皇后,也不仅是为了陈皇后。权利相争才是她们相互不能容的原因。”卫青听完后仔细分析眼下被卷入其中的人,同时也指出两个不和的人,她们无论是哪一个道出对方的不是,他们听来都应该打上一个问号。
卫子夫想了想道:“我在想泰永中毒一事会不会只是偶然。我记得昨夜太后听见泰永中毒时也是始料未及。泰永还小,又只是女孩,不该成为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换句话来说,卫子夫初初听闻馆陶大长公主论及王娡可能会做的事情后,震惊恐惧不假,缓过来后又想了想前因后果,认为馆陶大长公主所言并非尽实。
“查出来的人呢?”卫青询问,卫子夫立刻道:“陛下派人查查的,人已经带走。”
换而言之,卫子夫其实一直没有触碰某些事,所谓的真相是真是假,卫子夫也无法确定。
卫青沉着道:“既然陛下查查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姐姐听着就是,旁的一概不必理会。无论是对太后或者馆陶大长公主,从前姐姐如何,日后也如何。”
斗,这么两个人在刘彻心中的份量都非卫子夫可比,生出和她们对抗或者不利于她们的想法,对卫子夫来说都是不可取的!
卫子夫点点头,表示她明白这个道理。
争,她没有那个资格,刘彻也并不见得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既然如此,什么都不做,只须保全自身,保全身边人足矣。
“你”卫子夫自有她的处事之道,卫青呢?
“姐姐放心,陛下是有雄才伟略之人,我在军中为陛下练兵,陛下信得过我。外朝不安,诸侯王作乱,未必不是一个机会。陛下也会想让我出去历练历练。”卫青宽慰卫子夫,他跟随在刘彻身边,朝堂诸事卫青比卫子夫了解,怎么才能让自己为刘彻所重任,他有数。
说到这儿,卫青低头看着乖巧的刘挽,碰碰她的小脸蛋道:“我们泰永公主要赶紧养好了,就像之前一样,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
额,愿望不错!刘挽冲卫青笑了笑,吐出一个字,舅!
没办法,她话说得真不能长,长了得被口水呛住。
卫青就喜欢看着刘挽笑,摸摸刘挽的头道:“我们泰永要健康长大,余生无忧。”
作为一个长辈对于小辈最大的愿望也仅此而已。
无论刘挽中毒一事是意外或者有心人有意为之,卫青只盼同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刘挽岂会感受不到卫青的这份心呢,欢喜的爬起来亲了亲卫青的脸蛋,舅啊舅,短时间内她明显是靠不住的,就只能指望他了啊!
卫青感受到刘挽的亲近和欢喜,也不禁露出笑容。
卫子夫心里也是高兴的,想了想道:“虽说你在宫里忙,泰永的事发生了,总让我不安。你在外头寻几个能干的医女入宫如何?”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卫子夫觉得无所谓,但刘挽和卫长公主都还小,卫长公主的身体不好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刘挽这回差点丢了性命,叫卫子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卫家的人里,卫子夫信得过的独一个卫青,思来想去,卫子夫终是张了这个口。
“人我有所准备,却是要寻个机会送入宫来。”卫青出口的这句话让刘挽眼睛亮闪闪,她怎么从卫青的说话做事中看到了未来名垂青史的卫青大将军了呢?
啊啊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凡事有备无患是吧。
寻机会什么的,懂的都懂。
刘彻是个疑心重的皇帝,刘挽刚出了事,卫青和卫子夫就给刘挽寻个医女,怎么着?信不过他?
刘挽其实心里算不上有多信得过刘彻。比起天下大事来,内廷的这些事压根不值得刘彻放在心上。
比起指望刘彻把她的身边安排得如同铁桶一般,刘挽不如将希望寄托在卫青或者卫子夫身上。
嗯,卫青最是可靠!
“既然馆陶大长公主有意和我们卫家交好,请她帮这个忙并无不可。”卫青想了想冒出这话,刘挽昂起下巴惊吧的望向卫青。
她要是记得不错,卫子夫怀卫长公主的时候馆陶大长公主奈何不得卫子夫,却是朝卫青动了手,若非卫青有人相助,当年他就已经死在馆陶大长公主手里了!还有先前陈皇后用巫蛊对付卫子夫的事,真假难辨不假,重点在于卫青的态度。
卫青说起馆陶大长公主有意和卫家交好时,情绪并无波动,就好像从前馆陶大长公主差点要他性命的事压根没有发生过!
刘挽嘴角抽抽,好想问问卫青如此毫无芥蒂吗?
第33章 治家策
可惜, 刘挽不宜知道得太多,问是不可能问出来的。
好在,她不能,卫子夫可以。
“卫青, 你无须为我委屈自己。”差点在馆陶大长公主手里丢了性命, 卫青该恨也该怨, 怎么都不应该就此放下。卫子夫知道卫青为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并不愿意卫青继续为她牺牲。
“那姐姐呢,先前陈皇后用巫蛊之术。”卫青也没有忘记这件事。卫子夫道:“那不过是陛下保护陈皇后的对外说辞罢了。我们都知道。”
刘挽!一不小心又知道了什么大秘密啊!
“我知道。所以才会决定和馆陶大长公主合作一二。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万万没有想到, 卫青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刘挽已然默默低下头, 看得出来卫青不是心血来潮, 突然生出的想法。
“田丞相派人寻过我, 陈家也派人和我接洽过。”卫青将一些卫子夫并不清楚的事道来,好让卫子夫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卫青会做此决定,最大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卫子夫。
田丞相都知道是田蚡了,陈家人, 馆陶大长公主嫁的正是陈家, 陈皇后有兄长,他们都跟卫青接洽上了,由此可见陈家的人在王娡这位太后动手的时候,也在暗暗有所准备,并非坐以待毙。
卫子夫定定地望向卫青,似乎没有想到曾经稚嫩需要他们保护的弟弟, 不知不觉已然长成一个可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人。
“比起太后, 我宁可选择跟馆陶大长公主稍稍合作。”卫青并不想卷入其中的, 然而有些事却不得不做出某些非他所愿的决定。
稍稍合作什么的难道不是关键。
不过, 这事陈皇后知道吗?
刘挽想到史书关于陈皇后的记载, 这位爱是真爱刘彻。因为爱,容不得别的女人夺走她最爱的人,为此可以不惜一切的对付那个夺去她丈夫的女人。
如果陈皇后知道陈家人背着他竟然和卫青有了交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你万事小心。”卫子夫连宫里的诸事都无法控制,何况宫外事宜。
总而言之,卫青做事小心,只要别触怒刘彻,一切都好。
卫青又摸了摸刘挽的头,叮嘱道:“泰永要听话,乖乖的。”
刘挽必须得点头,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事也就只有听话老实办事,好好长大。
然而这宫里的事,一件接一件的,让刘挽深刻的意识到,弱者的生存空间太小了。
她本以为她是女孩,又还小,怎么着都不会有什么事,结果怎么样?
中毒,中毒,她在全无觉察的时候中毒。亏得中的毒不深,否则小命都没有了!
又是想要长大的一天!
刘挽怨念无比,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了,王娡和馆陶大长公主各自干的事,说到底刘彻知道吗?
知道的话,刘彻一准会控制她们,绝对不让她们有任何越界的可能。
不对,见死不救啥的算越界吗?
她中毒的事到底是意外或者是有人有意为之?
啊啊啊,刘挽本来想一个问题,越想问题越多,偏一个个都没办法得到回答,让刘挽郁闷。
再郁闷,刘挽也就只能继续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顺便努力的长大。当然,不能忘了跟自家的亲爹多刷着好感。
刘彻对刘挽是由习惯到自然而然,朝中的局面在刘彻看来热闹是真热闹,同时也透着太多不安定的因素!
说句不好听的话,王娡作为大汉太后,早年在刘彻登基后,那是在大汉朝称制的存在。虽然朝中的大权真正掌握在太皇太后窦猗房手里。
但王娡多年的经营在窦猗房去后,完全无须掩饰,她要成为窦猗房,甚至是吕雉。
刘彻是厌恶的,无论是对窦猗房手握大权,亦或者对王娡如今企图控制朝堂,让他再次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刘彻清楚的知道,大汉看似太平,实则危机四伏,诸侯为内忧,匈奴为外患,无论哪一个都要在他手里解决。
是的,刘彻想要解决大汉存在的问题,内忧外患,他都要一并解决了!
诚然祖宗多年的经营是让大汉上下都得到一定的发展,同时也拥有经济和相对的实力,但远远不够。为帝王者须开疆辟土,大汉的边境,对于匈奴的屡屡进犯,刘彻不能容,也不愿意容。
大汉的女人,大汉的珍宝,凭什么不断的送给匈奴人?
刘彻是不服的,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像从前的祖先们一样,用忍让的方式以达到和平的目的。
和平,一味的忍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想要让国家强大,想要让国家永远不会受到侵犯,须得大汉强势,唯有足够强大,才能护国安民。
那么,适于大汉多年的黄老之术也就该改一改。
刘彻早就想要改一改,变一变了。可惜当年没能成功。如今却可以再来了!
刘彻一面敲打田蚡,以令王娡明白,今时不同于往日,他早已不是那年轻的帝王,如果谁胆敢跟他抢夺属于他的权利,他会在第一时间对那样一个人动手,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不许!
时隔五年,刘彻再一次大规模的启用儒家之士。
有所不同的是,五年的光景让刘彻越发沉稳,他不再像五年前一样的着急,行事反而越发沉稳。
刘挽日常见着刘彻手里拿着一卷已经残破的竹简阅读,刘挽在他怀里努力的看,好吧,字体略小,而且有些颜色都淡了,瞧着很是费力。
刘彻初初并没有把刘挽总喜欢挨着他当回事,偶然注意到刘挽似乎也在看他手里的竹简,显得极是有兴致的问:“泰永可知这是父皇最喜欢的书。”
啊,哪怕以前不知道,见刘彻每每拿着书在手都舍不得撒开的样儿,她也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一本什么书,能让刘彻爱不释手。
“这是贾谊所写的《治安策》。父皇读着《治安策》,观大汉之景象,越发觉得贾谊言之有理。”刘彻注意到刘挽惊叹的望着他的样子,好像能听懂似的。越发让他心情大好。
这本书,刘彻想跟人分享,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分享。
在大汉盛行于黄老之术的情况下,人人都以钻研黄老之术为荣,除此之外,其他各派的学说都成了不入流的。饶是刘彻觉得,黄老之术已然不适合于如今的大汉,倒是儒术理当推行,他在提拔着儒学之士,却也没有拿到一个真正让他满意的方案。
“大汉看似平静,却如他在《治安策》中所说的那样,诸侯过于强大,必将造成天子与诸侯国之间相互对立的形势。诸侯各国皆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君王年富力强对诸侯施恩诸多,他们尚且不安分,来日,也无须来日,如今的各路诸侯不都等着捉住机会企图覆灭我刘彻吗?天降彗星降而指责朕的不是,无稽之谈。贾谊此人,大才也,可惜不复得见。”刘彻也不管刘挽是真听懂或者假听懂,难得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说话,刘彻只想说个尽兴。
刘挽听着连连点头,分封之制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诸侯强大,对中央必将造成威胁,当年推行分封制的汉高祖刘邦是觉得大汉需要刘氏的镇守,从而忽略了,既为刘家人,上头那一位做得皇帝,他们未必不行对吧。
行与不行是最后的结果,想法那是必须得有的!
