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或许是中午的钢琴练习让她和榊原葵拉近了距离，正往教务楼走的时候，榊原莲发来消息。
是两张图片。
一张是远距离拍摄的模糊背影，她用双指放大，发现照片里的人居然是自己。
往左滑，是榊原葵的侧影，还有榊原莲自己的半边肩膀，一个站一个半蹲，两人怀里都抱着一摞报纸。
他每次拍照拍视频的角度都很清奇，今天也不例外，为了把自己也拍进去，镜头低到祁加宝怀疑他是不是手机贴地了。
但是他给她发这些干什么？
榊原莲：[今天你放假。]
[我和葵已经把这里搬空了。]
祁加宝：“？”
训练狂人榊原葵，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选择冷脸帮忙。
难道是她的攻略奏效，榊原莲有一点点喜欢上她，所以主动提议的？她回道：[谢谢，你硬拽着他去的吗？]
榊厡莲：[不是哦，是他硬拽着我。]
[今天一天他都很奇怪，从音乐教室回来后更怪了，一副有事要发生的样子。]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祁加宝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已经想好怎么回复：[榊原同学，你念一下我的名字。]
他：[？]
[……]
这次终于轮到他吃瘪了，祁加宝小声，得意洋洋地回：[你才是他的哥哥呀。]
嘿嘿嘿。
[但还是万分感谢，也替我谢谢榊原葵。]
除去上午的插曲，今天接连有好事发生，祁加宝脚步轻快，连今天的便利店打工都是干劲满满。
为了保证榊原莲今天能拿到十送一的那瓶水，祁加宝的视线时不时往门边飘，看看送货的人来了没有。
看了几次悬挂在店里的时钟，天都擦黑了，还是没有来。
反而先等来了榊原同学。
让司机停在路边，榊原葵额头上都是细汗，眼睛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期待。
祁加宝把帮忙保管的水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轻声说道：“送货的叔叔应该就快到了，你稍微等一下。”
榊原葵点点头。
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训练，派完报纸他的时间被打乱，索性在学校体育馆练了一段时间，可心里记挂着事，总走神没什么效率。
付完钱，他退到落地玻璃旁的休息区去等。
祁加宝刻意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忙活，榊原莲是alpha，特殊时期，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可神奇的是，虽然两人同处一个空间，她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今天撤出教室的时候，她也是恰巧站在两位榊原同学旁边。
alpha里也有相对温和的，榊原莲不是攻击型的吗？同班这么久，没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张昭他们临近易感期时，运动过后偶尔会发散出味道，在教室喷洗除剂，但榊原莲一次都没有过。
她捏着扫把，陷入沉思。
时针又向前走了一点，榊原葵一直仰头盯着时间，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忍不住问道：“还没到吗？”
将工具收好，祁加宝也觉得奇怪，配送站那边说人早就出发了，这会儿都快到半价时间了，还没来。
她拿起电话，门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送货的人气喘吁吁地将纸箱卸下，向她抱怨：“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提前出发了，还是堵。”
祁加宝把写好名字的签收单给他，正准备把这箱货搬进去，榊原葵先她一步，弯腰把东西抱起来，问道：“放在哪里？”
她给出指令。
两人一起蹲在箱子前，期待感都达到最顶峰，封箱的胶带被划开，便利店门上的感应器响起，有客人进店了。
糟糕，光顾着这个，半价标签忘记打了。
“榊原同学，你是自己拆还是等会儿我过来？”她蹭地一下起身，见他神情犹豫，语速飞快地说：“你自己弄吧，然后从里面选一瓶自己喜欢的。”
不能再磨蹭了，有一大堆价签等着去贴。
榊原葵蹲在原地，迟疑地伸手，打开纸箱，却发现玻璃瓶上的包装变了，原本印的是起伏的山峦，现在变成简笔画勾出来的山峰。
他抱着膝盖，觉得心里闷闷的，原来连这瓶水，他都没法顺利得到。
拿着换了包装的水走到收银台，便利贴上面整齐画着十支箭矢，恍惚间这些箭仿佛凝成实质，带着不可逆转的气势向他射来。
“祁加宝。”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榊原葵清越的声音有些嘶哑。
祁加宝好忙好忙，在系统的提示中，抽空往旁边看了一眼。
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有些茫然：“怎么偏偏这种时候换包装……”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情绪到底有多糟糕，但希望落空的感觉她还是知道的。
他把玻璃瓶放在台子上，沉默片刻，说：“我先走了。”
热爱买半价的客人陆续进来，祁加宝想安慰他两句，系统趁机：【好机会！把握住！这就是让他立刻喜欢上你的超绝契机。】
他们俩在医务室达成约定后，系统连夜补番，阅览少女漫，知识量得到补充的它暴言：【这时候只要你陪他跑遍本城市的各个便利店，顺利找到旧包装的那种水，一切就妥了。】
【让他喜欢你，然后你再甩了他，秘密不会泄露，还能刷进度，天才啊加宝宝。】
祁加宝：【……】
榊原同学现在看上去糟透了，站在一旁看着她，一起等待时的期盼和喜悦都从他眼中消失。
想说什么，可是她不擅长安慰人。
而且她现在也走不开。
他表情苍白，祁加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举着手里的标价枪，脱口而出：“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榊原葵忽然愣住。
她费劲地将他拖进人群里，急急地说道：“现在人不多，还有时间，我教你。“
榊原葵愣愣的，心情已经跌到谷底，乖乖地按照她说的步骤做了。
“打开标签舱，然后把价签塞进去。”
“听见嘀的一声，就是位置正确。”
她带着榊原葵在店里转圈圈，挨个把标签打上去。
这项工作很简单，有手就会，从一个货架换到另一个货架，两人身后缀着的小尾巴越来越多。
一群老头老太太围着他们转，纷纷要求：“先贴我手上这个嘛。”
也有下班晚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拿着舍不得正价买的炸虾便当，等在祁加宝二人马上要经过的地方，伸手嘿嘿笑。
意思不言而喻。
榊原葵看祁加宝一眼，迟疑着贴了，收获一声响亮的谢谢。
后面的一串小尾巴争先恐后：“我这个，还有这个。”
榊原葵一开始总要瞄祁加宝，熟练之后速度直接起飞，一发不可收拾。
祁加宝跟在他旁边，提醒道：“这个不行。”
“那个也不可以，那些是明天才特价的商品。”
“……”
看着他乐在其中，祁加宝贼兮兮地问道：“是不是特别爽？”
她：“只要手上拿着这个，你就是便利店万人迷。”
“万人之上。”
榊原葵：“……”
没有人能抗拒这种受追捧的感觉。
她：“半价天使万岁！”
榊原葵：“……”
除了能拿“废弃”的各种食物和牛奶塞满家里的冰箱，这也是她一直在这兼职的原因之一。
在学校的小心翼翼、学业上的压力，在这一刻都能得到纾解。
忙完后，她将标价枪拿回来放好，榊原葵站在一旁垂着头，神色不明。
当了一把万人迷，他心中的郁气骤然消失。
榊原葵从未体验过走到人群中去的感觉，一直以来，莲才是受人瞩目的中心。
他是暗影，是可有可无的边缘人，接受的教育也是不要和底层人打交道。
但是今天，他从以前绝对不会踏足的场景中感受到很多能量，在绝对中心像太阳一样散发能量的，毫无疑问，就是祁加宝。
榊原葵脑中想法纷繁杂乱，但无一例外，全部围绕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可以撕下来给我吗？”他指着那张画满的便利贴，问道。
祁加宝点头。
榊原葵小心翼翼将四周的胶带撕开，动作缓慢而珍重地将纸条塞进衣服口袋，认真地向她道谢：“谢谢。”
她抓了抓头发，说：“没事？”
把那两瓶包装各异的水打开，榊原葵递给她一瓶。
祁加宝摸不着头脑。
看他的先前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拿回去珍藏来着。
不管了，事情结束了就是最好的，她举起瓶子，用瓶口碰了碰他的瓶口，说：“干杯！”
“……干杯。”
等她喝完，榊原葵把瓶子拿走，“我去扔。”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后转身，看着她，说：“明天见，祁加宝。”
榊原同学好郑重哦。
喝得太急了，她没忍住打了两个嗝，捂着嘴巴小小声说道：“明天见？”-
榊原葵路过垃圾桶，犹豫了几秒，拎着瓶子上了车。
回到家里，他没有急匆匆换衣服跑去训练，而是将两个玻璃瓶仔仔细细洗刷干净，摆在书桌上。
看了一会儿，又将桌上白瓷瓶里插的花分别插到瓶子里。
他叫住佣人，吩咐道：“以后就用这两个装花，把花瓶撤下去。”
对方将手里的扫把放到一边，按他的意思照办，过了几分钟又折返扫地，再仔细擦拭檐廊上的柱子。
榊原葵站在移门后，一直看着。
他发现祁加宝做事时和佣人一样熟练，连清扫的逻辑顺序都是一样的。
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檐廊上的壁灯全部亮起，一道闪电闪过，骤然刮起的风将廊下的风铃吹响，把榊原葵惊醒。
雷声落下的那一秒，他忽然想起之前对祁加宝的指责。
他只看到了她的一面，就否认了她的所有，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高在上。
撑着伞跑到便利店，祁加宝背对着他，正在整理。
框子里放着贴着废弃标签的各种食物。
听见声音，转身，双眼瞪得圆圆的，说道：“榊原同学……”
“祁加宝。”
“啊……你有什么事？很晚了，我要准备下班了。”
他蹲到她身边，指着那些东西，问：“要丢掉吗？我帮你。”
祁加宝拆开用买一送一胶带捆在一起的巧克力奶，咬开一袋，吸溜吸溜。
上了一晚上班，她有点饿了，要补充点能量。
榊原葵看着她，想说那些应该扔掉，吃了会不舒服。
“没事的。”她喝完，把东西装进背包里，今天下雨，不方便带太多，只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
“还没过期，只是超过最佳售卖日期了而已。”
他微微沉默。
眼前这一幕跟菁禾电梯里的画面重叠。
榊原葵蓦地发现，他对祁加宝的了解，只是他自以为的。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祁加宝把空掉的带子彻底捏扁，问道：“你也想喝？”
榊原葵点头。
“祁加宝。”
“啊？”没想到他真的会喝，祁加宝震惊。
“对不起。”
“嗯？”
“对不起。”
他跑得急，在暴雨中淋湿了半边身子，无论是靠近她时倾斜的身体，还是低头找寻她目光的双眼，种种都暴露出榊原葵此时的急切。
祁加宝不解：“你刚刚有做什么需要对我道歉的事吗？”
她不在意，也没意识到电闪雷鸣的雨夜里，灯光昏黄的便利店就像间小小的安全屋，体会不到期间涌动着的暗流。
祁加宝背上包，走到门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雨丝，决定等雨势小一点再离开，侧过身，玩笑般对僵立在一旁的榊原同学说道：“比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更想听的是另一句。”
榊原葵张开双唇，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喜欢你。”
他的答复，就像他射出的箭一样，直接有力。
第32章
榊原葵回到家，把那袋没喝完的巧克力奶上的半价标签撕掉，贴在便利贴中间，再把它们一起贴在书桌上。
最后还剩下半袋牛奶，想着之前上面叠了一层又一层的标签，榊原葵开始反思。
对祁加宝的了解浮于表面，才让自己对她充满傲慢，凭心而论，一个各方面都如此节俭的人，会是他嘴里为了虚荣压榨父母的人吗。
而且……他现在已经喜欢上她，和她是正式的朋友关系了，是不是该对她加深了解？
朋友之间相处，该是什么样子的？
和平时练习不一样，确立一个目标之后瞄准就行，交友这方面他毫无头绪，想了很久脑子还是很乱。
换完衣服，听见走廊上有响动，拉开门，看见莲盘腿坐在檐廊下看雨。
犹豫了两秒，坐到他旁边，榊原葵问道：“这个点了，还不睡吗。”
榊原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听说你翘掉了跟叔叔的剑道练习，物理辅导课也迟到了，这个点，该睡了的反而是你才对吧。”
弓道和剑道都是磨炼意志的，锻炼好胜心和进取心，但是兄弟俩坐在一起聊天时，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榊原莲才是进攻型的。
榊原葵的节奏被打乱，沉默了一下，无视他的一大堆问题，说道：“我有一个认识的人……”
榊原莲：“？”
想了想，还是换一种说法，榊原葵问道：“你朋友比较多，所以想问问你，平时都是怎么维护和他们之间的感情……？”
有点怪，榊原葵继续思考，说：“怎样才能像你一样，交朋友能维持很多年。“
莲走到哪，人缘都很好，小学时交的朋友，到现在都还有来往。
榊原葵是匹孤狼，不交朋友，碰到需要建议的事，除了上网搜，就只能找他。
认真听完他的困扰，榊原莲问道：“你那个朋友家里比我们有钱吗？”
榊原葵：“？”
“他身上自带我们家没有但是目前需要的资源吗？”榊原莲继续问道，接连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檐廊上隐蔽处雕刻着的花纹，说：“我们家族延续到现在，已经八代，近乎千年的历史。”
榊原葵不知道这跟他们聊的话题有什么必要关联。
“虽然在联邦内战时国家被吞并，失去贵族头衔还被迫迁移到七区，可积累的巨量财富和声望还在。“
“所以呢？”
“生活在这种家庭，每天就够忙了，为什么要花心思去研究怎么交朋友。”
榊原莲看向弟弟茫然的脸，理所应当地说道：“反正那些人会像苍蝇一样围上来。”
交朋友这种事，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他问葵：“所以你在苦恼什么？”
榊原葵：“……”