有想法是刘彻所能容忍的,刘彻所忌惮的从来都是,这些人有能力。
诸侯有地有兵有粮,有这个能力对吧!
这样现实的问题贾谊指出来了,指在刘彻的心间上,哪怕刘彻一生没能见过贾谊一眼,他却为这个人的文章而如痴醉,认为他的《治安策》是写给他的。
刘彻为见不到贾谊而有所失望,心里早早已然下定决心,像贾谊这样的人是他的可用之臣,他要向天下人昭示,他需要这类的人才,让他们都来吧,来寻着他。
“待你大一些,我再教你贾谊别的文章,我们泰永是个聪明孩子,一学就会。”刘彻笑眯眯的对刘挽寄以厚望。刘挽表示这个事完全可以,相当可行。
“不对,你是公主,这些文章不必学。”万万没有想到,刘彻侧头一想又想起了另一个事实,刘挽是个女孩子,她哪里需要学习这些枯燥难懂又费脑子的文章。
“学!”哼,刘挽绝对不能让刘彻在心里认定她一个女孩不需要学习。笑话,她是女孩也不影响她学习变强!这件事谁也不许拦着她。
刘彻哪里能想到刘挽一个学字喊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怔了半响的皇帝随之笑了,抚过刘挽的头道:“你知道父皇让你学的是什么?”
刘挽觉得这种时候争论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完全没有意义,她只需要和刘彻表明一点。“喜欢!”
还好还好,两个字能说,否则她不得憋死!
想想在那十个月里自己过的日子,话不能说,路不能走,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回望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无能为力反抗的日子,真是灰暗无光,她更是完全不想经历。
刘彻一听乐了,“喜欢,你喜欢什么?喜欢《治安策》?”
刘挽一个起身上前从刘彻手里抱住那份《治安策》的竹简,认真的道:“喜欢。”
第34章 霍去病的理想
好的吧, 如果说之前刘彻未必觉得刘挽能听得懂他的话,现在他是一千个,一万个确定,刘挽懂了。
听她一句喜欢, 抱着《治安策》在怀里的动作, 刘彻是越看越满意!
“好, 喜欢咱们就学。等你再大一些, 父皇一定亲自教你《治安策》。”刘彻此刻像是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才不管在他眼前的刘挽才多大, 他就觉得刘挽是最懂他的人。
啊, 刘挽一听高兴的点头, 刘彻喜上眉梢的道:“不只是《治安策》, 天下的文章,只要我们泰永想学的,就跟现在一样,五经博士, 任你来选, 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啊啊啊啊,她最喜欢刘彻的阔气呢!忙不迭的点头,眼睛亮闪闪,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刘彻看在眼里越发愉悦,又抚过刘挽的头道:“天底下聪明的人不少,真正能办成事的聪明人, 更须勤奋。”
“陛下, 我今日学了一套新的剑法, 我舞给陛下看, 请陛下点评如何?”霍去病在此时冲了进来, 一脸兴奋的想向刘彻炫耀。
“好,朕瞧瞧。”刘彻露出笑容,赞许的等着霍去病表现。
刘挽何尝不兴奋,要说霍去病绝对是真正的天才,凡所学那是一点就通。
此时说要舞剑,霍去病已然从一旁取过剑,向刘彻表现起来。
别看霍去病小,剑舞得是相当的有模有样,一套耍下来,速度快而如同行云流水,刘挽瞧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好!”刘彻并不吝啬对霍去病的赞许。
霍去病满头大汗的笑着跑向刘彻道:“陛下,我练得好了,等我长大一些,您一定要让我去打匈奴。咱们大汉的人,大汉的粮食,绝不能再白白送给匈奴。”
和亲一事霍去病记着呢,他是不乐意的,为这事当初他在卫青跟前,没少被卫青骂。
初初见着刘彻,霍去病都想说为何要让女子前去和亲,牺牲一个女人换取所谓的太平,绝不可能成功。虎视眈眈的匈奴根本不可能真正放过大汉,真论起来匈奴比他们穷多了!
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一再南下,不就是因为缺衣少食才会想从别人那里抢?
刘彻一听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乐意大汉和亲?”
霍去病一顿,末了抬头挺胸的道:“不乐意。我大汉的女子当配我大汉的男儿。远嫁他方,背井离乡,不知受什么样的折辱。大汉男儿无数,护不住天下,舍女子之躯求得安定,是我大汉男儿的耻辱!”
“说得好。”刘彻丝毫没有因为霍去病道的那一句不乐意而生出不喜,反而因为霍去病直言不讳而高兴。大汉并不缺有骨气的男儿,多少人对和亲一事生出不满自不必说了,今非昔比,大汉不能再一味牺牲女人换取所谓的短暂和平。
刘挽眼睛亮闪闪,对,这就是大好男儿所有的血性,无论是刘彻或者是霍去病,都不愿意不断的牺牲女人以换取和平。既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和平,也是因为站在女人的身体上得到所谓的和平,让他们不认同。在他们的心理,他们应该保护女人,而不是牺牲女人。
唯有无用的男人才会躲在女人的裙摆之下,享受所谓的太平。
“你要练好本事,只要你练好了,朕一定让你上战场,打匈奴。”刘彻向霍去病保证。他觉得眼前的霍去病或许会给他意外的惊喜。大汉和匈奴的形势,该逆转了!
“多谢陛下。”霍去病乐不可支,他要的就是刘彻的一句准话。
“陛下,我再去练剑。”霍去病既然有了目标,为了达到目标并非只用嘴。
刘彻挥手,霍去病拎着剑走了!
看着霍去病身影,低头又瞅见刘挽一副崇拜的小样儿,刘彻捏了一记她的小鼻子道:“像你去病表哥他好学上进,将来一定能够有一番大作为。”
哦哦哦,刘彻提起霍去病时的神色无一不在告诉人们他对霍去病的喜欢,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喜欢。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霍去病那一句以匈奴为目标的宏愿,如今更多是因为霍去病的性格,那份聪明和好学上进。刘彻瞧着他,有一种见到自己的感觉。
刘挽抹了一把脸,给她等着,等她大一点,她一定跟霍去病一道习得一身好本事,她也要强大,强大得将来也能保家卫国!
长大需要时间,刘挽也知晓心急没有任何用,她等啊等,等到了陈皇后被解封,终于可以迈出甘泉宫的大门。陈皇后对卫子夫行巫蛊之术,似乎已然被人遗忘,没有人再提起,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刘挽瞅了瞅卫子夫,偶尔也瞄了瞄卫青,生死大事,在为了保存自己的时候,果断选择摒弃前嫌。她以为自己经历得够多的了,和他们一比,她的气度和隐忍远远不够。
所以以后跟她娘和她舅,她别觉得自己多活了一辈子,见识得挺多的,和他们一比,她啥也不是。
成大事者,如刘彻,如卫青,他们哪一个不得忍着?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外头的事不是刘挽能管得了的,她们母子的身边都被送来了医女,人是怎么弄过来的刘挽不知,反正刘挽身边一口气换了不少人,因而补过来的时候,卫子夫没有和刘挽说,毕竟刘挽如今尚小,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叫自己人,哪个不是自己人。
偶然刘挽见到卫子夫同身边的人叮嘱,让她务必好好看住刘挽,保护刘挽,刘挽也是通过对身边人的观察确定,派到她身边来的那位名戈央的宫女就是她舅舅千挑万选送进宫给她的医女。
医女呢!刘挽觉得身边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保障了!
同时刘挽也注意到,新到她身边的人里有会武功的!
刘挽看破不说破,心里想的是,这样的人是刘彻这位皇帝爹给她的?
嗯,送来会武的,也好,到时候有些事她就可以顺理成章。
刘挽暗暗乐呵,只待来日。外头的事刘挽纯属只能听着,知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偶然听见刘彻问起卫青,陵翁主如何?
翁主,皇帝之女称公主,依汉制,诸侯王之日称翁主。
陵翁主,听起来有点点熟悉,在哪儿听过刘挽一时想不起来。
“朕的皇叔淮南王反对朕用兵,底下的人又以彗星暗指朕无道,其心可见。”刘彻顺口道来,刘挽瞬间明白为什么会听着陵翁主觉得熟悉了,完全是因为淮南王刘安。
要说刘安最有名的莫过于他集门客所写的《淮南子》一书,那可是集黄老学说之大成的理论著作。
当然,刘安发明的豆腐对于后世来说有着深远的影响。
额,一说起豆腐,刘挽想到开始吃粮的自己,水煮菜什么的,再有营养吃久了都得腻!想念炒菜,想念各种各样的配菜!
打住,吃食什么的,一时半会刘挽别指望能有什么改善。
那位陵翁主按辈分来说算是刘彻的堂妹,刘挽得称一声姑姑,能让刘彻特意提起的人,不会有人觉得单纯是偶然吧?
“陵翁主也曾寻过臣。”卫青十分坦荡的告诉刘彻这一事实。
刘彻笑笑问:“美人计?”
卫青一愣,如实答道:“正是。”
“刘陵算得上美人。”刘彻如此评价,卫青认同。
刘挽听着觉得不对,美人计呢,都知道刘陵要用美人计,难道不应该想想办法弄清楚,作为美人的刘陵对卫青用美人计意味着什么吗?
刘彻上下打量卫青一圈,“想不到卫青竟然撑得住!”!!!咋的,以为人人都管不住下半身吗?刘挽认为卫青绝对算得上一个控制得住自己的人。
卫青低下头,这话他不太好接。在他看来,有美人投怀送抱难道他该顺理成章的接收了吗?一个心怀不轨的女子,让她近了身,后患无穷。
“美人恩也未尝不可一试。朕信得过你。”刘彻笑笑的说话,卫青立刻道:“微臣心性不够稳,不敢。”
此话落下引得刘彻哈哈大笑,刘挽昂头望着自家舅舅,那是越看越觉得自家舅舅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突然完全体会到为什么后世的人都想成为霍去病的舅母了!
不仅因为霍去病嫁不成,何尝不是因为卫青本身就是一个好男人!
刘挽一眼扫过刘彻,在皇帝这个身份上,汉武帝得以和秦始皇齐名,但作为一个丈夫,他是绝对绝对不合格的。
嫁人呢,必须找像她舅舅卫青一样的!
咦,不对啊!她现在是需要考虑嫁人事情的时候吗?
刘挽在心里狠狠的唾弃自己,好好的怎么想着嫁人的事了,那是她该想的事儿?
“你怎么看刘陵此人?”刘彻没有忘记一开始提起刘陵问出的问题。
卫青沉吟半响,“依臣所见,淮南王或许是想让陵翁主作为内探。当日陵翁主到臣家中时带了不少厚礼。若非淮南王支持,陵翁主一个女儿身,如何能拿得出诸多珍宝?”
立时间,刘挽感受到刘彻身上的气势骤然一变。
第35章 嘉者
淮南王刘安, 刘挽对这位有所了解,确实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他的女儿刘陵就是刘安留在长安的卧底,专门为刘安打听消息。
“朕的这位王叔, 朕自问待他不薄, 他却一再挑衅, 既然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和朝中权贵交往, 也罢,正好让朕可以看一看, 朕满朝的大臣, 有几个能记得朕这个皇帝。”刘彻气势变了不假, 却并不代表他要为了一个女子勾/引卫青将人拿下。
诸侯王们既为大汉之祸, 要么不出手,若出手,刘彻要解决的就不只是一个淮南王!
卫青敢接话吗?他只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旁人如何他管不着, 刘彻要如何试探朝臣, 更不是卫青能管的。
“卫青,如果朕让你假意遂了刘陵的愿,让你想方设法从刘陵嘴里探明淮南王的打算,你当如何?”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刘彻话锋一转,竟然要对卫青委以重用!
刘挽听着刘彻的主意,不得不说, 对美人计反用美男计, 她爹是真秀儿!
可卫青却结结巴巴的道:“臣只怕有负陛下重任。臣并无时间。”
对的, 卫青跟在刘彻的身边多长, 刘彻没点数, 练兵什么的又费多少时间?说句不好听的话,卫青所拥有的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
刘彻瞧着卫青那都要急坏的样儿,明明是想拒绝,却因为是刘彻提出来的不敢拒绝,刘彻乐了。
“你啊,相貌再俊,这种事却不是你能做得了的。”好在刘彻随口一提,并非打定主意非让卫青如此为之不可。卫青可见松了一口气,干巴巴的道:“臣可以为陛下冲锋陷阵,可以为陛下身先士卒,应付女人,恕臣无能。”
此话落下逗得刘彻乐了,哈哈大笑,指着卫青道:“那可不成,女人虽不过是点缀,不能被女人所左右,也不能没有。你得多学着点。”
怎么说呢,刘彻对女人的态度让刘挽想到关于史书上刘彻的种种记载,他也算是从头贯彻到底,宠着爱着一个女人,却从来不会为了女人误了大事。
天下江山,那在刘彻的心里,谁都越不过去。
女人,他可以宠着纵着,也有一个底线,谁也不能越过。
好吧,昏君都是恋爱脑,刘彻从来不恋爱脑,他不过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而已,站在他作为一个皇帝的立场,嗯,哪怕是作为一个男人的立场,他都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能骂刘彻吗?
首先封建王朝的制度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骂刘彻心狠可以,骂他见一个爱一个,瞅瞅这个时代的男人,有几个有权有势的不养着很多女人?
唾弃这一制度是必须的,骂刘彻薄情寡义也可以。刘挽反省自身,她要是想改变刘彻宠别的女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男人有钱有权,又可以明正言顺的寻花问柳,纳天下美人于怀,让他不玩女人,无异于让他有钱不花,有权不用。刘挽长长一叹,明了自己任重道远。她得有失败的心理准备。
“哎哟!”刘挽脑门一阵吃疼,抬头一看,好的呢,刘彻一指弹在她的脑门上,她可不疼吗?
“一个孩子叹什么气?你听懂我跟你舅舅说的话了?”刘彻习惯于怀里抱着刘挽跟人说事儿,如果说原先没有适应,一年多下来也习惯了。谁让刘挽粘着他。先前刘挽粘起霍去病的时候,刘彻都吃醋了!
后来刘彻就把霍去病弄到跟前来,读书后就到他跟前练武,如此刘挽不就顺理成章往他怀里跑了。
本来刘彻在跟人说起国家大事时,其实也想让人把刘挽抱走,架不住刘挽扒着他的袖子,一副死也不走的样儿,也把刘彻逗乐了,确定刘挽留下不会哭也不会闹,刘彻也就无所谓说什么都让刘挽在跟前。
一来二去刘挽可不就从刘彻那里得到外朝的信息了!
要说不说,刘彻心眼是真多,此时的外朝窦婴跟田蚡斗得极精彩,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窦家的势力随着窦猗房一死是被刘彻努力清洗不假,窦婴在呢,正是因为他在,他就能凝聚起一些不愿意和田蚡同流合污的人。况且窦婴眼下背后靠的更是刘彻!
田蚡背后是谁?是太后王娡。
明摆着现在是皇帝和太后争权斗起来了,该站位的人不自觉点,难道还想等别的什么机会吗?
揪着田蚡犯的错把人闲置在家不过是刘彻的开始,要知道自打窦猗房去后,田蚡可是成为了大汉的丞相,门客众多,动一个田蚡并不能把田蚡和王娡的势力连根拔起。
在刘彻对窦家动手的情况下,突然又要开始出手清洗田蚡和王娡的势力,难免让朝臣不安。可是如果窦婴能和田蚡斗起来,两人相互牵制,就不需要刘彻出手,他只需要顺理成章的等待即可。
刘挽想通其中关键,默默的低下头,汉武帝的脑子但凡不好使,能把一朝的臣子治得老老实实?
如今刘彻是还年轻,在很多事情上差了一点道行不假,瞧着吧,将来刘彻不定怎么让人畏惧。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眼下对刘挽而言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卫子夫的肚子!
在刘挽跑得利落的时候,小/嘴也能利落的说出一连串的话后,卫子夫生了。
嗯,对一众人来说是件失望的事,卫子夫生下的又是女孩!
刘挽没有意外,卫子夫三女一子,她后头本来就是妹妹。
不过,这事让刘挽想了想又觉得对她是一件好事。
毕竟窦猗房活着的时候瞅着刘挽很是以为刘挽能引来皇子,卫子夫生下女儿,在一定程度上会摧毁一个个人看着她的虑镜,别把她爹娘生男生女的事寄托在她身上,她没那奇异的能力。
这一回刘彻流露出了失望,是啊,刘彻已然不年轻,他需要一个儿子,也必须要有一个儿子。
卫子夫也是藏不住的失望,然也只是长长一叹,并没有多言。她也是女儿,曾经也为父母所不企盼,若非立足宫中须得要男孩,卫子夫并非不喜于女儿。
刘挽挺高兴的,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新的生命,刘挽闹着让刘彻给新生的妹妹取名字,还要封号。
“你倒是敢提要求?”刘彻失望的打量被人抱在怀里的三女儿,却没有要上去接过的意思,刘挽在他面前,正扒着他的腿同他要求。
“本就该如此。父皇快取。”刘挽不管不顾的撒娇,扭着唤刘彻道:“父皇快取,快取。”
“你取一个。你最近不是闹着人给你读书?”刘彻丝毫没有为难一个孩子的不好意思,反而让刘挽给刚出生的三女儿取名字。
刘挽瞪圆了眼睛,刘彻看得没忍住的笑了,伸手捏了捏刘挽的小脸蛋道:“学以致用,才不算白学。什么时候你想出一个好字,一个好的封号,就给你妹妹。”
“嘉,刘嘉,令仪。”刘挽脑子飞转,同时解释道:“嘉,善也。”
刘彻本意是要为难刘挽的,没有想到刘挽顺口就想出一个上佳的名字和封号,惊奇的望向刘挽,刘挽骄傲的昂起头道:“五经博士教的,他们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一脸的求表扬!
刘彻上下打量刘挽一圈,他不是不知道自家女儿的聪慧,怎么也想不到会如此的聪慧。想自霍去病入宫以来,刘挽跟着霍去病读书识字,那是从不间断。
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能坐得住,除了饱了困了让人抱走,听五经博士讲课最是积极,刘彻也不是那会管着儿女的人,五经博士们一开始有异议,结果发现刘挽十分乖巧,就一个霍去病作为学生,多一个奶娃娃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对吧!
结果刘彻今天终于意识到了,他认为读书上课纯属凑热闹的刘挽,却不是白上课的。
嘉者,善也。由不得刘彻多想。没能如愿得到儿子的刘彻确实有些失望,加之有珠玉在前,无论是卫长公主也罢,刘挽也好,一个是第一个女儿,一个是有灵气又极喜于他这个父亲的代表,都不一样。
偏刘挽取了这个字,嘉,善也,封号又是令仪,实在让刘彻觉得意义深远。
“这是我昨日刚学的字,先生们都说这个字极好,父皇说话要算数,算数!”刘挽才不管刘彻怎么样审视的眼神,她学的字不多,不巧,昨天刚学了嘉字,用起来完全是顺手!
好吧,刘彻此时哪里还会有怀疑。孩子嘛,昨天刚学的字,寓意极好不就用来取名了,岂有什么别的深意,他想太多了!
“好,既是好字,就为你妹妹取名嘉,封号令仪,令仪公主。”刘彻也不是那吝啬的人,既是他的女儿,封号早晚是要给的,刘挽为妹妹争取得早一些,他顺势而为有何不可?
刘挽一听欢呼道:“父皇最好了!”
原本心情有些郁郁的刘彻听着刘挽欢喜的声音,满脸笑意的小脸,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宫里人听说刘彻给刚出生的三皇女取了名,并赐下封号,原本觉得卫子夫连着生下三个女儿,未必能再继续得宠的人明白了,女儿怎么了,刘彻高兴,谁又敢挑三拣四?
第36章 罢黜百家
消息传到卫子夫的耳边, 卫子夫不可置信的问:“陛下取的?”