“那个令你如此烦恼的朋友到底是谁？”虽然嘴上还在问，实际上榊原莲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祁加宝三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小时候有什么烦恼都告诉他，向他寻求帮助的榊原葵，长大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咬牙闭嘴。
上高中以来第一次收到弟弟的求援，榊原莲不想把事情直接戳破，于是假装疑惑地问道：“如果以上条件都不符合，对待重视的人，你也不想接受坐享其成的友谊，那就好好相处，对她好一点。”
榊原莲继续说道：“给钱？给资源？或者刚好在对方生病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好了。”
“莲！”
榊原葵恼羞成怒地叫了他一声，不说话了。
就知道不该找莲问，以莲变态的洞察力，一问就要暴露。
把“我可以帮你整理友情攻略”和“真的不需要帮忙吗”之类的话，和莲一起甩在身后，相信他还不如相信搜索引擎。
……
祁加宝上了公交，才想起来非休假日她得回叶家。
回到宫殿一般的房子，佣人早就在大门口等着，说是下雨天走路不方便，家里特地为她购入了观光车，请她上车。
祁加宝：“……”
先不说在自家住宅里要坐车缩短通勤时间是什么体验，这辆观光车实在太夸张了，完全是主题乐园里会出现的那种兔子形状的宝宝巴士。
更让人震惊的是，房间门口站着一列佣人，推着餐车，车上的黄铜小锅子已经沸腾，麻辣酸香的汤底咕正在咕嘟。
她一脸恍惚地听着他们叫道：“大小姐晚上好，大小姐上学辛苦了，大小姐请用宵夜！”
□□劲十足的佣人们请到房间里，看着他们把餐车上的东西摆到桌上，捏着被塞到手里的筷子，无措地看着分立在两边的漂亮姐姐，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喂饭。
祁加宝摆摆手，说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吃就好。”
“您是我们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大小姐。”
“叶家上上下下，包括院子里的每一根草都在等待您的垂青。”
“怎么能让您吃饭。”
祁加宝：……脚趾抠地了。
系统倒是很习惯：【虽然有种误入神豪流动漫的感觉，但就是这个味，终于对了！】
祁加宝：【……】
强硬地把人都请出去，坐在香喷喷的桌子旁。
肉片好吃，不知道名称的菌子也好吃，长得奇奇怪怪但是肉已经拆好了的螃蟹涮进去也好吃。
她暴风吸入，吃得肚子溜圆，望着那一背包的便利店食品，既惆怅又幸福。
在叶家根本没机会吃那些东西，失策了，早知道就不装这么多了。
正发着呆，高潜的汇报文件如约而至。
她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因为心心念的酸辣锅刚刚已经吃到了，且高潜这几天的饮食清淡对她没什么吸引力。
祁加宝坏心眼地想，肯定是天天大油大辣的溃疡了，瘫在椅子上，她一本满足，进入饭后的贤者时间。
但是手机一直有新消息提示，平时躲着她都来不及的高潜一反常态，拼命给她发消息。
[看了吗。]
两分钟后：[还没有点开看吗。]
[酸辣锅再好吃，也不能吃到这个点吧。]
祁加宝：[？？你怎么知道我吃的什么？！你在我房间装监控了？]
高潜：……他让人送回去的底料，掐着她出院的时间，特意吩咐厨房减少辣度给她做的，不知道就怪了。
也许是距离产生美，高潜对着手机能正常说话了，故意顺着她的想象逗她：[你才知道？]
祁加宝：[？！]
从椅子上弹起来，抬头找了两秒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当了。
高潜是个傲慢刻薄的人，但还算正派，装监控这种明显越线的行为应该不会做。
她怒而打字：[高潜！！！]
他离开祁加宝就像鱼进了海里。
气冲冲点开他发过来的文件，祁加宝打算鸡蛋里面挑骨头，拿着放大镜找他的茬扳回一局。
结果刚点进去就瞳孔地震。
刨开常规的工作内容，开了多少会之类的，满满一个文档都是小熊猫的图片。
她切出去回复：[啊啊啊！]
高潜出差的那个区有整个联邦最大的小熊猫养殖基地，和小熊猫主题动物园，是和酸辣锅一样，令她心驰神往的存在。
他居然趁着出差去了，实在是太犯规了。
祁加宝重新切回文档里，欣赏美照，然后就发现了之前被她忽略的文字。
【恭喜祁加宝女士……认养本园区F地块小熊猫一只。】
双眼提取完重要信息之后，兴奋占据大脑，无法再接受其他的东西。
祁加宝疯了，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等冷静下来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捏着手机，上面显示正跟在通话中。
“高潜！”
“耳朵都快被你震麻了。”
祁加宝语无伦次：“小熊猫诶！我的！嘿嘿嘿……”
他这次居然不是故意气人。
“一周内取好名字告诉我，我会转告动物园那边，等录入系统后，会有专职的饲养员加你，定期发送它的视频和照片给你。”高潜说道。
祁加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立刻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就叫——”
她话音未落，被系统抢白：【剧情解锁！】
[终于打听到高潜出差的地方，祁加宝也跟着出发，虽然主要目的是追夫为了让他回心转意，但对方开会的时候实在无聊，她就坐着车到处转。]
[某天中午，玩了一圈回来，她笑着对高潜说道：“我认养了一只小动物，要给它起名字，你帮我参考参考。]
[高潜不理她，祁加宝也不气馁，笑盈盈的，“其实我这里有几个备选的名字，里面最中意的那个，还是小潜。”]
[“小潜，你觉得怎么样？”她接着说：“认养证明上会写家长的名字，我是妈妈，你是爸爸。”]
[高潜脸色黑如锅底，祁加宝笑得更开心了，“恭喜你，你要当爸爸了，哈哈。”
系统播放完毕。
祁加宝眼前一黑。
她这边突然不吱声了，高潜在那头问道：“想好了？叫什么名字，明天一早我就发过去。”
“……”
“祁加宝？你还好吗，喂？”她现在还是医院的监控对象，突然不说话，高潜以为她出意外了，语气带了一丝急切。
他甚至准备打医院电话。
“我没事……”祁加宝艰难出声，打了个擦边球：“小潜别急。”
正当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那边高潜脸色发黑地说道：“我还有工作，明天再说吧。”
系统：【不要哇！CG还没回收，加宝，上啊。】
祁加宝硬着头皮：“别啊，我真想好了。”
她犹犹豫豫，“就是我还有个问题。”
高潜：“？”
“认养书上一般应该能写两个名字吧？”
高潜心里有不祥的预感飘过。
她：“我想给小熊猫宝宝一个家，你升级当爸爸了，开不开心？”
他沉默，花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楚她话里的前后逻辑。
手机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她听见他深深的深深的吸气的声音，隔了好久，才听见他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剧情解锁】
[祁加宝：“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听明白了吗？咱们俩那个婚约就是命中注定。“]
祁加宝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大串说完高潜应不应不知道，她这会已经应激了。
他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们相差十二岁吧。”
【进度+1】
祁加宝闭着眼，豁出去了，说道：“我很清楚，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明白吗？”
因为太羞耻了，她甚至是用吼的，一鼓作气地说完：“不是有婚约吗，那个就是命中注定！”
高潜捏着手机，再次陷入沉默。
台词说完了，进度再次往前爬了0.5，祁加宝吐着舌头，双颊滚烫，如果有地缝能钻，她早就遁了。
僵持到最后，是他哑着嗓子说：“很晚了，早点睡。”
挂了电话，高潜倒在床上，情绪很长时间无法平复，当年他父母去世后，裴姨和叶叔叔找到他，想收养他，最后打动他的那句话就是想给他一个家。
确切的说，是互相给对方一个家。
两个家庭，三个人，一方失去孩子，一方没了父母，报团取暖互为支撑。
这是高潜和来到叶家最根本的原因。
他和裴姨还有叶叔叔磨合了很久，那时候终日沉默的三人，唯一的话题就是走失的祁加宝。
走进这个新家庭的时候，高潜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
到后来妹妹变成未婚妻，也是三个人商量之后的结果，如果妹妹不幸在他们离世之后才找到，自己要无条件爱她、照顾她。
即使不结婚，她也一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之前跟祁加宝一起时情绪反常，没有深想，现在距离拉开了，感性的那一面袭来，情绪反扑，对妹妹的期待和喜爱在夜里袭来，高潜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妹妹等于伴侣的等式根植于心。
高潜闭上眼，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变态，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祁加宝就是个小屁孩，童言无忌。
他翻了个身，给医生发消息：[还是帮我预约心理治疗吧。]
医生也算是他半个朋友，这个点刚值完班，回复的很快，打趣道：[怎么，还是没忍住，终于在深夜变态了？]
医生实在敏锐，高潜下意识反驳，但又觉得自己不该讳疾忌医，当即回道：[我觉得对她的讨厌很奇怪，喜欢也很奇怪。]
[不该有这么多莫名的喜欢。]
医生：[嘶……你这……]
[算了，我先给你开点药压一压。]
[你这确实不好办，一家四口病了三个，你可不能趁病当畜生，标记未成年omega可是违法乱纪。]
高潜：……
高潜：[滚。]
第33章
祁加宝并不清楚高潜的心思，挂了电话，拿出数学作业，开始做题。
榊原同学的喜欢她听得很认真，在心里把“让他喜欢上自己”的事件打勾，然后将其移出待办事件清单。
然后把“给小熊猫宝宝起名字”标星号，这就成了重点事件了。
她思绪有点杂乱，第一次在做题的时候注意力无法集中，想着遥远动物园里的小可爱，又恰巧刷到统计题。
提笔写的时候，忽然想起路鸣申请学校的规划。
他成绩不算拔尖，准备用于申学校的特长是篮球，从高一开始，每年暑期活动都是去目标学校的夏令营，在那里把篮球和统计结合起来，领头帮人家做了一套统计程序。
祁加宝垂头思索，把钢琴捡回来要耗费的时间很长，有没有办法将它和某一项值得研究的地方结合起来呢？
念头有了，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拿起手机，发现路鸣这几天都没有给自己发消息，有些反常。
她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就开始专心做题，直到她头昏脑涨地准备上床睡觉，都没有回音。
祁加宝知道不该过度探究别人家的私事，但路鸣是她唯一的朋友。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逐渐陷入睡眠。
这一觉睡得死沉，眯着眼睛被系统吵醒，下意识看眼时间。
“还早呢。”她嘟囔着，倒下去又要睡。
系统的声音刺耳且急切：【没时间睡了，你再不起来，姬小瓷人都要凉了。】
她：【？】
统：【昨天看你睡得那么死，就没第一时间通知你。】
系统说完，在她脑子里播放剧情。
[姬小瓷：……]
[*暴雨声雷电声，和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见的微弱呼吸声。]
[姬小瓷：“祁加宝！]
[他咬牙切齿，在黑暗中被雷电声包围的这一刻，姬小瓷想的居然不是尤弥尔，而是推他进杂物间的祁加宝，那个恶毒女人的背影反而在脑子里反复出现。]
[他害怕雷雨天，每一声雷劈响，都让姬小瓷心头一颤。]
[幽闭的空间里，他蜷缩着身体呼吸困难，唯一的念头就是出去后一定要祁加宝好看。]
祁加宝一惊。
CG还是没能回收，和以前不同的是，剧情画面右上角多了一串正在跳动的数字，好像在倒计时。
她和系统交流的时候，那串数字一直在减少，只剩下四十分钟的时候，变成血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祁加宝忙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虽然男女配互踩是注定的，但再怎么说她只是个高中生，做不到拿生命开玩笑。
几乎是跳着下床的，胡乱把衣服穿好，拿上包就往外冲。
系统说：【还活着。】
昨天半夜剧情动了之后一直卡着，系统看着上面出现的时间，等了一会儿，猜想那个应该是姬小瓷要被关的时间，与其叫祁加宝起来一起等，还不如让她多睡会儿。
时间充裕，它一头扎进网文的海洋吸收知识，这会看见时间变红了，也有点慌张。
走到外面发现暴雨还没有停，天没亮，黑云沉沉漆黑一片，偶尔有闪电在云层里游过。
祁加宝皱眉，七区虽然夏季多雷暴，可一般都是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像这样下了整夜的极端情况，有记忆以来从没见过。
站在门口等车，她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姬小瓷的具体位置。
打电话尝试联系他，耳边响起无法接通的提示语。
司机将车开到她面前，系统忽然说：【看地上！】
祁加宝低头，地面上突然多了许多红色箭头，若隐若现闪着红光，看上起相当诡异。
她问司机：“李叔叔，你看见地上的东西了吗？”
司机闻言低头，表情中满是疑惑，“大小姐，您指的是？”
“没什么，”祁加宝上车，让系统注意地面上箭头导航的变动，随时提醒她，然后对司机说：“按照我说的走。”
跟着提示箭头走，车子最终停在启曜的门口。
祁加宝拿着伞下车，暴雨打在伞面上，然后落下将她的鞋子溅湿，学校两边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显得有些阴森。
照着指引走到体育馆，到了器材室门口，那些箭头消失。
她将开关旋开，打开手机灯往里走，叫姬小瓷的名字。
器材室有半个仓库那么大，她的声音在里面回荡，有点恐怖。
“祁加宝……”是姬小瓷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虚弱。
她凝神，顺着声音，在堆着缓冲垫的角落找到姬小瓷，他把垫子搭成三角形，抱着膝盖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姬小瓷？”
他抬头，被手机灯光打在脸上，不适地眯眼。