“是泰永公主。见着令仪公主的时候,泰永公主便缠着陛下为公主取名,陛下让泰永公主取。恰好昨日公主在学堂学了嘉字,陛下听着觉得甚好, 故取名为嘉, 封令仪公主。”宫女连忙解释来龙去脉, 卫子夫听完眼中流露出惊叹, 随后笑了。
“咱们泰永公主很是疼爱令仪公主呢。”想泰永公主才多大的孩子,都懂得为自己的妹妹争取名字和封号了。莫以为一个名字一个封号无关紧要, 恰恰相反, 极为关键。
要知道不得宠的皇女或许未出嫁都得不到一个封号。公主也是爵位, 皇帝之女可封公主不假, 未嫁时不得封为公主的皇女比比皆是。
卫子夫其实也挺愁的,第三个依然是女儿,她生怕刘彻嫌弃又是一个女儿。
如今,卫子夫心中大石算是放下了。
刘彻无论喜与不喜, 他能为刚出生的孩子取名, 赐下封号,足以让卫子夫和刚出生的孩子在宫中不受人白眼。
一切的功劳确实是刘挽的,卫子夫想到刘挽总喜欢粘着刘彻,粘得刘彻都习惯了,除了早朝外,刘挽日常除了和霍去病读书, 可不就都在未央宫的宣室里和刘彻一道。
卫子夫从来不阻止这样的事, 她为此得利几何, 她有数。
而今, 不仅仅是她得利, 刚出生的刘嘉,令仪公主,何尝不是一样得利!
可以说,卫子夫终于可以放心的坐月子了!
而前朝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刘彻终于寻到最符合他需要求的新政政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董仲舒此人,刘挽在先前没有见到过,只知道刘彻在不断的召集天下的儒士前来长安。额,以至于刘挽想多缠着刘彻听听如今的儒家学者们都是什么模样的,都被刘彻顾不上。
所以在此之前,刘挽并不知道哪一位是董仲舒。
倒是刘彻连着小半个月和儒家学者们聚集在一块讨论,在此过程中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包括刘挽。
当刘彻再次临朝是,便下达诏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啊啊啊,刘挽听说此诏令的第一时间只为自己错过历史鼎鼎有名的天人三策而惋惜!
所谓天人三策,是刘彻和董仲舒的对话。第一次策问,刘彻问的主要是巩固统治的根本道理,第二次策问,刘彻主要是问治理国家的政术,第三次策问主要是天人感应的问题。
天人三策中,董仲舒明说了,只要不是在六艺之列的,(所谓“六艺”,就是过去读书人必备的六种才能,“礼”,“乐”,“射”,“御”,“书”,“数”。)和孔子那一套儒家思想的人。都不许其发展下去,不允许和儒家思想一起存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教派和学说就不会再来迷惑百姓,国家的法律和制度才能显示出地位。老百姓也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教育子孙后代。只有思想统一才能有统一的法度,百姓才有行为的准则,这样才能维护与巩固政治的统一。用思想统一来巩固政治统一,思想应该统一于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上,百姓也知道该遵循什么,怎么做了。只有政治统一才能长治久安,此时的汉代政治是统一了,但不稳固。统一思想成了大一统的关键。
董仲舒提出的大一统啊,对后世的影响自不必说了,别问什么刘挽为什么不阻止,她又不是不知道从此以后儒家思想对后世的影响,以及对人们的压迫?
咱就说,如今这天下有谁能拦得住刘彻决定干的这事儿吗?
历史发展的需要,并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别说刘挽话也只是稍稍说得更利索而已,哪怕她能口若悬河,她能改变刘彻的决定?
况且,儒家思想对人们的禁锢,是由汉武帝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的这个头不假,后世王朝其实一直都在不断改变,纵然刘挽确实阻止得了刘彻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世难道别的皇帝就不会推行同类的政策?
儒家思想适合于封建王朝皇帝的统治,正因如此才会被传下去。
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改变。
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非全然无利。就她所读过的天人三策里,董仲舒所提出的大一统,难道不是在此后刻入华夏子孙骨子里了?
从那以后,反对一统的人都被人所抨击,人人都知道国家不容分裂,谁要是敢分裂国家,就是国家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刘彻和董仲舒的对话,她竟然没能亲自见证他们达成共识的重要的时刻,她能不惋惜吗?
刘彻诏令下达后,不意外引起极大的轰动。
罢黜百家,这对于自建国以来尊黄老之术,采用无为而治的大汉朝上下来说,都是一件让人很难接受的事。既要尊儒术,对于各家的思想,著作,刘彻可以说是下令将书籍啥的都进行一定的清理。
底下的人是怎么推行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就上层社会,当朝来说,纵然不是学习黄老之术的人,听闻刘彻这一举措,不知怎么的就有人提起秦始皇焚书坑儒的事了,无非是想阻止刘彻推行这样的政策。
可是,董仲舒所提出的儒家治国之道,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阳为夫而生之,阴为妇而助之;春为父而生之,夏为子而养之;秋为死而棺之,冬为痛而丧之。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字字听在刘彻耳中,无一不让刘彻震惊,也让刘彻暗暗下定决心,他要把大汉变成一个有法度,有规矩的王朝!
底下臣子们提的各种反对意见,认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对天下文化带来什么样不好的影响,他知道一定会有,然而在利弊之间,他理所当然的选择对自己这个皇帝,对大汉统治有利的局面。谁也休想阻止他。
如此一来,朝堂热闹了,大汉也是相当的热闹!
可是朝堂争执不休,刘挽却注意到刘彻如那蛰伏许久,终于让他等到时机的猛兽,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刘彻必会成事。
“朝堂安定,人心拢合,一切只是开始。”偶尔刘彻在抱着刘挽看奏折的时候,神色坚定的开口。
刘挽瞅着刘彻,知晓最近骂刘彻的人不在少数,都说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为误国误民,大汉怕是要亡在他的手里。
刘彻由着人骂,哪怕刘挽也曾亲耳听见有人骂得极狠,生怕刘彻下令将人拖下去砍了,毕竟刘彻的心狠后世皆知,出了名的了。
然而刘彻听着人骂着,竟然完全没有要把人拖下去砍了的意思,也是让刘挽觉得神奇!
末了刘挽又给了自己一记白眼,她莫不是忘了如今的刘彻尚且年轻,没到那一言不合即杀杀杀的地步,她倒是一概而论了。
不杀挺好的,动不动就杀人,真成暴君了,岂不是让人害怕。
虽然没有见到天人三策的名场面,在刘彻又一次召见董仲舒时,刘挽总算见到了董仲舒。想到这位毁誉参半,也实属正常。
眼前的董仲舒实际年龄只有四十来岁,头发却有些发白,面容他普通,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或许是得到刘彻的认同,董仲舒浑身上下都充满朝气,给人一种厚积薄发的感觉!
“陛下。”董仲舒同刘彻见礼,和日常人见到刘彻所不同只是单纯作一揖,董仲舒却是行了叩拜大礼,在那一刻,刘挽感受到封建礼教的恶意,叩拜大礼什么的,起,落,拜,能累死个人。
要命的是,董仲舒一套下来如同行云流水,姿态优美,好看得刘挽都想再看上一回!
不不不,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余光瞥到刘彻,刘挽没有错过刘彻在看到董仲舒的礼数周全时,眼中流露的满意,以及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刘挽低头,扣手掌。
真,皇帝都是变/态的人,就喜欢被人捧起的感觉,高高在上,脚下都是对他伏首称臣的人,这极大的满足作为一个皇帝的虚荣心。
日子难过!
刘挽深感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儒家是最讲礼数的人,哪怕董仲舒的儒家思想并不是完全参照孔孟之道,那也是打了他们的旗号。《仪礼》都是孔子十分推崇的,提出大一统思想的董仲舒,不可能不明白一个道理,对于皇权来说,皇帝而言,尊卑之分也要规定好了!
“董先生请起。”刘彻受完大礼后,终于是把人叫起了。被刘彻抱在怀里的刘挽被刘彻一颠道:“这是朕的泰永公主,朕方才在看你的《天人三策》,读了些给她听,她听得倒是入神。”
这个,这个,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于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做法,刘挽自知无能改变,但相对于于后世完善的一套规矩,刘挽不是得想想应该怎么样才能在刘彻推行的政策中找找漏洞。
既然刘彻决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因为《天人三策》,刘挽岂有不认真听的道理。
第37章 天人感应
听到刘彻所言的董仲舒一愣, 目光落在刘挽身上,才注意到刘挽长得灵动清秀,眼眼弯弯,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不过, 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董仲舒怎么可能认为在刘彻怀里, 须得刘彻抱的刘挽能听得懂《天人三策》
只是刘彻说了, 要的无非是一句夸赞, 董仲舒岂会吝啬。
“陛下的公主自是聪慧,极肖陛下。”董仲舒夸人也夸得十分有技巧, 听听他的话, 他是在夸刘挽对吧, 实际上夸的是刘彻, 刘彻聪明吗?必须聪明,要不聪明哪能看出他所答的《天人三策》十分符合如今的大汉?能助刘彻稳定江山?
“想要真正做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朕要用儒家之人, 要求世人皆读儒家之书, 那些书,哪些该留,哪些该弃,董先生可有方向?”刘彻听着董仲舒的夸赞,高兴是高兴,另一个问题他也指出来。
刘挽惊叹无比的转头望向刘彻, 啊啊啊, 谁说古人傻来着, 你们才傻呢!听刘彻话里的意思, 懂他要干嘛不?罢黜百家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刘彻明摆着要用儒家之人,却不代表世人都会学儒家,想要做成独尊儒术,必须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的,教材!
现代的人不会有人觉得教材不重要吧!
两千年前,刘彻就已经懂得要改变从根源捉起,让人读的什么书,书中什么内容该留,什么内容该弃,就是刘彻眼下最想干的事!
所以,他们两千年后读的所谓百家之名著,都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取舍和阉割。
刘挽惊叹不矣,董仲舒却像是早有准备的道:“某已经为陛下准备。”
好嘛,聪明人不要太多,何止是刘彻,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也明白要做到这一点须得准备些什么,因此,他再来见刘彻就是把自己的准备奉上。
“书,某已然备好,陛下可以让人随在下回去取。”董仲舒已经在第一时间告诉刘彻答案在哪里。
刘彻笑笑问:“是哪些书?”
“《诗》《书》《礼》《易》《春秋》五部经书,”董仲舒没有任何犹豫的给出答案,刘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也是饱读诗书的人,自知这五部经书的内容。董仲舒选择这五部经书,理由呢?