姬小瓷看起来比剧情里的还要糟糕，他额头全是汗，脸色惨白，嘴唇一角被咬着，牙齿楔进肉里，黏在下巴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明明在屋子里，祁加宝却觉得他整个人湿淋淋的，给人一种阴森潮湿的感觉。
“祁加宝祁加宝……”姬小瓷一直在叫她的名字，确认她真的出现，不是错觉，眼神凶狠地扑向她。
祁加宝被他带得重心不稳，摔在垫子上，姬小瓷神情恍惚的蹲在旁边，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你既然喜欢伤害别人，就该受到惩罚。”
他喃喃地说：“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要出现在这里。”
姬小瓷一边说一边抖，他在这里待了整夜，雷电和暴雨的声音将他的精神摧成一片废墟。
上辈子解救他的是尤弥尔，于是这就成了他彻底爱上尤弥尔的契机。
对尤弥尔有多爱，对祁加宝就有多恨。
这也是导致他和祁加宝联盟破裂的根本原因。
这辈子不是祁加宝关的他，是学校里那群讨人厌的beta和alpha，下午放学后他故意留下没走，是想报复那些人，但是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一切都打乱，他被独自扔在器材室。
痛苦到分不清回忆与现实，上辈子令人憎恶的祁加宝，和面前满脸担忧的她重合，姬小瓷伸手掐住她的肩膀。
他浑身都在发抖，眼里尽是憎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救自己的人偏偏是她。
“你发什么疯，”肩膀被捏得生疼，祁加宝挣开他的钳制。
“你走，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他声音很冷，把手收回来，开始赶人。
祁加宝刚站起来，忽然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姬小瓷抱着脑袋蜷缩在她脚边，接连几道雷之后，她的小腿被对方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剧情解锁】
[姬小瓷抱住尤弥尔，全身都在发抖，连续不断的雷声让他意志崩溃。]
[在尤弥尔的安抚下，过了很久他才平静下来。]
[对方用手捂住他的双耳，直到这场大雨彻底平息，姬小瓷对尤弥尔从喜爱，变成全然的依赖，同时对祁加宝的憎恶也达到顶端。]
[等彻底恢复后，一定要让她好看，他这么想着。]
CG回收，这段贯穿了两天的剧情终于结束，祁加宝和系统双双松了口气。
但是等等。
她：【剧情里的雨停了，这里的雨还没完啊！尤弥尔不在，谁给他捂耳朵。】
系统：【……】
静了几秒，它劝祁加宝：【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要不你……】
一人一统的目光一齐转向姬小瓷。
他缩在祁加宝脚边，龇着牙一副落水狗的样子，看起来她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CG里那种暧昧感觉，反而该担心会不会被咬。
祁加宝挠头：“捂一下倒是问题不大，他给我一口怎么办。”
沉默片刻，忽然想起还有耳机这种好东西。
打开书包，把剩下的那只塞到他耳朵里，对方稍稍平静。
祁加宝趁机把被抱得死紧的腿抢救回来一只，一屁股坐在垫子上，问他：“另外那只呢？”
他的书包掉在不远处，她问：“在包里面吗？”
姬小瓷点头。
又费了点时间和力气，祁加宝把另一边耳机也塞好，打开音乐，结果两边都没电，声音直接外放了。
她：“……”
好在外面雨势小了，姬小瓷也很安静。
任务完成，她起身，准备功成身退。
姬小瓷抓着她的衣摆，祁加宝动弹不得，僵持了一会儿她累了，干脆坐下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祁加宝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太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甚至有些刺眼。
一转头，发现姬小瓷坐在旁边正盯着她，目不转睛。
她和他的书包整整齐齐摆在一起，找耳机时慌乱中洒到地上的东西都不见了。
祁加宝打开书包看了一眼，都在里面，把包背好，打算离开。
“你的东西我都帮你装进去了，耳机跟座舱都在我这，充完电还给你。”姬小瓷说：“我从你书包里拿了袋牛奶和面包。”
祁加宝点点头，往外走。
“我手机没电了，等充好了转钱给你。”
他跟上来，祁加宝扭头说道：“不用，一共也没几块钱。”
除了触发剧情，她和姬小瓷没什么好聊的，见面不是互踩就是互掐，从之前的剧情里看，他对她应该是相当厌恶愤恨的。
祁加宝怕又和他触发出要命的刺激剧情，加快脚步。
姬小瓷两三步赶上来，和她并排，问道：“你包里怎么全是临期食品，你平时就吃这个？”
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干脆闭嘴。
姬小瓷怪怪的，系统和她都摸不透。
到了体育馆门口，他还在没话找话。
祁加宝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可以去校医室看一下。”
忍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她问道：“你怎么被关在器材室里的？”
姬小瓷扯出一个怪异的笑，说：“送东西进去的时候正好下雨，锁门的人大概以为里面没人吧。”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去换身衣服吗？”好奇心被满足，她开口赶人，“我去食堂吃早饭。”
姬小瓷看着皱得不行的制服，低头的时候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汗臭味，又跟了两步，余光看见图书馆玻璃上自己狼狈的倒影，终于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才调转方向。
……
祁加宝才发的工资，难得在食堂没有抠抠搜搜，买了喜欢的食物，慢悠悠吃完。
回E班教室的时候，走廊上站满了人，一向不爱凑热闹的A班学生占了大半的地方。
路被挡住，祁加宝低声说道：“麻烦让让？”
走到前面，发现姬小瓷也在外面，揽着一个beta男生的肩膀，笑眯眯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对方笑容僵硬，一直在否认着什么。
看来他在启曜过得挺习惯的，以为有热闹看的祁加宝收回目光。
过了几分钟，应该是聊完了，姬小瓷和E班的人一起进教室。
她把等会上课要用的书拿出来，姬小瓷在她旁边坐下，冷不丁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器材室，还特意跑来救我？”
祁加宝用记号笔把不太懂的知识点标出来，没理他。
他死死盯着她，祁加宝心里毛毛的，不擅长撒谎的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正苦恼着，路鸣来了。
他脸上挂着黑眼圈，背着和祁加宝同款的包，连毛绒挂件都一模一样。
他无视横在中间的姬小瓷，对着她问道：“昨天那么晚发消息给我是不是有急事？我没看到。”
路鸣向来手机不离身，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有点怪。
“给，加宝。”他递给祁加宝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之前在医院被弄脏的帆布书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鸣的态度也相当奇怪。
姬小瓷嗤笑一声，上半身向前倾，打断他们俩的对视，“看够了没有，老师都来了。”
互相一打岔，这件事就这么混过去了。
上完第一节课，大家收拾东西往外面走，第二节是美学鉴赏的音乐部分，这部分是几个班混着上的，要挪到音乐教室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路鸣说忘拿东西了，让她先走。
一直等到上课铃响了，他才和别人结伴走进音乐教室，祁加宝向他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占好了座位，“这里。”
他迟疑了一瞬。
一直坐在旁边的姬小瓷突然凑到她耳边说道：“他不会来的，你往里面去，我不想坐在过道旁边。”
在她看不到的视线盲区，他用轻蔑的眼神扫过路鸣，表示不欢迎。
祁加宝立即说道：“你好烦啊。”
她把摊开的书合上，起身从他背后的空隙钻出去，踩着上课铃的尾巴换到阶梯教室的后面几排。
姬小瓷立刻用充满恶意的眼神锁定路鸣，后者反而不再犹豫，深呼吸后鼓起勇气走到她身边坐下。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低声私语。
姬小瓷身后传来几声嗤笑，转过头，后排不认识的beta满脸幸灾乐祸，在他阴沉沉的盯视中，对方瞪道：“看什么看？”
第34章
对方眼里明晃晃写着贱货两个字，面对这种挑衅，姬小瓷居然忍了。
他回了一个阴冷的笑，把目光放在后排两人身上，直到老师敲桌子提醒大家看屏幕，才把身子扭回来。
课堂上放的音乐十分舒缓，大部分人都听得昏昏欲睡，姬小瓷熬了一晚上，不仅不困，反而神经越发紧绷。
教室里的灯光暗下来，姬小瓷脑子里的念头变得清晰。
想跟祁加宝待在一起。
黑暗中他再次转身，不期然和祁加宝的眼神对上，一瞥过后，她皱着眉看向别处。
姬小瓷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上辈子被救之后，对尤弥尔的病态依赖持续很长时间才稍有缓解。
剩下的他不敢再想，浑浑噩噩把上午的课上完，姬小瓷出了校门，直接往菁禾去。
路鸣中午和祁加宝一起吃饭，他照例打了很多对方爱吃的菜，把一大半都夹给她，碗里满到米线的汤都快溢出来。
他自己则心不在焉。
“你最近有点不在状态，家里的事就让大人解决，我们能做的就是顾好自己，”祁加宝有些担心他，但又不知道从哪安慰。
路鸣强颜欢笑：“那些事他们不让我管，我在想下周小测的事，你给我划的重点还有好多没看，有点担心。”
抬起头，看见她眼里的关切，路鸣觉得真好。
他家里的事一团乱，根本不是短时间能解决，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父亲路正面对母亲的责骂，只一味说着没办法，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
路鸣的母亲愤恨的用尽一切难听的字眼辱骂他，路正之前保证的和外面的人没有联系就是个笑话。
路鸣冷漠的父亲打上满口谎话的标签，家里连日以来不休的争吵，让他开始思考姬小瓷的话。
“不想笑的话，就别笑了。”祁加宝提醒他，“吃完饭要一起做题吗？”
路鸣难得没有顺杆爬，然后顺势贴上去跟她撒娇。
祁加宝已经够辛苦的了，不想再拿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去烦她，最近他也在整理心里本不该存在的妄想。
对她的某些妄想。
“不用了，咱们俩进度不一样，我先继续复习，”他笑了笑，说道：“对了，舒阿姨的店这几天怎么都不开门了？”
“我练篮球的地方每天有不少训练服和毛巾要洗，老板要找店子长期合作，我向他推荐了舒阿姨的店，他去了好几次，都是关着门的。”
他父母都是白手起家，路鸣训练的地方也很接地气，小场馆，量不大，适合舒洁这种单打独斗的个人小店。
祁加宝眼睛一亮，“可能她最近忙，等会儿我去找她当面说，谢了鸣鸣。”
路鸣的情绪也稍稍缓和，正打算开口，突然变了表情，两位榊原同学端着餐盘过来，先后落座。
他和祁加宝是面对面坐的，另外两个人以来，变成两两相对。
榊原莲：“我看这里没人，不介意吧？”
路鸣动作一僵，低头没说话。
系统提示祁加宝：【既然让榊原莲喜欢上你的任务完成了，我觉得时候重新开始刷进度。】
祁加宝两边看了看，把嘴里的肉咽下去，郑重地说道：“榊原葵可以，另一位榊原同学不行。”
为了拉近兄弟情谊，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给弟弟出主意，告诉他应该怎么和朋友拉近距离的榊原莲：“……我得罪你了？”
前几天还在给他送早饭，问早安道晚安，在手机里热聊，今天就像变了一个人。
祁加宝还没说话，榊原葵就说道：“莲，你朋友在对你招手。”
榊原莲：“……”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逆反心理，当即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他吃相优雅，面前多是一些看起来就很精致的食物，让祁加宝有种置身于高级餐厅的错觉，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榊原葵的目光从路鸣和她面前的食物扫过，突然想起朋友之间是会互相分享食物，用干净的筷子给她分了一点菜。
发现她的注意力还在哥哥身上，于是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榊原葵在祁加宝的拒绝中反应过来，这是属于他的朋友。
就像哥哥的朋友也不会越界来找自己玩一样，交友是件非常私人的事，于是他再次出声提醒：“莲？”
或许是他的连番提醒刺激到了榊原莲，他喝了口水，用一贯冷淡的语气说道：“还以为我是跟祁加宝更熟的那一个呢。”
他玩笑般问道：“什么时候你们俩的关系这么亲近了。”
祁加宝看着刚被夹进碗里的炸虾，直来直往地说道：“肯定不是在你眼前呀。”
榊原莲咬着筷子没说话，慢条斯理把嘴巴里的东西吃完，端着餐盘去了别桌。
【进度+0.5】
其实她跟榊原葵也没有什么话讲，三个人埋头吃完饭，后续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把餐盘放到回收的地方，就各自分开。
路鸣走出食堂没多远，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beta追上他，有E班的也有外班的，缀在他身边。
其中一个突然问道：“路鸣，你不会真的让那个贱人成功插足吧？你和祁加宝的感情还好吗。”
他提不起精神来应付这些人，只囫囵答道：“挺好的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对方看着他的表情，试图从里面寻找破绽，“真的吗？”
隔了几秒，那个beta从其他人手上接过手机，把上面的图片给他看，“早上有人看见他们从体育馆出来，是祁加宝把他从器材室救出来的，你不知道吗？”
路鸣眉头紧皱。
照片上姬小瓷形容狼狈，抓着祁加宝的手臂，不让她走。
“他第一天转学过来就一直给她发消息，还被安排到医院去探病跟她独处，又是学习搭档，”说这话的beta表情嫌恶，情绪激动，“你跟她才是青梅竹马的情侣，可别被没眼色的贱货抢走了。”