“《诗三百》以陶冶,《尚书》《春秋》为史,读之知兴亡之道,治国安民。《礼》学的是礼仪,不可或缺。人若不知礼,与禽/兽何异?《易经》此书,诸经之首,三玄之一,习之可知天下事。”董仲舒像是知道刘彻心中疑惑,无须刘彻出言相询,他答来。
刘挽默默低下头,五经啊,四书五经中的五经,就是董仲舒提出来的,她想的是,她是不是应该庆幸一番自己投生了汉武帝时期,可以有幸不用看阉割版的百家经典。
额,应该,可能,就算要全天下的人都看改动后的书籍,刘彻也不会不留些完整版的让人瞧瞧吧?
刘挽再一次深恨自己太小,小得哪怕想看书都不成。
难道不是因为她不太识得如今的字?
简体字和小篆是相当有差距的!
想想读了十几年的书,突然一把回到解放前,她成了文盲,照样得从头学起,刘挽觉得人生无望了!
“董先生既然已经做好准备,不如进宫给朕讲讲。”刘彻并不是一个轻易做下决定的人,好与不好,他都要验证一番。既知书的重要性,刘彻自然是要有把握才会决定放手。
“在下之幸也。”董仲舒求之不得,刘彻愿意听他讲课证明在刘彻那儿他有机会,这些书改了什么,用了什么,董仲舒也需要向刘彻解释一番。
“父皇,我也要听。”叹息无用,除了继续学,好在这个世道立足,刘挽再无他法,那就学,捉住机会的学。怎么说这辈子的起点也比上辈子要好,大汉最顶尖的学者当她的老师,她能学到很多以前学不到的东西。
刘彻低头看了刘挽一眼,刘挽郑重的道:“父皇说好的东西,我要学。”
啊!竟然是因为他说好就要学吗?刘彻露出了一抹笑容,捏了刘挽的小鼻子问:“你听得懂?”
“听不懂才要学。”刘挽答得理直气壮。开玩笑,要是她什么都会了,她还用学吗?
就是因为不懂,更应该有一份好学上进的心!
“行,那就一道听。”刘彻摸摸刘挽的头,父女二人一道听课什么的,有什么压力吗?
刘挽得偿所愿,自是喜上眉梢,朝一旁的董仲舒甜甜一笑。董仲舒觉得,或许在他眼前这位看似小,啥也不太懂的小公主,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董仲舒是一个有才之人,他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招收了大批学生,精心讲授。他讲学,在课堂上挂上一副帷幔,他在帷幔里面讲,学生在帷幔外面听。同时,他还经常叫他的得意门生吕步舒等转相传授。也正是因为他,大汉得了一大批人才,他的学生后来有的当了诸侯王国的国相,有的成了长吏。由于董仲舒广招门生,宣扬儒家经典,他的声誉也日益扩大,在汉景帝时就当博士,掌管经学讲授。
因此,在刘挽看来,听董仲舒讲课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
别说刘挽听得津津有味,刘彻何尝不是如此。不过,相比于刘挽一味的听,压根不敢提问,刘彻是个有惑必问的主儿。
董仲舒在讲《春秋公羊》时,刘彻问起董仲舒为何偏爱于《公羊春秋》。《春秋》是为鲁氏《春秋》,孔子所著。都说微言大义,因此《春秋》所载十分简洁。以至于生出了注释的版本,如《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榖梁传》。董仲舒独爱于《春秋公羊传》的原因,刘彻很是好奇。
“左氏褒贬或有不确之处,但所述事实,都是根据古代正史,如果不明事迹的始末,何能臆断是非。然《左传》多载神鬼之事,多有失真。谷梁子与公羊同师,文比公羊更少,但有些精义,或为公羊所不及。《公羊传》自子夏到公羊寿,经过六传,皆是口耳授受,又加经师附益,难免不失圣人之意,然而大义相传,其释史十分简略,而着重阐释《春秋》所谓的“微言大义”,用问答的方式解经。某甚以喜之。”董仲舒明白刘彻是在试探,亦无妨,他偏爱于《春秋公羊传》并无不能告人之理由。
刘彻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董仲舒的答案。
可是刘挽也注意到了,董仲舒是指责《左传》多记鬼神之事,多有失真不假,却也一再强调所谓的天人感应。什么是天人感应?
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是以社会、政治来说的。
他把《春秋》中所记载的自然现象,都用来解释社会政治衰败的结症。他认为,人君为政应“法天”行“德政”,“为政而宜于民”;否则,天就会降下种种灾异以谴告人君。如果这时人君仍不知悔改,“天”就会使人君失去天下。
所以,董仲舒算是一个有神论者。不信《左传》的神鬼之说,又相信天人感应,董仲舒够矛盾的。
很明显,他所提的这个观点并不能得到刘彻的认可。
天人感应,刘彻信天吗?相比之下他更相信自己。
什么广施德政以得天下,不过都是骗人的鬼话。相比之下,刘彻是更相信法家所说的人之初性本恶。
对的,董仲舒的种种说辞,打的虽然是儒家的旗号,实则行的分明是法家的那一套,恰好就是刘彻所认为可以控制大汉的一套。
那么董仲舒在其中夹带的天人感应,听可以听,毕竟用来糊弄人是可以的,要说刘彻有多相信这一套,他要是真信了所谓的天人感应,史书上能评价他刻薄寡恩?
反正刘挽就注意到了,刘彻在听到所谓天人感应的内容时,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兴致勃勃。不巧得很,刘挽也是一样!
哪怕刘挽作为一个算是投了胎的人,她也是无神论者。也不对,应该说她更愿意相信,哪怕满天的神佛很多,世上的人更多,神佛们不可能满足人们的所有愿望。如果神佛能做到这一点,那所谓的神佛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都有神佛帮人达成愿望了,谁都有了后台,也就等于没有了后台。
所以,想要得到什么,还是自己去努力吧。努力了一定会得到回报!
满意于董仲舒所提的五经,刘彻并非全然推广董仲舒的所有学说,针对董仲舒提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刘彻并未真正采纳,而是采取了“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的方针,也就是将儒学提升为官方意识形态的同时,也保留了诸子百家之学。
显然,刘彻并非想要将百家尽灭,毕竟他现在愿意用的也并不是真正的儒家学说,谁也不敢说,将来的天下不会需要别的学派以救苍生。刘彻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只是将儒家的地位提高了而已,并非要灭了其他的学说。刘挽在得知此事后,默默给刘彻竖起大拇指。
第38章 密谋反击
说刘彻狠的人看看吧, 刘彻也并非不让其他学派生存!否则按董仲舒的意思,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各家才是真正的没有活路。
嗯, 推出“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的是刘彻不错, 没想对各家赶尽杀绝, 以令各家得以传承下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刘挽至少为之庆幸。
朝堂上随着董仲舒的出现,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儒家学士渐渐取代黄老之术在大汉朝堂的地位, 纵然有人对此不满, 亦无力回天。
董仲舒,大才也,刘彻也不吝啬,把人放到江都王刘非那儿出任国相。刘非是刘彻同父异母的兄长, 此人天生好武, 吴楚七国叛乱,他年十五岁,有勇力。上书自请击吴,被任为将军,吴破,徙为江都王, 治故吴王所属之地。
对一个有战功的兄弟, 刘彻一个从来都在思考怎么才能把所有诸侯王都解决的皇帝来说, 暂时虽然不把刘非当成威胁, 也是提防的。
不过, 朝廷中心毕竟人多口杂,各方面对董仲舒并不友好,动弹不得刘彻的人,想方设法企图解决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仲舒,以泄心中怨气。道理都懂,刘彻既不想让董仲舒折在长安,可不就得把董仲舒放出去。
刘非那儿,仅刘非一人来说,刘非是一个直肠子,把人放到那儿去,不用担心他会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要董仲舒的命。
于是,在董仲舒把五经讲完之后,董仲舒被放到江都王刘非那儿去了。
朝堂安定,刘彻开始摩拳擦掌的想要对付匈奴,不承想,没等刘彻寻着机会,匈奴再次进犯!
想想去年大汉才与匈奴和亲,才过了一年的时间,匈奴再次进犯,不出意外,刘彻震怒,咬牙切齿的喃咛道:“匈奴,匈奴。”
卫青眼下尽是恼怒,但凡有几分血性的男儿,岂能不气不恼?匈奴请和亲时说得多好听,去岁大汉不仅送去公主,又送了不少粮食绸缎盐等生活用品,不过才一年,匈奴再犯边境,他们拿大汉当成什么了?当一个储物仓?什么时候想来取粮食等物资就来,他们还不必费心经营!
耻辱啊,莫大的耻辱!
刘彻气得来回跺步,半响后终于发话道:“把李广、公孙贺、王恢他们都给朕叫进宫来。”
匈奴,一再欺人太甚,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当真以为大汉任人欺压!
霍去病的消息比刘挽灵通多了,怨恨匈奴的同时,霍去病不忘告诉刘挽道:“匈奴可恨,将来我一定要将他们打得丢盔卸甲。我会带领我们大汉的军队踏平他们的祁连山,叫他们休想再犯我大汉。”
两年的时间,霍去病长了小半个头,勤习练武的霍去病自上而下都透着一份张扬傲气,每每提及匈奴,霍去病恨匈奴之余,何尝不是越发勤奋努力的学本事。
刘挽一听立刻想起了大名鼎鼎的马邑之谋,那算拉开大汉与匈奴十几年交战的序幕,可惜,计划泄露,以至于埋伏不成,也让刘彻明白一个道理,他大汉在不断的强大,并不意味着匈奴原地不动。乖乖的等着大汉去打。他们用计,匈奴也有能人识破他们的计划。
要说大汉出兵匈奴,得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都得落在她舅舅卫青,眼前尚且年幼的表哥霍去病身上。其他人跟匈奴的交战,看起来兵马一样,架不住他们就是打不过匈奴。
刘挽也不想夸自家舅舅和表哥的,无奈史书记载都摆在眼前,由不得人否认他们二人的功绩。
嗯,扯远了,如今最关键的问题难道不是该怎么样想办法让刘彻的马邑之谋尽可能成功?
“表哥知道我父皇在准备什么吗?”刘挽既然知道马邑之谋因泄密而以失败告终,不提醒刘彻完善些他的计划,那怎么行。
匈奴欺人太甚,既要占大汉的便宜,又不愿意履行两国定下的约定,实在可恨。
刘挽能够明白大汉上下无数人内心的那份怨恨,不满,都是对匈奴的。可是无人能够忘记多年前,汉高祖刘邦以为匈奴可以轻易灭之,率三十万大军抵御匈奴,却惨被匈奴所围,险些回不来的事实。自那以后,大汉对匈奴一直都是和亲以望匈奴能够不进犯大汉。
那时的求和,至今将近七十年。
多年以来大汉的皇帝一直都坚定推行这样的方针,不和匈奴打,一味的退,一味的让,为的是给大汉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
大汉自上而下,有太多的人对匈奴充满了怨恨和不满,可以说,想要对匈奴动手反击的想法充斥在不少人的脑子里,却也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大汉打得过匈奴吗?
当年的汉高祖刘邦,大汉的开国皇帝率领三十万大军出击匈奴,败了,如今他们的皇帝比之汉高祖刘邦如何?
须知当年的刘邦打下了大汉的天下,刘彻这个皇帝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让人相信他比得过开国的皇帝刘邦,难道以为只凭刘彻有灭匈奴之心?
刘彻明白,他须得证明给天下人看,匈奴不是不可战胜的!
因此,马邑之谋对于刘彻的意义十分重大,不仅是大汉需要证明匈奴并非不可战胜。作为大汉的皇帝,刘彻也要证明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先祖无法对付的人,他能对付!
“出击匈奴。”霍去病没管刘挽为何有此一问,肯定的告诉刘挽,眼下的刘彻到底想干什么!
“如何出击?”刘挽好奇继续追问,霍去病一滞,为难的捉了捉头道:“不知。陛下不让我去听。泰永你去?你去听了告诉我,我想知道。”
听听,一说起出击匈奴的事,霍去病比谁都有精神,刘彻和大将们讨论如何出击匈奴,霍去病没能靠过去听上一听,很是引以为憾,因而将主意打到刘挽身上!
刘挽!!!她还想让霍去病去呢!
霍去病立刻哄起刘挽道:“泰永,去吧去吧。”
“一起?”刘挽一看霍去病真不知道点内情,好说,他们一道偷听去。
这个事霍去病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忙不迭的点头,两人一道前去。
未央宫里的人早就熟悉霍去病和刘挽两人了,见着两人进来,无人敢拦。不过等刘挽和霍去病要进宣室时,门前的华刻连忙拦下人道:“小公主,霍公子,进不得进不得,陛下和大臣正在议事。”
“我知道,我不吵,我就听听。”刘挽俏皮的冲华刻眨眨眼睛接话,华刻
“父皇有吩咐我们不许进?”刘挽瞅着华刻一脸为难的样子,立刻问上,华刻如实点头,并没有!
刘挽高兴了,“我们就在边上安静的听,保证不会打扰父皇。”
华刻是不想的,虽说刘彻没有吩咐不许刘挽和霍去病进去,也没说他们可以进去。
“你要是不让我进,我闹了哈。”像是知道华刻打什么主意,刘挽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出言威胁,提醒华刻千万想好,她要是闹起来动静可就大了,她自问有把握不让刘彻怪罪,华刻呢?
好的呢!华刻瞅着一脸古灵精怪,势在必得的刘挽,不得不退了一步道:“我的小公主,霍公子,你们听归听,千万别发出声音,若是惊扰了陛下,奴担当不起。”
“一定一定。”刘挽连连附和,如何安人心,必须得学!
霍去病给了刘挽一个赞许的表情,瞅瞅他的小表妹,再小也是公主,既是公主,又得圣宠,伺候在刘彻身边的人能不懂这个道理,客客气气的放人进去呗。
两人无二话,掂手掂脚的走进去,室内传来一阵讨论声,“诱敌深入,兵出而歼之,何人能诱敌而来?”
“小人愿意诱之。”
刘挽和霍去病都不大,躲在柱子后头既能看见他们每一个人,又不会被人发现。
“这是谁?”刘挽看了那人身上的衣裳,身着白衣,并无纹饰,一看就不是官场中人。
自请诱敌,那不就是诱匈奴吗?什么人那么大的口气?
“陛下,这位是雁门马邑一带的豪商聂壹。正是他向臣提议的诱敌匈奴以灭之。”有人站起来算是为刘挽解惑。
豪商,不是富商,而是豪商!
刘挽脑补着这一位到底有多富。
刘彻已然问:“你要怎么取信于匈奴,才能将他们诱进包围圈?”
背对着刘挽的聂壹叫刘挽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见他沉着的答道:“小人与匈奴也有生意往来,此去匈奴,小人可以送上金银珠宝粮食,再告诉他们,大汉和小人有生意上的往来,一大批的粮食和日常用物正往边境用来,就在马邑。去岁大汉与匈奴和亲之后,大汉朝已经取信于匈奴,只要诱之以利,必定能将之击溃。匈奴一再进犯大汉,正是冲大汉的粮食和一应用物。”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商人最是了解何为利。因利而动的何止是一人,一国也是难逃利益的诱/惑。
“你,想好了?”刘彻突然那么一问,在场的人都明白刘彻话中何意。以利诱之,无论成功或者失败,聂壹都可能会死。
第39章 漏洞
聂壹诚恳的答道:“小人自从道出此计开始就已经想好了。小人是大汉的子民, 虽有些家财,然边境不宁,民不聊生,小人看在眼里, 亦心急如焚。天下兴亡, 但为大汉子民, 皆不能忘, 若能为大汉略尽微薄之力,实小人之幸也。”
此话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无一不让他们震撼。
是的, 商人从来在他们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因利而动的人, 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国家的生死存亡。
聂壹却用行动告诉他们, 谁说商人眼中只有利,没有半点家国天下?
以利而诱匈奴,聂壹何尝不是用命为大汉诱敌?
既以利,也以命, 这样的人不值得人们肃然起敬吗?
“朕会记得你的功劳。”刘彻肯定聂壹的付出, 聂壹岂敢受之。
霍去病于此时却冒了出来道:“陛下,诱敌深入重要,难道将士出击不重要吗?陛下,霍去病愿意领兵出击匈奴。”
刘挽正为聂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而震惊呢,马邑之谋最关键的人物正是这位聂壹,可惜马邑之谋失败了, 关于聂壹的结局并无记载。她正在感叹如此血性报国之人不该没有一个好下场时, 得, 霍去病已然控制不住的冲出去, 自请出击匈奴!
啊啊啊!别的不说了, 瞧瞧在背后的华刻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说好的不会引起刘彻的注意,不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呢?
“你怎么在这儿?”刘彻听到声音立刻看了过来,瞧着霍去病涨红了一张脸,握着小拳头一副要立刻出击匈奴的架式,刘彻也没有错过柱子后面另一个小身影。
“泰永。”刘彻扫到刘挽露出的衣角,刘挽努力的缩在后面,完全没有自觉出来的意思,行,刘彻唤来。
刘挽瞪了自家的表哥一眼,不得不乖乖走出去,冲刘彻小跑过去,扑入刘彻怀里唤道:“父皇。”
刘彻没有抱刘挽,低头打量刘挽透着不满的道:“你们两个”
“父皇,匈奴进犯,孩儿也想去打匈奴。”刘挽岂不知要如何平息刘彻心中的不满,握着小拳头挥动着。刘挽只为证明一点,她也是关心国家的人,听闻匈奴再次进犯,她的想法跟刘彻是一样的,出击匈奴,狠狠的打上匈奴一顿,好让匈奴记住大汉不可犯!
“陛下,我也是。”霍去病方才听得激昂,刘挽一个才三岁大的孩子都有一颗出击匈奴之心,何况他早已以此为毕生目标!
好,刘彻初初能关注到霍去病,正是因为霍去病有一颗灭匈奴的心。
只是刘彻也没有想到,刘挽也有。
“天下兴亡,连聂先生都有为国舍生而谋的志向,何况孩儿可是大汉公主。父皇,孩儿将来也要击溃匈奴,我要让匈奴人知道,大汉的公主不仅能和亲,也能踏平他们匈奴。”刘挽心里能没有怨气吗?对,这些年大汉去往匈奴和亲的公主们都不是真公主,只是宫女,那也是大汉的子民,大汉的女人。
匈奴欺人太甚,刘挽既想为大汉争,也为天下女子争。
“好!”刘彻最喜欢听的莫过于人人皆有灭匈奴之心,霍去病如是,刘挽也立下如此宏愿,刘彻喜得弯腰抱起刘挽,“虽为女儿身,却有男儿之意气,甚好!”
“我大汉上下一心,定能灭匈奴。”有人必须得捉住机会拍马屁,众志成城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对吧!
霍去病听着一个个忙着给刘彻拍马屁,他依然记得自己的初衷,冲到刘彻的面前道:“陛下,请陛下准我出击匈奴。”
他听这么一小会儿已经知道了,刘彻有出击匈奴之心,那是好事,大汉求和多年,终于将要迎来对匈奴的反击了!
如此极具意义的一战,霍去病想参与,他要参与。
“你有这份心朕很高兴,不过你们两个都太小,大汉还没有没落到需要你们两个稚子出击匈奴的时候。”刘彻再高兴霍去病和刘挽懂他的心,也并不代表他会答应霍去病的请求。
刘挽不过是为了表个态,她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去打匈奴,确定不是送人头吗?
送死的事刘挽不干!
“那等我长大了,父皇答应我,一定让我打匈奴。”刘挽何许人也,大好的机会,必须捉住机会向刘彻讨一句准话才行,哪怕可能到时候也不一定有用,留个铺垫在,至少将来能少很多的阻力。
“待你将来长大了,如果你还想,又有本事,父皇一定让你去。”刘彻答应下,纯属于哄孩子!
“一言为定。诸位都是见证人。”刘挽喜不自胜。哎哟,本以为要句话没那么容易,结果还是挺容易的,她得拉上一干臣子一道给她作证!
“公主,末将作证,末将作证。”刘彻想哄女儿,一干将军也都配合,不就是做个见证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答应了。
霍去病一看刘挽目的都达到了,他还没呢,往前迈了几步着急的追问:“陛下,那我呢?”
刘彻注视着霍去病道:“你也一样。好好学本事,待将来有你出击匈奴的时候。”
可以说,刘彻是对霍去病寄以厚望的,在刘彻的眼里,尚且年幼的霍去病有一种旁人所没有的锐气,恰好是作为一个将军所需要的。
在刘彻眼前的将军们,刘彻看得出他们对匈奴的恐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领导大汉的军队战胜匈奴。
刘彻对诸将是不满的,既因为他们没有那份战胜敌人的信心,也是因为他们一个个太过死板。
可是,霍去病太小了,他再看重霍去病也不可能让只有八岁的霍去病去做些什么。
霍去病不行,卫青呢?
卫青!刘彻有心要放一放,他需要观察观察究竟大汉的将军们都是什么样子。
刘彻不怪罪于刘挽和霍去病,末了还是想把人赶走,霍去病却理直气壮的道:“陛下,我虽然还小,不能出击匈奴,也想跟陛下学习。”
学什么?
学的对付匈奴呗。摆在明面的上的事就不用再问吧。
刘彻的视线落在刘挽身上,刘挽板起一张脸道:“孩儿也要学!”