路鸣周围跟着的beta家世容貌都不差，但放在启曜里就犹如大海里的泡沫，普普通通。
beta和omega本来就不相配，就算喜欢祁加宝，大多数人都是望而却步。
路鸣和她在一起，也不会做出很恶心的在学校黏糊的行为，虽然不知道学校的alpha们是怎么想的，beta们倒是挺赞成他们在一起，因为他是一个相当有分寸感，且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男朋友。
身旁七嘴八舌的讨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味，演变成对姬小瓷的嘲笑和辱骂。
路鸣没忍住说了一句：“也许其中有什么隐情呢。”
他不想在背后说人坏话，大概率这些人在背后也嘲讽蔑视过他，碍于表面上的朋友关系，路鸣语气委婉。
有beta冷笑，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路鸣握着拳头忍无可忍地说道：“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复习，先回教室了。”
他转了个方向，没管背后那些人又说了点什么，厌烦的加快脚步离开。
……
菁禾每个楼层都要刷卡，货梯那里没有舒洁带着，连外面的门都进不去，门外面直接贴着仅限员工使用的标识，祁加宝只好坐电梯上到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然后从消防通道走楼梯下去。
中途不是没想过联系舒洁，害怕耽误她的工作，也怕她叫自己去休息，只好另想办法。
快下到舒洁工作间所在的楼层，碰到个意想不到的人，她喘着气声音惊讶地问道：“榊原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悄悄戒备，不知道这是哪一位榊原同学。
“嗯，等你好几分钟了，”把手上拿着的水分给她一瓶，榊原葵说道：“刚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你，就去大堂要了两瓶水，想着应该会用得上。”
祁加宝：“？！”
所以他早就料到自己要来找妈妈了？
祁加宝肃然起敬，视线在他身上打转，“刚刚在食堂都那样了，你还愿意帮我？”
榊原莲人还怪好的，好到她有些惭愧。
见她休息得差不多了，榊原葵把水接过来，严肃的脸上微微泛红，说道：“帮助喜欢的朋友不是很正常？”
祁加宝一愣，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睚眦必报的榊原莲吗。
“榊原同学……”她五官皱成一团，震撼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榊原葵觉得她这样很有意思，绷着的表情渐渐放松，轻轻捏住她的衣领，把人往另外一边拽：“走这边。”
祁加宝：“？”
“有更好的办法，别傻乎乎爬楼了。”
他把祁加宝带到经理室，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去跟负责人谈判：“高峰期菁禾只有三台电梯运行不够，有些人还卡着楼层，导致我好几次差点迟到。“
就在祁加宝以为他要说什么神豪发言的时候，榊原葵提出自己的诉求：“我要求你们开放货梯和员工电梯的权限给我们。”
经理正要以安全为由拒绝。
榊原葵拿出手机，摆在对方面前：“我找前几届的毕业生问过，有些人拿到过权限。”
经理为难。
榊原葵：“您放心，就我们两个，绝不外传。”
祁加宝：“……”
经理熟练且和气的让他们俩把现在正在使用的卡给他，他去开权限。
榊原葵抢在她前面，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卡，然后两人就坐在办公室里等。
见祁加宝疑惑，主动解释道：“我这里正好有多的，你现在用的是路鸣的卡吧？既然是朋友，我也送你一张。”
“……”
虽然但是，她现在继承的是高潜的。
解释起来曲折又麻烦，祁加宝干脆闭上嘴巴。
从经理那拿回卡，两人成功坐上货梯，祁加宝看着他傻笑：“我还以为你会亮出身份，或者小手一挥，给他们捐电梯什么的。”
想象了下她描述的场景，榊原葵皱眉，轻声说道：“好怪啊你。”
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舒洁背对着门，正在整理东西，小山一样的床单房间里堆得到处都是，快要将她淹没。
“妈妈。”
看见祁加宝，她眼里有惊喜，接着扫到后面的榊原葵时，她愣了一下，立刻就捂着脸想躲。
祁加宝心里一酸，扯着榊原葵说道：“妈，这我朋友，咱们家的情况他都知道，你不用躲了。”
榊原葵乖乖地叫道：“阿姨好。”
舒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让他们俩坐，“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十分欢喜，这还是祁加宝第一次带除了路鸣以外的朋友回来。
她又忙活着给两人弄水喝。
喝完水，祁加宝慢半拍似的突然反应过来：“对哦，你来这里干嘛，卡都办好了。”
榊原葵起身，脱掉制服外套，挽起衬衣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漂亮流畅的小臂，帮舒洁把地上的东西搬起来，问道：“阿姨，是要放到那边去吗？”
做完这一套流程，才扭头看向祁加宝：“我来帮忙啊。”
舒洁不好意思地让他过去休息，实在劝不住榊原葵，只能把他和跃跃欲试的祁加宝发配去一旁清点数量。
最后数出来发现少了两套，舒洁猜测可能是落在店里了，“早上机器出了点小毛病，有一批没彻底烘干，我就放到小洗衣机里去了。”
她皱着眉，这里还有好多活要干，现在回去拿，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
榊原葵主动说道：“阿姨，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和祁加宝。”
没办法，舒洁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去楼下开车，临走嘱咐他们千万别逞强，累了就休息。
祁加宝迟疑的看着榊原葵，说道：“你没做过这些，放着我来吧。”
他也很固执，“你弄，我在旁看，看多了就会了。”
整理这些东西就是重复动作，没什么难点，一开始他动作笨拙，叠出来的东西要么折着角，要么耗时很长。
慢慢的，榊原葵速度变快，两人之间偶有交流，但是不多。
做到眼睛都发涩的时候，看着被角上绣的字，再看看满头大汗的祁加宝，已经道过歉又坠在心里，沉甸甸的。
开始珍视一个人，发现她的好之后，以前的种种忽然都成了优点，榊原葵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傲慢有多不该。
差不多快到上课时间了，祁加宝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差不多了，再不走该迟到了。”
榊原葵点头，两人一起下楼，经过便利店，她说道：“中午辛苦了，我给你买巧克力奶吧。”
“？”
“当做感谢，”祁加宝眼睛弯弯地说道：“这次不是买一送一都没人要的，我给你买贵的，很好喝的。”
拒绝在门口等的提议，榊原葵和她一起进去，准确快速地在冷柜里拿了买二送一的那一款，在收银台前叫她：“好了，来付钱吧。”
祁加宝：“……”
出去了他还在念叨：“好难喝，不划算。”
“谁让你手脚这么快！”祁加宝说道：“这款可可含量少得可怜，就是调了色的牛奶而已。”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争论不休，连身后有人在靠近都没察觉。
姬小瓷走到她身旁，抢走她嫌弃不已的牛奶，讥讽道：“什么东西这么好喝，需要你们凑这么近。”
他肩膀和祁加宝的挨在一起，眼睛都是红血丝。
姬小瓷就着她的吸管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还是含着吸管一口气喝光。
祁加宝：“……”
她额头上的筋一跳一跳的，“姬小瓷！”
“怎么，我不能喝吗？难道我不是除了路鸣以外，你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
祁加宝：……她跟他算哪门子的朋友。
榊原葵脸色微变，停下脚步问道：“是这样吗？”
她：“当然不是！”
姬小瓷嫌恶地从他身上扫过，说道：“在学校里怎么不见你找她。”
祁加宝不知道姬小瓷突然发什么疯，捏着下巴想了几秒，问道：“你爱喝这个？”
他咬着吸管，神色轻佻地点头。
“榊原同学，介意吗？”她把对方手里那瓶多余的给姬小瓷，说道：“爱喝就多喝点，别浪费。”
榊原葵看了看自己手上没喝完的，问道：“这个也要给他吗。”
打了个寒颤，他接着说道：“有点恶心，我不想给。”
祁加宝点头，“不用勉强啦。”
也许是被他们俩轻描淡写的态度刺到了，伤到自尊，姬小瓷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突然剧情解锁。
[祁加宝用脚尖挑着小狗的脑袋，含沙射影地对旁边的姬小瓷敷衍道：“乖。”]
她试探性复述：“乖？”
姬小瓷没说话，面上表情一怔，祁加宝很轻松就挣脱他的钳制。
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的启曜学生，用尖利的声音“汪”了一声，四周往这边张望的人都忍不住爆笑。
第35章
虽然那个字听起来有歧义，但是她确实没有那种糟糕的意思啊！
祁加宝凑近，想解释，可是大家笑完之后立刻收声，诡异的安静下来。
看看姬小瓷，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像之前那样紧盯着她不放。
原来在场这么多人，想太多的只有她自己吗？！一定是剧情走太多，她也变坏了。
尤其是姬小瓷。
至少到今天结束为止，她都不想走他的剧情啦。
和榊原同学说了再见，和暂时无法摆脱的某人回到教室，她一本正经地告诫对方：“别和我说话，也不可以打扰我，以课桌相交的地方为线——“
他突然伸手攥住祁加宝的手腕，后者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姬小瓷一直黑沉的脸色，在碰到她的瞬间变得平和，甚至忍不住张嘴发出喟叹，他喉咙滚动，愉悦和兴奋在他脸上交替闪过。
……是病了吗？
祁加宝有点摸不清头脑，他手心温度很高，被攥住的地方潮乎乎的。
讲台上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她环视周围一圈，同学们都在盯着投屏认真上课，少数几个走神的眼神到处乱飘，再就是偷偷在课桌底下做小动作的姬小瓷。
还想离她更近一点。
残存的理智提醒他正身在何处，但凡有一点羞耻心的人，就不该在这种场合继续做奇怪的事。
趁老师播放课件的时候，她凑近小声说道：“快松手啊！”
姬小瓷喘了一下，咬着牙，每个字都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十分钟、十分钟就好……”
他隔壁的路鸣已经转过来，用眼神询问祁加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扯出个笑摇了摇头，把事情糊弄过去。
别说十分钟，这种事，就算是一分钟她也不想再做了。
祁加宝挣扎起来的瞬间，姬小瓷看向她，眼睛里好像有水光闪过，这次他既没有装茶也没有挑衅，用颤抖的声音恳求她。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求你……”
祁加宝：“……”
就在这个瞬间，系统：【剧情解锁】。
[姬小瓷和祁加宝的结盟彻底破裂，不再以破坏那两个人的感情为目标。]
[讽刺完他是狗，祁加宝的手被他拽住，对方表情可怕，语气阴沉。]
[她不耐烦地骂道：“松手。”]
[姬小瓷没反应，手上力道加重，她吃痛骂道：“舔狗变疯狗是吧？”]
看完剧情，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姬小瓷的手顺着往下，贴着她的指缝撬开一些缝隙，趁机缠上她的手指。
期间：“……”
老师的目光已经在这边转了好几次，再凑在一起说小话有被抓包的风险，她只好将对方的书扯过来，在上面写道：“你疯了？”
舔狗疯狗什么的她骂不出口，干脆换了个方式擦边，写：“你这条狗！！”
姬小瓷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露出个怪异的，像是撒娇一样的笑，抬起左手在空白处写下一串歪斜的“汪”。
在难以客服的身体本能和精神缺陷下，暂时放弃自尊好像是唯一的选择。
下课的时候，他几乎是夺门而出，冲洗手间，把自己锁到小隔间里，看着顶上的灯带和隐藏了喷淋头的机关缝隙，警惕再次被水淋的同时，面色羞愤狰狞。
偏偏是祁加宝，偏偏是她那时候出现在器材室。
祁加宝。
祁加宝。
他不敢像对尤弥尔那样，把自己的事跟她和盘托出，为了接近她得到一点慰藉，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不管她是侮辱还是谩骂也好，姬小瓷只想待在她身边，明明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就是她，但心中对她的依恋无法剔除。
从前这些都是他用来博得尤弥尔可怜的武器，到了新的世界，却成了刺向自己的第一刀。
他站在逼仄的隔间里快要崩溃了，内心反复告诫自己——你是个成年人，成年人不该为了这种事情掉眼泪。
那太恶心了。
姬小瓷双手抱头，十指绞住头发，将发根扯得生疼。
尤弥尔，对。
到底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她的音讯，脑子里想着这事，拿出手机想催促那帮去调查找人的废物，发现邮箱里躺着未读邮件。
点开，上面写着联邦十二个区内只检出一名叫做尤弥尔的人，是七区一名未成年男性omega。
姬小瓷烦躁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骂道：“废物。”
在洗手池洗了把脸，姬小瓷双手顺着脸往下滑，抬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也是废物一个。”
顺着走廊往回走，从窗户的玻璃能看到坐在后排的祁加宝，她趁机坐到他的位置上，和路鸣挨在一起，两人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路鸣两只手平放在胸前，手背朝上，一会把左手放在她手心，一会又换右手。
姬小瓷刚刚调整好的心态崩塌了一点，冷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微卷的半长发黏在脸上，有些发灰的眸子闪烁着充满恶意的光，他将手分别搭在两人肩膀上，把他们隔开。
“在练习。”祁加宝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没注意到他眼里的凶光。