开玩笑,有霍去病这个天才表哥在前面开路,她不跟着走,让刘彻好习惯,等着将来自己开创一条路?纯纯是疯了傻了吧!
得,一个两个都是孩子,架不住他们都有一颗击溃匈奴之心,刘彻能拒绝?能说不合适?
既然不能,别管是霍去病或者刘挽,素日嘴都挺严的,让他们听听如何诱击匈奴,也并无不可。
于时,刘挽终于有幸参与大汉反击匈奴之战的序幕,马邑之谋。
刘彻和众人将计划完善好,聂壹以自身作饵,亲到匈奴阵营,向匈奴的军臣单于诈降,称自己能斩杀马邑县令,迫使马邑举城投降,然后匈奴可尽得该城财物。匈奴单于最喜欢的就是抢大汉的财物,马邑之地不好进犯,抢是不好抢的,倘若有人能为匈奴单于谋,匈奴单于有什么理由拒绝。
“陛下,诱敌伏击,计划再好,也须随机应变。匈奴军臣单于并不蠢,倘若前往马邑途中,不见放牧的百姓,不闻人迹,当如何?”霍去病挺安静的,刘挽也一样,不过听完之后,一个将军都觉得计划可行时,霍去病指出不可预测的问题。
刘挽默默给霍去病竖起大拇指,她记得马邑之谋失败的原因就是匈奴单于有所察觉,至于是怎么察觉的,她记得没有那么细。反正最后马邑之谋以失败告终。
霍去病所指出的问题是存在的。也是必须要正视的。
一但匈奴单于有所察觉,他们的计划一定会失败。
聂壹作为提出此计的人,闻言补充道:“小人会随机应变,一定会将匈奴引入包围圈。”
如此承诺,是聂壹以性命赌上的。
霍去病扫过聂壹一眼,没有再说话。
“行军打仗,要的就是随机应变,小公子毕竟小,没有上过战场,不懂战场上的事,不为过。”有人也赶紧出声打圆场,箭在弦上已然是不得不发,刘彻要打一仗,向匈奴宣告大汉不再是从前的大汉,不再任由他们欺压。
聂壹此人,愿意舍生取义,为国而谋,他们很难再遇到同样的人。此战,打得!
刘挽感受得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一份着急,想跟匈奴打上一仗。
所以,危机是存在的,时机也不可失。
反击匈奴的序幕必须要拉开,刘彻要试,大汉的将军们也要试。从前一味坚守的局面是时候要开始逆转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想办法推动这些局面。
刘彻道:“朕等着你们带回好消息。”
此话落下,便是为此次的谈话划上一个句号。刘彻要推行这一次的计划,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大汉都需要迈出第一步。唯有第一步,才会有第二步,第三步。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不愿意出手,大汉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扭转和匈奴的关系。恰好,那是刘彻所无法容忍的。
刘挽长长一叹,再次感受到那份无力。
第40章 恳请
刘挽在众将离去的时候, 没能忍住跟着跑了出去,追在聂壹的身后,“聂先生。”
纵然聂壹提出了某个利于大汉的计划,作为商人, 在一众朝廷命官前都只能低着头, 并没有多说话。
突然听到一唤, 聂壹没反应过来, 还是有人回头瞧见刘挽,立刻停下了唤道:“公主。”
一声公主唤来, 也终于将聂壹唤得反过来。
灵动可爱的奶娃娃努力板着一张脸道:“我有事要问聂壹先生, 诸位将军先行一步。”
额, 一个奶娃娃要问聂壹, 让他们都惊讶的,有一瞬间他们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反倒是华刻一看刘挽跑出来,那也跟着跑出来了,小声询问:“小公主, 您这是怎么了?”
刘挽理所当然的道:“我有话问聂壹先生。”
啊?华刻毫不掩饰内心的惊讶, 错愕的望向刘挽,刘挽一脸的认真,似在无声回答华刻,她并非说笑,而是真有事问人。
“聂先生?”华刻头有些大,又拿刘挽莫可奈何, 这位小公主自小主意就正, 打定主意的事谁也改不了, 他得把人看好了, 别出什么茬子。
“是。”聂壹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 结果刘挽寻的真是他。至于什么原因,一会儿就知道了。
“那我们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刘挽都一再表态了,谁还敢不让刘挽问吗?一个个抱拳退去。
华刻的视线落在刘挽身上,盼着刘挽赶紧有什么事说事儿,该聊的聊完跟他回去。
没有想到刘挽冲聂壹作一揖,吓得聂壹连忙闪开道:“公主,公主,使不得,使不得。”
“先生大义,大汉甚幸。挽,谢过先生。”刘挽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正色肯定聂壹的作为。
别说聂壹了,饶是华刻何尝不受震撼,那个,刘挽是不是懂得太多?
“不敢,不敢。公主过誉,公主过誉了,小人也是有私心的。”聂壹震惊无比,赶紧解释。他其实没有那么无私,刘挽一个公主谢他,他当不起。
“人谁无私心,有私心并不妨碍你做事有利国家。先生未必不知此计之凶险。”刘挽也是没有想到,那么早就让她碰上传说中的聂壹,一个在对匈奴一战中愿意以身为饵的人。
聂壹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他的私心或许未必不会让人觉得,他在以公谋私。“公主,小人是个做生意的人,小人知道风险越大,收获越大的道理。为商者地位低下,小人有了财富,受制于匈奴,不免生出对抗之心,能得朝廷相助,甚幸。”
丝毫不以为功。
刘挽望着聂壹道:“如此,愿先生得偿所愿。也希望先生能够安然无恙。”
旁的话,有华刻在,刘挽不好说得再说。她由衷佩服为国家,为民族舍身忘死的人,也希望聂壹能够好好的活下来。
聂壹有些触动,计划说出来后,没有人关心聂壹会不会死。刘挽是第一个跟他说,希望他能平安回来的人。聂壹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出生入死多少回,他早已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却在一个孩童的嘴里听到对于他这条性命的看重。
是啊,也只有稚子才会懂得生命的可贵。
倘若见多了边境的血雨腥风,知晓了人命如草芥的残酷,刘挽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希望他安然无恙。
可是,聂壹依然想要感激刘挽。
“公主放心,小人一定会努力活着回来。”聂壹此行早已生出了必死的决心,不过被人叮嘱让他活着回来,聂壹也是为之高兴的。哪怕是单纯哄一哄刘挽,聂壹也觉得要哄的。
刘挽看得出来,聂壹并不认为此番前去他还能活着回来,而他依然选择笑着答应她。刘挽的心下沉甸甸的,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为了保卫家园,不知有多少无名的人舍身忘死,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些人,才让华夏千年得以传承下去。
聂壹此人,当敬!
刘挽再一次冲聂壹作一揖,聂壹依然不敢生受,连连回礼道着不敢,不敢。
“公主,回去吧,陛下等着您呢。”华刻似是有些明白了刘挽为什么会来寻聂壹,听着刘挽同聂壹说的那一句希望他能平安无恙的回来,他也受到触动。没有人想死,世间纵然有再多不好,能活着他们都想活着。
可是他们都知道,对于世间大多数的人而言,他们的命算不上命!
不知怎么的,华刻忍不住多看了刘挽一眼,有一些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华刻忍下,还是催促着刘挽赶紧去,刘彻眼下必然是在宣室内等着她。
刘挽应了一声,朝聂壹挥挥手道:“先生慢走。”
聂壹啊的一声,与刘挽见礼道:“小人告退。”
末了也不忘同华刻作一揖,这才退去。
刘挽望着他的身影,盼着他们一番筹谋能够成功。直到聂壹走远,消失在刘挽的视线之内,刘挽才转身走回宫殿。
霍去病正在沙盘上和刘彻绘声绘色的道:“将来我一定要抵达匈奴的圣地,祭告天地神灵,也让匈奴的人知道,我大汉的强盛非他们所能抗衡,再将他们全都给陛下捉回来。”!!!刘挽想到霍去病开创封狼居胥,武将的最高标准。不是吧,霍去病是打小已经立下宏愿了?
咳咳咳,刘挽再次为之惊叹。
刘彻甚是中意霍去病的意气风发,也不管霍去病的宏愿在世人看来是怎么样的荒诞,刘彻却认为一个人须得有这份野望,才会朝着目标前进,完成。
“好,朕等着你踏平匈奴圣地,祭告天地神灵,好让他们知道,此后那将是我大汉的疆域。”刘彻欢喜的附和着霍去病,支持着霍去病朝这个方向努力。
得,果然霍去病的飞扬骄纵,肆意洒脱都是刘彻宠出来的。
霍去病乐呵呵的笑着,让刘彻继续给他讲讲沙盘上的位置。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要打仗,就得对各地理位置了如指掌,否则从何打起?
刘彻也不是什么事都揽的,连忙道:“想知道这些地方是哪里,朕唤人过来告诉你,朕所愿不多。如果将来你能领着我大汉的兵马亲自前往这些地方,再回来告诉朕,这些地势位置是否跟他们说的一样,朕会很高兴。”
不得不说,刘彻也是很会给人竖立目标的。
果然,霍去病握着小拳头道:“陛下,我一定亲自去这些地方看看,然后再告诉您,是不是跟他们说的一样!”
所以,压力给到讲解地形地势的人了呢!
刘挽低头偷笑,刘彻早注意到她了,见她在那儿笑,招手让人过来。
“父皇。”刘挽听话走到刘彻身边,刘彻即低头问:“去哪儿了?”
“我去寻那位聂壹先生了。”刘挽如实回答,随后手脚并用的爬上刘彻的怀里问:“父皇,能不能想想办法保全聂壹先生的性命?”
刘彻本来听到刘挽竟然去寻聂壹略感诧异,听完刘挽的话,刘彻立刻犀利的问:“怎么,聂壹所请?”
刘挽赶紧解释道:“不是,孩儿只是觉得,聂壹先生这样的人愿意为大汉舍身忘死,以身诱敌,如此为国为民,十分值得人敬重。孩儿希望这样的人能够长命百岁,为大汉做更多有利的事。”
一瞬间,刘挽感受到刘彻身上的气息变化,算是让刘挽知道什么叫不怒而威。
听到并非聂壹所请,刘彻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摸着刘挽的头道:“牺牲再所难免,我儿无须过于仁慈。”
从刘彻这句话里,刘挽感受到刘彻对于生命的不在意。
“父皇,人命只有一条。聂先生虽为商人,心存大义,有为国之心,不畏生死,这样的人我们不应该保护吗?”刘挽尽所能的想要说服刘彻,刘彻审视了刘挽半响,“你还小,有些道理你不必懂。”
不必懂什么的,让刘挽不由嘟起嘴,“父皇总拿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是孩子再小,好些道理父皇不说,别人也不说,孩儿怎么懂?”
此言落下,逗得刘彻笑开了。
“你才三岁,朕要如何跟你讲大道理?”刘彻语气中充满无奈。
“孩儿都懂得性命可贵,有什么样的道理是孩儿不能懂的?”对喽,对生命的尊重,刘挽并不认为一万个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
诚然,她明白为了大局,舍一人而救万人,做下决定的人没有人会指摘,现在刘挽也并没有要求刘彻改变主意,她无非希望刘彻在推行计划时,可以适当的保护保护聂壹。
望着刘挽的眼睛,刘彻张嘴想说个清楚的,转念一想不对!他为何要同刘挽说这许多。一个女孩心存仁慈,善良聪明有什么不好的?
“是是是,泰永聪明,没有你不懂的。你是对的。”刘挽打算跟刘彻论一论的,结果刘彻话锋一转竟然附和起刘挽来。刘挽不可思议的瞅着刘彻,试探问:“那父皇派人保护聂壹先生?”
此事怎么说呢?
“父皇派人保护聂壹先生,相当于告示天下,为大汉舍身忘死之人,大汉必不弃之,父皇借此可以收拢人心,令天下有志之士皆为父皇所用呢。”
第41章 正视
眼看刘彻心动, 刘挽万万不能错过,一连串的好处说出来,这回轮到刘彻震惊了!
刘彻不是不知道刘挽的聪明,却如何也想不到, 三岁的刘挽能说出这样的驭人之道。
倒不是说刘彻不懂得怎么用人, 施恩赏赐, 哪一样笼络人心的法子刘彻不懂。只不过在刘彻看来, 聂壹不值得他费这个心罢了。
“泰永不想知道聂壹为何选择作饵?”刘彻惊叹之余,反而问起刘挽这个问题。
刘挽诚实摇头, “孩儿只知道, 得利的是大汉, 是大汉的百姓。”
诱敌深入, 大军围剿,咱就说,得利的人是谁。
揪着别人那点私心不放,忽略那个人本质上的付出, 没有这样的道理。
刘彻审视的目光落在刘挽身上, 神色很复杂,刘挽仁慈善良自不必说,驭人之道她懂,在取舍之时也没有犹豫,不纠结不自困其局,刘彻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同一时间, 刘彻萌生出一个想法, 倘若刘挽是男孩, 他和大汉都后继有人了!
“父皇, 您就让人护一护聂壹先生, 护一护他吧。”刘挽一瞅刘彻陷入沉思,方才的好脸色已然变了,刘挽生怕刘彻改主意,不禁也在反思,她方才说错啥话了?怎么感觉刘彻不怎么好?
没有吧!她做的这些事,说的话难道不是有迹可寻?刘彻又不是没干过!
孩子的模仿能力其实挺强的,她又不是今天才显露出自己挺聪明的,想必在刘彻心里不会拿她当寻常的孩子对待。
嗯,作为一个帝王也没有精力多少会关注孩子的吧,刘彻第一个适应的孩子肯定是她!
刘彻被唤回了神,笑笑问:“泰永只知聂壹利于大汉,那泰永要护聂壹只因为聂壹利于大汉?”
啊!刘挽没有想到刘彻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答与不答呢?答的!
“聂壹先生是豪商,他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刘挽是敬重聂壹不错,同样也有别的盘算。
刘彻挑挑眉,意示刘挽继续说下去。
刘挽凑到刘彻的耳朵道:“孩儿想跟生财有道的人多学着点,孩儿也要挣钱。父皇提起战马,铁骑,战事要钱,军队要钱。哪怕大汉历代先祖为大汉攒下不少家业,只进不出,早晚会用完。生财有道就不同了,源源不断,父皇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但凡对刘彻这位汉武帝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刘彻为了开疆辟土,敛财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到最后完全已经是生抢。以至于汉武帝一朝,无一人不苦!
钱这种东西,可以不用,绝不能没有。
此时的刘彻绝不会意识到钱的重要性,毕竟大汉经过数代皇帝的积累,尤其是文景二帝时期的积攒,国库丰盈。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不是刘彻企图一代人打完数代人的仗,大汉国库不会被他挥霍殆尽。
当然,刘彻本质上也是一个贪图享乐的皇帝,有人说过,刘彻除了知人善用这一点,可以说具备所有昏君的特点。恰恰就是知人善用这一条,愣是把刘彻盘活了。秦皇汉武,一个同秦始皇齐名的皇帝,开通丝绸之路,为其后两千年奠定华夏版图的皇帝,再怎么有人骂他刻薄寡恩,也不能否认他对华夏做出的杰出贡献。
刘彻乐了,开怀大笑,刘挽显得错愕的望向刘彻,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好笑呢,刘彻笑成这样是觉得她痴人说梦吗?
“我的泰永想做的事不少。”笑完后的刘彻不得不肯定,瞧他这女儿想干的事实在不少!
既想打匈奴,又想生财有道。
听起来都是有利于大汉的,刘彻也应该给予肯定。
刘挽掰着手指认真道:“太小了不能上战场,做生意就不一样了,先把生意做大,有钱,等我长大些了,本事学好,我就可以上战场。生意摊子支棱起来也不用我再盯着,不冲突。”
刘彻纯粹觉得女儿打的主意不少,没想到刘挽有问有答,理由让人无可反驳。
末了刘挽没有忘记重点的问:“父皇不会不让我做吧?”
啊?刘彻纯粹在逗女儿,万万没有想到刘挽问出这个问题,顿了半响。
“父皇,我可是公主,大汉的公主,您的女儿。旁人都能为您分忧,我也可以。”刘挽必须要先把某些想法潜移默化的刻进刘彻的脑子里,等她将来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遭受刘彻的反对。
刘彻算是看明白了,他是在逗女儿不错,架不住刘挽没有丁点玩笑之意。
“你是公主,大汉的公主,有父皇在,生财也罢,出击匈奴也好,都无须你出面。”刘彻意识到刘挽不是在说笑时,正色告诉刘挽!
刘挽的警钟大响,她怎么给忘了,刘彻对女人,怎么说呢,大汉太后一个个称制临朝是他一生最痛恨的事儿,她别触刘彻的底线了。
“父皇为孩儿撑起天下,让孩儿衣食无忧,孩儿也想为父皇做些事。孩儿被父皇抱在怀里,见证父皇的为难,知晓父皇的雄心壮志,孩儿既为大汉子民,更是大汉公主,旁人能为大汉战,孩儿自然也能。”刘挽得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她虽为大汉的公主,何尝不是大汉的子民,她也有一颗报效国家之心。刘彻不需要这样的一个人?
不,他需要!
“陛下,泰永很聪明,她一定也可以出击匈奴的。”霍去病在旁边听人讲起地理位置,察觉刘彻和刘挽的气氛有变。嗯,霍去病觉得,刘挽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她也想打匈奴!
想打匈奴的人在霍去病看来他们就是志同道同的人!
多一个愿意打匈奴的人,他们大汉就多一份力,那是好事。
刘彻听得有些恍惚,刘挽才三岁,已然在他的影响下坚定不移的想要出击匈奴,算是一件好事对吧!证明他的决心刘挽都感受到了,何况满朝的大臣。然而刘挽毕竟是女儿身!
不不不,女儿身怎么了?有报国之心者,何分男/女?
况且,女儿身有女儿身的好。分封之制刘彻定是要想方设法废除,女儿倒无须操心。
想通后的刘彻决定给刘挽画饼,“想出击匈奴可以,学好本事。去病,你也一样。”
刘彻绝不可能打击任何人那份出击匈奴的心,因此把霍去病也拉上。
“陛下且瞧着。”霍去病昂头挺胸,张扬肆意,傲视天下,丝毫不认为自己学不好本事。刘彻见之又是开怀大笑,他就喜欢霍去病这份张扬肆意。
刘挽也不管刘彻将目光落在了霍去病身上,她今天收获颇丰对吧!刘彻已经不把她说的出击匈奴当成孩子气,不谙世事才会说的话。况且让她和霍去病一道学本事,学好本事,她将来就更有机会。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刘挽得了刘彻正视她的志向,高兴得晚上多吃了两碗饭,却也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刘彻是不是忘记他们一开始讨论的事儿了,刘挽的请求呢,刘彻是答应或者不答应?
把那么大的事忘了,刘挽心中愧疚,也不管天是不是黑了,该睡了,从九华宫又跑到未央宫,讨刘彻一句准话。
刘彻今日心情极是不错,对刘挽又一向宠爱的刘彻,听闻刘挽睡下还跑来就为讨他一句派人保护聂壹的准话,刘彻道:“派,父皇会派人保护聂壹。高兴了吧?”
“父皇真好!”哎哟,刘彻答应得爽快,刘挽立刻拍起马屁,亏得她没有尾巴,否则不知摇成什么样!
被刘挽一句又哄得开心的刘彻瞥过刘挽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伸手捏了一把,嗯,手感甚佳!
喂喂喂,父皇,您莫不是以为她没有注意到他暗自得意又享受的样儿?
不过,算了,目的达到,不就是让皇帝爹捏了一把脸吗?有什么关系。
目的达到,刘挽麻利的不打扰刘彻休息,不,是批阅奏章,一眼瞥过刘彻案几上摆着的一堆一堆的奏折,刘挽瞧得头皮发麻。皇帝也不是好当的,苦差事啊苦差事。
刘彻一看刘挽来去匆匆的,不禁也笑了,“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像的谁。”
回想家里似乎没有一个人像刘挽一般的。
华刻哪里看不出来刘彻眼底流露的欢喜,立刻配合无比的道:“泰永公主藏不住事儿,也是陛下宠出来的。”
那倒是,别管刘挽想干什么从来不避讳刘彻。连每日遇上什么事,碰见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刘挽都会跟刘彻分享。刚开始刘彻单纯听,如今倒是会附和上几句。刘彻也发现了,刘挽听见的事,有好些是传不到他耳边的,却可以让他对底下掌控更强。因而刘彻也喜欢刘挽每日的分享。
“让伺候泰永的人尽心些,别让不张眼的人冲撞了。”刘挽越大越不安分,若不在刘彻跟前,时常跑得没影。方才刘彻注意到,伺候刘挽的人都没跟上,这如何使得。宫里人多,刘挽毕竟年纪小,倘若被什么人欺负了,刘彻会心疼。
华刻立刻应下一声是。刘挽活泼好动,是得要照看好,万不能被人欺负了。不过,欺负是没有人敢,为难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