“奇怪……”她喃喃道。
刻意让路鸣像狗狗一样和自己握手，虽然对方有刻意在学，捏着他手的时候，不仅不觉得他是狗狗，反而因为他很可爱不想随意对待他。
可是姬小瓷就不会。
祁加宝敲了敲脑袋，一定是天天跟他狗来狗去的搞多了，导致看他的时候怪怪的。
转了转手腕，她看向姬小瓷，说道：“伸手。”
他：“？”
碰了碰他的手，除了觉得烫，没有像捏住路鸣的手和其他人的手那样，时间长了会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他是她注定的宿敌吗？
捏着他的手摇了摇，然后松开，说道：“刚刚上课的时候你一直抓——”
姬小瓷头皮一麻，飞快地朝周围看了一圈，明明教室里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他总觉得有眼睛在注视这边。
眼疾手快捂住祁加宝的嘴巴，他咬牙：“到外面去说。”
祁加宝发现他又在抖，眨了眨眼睛，配合他的动作往外走。
一碰到她，就忍不住激动地颤抖，想得到更多，想被她拥抱。
“能放开了吗？”祁加宝说话不太方便，把他的手往旁边扯，“我觉得你与其在走廊晒太阳，不如去校医室看看。”
姬小瓷这么明显的异常，结合在剧情里看到的，祁加宝猜测他现在精神状态应该不太好。
一开始她还在担心，自己救了他会不会被他当成浮木和依赖对象，结果姬小瓷抓住她手的那小半节课，进度一直在0.1、0.1的往上加。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和系统都喜气洋洋，系统一直在她耳边吹风：【我就说嘛，你担心早了，就算干了女主的活，女二还是女二。】
“我没病。”姬小瓷想扭头，可眼睛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但后怕多少还是有点的吧……祁加宝暗自琢磨，不然也不会一直往她身边凑。
“我只是在表达对救命恩人的感谢。”姬小瓷说着自己都不屑的瞎话，黯淡的脸色逐渐发红，“你来医院之前，我就一直和裴姨聊起你，觉得有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的缘分在，我们一定能聊得来，玩到一起。”
祁加宝：“？”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剧情的话，抛开一些讨人嫌的小事，说他对自己热情洋溢，其实也没错。
见她表情动摇，姬小瓷抓住她的双肩，竭力控制住想把脑袋趴上去的冲动，声音哽咽：“我承认我现在有点不正常，你救了我，再加上我本来就想和你当朋友……我太激动了。”
他眼中的急切和渴望没有一丝丝作假，就连系统都忍不住说道：【他现在也是幼年期，说不定……其实他……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坏，而且他说话的时候进度没有涨诶。】
“对不起。”他再次靠近，近到祁加宝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甚至能看到他睫毛上的水迹。
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抱上来了，祁加宝下意识躲了一下。
姬小瓷一低头，下巴就能抵到她脑袋，闭了闭眼，他继续说道：“为了和你当朋友，我才转学到这里来，除了你，我在这谁也不认识。”
“所以我才跟到E班。”
姬小瓷深深地吸气，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挣扎，理智和身体分裂开来，说着自己都不会相信的鬼话：“看到你和路鸣那么亲近，所以我就着急了。”
“牵手拥抱什么的，朋友之间做这些，不是很正常吗？”他俯身，一片湿润的眸子和她对上，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扭曲。
嘶。
他说的，听起来居然还挺有道理的。
听完这番真情剖白，她和系统在脑内窃窃私语，默默讨论。
她：【你觉得……】
系统：【我觉得……】
一片沉寂中，姬小瓷最先受不了，他提高音量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所以我才会在上课的时候做那样的事，我也不想的，我就是被嫉妒蒙蔽了大脑……你就不能有点反应吗？”
“啊……”祁加宝慢半拍的说：“哦。”
倒是挺符合他在自己这里一贯的印象的，闹腾又喧嚣，就是表达情感的时候比路鸣还激烈。
“我就是有点惊讶……”祁加宝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从来没人这么直白的说想要和我交朋友呢。”
“你还是第一个。”
“路鸣呢？他也没有吗。”姬小瓷诡异的觉得兴奋。
“那个啊……就是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了。”她说。
他这样，祁加宝觉得有些不自在，心虚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会上课你如果再来捏我的手，可以允许你多牵一下。”
姬小瓷没说话。
“刚刚下课的时候我有在练习哦，”她的手握成拳，指尖在手心抠了抠，没详细说明，是因为系统的鼓动，如果他又抽风来抓她的手，为了多刷点进度也要坚持更久些。
姬小瓷瞪大眼，面上的凶狠和委屈统统化成难以置信：“所以你是为了我……”
系统：【怎么不算！话说一半又不算说谎。】
她咬唇点头，硬要说的话是这样没错啦……虽然有点小小的偏差。
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心虚紧张，她强迫自己紧紧盯着姬小瓷的眼睛。
这样会让自己看起来格外真诚，这是祁加宝在电视节目上学到的小小花招，小时候干了会被揍的事后，偶尔会拿这一招来用。
姬小瓷再一次靠近，终于没忍住，将脑袋枕在她肩膀上，“谢谢，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我是说……这是一个为了庆祝而发自内心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松手，笑着说道：“就像你和路鸣一样。”
很短暂的拥抱，一碰即离。
但是再隐蔽的角落也躲不过有心人的刻意窥探。
这瞬间被定格，E班的beta拿着照片问路鸣：“这次总不是误会了吧？你还是打算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这都不算刻意勾引的话，哪种程度算。”
旁边的beta拍拍他搭在桌上的手，路鸣仍然好脾气的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交友自由，就算是男女朋友，我也不能干涉这种事啊。”
他又在那张照片上扫了几眼，再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严肃：“我们最多只能让凑上来的人知难而退，而不是让她离对方远点。”
“去苛责没做错事的人，我不想诶。”
旁边的beta纷纷附和道：“路鸣说得也没错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就是很善良，你怪他干什么。”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是路鸣第一次回应这些人。
路鸣瞥了他们一眼，慢吞吞地说道：“我也只是因为幸运，凭着青梅竹马的关系才跟能跟她在一起，如果高中才遇见的话，我也没有机会的啦。“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慢慢扫过，露出真诚无害的笑容，轻声说道：“大家都这么优秀，我很难想到办法脱颖而出。”
旁边的人都笑着说“哪有”，“不至于”之类的。
“也不会啊，”有人冷哼一声，不屑地朝照片努努嘴：“像他一样不要脸就可以了。”
热烈了不到半分钟的气氛骤然冷掉，路鸣垂着眼皮，略显尴尬地说道：“不会啊，仔细看，他长得还蛮漂亮的，跟alpha和omega比也不差。”
空气并没有因为他的理性再度热起来，祁加宝和姬小瓷一前一后回到座位上，路鸣低着头，把她给的重点记在书上。
她惊讶地说道：“下课都不到处乱蹿，还这么好学，难得啊，路小鸣。”
“你现在有两个同桌，我不想被比下去嘛，”他嘻嘻哈哈的，撒娇似的指着书上一处地方，说道：“这道题我有点不明白，你帮看看是不是解题思路出了问题。”
“哪呢？”她脑袋伸过去，“我看看。”
姬小瓷这次倒没从中作梗，暗地里抓着她的手，对着偶尔投过来一瞥的路鸣笑得阴沉。
……
下午忙完她和姬小瓷一起去医院，后者把她按头塞进车里，吩咐司机开车，理直气壮的说也要去看裴姨。
“我这里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情报，再说了，多一个人逗她开心不好吗？”他挤出笑，说：“你那么不自在，就当替你分担火力了。”
他没说，其实是现在根本离不开她，想要要跟她分开就想发疯。
“也行吧……”裴雨身体好转，探病热闹一点也不是不行，祁加宝没再反对。
到医院第一件事还是吃饭，姬小瓷非常自然地承担了高潜的工作，擦桌子盛饭，顺便逗裴雨开心。
祁加宝不用说话，气氛就很轻松，他这次倒是不别她的筷子了，拼命往她碗里夹菜，一刻也闲不下来。
尽管他笑容和善，嚼得腮帮子都酸了的祁加宝，还是有种陷入吃饭地狱的错觉。
姬小瓷看着她吃饭的画面下饭，偶尔扭头跟裴雨说话，“我跟星星是同桌，关系好得很，您先安心吃饭，学校里好多有意思的事，我等会儿跟您说。”
出于某种病态的心理，他受不了祁加宝人在自己面前，注意力却被别人抢走。
从裴雨爱女儿，想从各方面了解祁加宝的念头着手，她很好拿捏。
姬小瓷很礼貌地在心里说了几声对不起，然后在吃完饭后，坐到裴雨身边，捡了几件学校里发生的事跟她说了。
祁加宝的手机突然响起，接通，是高潜。
还打的是视频通话。
“怎么这个点打过来？”
对面的人好像正在走路，说话大喘气：“还剩三分钟，准备好。”
“什么啊？”她不明所以，裴雨听到是高潜的声音，跟他问好，祁加宝调整镜头，让大家都能看到。
十区那边天黑得早一些，高潜好像在野外，画面昏暗，偶尔路过一盏灯光刺目的白炽灯。
“你们都在啊，裴姨，还有姬小瓷，”他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冲着镜头点头，然后目光朝向她，提醒道：“两分钟。”
“什么啊……”疑惑中，祁加宝听见动物嚎叫的声音。
传过来的声音越来越杂乱。
画面里，高潜正穿过一道道门，祁加宝看见角落里一闪而过装饰着小熊猫照片的标识牌，啊了一声。
“不会吧！高潜！”
对面的人怔了一下，紧接着调转镜头方向，倒数：“十、九、八……二……“
他倒数完毕，一只圆滚滚呆蠢蠢的小熊猫闯入镜头，伴随着他略带笑意的声音：“所以名字想好了吗？”
高潜的语气倏地变得严肃：“别拿之前那种来搪塞我。”
祁加宝捧着手机高兴的快蹦起来了，她吱哇乱叫：“你不是一周的时间吗？”
“计划有变，快。”他伸手挼了毛绒绒的那一团，祁加宝才发现他穿的是一体的防护服。
“十区的养育基地要向七区动物园卖一批动物，这家伙的父母也要跟着转移。”
祁加宝茫然不解。
“现在赶紧把它的认养手续办完，或许可以一起去七区。”
也就是说……如果事情办成了，不用大费周章跑到十区，也不用看视频，直接去动物园就能一解相思之苦。
尖叫声卡在喉咙，祁加宝兴奋到失语。
“高潜高潜高潜！”
她脸上只剩下快乐，以前那些不愉快都在这个瞬间一笔勾销。
祁加宝迟迟下不了决定。
高潜：“或许你可以问问裴姨，让她帮你参考，毕竟是新加入的家庭成员。”
祁加宝的心软成一团。
家庭成员。
她喜欢这个说法，甚至有了一点慈母心态，理解了一点她回家时裴雨的激动。
创造美好回忆的同时，有种奇妙的羁绊感将几人连在一起。
思考了几分钟，也征求了裴雨的意见，她郑重地说道：“就叫快快吧，我希望它快快乐乐、快快长大。”
裴雨：“希望它和星星一样，快快融入我们家。”
高潜也认可，“那我先办手续，快快姐姐、快快姨姨跟快快说再见。”
祁加宝依依不舍，看着挂断的屏幕满眼柔情望眼欲穿。
她没想到这个惊喜还有更惊喜的后续。
姬小瓷努力营造的轻松氛围走偏，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温馨有爱，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看着她眼角眉梢缀着的笑意，又烦闷又焦躁，每一次胸腔起伏带出来的气息都充满燥意，一点火星子就能让一切都烧起来。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除了路鸣，连高潜都变得面目可憎。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走出病房门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下贱。
姬小瓷深呼吸，告诫自己，祁加宝只是个替代品。
只要找到尤弥尔……只要找到尤弥尔……一切都会过去的，过去之前，她要在他身边。
第36章
榊原葵送走家教老师，难以抑制的感到疲惫，盯着桌上汽水瓶里的花发呆，全当缓解眼睛的疲劳。
进入九月下旬后，除了准备迎接学校的各种小测，要开始为STD考试做准备。
下旬开始补习时间会增加，每周末会有大学老师过来，带领他进行全真的模拟考，类似于公立高中的题海战术，通过大量训练来提高成绩。
课业压力和剑道以及弓道练习压得他喘不过气，偶尔会焦虑到睡不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是无法入睡。
忽然想起今天的钢琴还没练，榊原葵推开椅子往外走，脚步轻快，莫名觉得放松。
他想起自己不再僵硬无感情的琴声，想起比赛曲子的欢快旋律，想起……祁加宝。
合唱比赛伴奏之于他，就是个赚学分的工具，榊原葵既不喜爱钢琴，也没有什么对音乐的欣赏能力。
这次是照例参赛，也是最后一次，但唯独这次，没什么意思的“照例”因为祁加宝的加入，而起了波澜。
榊原葵伸手碰了碰廊下垂着的风铃，嘴角微微翘起，此刻连穿过檐廊的风都是温柔而轻盈的。
马上要走过莲的房间，他脚步一顿，返身敲门：“莲，你现在有空吗？我要去琴房……”
前面练习的时候莲一直有在拍视频，当时他很抵触，现在却抱着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情，主动提起。
“你来得正巧。”榊原莲表情苦恼，把他往房间里拽：“母亲非要今天敲定生日宴的宾客名单，你也过来一起帮忙。”
房间内跪坐着的贵妇人冲榊原葵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榊原莲把葵不喜欢的人都悄悄挪出去，兄弟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榊原夫人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温声提醒：“这次生日宴和以前不一样，不能完全按照你们的心意来，更不能进行到一半就任性的跑掉。”
榊原莲很稳重，她并不担心，拍拍小儿子的肩膀，说道：“马上就成年了，即使不喜欢也要忍耐。”
“反正之后会迎来更大的不幸，这个生日只是开端，我的人生就必须忍耐对吗。”榊原葵忍不住讽刺道，脸上的表情阴沉。
过了几秒，在母亲沉静温柔的眼神中，他变得麻木，恢复往常无波澜的样子，说道：“抱歉，刚才失态了，我还有练习要做，先失陪了。”
榊原莲来不及说什么，榊原葵已经脚步飞快的离开。他只能看向母亲，说道：“那也是葵的生日宴，他也是您的孩子。”
榊原夫人点头：“莲是在责怪我不心疼他吗？正是因为疼爱他，才要拼命提醒他认清自己的命运。”
“你是他的哥哥，和他手足情深这很好，但人无法反抗命运，从出生时就注定了你会夺走他的一切。”
“请不要再说了。”榊原莲合上手中的册子起身，“既然不能自由选择，就别打着商量的旗号给我选择的余地。”
走出房间，穿过长长的檐廊，榊原莲站在琴房外面，从半开的门能看到葵的背影，他正要开始练习，榊原莲发现他的琴声有了变化。
在门边站了许久，榊原葵忽然回头：“帮我拍下来可以吗，莲，我想听听看和之前中午练习时相比，有哪些不足。”
“这样已经很好了。”榊原莲故作轻松地举起手机，笑道：“简直可以去参赛了。”
琴声能泄露出来的东西很多，愤懑不满、憋气和委屈，亦或者是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沉重，但这些今天统统都没有出现，葵按下琴键后是轻盈的。
到他练习结束为止，榊原莲拍了好几段。他走近，就着榊原莲的手机屏幕一起看，后者忍不住感叹：“真的完全不同了呢。”
兄弟俩蹲在琴房门口，不管他说什么，榊原葵都盯着他看，不说话。
过了几分钟，见他一直沉浸在寻找不同的词语说出花式夸奖中，榊原葵没忍住：“不发吗，莲？”
榊原莲：“？”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不是不喜欢吗。”
榊原葵想了一下，实话实话：“现在喜欢。”
于是榊原莲把觉得最有趣的那一段，发到社交账号，然后在葵的望眼欲穿中，慢悠悠地发给祁加宝，然后说道：“最后这个步骤才是重点对吧。”
榊原葵不确定要不要直接承认，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点头。
榊原莲怔了一下，笑道：“你也发现这样很好玩了？”
“不是的，只是恰好想到她，”所以希望她也能想到自己，榊原葵在心里把后面半句接上，然后转开话题：“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那些事情……我早就习惯了。”
要是之前，榊原莲会顺着葵的话聊下去，然后趁机告诉葵，父母亲的想法并不代表他的，手足之间的羁绊与亲情，就算是父母也无法插足和理解。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微妙地停住了，他仔细打量葵，沉郁的黑眸映着不远处的灯光，明亮且带着不知是对着何人的憧憬。
他觉得奇怪，葵虽然好胜心很强，但非常安静内敛，和家里人争执后会迅速隐藏起情绪，没有像今天这样外露过。
榊原莲的直觉模模糊糊地指向浮上心头的那三个字。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她呢？”他问道。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榊原葵没听出他话里的紧绷，认真地说道：“从你房间出来的时候还在生气，坐到钢琴前面的时候，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他不想在莲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扭头继续说：“练习也从必须完成的事成了令人雀跃的事，很奇怪对不对？我也觉得。”
“喜欢真是件神奇的事。”
榊原莲双眼瞪大，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成拳，连呼吸变得急促都没发现：“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跟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榊原葵抿着唇，脸上漾起笑，“就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件事必须告诉你。”
莲对祁加宝有一些自己都没发现的，特殊的关注。
这个事实在心底反复回荡。
对她抱有偏见时，他跳过莲直接找祁加宝，是不想受到可能会来自莲那边的阻力。
喜欢她时，第一时间告诉莲，也是受这种心理驱动。
榊原葵看着哥哥俊秀的侧脸，说道：“因为莲比我优秀，什么都有，所以不希望你抢走她。”
“莲不是说过吗，绝对不会和我竞争。”怀着自己都没弄懂的心情，他急切地说道：“当陪衬没有关系，要接待讨厌的人也没关系，这些都可以不在意。”
“只要你别抢走她。”
榊原莲听明白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在给我打预防针吗？”
“你有很多朋友，我只有这一个，”榊原葵倔强的说道：“只有这个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被抢走的。”
“莲靠近她的话，我会不安。”
榊原葵一连串的话让他愣住，急迫尖锐的语气让人觉得陌生。为了和弟弟拉近距离，他当然是无条件同意。
很快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一副轻松的口吻玩笑似的问道：“需要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删掉吗？”
榊原葵抬眸，问：“可以吗？”
这算是坦白后的意外收获，榊原葵惊喜，殷切的看着莲。
榊原莲：“……”
一下子被架住，榊原莲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去按右上角的那三个点，进入删除项。
[是否确定删除该好友？]
对话框弹出来，他愣愣地去点确定，在手指碰到屏幕的瞬间，手机屏幕一暗，自动关机了。
白天没时间充电，晚上又拍了那么久的视频，电量早就告罄。
榊原莲没由来地松了口气，不需要故作轻松也语气轻快：“我回房间再弄吧，都这个点了，再不睡明天要没精神了。”
他起身，周围的空气好像都为之一轻。
榊原葵顿了一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顺势起身，虽然想提醒他别忘记，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榊原莲给手机充电，开机后在删好友的界面犹豫了很久，点了退点了退，最后选择把会话隐藏。
他倒在床上找不到头绪。
葵和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熟了？
葵喜欢她，那她呢。
明明他们俩在学校没怎么说话，回到家葵也很忙，到底是什么时候……-
姬小瓷简直就像嚼过的口香糖，黏上了就清理不掉。
“止步！”祁加宝伸出手指，顶着他的肩胛骨，说道：“我要回家睡觉了，你还跟着干什么。”
他眼睛发红：“你居然敢说我是被吐掉的口香糖。”
虽然告诉自己要忍耐……比起她不友好的糟糕比喻，他更无法忍受祁加宝对自己的忽视。
在医院时要陪裴雨，跟高潜打完电话要给帮忙给裴雨按摩，好不容易捱到从医院离开，她在车上要看书要复习，就是不理他。
“我绕这么大一圈送你回家，就是为了看你好好学习的吗？！”姬小瓷终于忍不住抱怨。
“那不然呢？”祁加宝问道。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最终深呼吸，压抑着脾气说道：“至少有个告别拥抱。”
他齿尖紧咬，表情别扭，言语间有种得不到就立马崩溃的自暴自弃，祁加宝托着下巴看他几秒，在他崩溃前将人虚虚环住。
她听见姬小瓷如释重负的呼气声，没忍住，往他颈后扫了一眼。
“你这个样子有点像被标记了的omega。”她说。
可他又确实是个beta。
祁加宝打了个冷战，对临时标记的抗拒又多了几分。
姬小瓷一抖：“说话的时候别离我这么近！”
捂着被热气洒到的皮肤，他气急败坏，本来忍耐就够难的了。
“好没礼貌啊你……”热情洋溢算是他唯一的优点了，她想着，当即摆手赶人。
可是他嘴上抱怨着，身体又不自觉往祁加宝身边凑，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不要再往前蹭啦……”她挥手胡乱地推拒着。
下一刻，她的巴掌不小心落到姬小瓷脸上，清脆的一声响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突兀。
姬小瓷像是疼的，身体一颤，捂着红肿的脸蛋盯着她看。
祁加宝愣住，想上前查看情况，结果他转身，上车走了。
车窗上映出姬小瓷捂脸的倒影，他透过玻璃看着她的背影，缩在后座止不住地发抖。
再多待一秒……他怕他会抛弃廉耻和尊严把另一边脸也送到她手边。
这让姬小瓷觉得恐怖，上辈子再如何对尤弥尔产生依赖，至少还保有理智。
是因为这次被关的时间太久了吗？
或许是之前对她极致的讨厌，才反衬得现在的极度依赖很可怕。
他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想法，崩溃到在车上大叫，在司机关切的目光中，他吩咐道：“帮我叫家庭医生，立刻马上，我到家就要看见他。”
他在车上的状况祁加宝自然不清楚。
她已经在一声声大小姐和叶家厨房出品的美味夜宵中迷失了。
吃得差不多了之后，不管旁边的人再怎么劝，她都不肯再多塞一口。
“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剩的有点多呢。”
“或者您想吃点酸的或者甜的漱漱口？”
祁加宝：“……不了，真的不用了。”
她在医院吃得很饱，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又啃了很多背包里的零食。
众人实在劝不动，图穷匕见地把散发着难闻味道的补药放到她面前，提醒她趁热喝，撤出去的时候，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书包和制服外套都被拎走。
是的叶家甚至准备了好几套启曜的制服，每天早上睁眼都有洗得香香，熨得笔挺的制服放在门口。
她还没来得及提醒，包里的零食要留下啊……
捏着鼻子把药喝完，打算瘫一会儿再去洗漱，高潜的电话就来了。
“听说你今天胃口不好？”
祁加宝打开免提，趴床上打了个哈欠，“没啊。”
他的声音淡淡的：“家里今天发过来的报告上显示，你今天比昨天少吃了200克食物。”
高潜的数据精确，继续问道：“我以为你听了快快的消息，会惊喜振奋到胃口大开。”
嗯？
不对，什么什么？
“什么报告？”
“裴姨住院，我出差，你一个人住在家里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管家每晚都会发报告过来。”
祁加宝：“你监视我？！”
高潜好像轻轻笑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解释：“这不是监视，这是未成年人独自在家时应该得到的监督，是监护人和家人应尽的义务。”
“趁父母出门，在家里偷偷开派对出事的小孩很多。”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她的朋友一根手指就数得过来，她是独狼。
沉默的有点久，高潜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裴姨和叶叔叔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他不觉得这种事无巨细的干涉和照顾有什么不对，程式化且强势的关心把他从父母死亡的阴影中拖出来。
得知妹妹找到的当天，高潜就拉了一张表格出来，确保在所有的细节，都能让妹妹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关心。
可是直到出差之前，他都没能实施，两人一直针锋相对。
随着出差时间变长，心情逐渐平复，对妹妹的喜爱占据上风。
祁加宝怔了下，觉得他和裴雨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可她是被放养大的，实在不习惯家人这种面面俱到的关心。
说着，突然有敲门声，走过去一看，是送餐的小机器人，上面是一小碟坚果和一杯牛奶。
高潜在电话那头温吞地说：“你不是喜欢坚果吗，每天吃一些有好处，今早厨房忘了给你带，正好补上。”
现在是晚上十点，她是真吃不下了。
祁加宝：“……明天再吃不行么。”
她见不得浪费，这些东西她不碰，佣人明天搞卫生的时候都要扔。
高潜好像在洗漱，祁加宝听见那边一直有水流声，还有他漱口的声音，等水声停止，他才说道：“我看了你的体检报告，这几年补足营养的话，身高还有希望能往上长一长。”
……没人会嫌自己高，祁加宝确实对自己的身高不太满意，被他说得有点心动。
可是又意识到不对劲。
她还要刷高潜的进度呢，不能被他听出来自己的动摇。
祁加宝梗着脖子，故意恶声恶气：“我才不要，饱了就是饱了，我看你是想撑死我。”
“居心不良！”她横加指责。
高潜没有反驳，静了一瞬，说：“看手机。”
她低头，顺着新消息点进聊天框，高潜发了一张图片过来，点进去是快快的美照。
祁加宝：“……”
他：“我半个小时前才从动物基地回来，正好拍了些照片。”
祁加宝在医院跟他视频的时候趁机截屏了好多张，可一不高清，二有对话框消不掉，需要去修图。
她的小破手机表面光，承受不住新新下载的软件。
视线落在圆头圆脑吐舌头的快快身上，祁加宝屈服了，“等我消化一下先。”
她对着图片嘿嘿傻笑。
两人就这样一直开着电话，各做各的事，高潜每隔一会儿就抛出一张新的照片。
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他突然发了个文档过来，祁加宝点开，发现是食物名单。
高潜：“每周你都能替快快决定食谱，这里面的种类都可以选，动物园那边会帮忙搭配。”
虽然是云养，但她已经幸福到快要昏过去了。
“……高潜！”
他故意反问：“你应该叫我什么？”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祁加宝在失去理智的边缘，系统忽然提醒：【进度。】
她急刹车闭嘴，系统冷不丁说道：【剧情解锁。】
[高潜：别叫我哥，我当不起。]
[祁加宝：出差逃避不了问题，我还不是追到这了？]
祁加宝：……
她清了清嗓子：“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出差逃避不了问题，如果干扰素没用，你打算怎么做？”
【进度+0.5】
他说话声一顿，不像之前那样从容，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高潜才问道：“真的，那么喜欢我吗？”
她昧着良心，狠狠点头：“当然啦，干嘛老问。”
后面他没再说话，系统也没有提示有进度进账，耳边一片寂静，祁加宝的魂已经被养成快快勾走，直接挂掉电话。
她手机都发烫了。
过于亢奋的后果是，第二天又又又起晚了。
都怪快快美色误人！
坐上车，发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食盒。
司机：“里面是早餐和药，最边上的小盒子里是需要随餐服用的维生素和补剂，下午和晚上您有特别想吃的吗？我去转告厨房。”
“我下午在外面吃哦。”
她今天要去给尤弥尔补课。
司机一愣，好像她刚才说了后果很严重的话一样，回道：“那我告诉少爷。”
祁加宝觉得麻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通知高潜吗？
忽然想起背包里的零食，想把东西转移到装饭盒的手提袋里，打开包发现里面的东西全都被换了。
种类没变，品牌全都变了，看包装全都成了昂贵的进口小零食。
“我的东西……”
司机笑呵呵的：“您包里原来那些不太健康，大少爷昨天比着丢掉的那些东西列出来的清单，让人连夜去买的。”
高潜的周到和关心让人挑不出来错。
她有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是没被这样关心过所以有点怪吗？
于是祁加宝笑着附和了几句。
快下车的时候她清理未读消息，看见高潜凌晨发过来的消息：[刚刚有点忙，加餐都吃完了么。]
[用空盘的照片，来换快快的。]
她才看到消息，当然没有照片可以和他交换，可半分钟之前，他还是发了快快的照片过来。
高潜：[妹妹，乖。]
嘶——好怪啊感觉。
祁加宝下车的动作一顿，系统火急火燎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报！】
【昨天救完姬小瓷，箭头消失后，我这边突然多了个功能。】
她：【诶？】
系统：【图标是灰的，也没说明，暂时没琢磨出来有什么作用。】
祁加宝：【你还是改名叫大纲提示器吧……】
系统边截图给她看边嘤嘤。
第37章
一人一统看了一阵子，无果，决定晚上再继续讨论。
经过A班的时候，走廊上站着一位榊原同学，倚着栏杆，入神地盯着下面的楼梯入口处，好像在等人。
祁加宝从他身后经过，对方倏地一下转身说道：“祁加宝。”
“嗯？”
榊原葵眼皮微垂，略带紧张地向她说早上好。
触发不了剧情就没有系统的提示，没有提示她就分不清眼前的榊原同学到底是哪一位。
默默在心里分了几秒，以失败告终，她直接放弃，说道：“早啊，榊原同学。”
榊原葵直愣愣看着她，眼神微闪，“昨晚发给你的视频，看过之后你有什么感想吗？”
面对祁加宝的时候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像以前直接爽快，语气游移的旁敲侧击。他希望祁加宝能给点评价，随便什么都可以，能显得他不是在没话找话。
“——啊，”祁加宝恍然大悟，会给自己发视频只有榊原莲，她小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她的注意力都被高潜早上奇奇怪怪的消息吸走，没有注意到其他。
榊原葵眼神微黯，还想说些什么，E班有人从窗边探出脑袋，说道：“祁加宝，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
“还有我还有我，化学笔记有吗。”
祁加宝笑笑：“来了。”
榊原葵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揉了把脸试图清醒，刚刚说话时那副扭捏的样子实在不像自己。
回到E班教室，离上课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姬小瓷不在座位上，她和路鸣把早饭分着吃了。
“真是久违了……”路鸣帮忙收拾餐具的时候感慨，把东西送到教室后面暂存，发现手上祁加宝带来的餐盒跟其他同学的别无二致。
他错愕地回到座位上问她：“最近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你吃饭的口味变了很多。”
祁加宝背包里的小零食经过大换血之后，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拿出来吃掉填填缝，给路鸣分了一点，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和你解释。”
咬了口巧克力，路鸣心里闪过诸多猜测，玩笑道：“你中彩票了？“
这时前桌忽然转身，“过几天家长会你们父母哪一方来参加？”
“家长会？”
“高中时代最后一次半强制性家长会啊，”前桌说：“要收集大家的升学意向，学校的升学顾问会给家长建议。“
前桌对此兴趣缺缺：“学校就是爱搞花样，除了特招的，谁家里没个固定的咨询师啊……”
说穿了就是为了保证升学率，学校搞的大型聚会，开完家长会还有会餐，方便家长之间交换关系和资源。
有些关系不到位，拿不到推荐信的家长会趁着这种机会活动。
“祁加宝，你父母从没来过学校，小企业业主也这么忙？”对祁加宝感兴趣的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还想趁机看看你爸妈长什么样子呢。”
“跟你像不像？”
一瞬间，她被各种疑问淹没，好在老师来得及时，她才从被包围的境地中得以解放。
这节上的是联邦历史，联邦建立前国家林立，知识点又多又碎，她的历史书上次打湿后放在医院吹干，忘带回来了。
姬小瓷今天没来，她干脆想着先借用对方的，弯腰在他桌肚里找，里面只有零星几本书，必修的课本都没有。
她疑惑，明明昨晚他没带东西回去，课本也都是新发的。
路鸣拽拽她的衣角，挪到中间的位子上，把自己的书推过去一半，说：“先用我的。”
历史老师正在随机点人答题，祁加宝低头看书。
下课后班委把意向表发到每个人手上，通知下午放学前交上去。
一直到中午放学，她都在考虑家长会和意向表的事，跟路鸣约好的午饭也因为突发状况取消。
她走到老师办公室，找到希尔德女士，对方松开正在批改作业的笔，说道：“坐着说吧，这几天在E班适应吗？”
希尔德女士向来以严厉古板著称，学生见了她都绕道走，祁加宝面对她有些紧张，“挺好的，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转向祁加宝，语气变得柔和：“找你来是想问问关于家长会的事，你家里人这次也不来吗？”
“你成绩不错，履历也优秀，好好规划，说不定能上更好的大学。”
希尔德女士态度温和：“我想趁这次机会和你父母好好沟通一下，你这样的条件申请七区国立大学太可惜了。”
她是班主任，了解班上所有学生的家庭情况，在她面前没必要隐瞒，祁加宝踌躇几秒说道：“国立大的公费生可以免费上学，还能拿奖学金，七区的企业对它的认可度高，好就业。”
希尔德女士调出学生档案，指着她刚升高中时填的情况调查表说道：“你高一时填的梦想学校是三区罗诺托大学，钢琴演奏专业。“
“是的……”祁加宝没有否认，那时候她离获奖不远，自认为有些天赋，在开学伊始大家都讨论着梦校和未来规划的时候，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填了那个。
在启曜上了近两年的学，祁加宝对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比起缥缈的憧憬和梦想，脚踏实地更重要。
虽然对未来仍有迷茫，但升上大学后，就业是摆在面前的又一个难题。
“老师，您说的我都知道……”
希尔德女士看懂了她脸上的为难，没有继续深入，而是换了个话题：“那家长会你家里人总要来吧，学校里免费的升学顾问，不用多可惜，或许能商讨出比七区国立大更适合你的学校。”
祁加宝有些心动，低声说道：“我家里人工作忙，我要先回家问问妈妈的意见。”
耽误赚钱的活动舒洁一向不喜欢，都是能避就避，祁加宝现在长大了，知道她逃避这些更深层次的理由，没有一口答应。
希尔德女士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个好机会，别错过。“
祁加宝点点头，起身离开。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把人叫住，在祁加宝的注视中缓缓开口：“姬小瓷那边要是给你造成麻烦了，就告诉我，他适应得应该也差不多了，我给他调个座位。”
她表情无奈，说着说着忽然转开视线，眼底的关心和羞愧一闪而逝。
“不麻烦的，老师。”祁加宝说道。
希尔德女士收敛表情，冲她摆手：“去休息吧。”
她走出办公室，希尔德女士沉吟半晌，拿出手机，按照资料上的号码拨了出去，接通后她沉声说道：“你好，请问是祁加宝的家长吗……”-
想到不甚清晰的未来，祁加宝没什么头绪，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回教室随便吃点零食垫肚子，往音乐教室走。
练习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榊原葵趁着休息的间隙一直看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祁加宝侧身问道：“榊原葵，你的目标大学是哪一所？专业想好了吗。”
“全联邦最好的那一所，”他回答干脆，答案也在意料之中。
她：“那念什么专业呢？”
“运动医学。”
“诶？！”祁加宝震惊：“我以为会是商科或者远洋相关之类的。”
榊原葵敏锐的从这些提问中捕捉到她的茫然，不想这样能增进双方了解的话题就这样过去，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家里给我的规划确实是这样。”
“幼儿园起，我和莲的升学路径和职业就被规划好了……”他顿了一下，换了个形容词，“应该说是人生，更准确一点。”
祁加宝听得认真，身体不自觉凑过去，离他更近。
她的马尾随着动作晃动，在肩上一扫一扫，榊原葵闻到她洗发水的香味，不好意思地转开目光，盯着自己的指尖看。
“继续说呀，怎么停了。”她说。
“榊原家只有长子能继承家业，他们对我的规划就是辅助莲，”他说：“但是我……有点厌烦这样的人生，我父亲和叔叔就是家庭规则的完美践行者，看到叔叔，就好像看到我今后的人生。”
“你家里人不知道你要念别的专业？”
他点头。
祁加宝皱眉，她已经能想象到，在这种家庭不听指令脱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容易啊，我以为你更喜欢弓道呢。”
榊原葵难得露出个弧度大的笑容，说：“作为升学的跳板，我取得的成绩还算亮眼，继续往下走的话，我没有那种天赋。”
“所以想着以别的身份重回运动场。”
祁加宝托着下巴，觉得他有想要的未来是一件很令人羡慕的事，同时也更迷茫了。
“没有想要的怎么办？”小时候努力读书是为了家长开心，可以拿奖励，现在拼命努力是为了赚钱改善生活到处吃喝游玩。
但那些都过于粗放且遥远，都是一些模糊的概念，是想象中的未来，不是现在能落实到纸面上的具体目标。
老师说她能上更好的大学，她会动摇。
听到同龄人对未来的规划，她会羡慕焦虑。
榊原葵知道她的家庭情况，认真思考过后答道：“或许你该向大人求助，他们的生活阅历比我们多。”
“如果这个大人没办法给出答案，就去多问几个。”
榊原葵指出这件事的核心。
穷人忙于生计，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帮助小孩分析未来，也缺少资源，在他看来，祁加宝的家庭正是这种典型。
他不想显得刻薄，也不想继续何不食肉糜式的傲慢，“可以趁家长会的时候，让你家里人去升学办公室问问。”
祁加宝仔细考虑他说的，眉眼舒展地向他道谢：“榊原葵也有这样平和的时刻。”
他：“……？”
她说道：“很可靠，谢谢你了，但是你能帮我——”
榊原葵抢答：“帮你保密？”
祁加宝默默点头，她有些迟来的羞赧，一开始没想着会聊这么多，看眼时钟，练习的时间都过了大半。
“当然。”榊原葵点头，语气严肃。
练习结束的时候他拿着手机，突然问道：“我有加你的好友，你能通过一下吗。”
嗯？
祁加宝眯着眼睛，感觉十分微妙。
榊原葵也感觉到了，他将添加页面打开，“请——”
“好啊。”祁加宝抢答，她想起双子这边许久没有推进的进度，笑容灿烂地通过。
通过这段时间和双子的接触，她发现他们都是不错的人，不是大纲里简单两句话就能概括的扁平纸片人。
可惜她和他们注定站在对立面。
祁加宝深吸气，故作轻松地说道：“下次有什么事，就不需要再让榊原莲同学转达了，直接联系我吧。”
榊原葵的眼睛亮亮的。
走出音乐教室，祁加宝在和榊原莲的聊天页面上停顿了很久，在系统的加油声中将对方删掉。
隔了大概十秒钟的样子，系统：【进度+6！】
【剧情解锁】
[榊原莲：？？？]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对标点符号十分偏爱，祁加宝退回主页面，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陌生号码。
骚扰电话吗？正犹豫回一个过去时，电话又来了，是叶家的司机。
他说他在学校门口等她。
祁加宝一脸茫然，看着这么多通未接，万一对方是有急事呢。
火急火燎敢到门口，发现这次不是死贵的轿车了，而是一辆她叫不出名字的商务车，粉红色的小兔子涂装，车顶还竖着两只耳朵。
一脸麻木地被推上车，车门上的凹槽展开，变形成一个长一米多的小桌子，有人从另一边上来，在上面摆好饭菜后离开。
前后作为的空隙升起屏障，把她所处的地方隔成一个密闭空间。
祁加宝：“……”
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叫她来吃饭？！
车顶处悬下来一块平板大小的屏幕，飘在她侧面，高潜出现在里面，将她吃饭的画面尽收眼底。
她：“……”
他穿着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镜，头发梳成大背头，一副气场十足的商务精英样，偶尔分神看向字符跳动的电脑屏幕，顺便催促她：“快吃啊，等会凉了。”
“……你没事吧？我马上快上课了，你夺命call把我喊出来吃饭？”
“我等会也要开会，所以你吃快点？”他那边键盘敲击声不断，偶尔有人上前汇报着什么。
“你很闲吗……”祁加宝难以理解，但她确实有点饿了，扒了两口饭问道：“不是说了中午下午都不吃。”
高潜顿了一下，说：“你现在不是吃得挺香的？”
祁加宝一哽，这天没法聊，真的。
再多的食欲，这么大阵仗一折腾，也很难胃口大开地狂吃吧？！她随意吃了几口，说：“我饱了，再见！”
高潜视线扫过她面前的碗碟，低声说道：“你吃的越来越少了。”
“重点是我要赶回去上课了啊！”
“我觉得你的身体比较重要，”他思考了几秒，起身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坐下：“你下节课是非STD的水课，我刚刚帮你请假了，吃完饭你可以在车上休息好了再去。”
祁加宝：“……为什么你会有我的课程表？”
高潜凑近摄像头，屏幕里他那张清俊的脸变大，眼底的疑惑愈发清晰，“你不喜欢么？以前我上学时裴姨常常这样帮我请假，偶尔放松有助于身心健康。”
“裴姨是开明的家长，我也不能当古板的哥哥。”
“妹妹。”他笑了一下，俊秀漂亮。
他自说自话，不管祁加宝说什么，他都能找到反驳的的点。
高清镜头下，祁加宝根本没法忽略他眼里对妹妹的渴望。
【剧情解锁】
[祁加宝笑着坐到餐桌旁，给他夹菜，“哥哥，果然还是这样称呼你比较好，还是你喜欢我叫你高潜？]
[她：“不吃吗？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叫厨房做的，我问过家里的人了，你今天下午没有别的行程。“]
[高潜：“你疯了。”]
[祁加宝如附骨之疽，将他逼到极致，高潜把桌上的饭菜全部倒掉，无视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兀自离开。]
祁加宝：“……我看你是疯了。”
她还是比较怀念之前那个距离感满满，不说人话的高潜。
好好的饭菜倒进垃圾桶这种事她做不来，干脆心一横，说道：“看见你这张脸我就吃不下饭。”
高潜一怔，“可你之前才说过喜欢我。”
祁加宝和系统感觉被回旋镖扎了一下，卡壳卡了半晌，闷声说道：“小孩子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也会和别人说，只想让对方标记你这种话吗？”高潜语气轻柔，脸上也挂着柔和笑意，侧着头，等待她的答案。
祁加宝心里一悚，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因为那感觉转瞬即逝。
收回本想继续挑衅的话，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才没有那么变态……”
她和系统一致觉得高潜这几天很怪，尤其随着他出差时间越来越长，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怪，进度也很难刷。
一人一统在脑子里一合计，一致觉得都是距离惹的祸，既然越靠近她就会越厌恶，那得先把人叫回来再说。
祁加宝凑近屏幕，情真意切地说：“你快点结束出差回来吧。”
离得远了，连威胁他要让他标记自己的杀招不起效，杀伤力全无。
“再不回来，我会更讨厌你。”
高潜瞳孔猛地一缩，
“我知道了，”死不低头，宁愿给钱也绝不说抱歉的人摘掉平光镜，揉了揉鼻梁，轻声说道：“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更健康一点。”
“如果你想我……我会尽快结束这边的工作。”
第38章
不出所料，放学后司机又等在门口。
祁加宝和他僵持了几分钟，知道为难对方没有意义，车上的东西她不想动，不管司机再怎么劝说这些东西对她身体有益，她始终没有松口。
“去一中。”看见路线不对，祁加宝说道。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神情犹豫，祁加宝以为对方有话要说，最终在沉默中车子平稳地开始行驶。
一中附近的几条街道路都很窄，路上还有不少小摊贩，祁加宝今天到得早，跟放学接孩子的人潮撞上，周围堵得水泄不通。
祁加宝提前下车，在人群和电瓶车的缝隙中穿行，动作灵活。
空气里是从各个小摊上飘出来的香味，她闻着就开始馋，目光在各种小摊上扫了一圈，发现上次卖油炸和臭豆腐的阿姨也在。
对方态度和蔼，笑眯眯地正在帮客人打包，快排到祁加宝的时候，对方眼睛一亮，好像还记得她。
“豆腐、土豆，还有豆结一样来一点，不要辣，”祁加宝看着她把酱汁浇到一次性碗上，满当当的，一样的价钱分量却比别人多，忙说道：“够了够了，阿姨，你给的太多了。”
对方笑着冲她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
碗里的东西太满了，一动就要流出来，祁加宝干脆在摊子旁边捧碗吃，一边趁着摆摊阿姨不忙的间隙斯哈斯哈地夸她手艺好。
闫莹听得高兴，铲了吃的又要给她加，祁加宝把碗挡住连声拒绝：“真的够了，阿姨。”
在旁边站久了她有些奇怪，对方卖东西的时候全程无声，都是靠打手势交流。
祁加宝心里纳闷，但没做声，在对方表情为难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主动上前帮忙，指着角落的零钱盒说道：“同学，你把钱放这里，自己找零就行了。”
对面男生愣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小摊，忽然问道：“你是上次那个……”
她：“？”
想了半天，男生终于大喘气似的接回上半句：“尤弥尔的女朋友！”
她：“？！”
就连正在煎豆腐的闫莹也一惊，停下手上的动作，望着她。
祁加宝不知道他这是哪得出的结论。
“上回在图书馆，我们都看见了，”他拽着旁边的同学作证，“那天你们俩跑得那么快，现在你又在他家的摊子上帮忙。”
旁边的学生也七嘴八舌地作证，小摊旁热闹了好一阵，想买东西的人都挤不进来，祁加宝叉着腰赶人。
等尤弥尔收完试卷，把东西都送到教室办公室，再赶过来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去。
和祁加宝约好碰面的时间还没到，他系上围裙，接过闫莹手上的小铲子，把她赶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把铁板上的料渣铲走擦干净，往上面加油的时候发现油桶空了。
“阿姨，是这种油吗？”
尤弥尔下意识朝声音来源望去，看见眉眼弯弯的祁加宝，他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僵着身子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
闫莹起身去接，被尤弥尔抢先一步。
他把油补充好，又把操作台擦干净，把中午装在保温壶里的甜汤给闫莹和祁加宝一人倒一杯。
平时这个时候他会陪闫莹简单吃个下午饭，今天望着冒泡的油，怎么也提不起胃口，趁两位女士休息的时候，他把杂事做完，见时间差不多了，才看向祁加宝：“走吗？”
两人和闫莹告别，往校内走。
尤弥尔看到她衣服上的油渍，紧张局促地说道：“刚才谢谢你帮我妈妈的忙。”
“谢谢。”他很郑重，再三道谢。
“不客气，顺手的事，”她不在乎地摆摆手，打量一中里面的环境，路过的学生好奇地往他们俩这边看，接触到祁加宝的目光，飞快地把脑袋转回去。
“阿姨的手艺很好，我都吃撑了，正好消个食。”她没问为什么上次尤弥尔没主动说他和闫莹的关系。
他松了口气，坦然的接受了她的好意。
两人走进图书馆，还是上次的隔间，祁加宝把书摊开，忍不住问道：“我刚刚突然想到，你始终发不清楚的那几个音，是因为——”
这种时候，没必要再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隐瞒，尤弥尔低声说道：“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妈是听障患者，听力下降后语言能力也减弱了，家里只有我们俩生活，不知不觉就受到影响。”
他在学校沉默寡言，很少和别人交流，虽然知道自己的发声习惯怪异，不影响日常生活就随它去了。
直到这次动了心思去参加拉丁语比赛，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他翻开笔记本，把上次布置的作业拿给祁加宝检查，“那次之后我一直有在努力练习，可听起来还是有点奇怪。”
尤弥尔的作业写得很认真，页面整洁，祁加宝翻看过后，觉得他拼写没什么问题，读音是个大大的难点。
“短时间内想纠正很难，你这样参赛名次不会太高，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祁加宝实话实说，一时间找不到安慰他的话。
尤弥尔报了一个月的课，四个课时，祁加宝只能尽力而为。
他点点头，笑意浅淡地说：“我的目标就是获奖，启曜很大方，不是非一二等不可。”
两人很快打起精神，投入到学习中，没发现外面的脚步声。
等小隔间的门被重重推开，巡逻的老师将两人拎到外面的时候，祁加宝和尤弥尔都是一脸懵。
往四周一看，发现外面被站着不少被揪出来的学生，垂头丧气的。
看来巡逻的老师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都是静悄悄的，看着尤弥尔他们，得意地说道：“这次怎么不跑了？”
“……您还记得啊，“祁加宝话音刚落，其余人也认出他们。
“是上次的漏网之鱼。”有人叫道。
“就是那对，上次被抓的时候跑得贼快。”
本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指认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祁加宝：“……”
“老师，我可以解释，”尤弥尔主动跟在老师后面，对方抱臂看着他，一副“我看你这次怎么编”的表情。
尤弥尔把他们俩的笔记和教学素材摆出来，“我们俩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这些都是学习成果，但凡我们说一句无关学习的话，都不会有这种进度。”
巡逻老师狐疑地眯着眼睛，翻看他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我们学校有这门课吗？”
尤弥尔脸上云淡风轻，指着本子里夹的升学意向表说道：“我的目标学校是七区国立大学，生物机械专业，会使用拉丁语授课，现在学习多录取有利。”
他指着祁加宝说道：“我朋友从外校过来和我一起学习，这也要被批评吗？”
祁加宝接收到他的眼神，补了一句：“您这是打击学生积极性。”
巡逻老师稍有动摇，突然有道声音横插一杠子：“下午放学我还看到他们在一起，就是小情侣没错。”
祁加宝眼睁睁看着巡逻老师的表情由阴转晴，再由晴转阴。
“别瞎说，”尤弥尔语气冷下来，看向说话的人，冰蓝色的双眸像冻住的海面，对方不服气地瞪回他。
【剧情解锁】
[尤弥尔：“别瞎说，她没有为难我，是我总忍不住纠缠她，想向她解释。”]
老师表情严肃。
祁加宝、系统：【嗯？！】
紧接着系统播报：【进度+1】
尤弥尔：“是我单方面——”
使不得啊！祁加宝在心里大喊，这话要是说出来，那就真的说不清了，她疯狂咳嗽，咳得惊天动地。
最后，巡逻老师还是放了他们一马，两人被勒令从小隔间转移到外面的桌子。
“对不起，都怪我考虑不周，才会弄成这样，”尤弥尔和她道歉。
祁加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毕竟拿到了一点进度。
后续学习的时候他一直抿着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频频往出口那里看，补习快结束的时候，尤弥尔突然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送你出去。“
祁加宝不解：“有急事吗？”
尤弥尔点头：“很重要的事，现在就得办。”
“那你去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祁加宝不想耽误他，收拾完好东西，背着包往外走。
他把人拉住，“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在图书馆门口稍等我一下，很快。”
余光看见之前起哄的男生已经起身，把她往外推，尤弥尔往那边人多的地方走，把那几个人堵住。
在外面等了几分钟，图书馆陆续有人出来，嘴上议论着“疯了”之类的。
这些人从她旁边路过的时候大多表情躲闪，少数几个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尤弥尔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走吧，刚才那些人没在你面前说什么吧？”
祁加宝回头看他：“他们应该跟我说什么吗？”
他把笔记本塞到书包里，脸上表情不太自然，刚刚他已经向那些人严正声明了，自己跟祁加宝的关系，有几个没听到解释就偷偷溜走的，他也想办法把名字班级问到了。
尤弥尔打算明天抽空找过去。
“没什么，”他轻声说：“下次你再过来的时候，应该不会听到离谱的传言了。”
走到校门口，闫莹的摊子生意正忙，祁加宝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对他说：“不用送了，你去帮阿姨吧，我家里有人过来接。”
尤弥尔很固执，非要看到她上车才安心。
司机向这边驶来，只剩下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姬小瓷突然从角落冲出来，站在两人面前。
他身上穿着格子睡衣，脚上拖鞋一样一只，头发被压塌了，手上端着碗没了热气的铁板豆腐，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满脸的茫然。
姬小瓷横在两人中间，嗫嚅着说不出来话。
三个人横在路边有点挡路，祁加宝和尤弥尔默契地往后退，他像三角形里戳出去的那个角。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起来有些潦草，祁加宝好奇地问道。
见是她认识的人，尤弥尔没有多问，司机将车子开到旁边的时候，姬小瓷也跟着她挤上车。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他烫到有些不正常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车子行驶到另一处街口，他突然开口：“停下，先停下。”
司机扭头看她，祁加宝听着剧情解锁的系统音不住地点头，这可是女主和男二的历史性会晤。
[尤弥尔被祁加宝赶走了，不知所踪。]
[姬小瓷找了很久，焦虑又担心，结果去找高潜商量的时候，看见许久未见的人和他抱在一起。]
[“这不可能，”亲眼看见这种场面，高潜备受打击，喃喃道。]
祁加宝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悄摸观察，姬小瓷脸上是心如死灰般的惨白，看着有些可怜。
她心里唏嘘，忽然觉得不对劲，问系统：【他们俩之前有见过吗？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应该解锁初见时怦然心动的场面才对吧。】
【这个，这个……】系统这个那个半天，终于琢磨出一套逻辑自洽的说法：【你怎么知道他不心动呢，可能是心动完了发现对方第一性别不对。】
【我们这是青春爱情小说，不能搞男同的。】
【他现在是个beta，尤弥尔又是个omega，虽说这年头OO恋、OB恋都很普遍，但他俩第一性别相斥啊。】
它说的也有道理，祁加宝点头。
姬小瓷隔着降下一半的车窗，遥遥望向远处的小摊，轻声说道：“这不可能……”
他知道尤弥尔家是开油炸店的，上辈子也特意找到对方家里，尝过闫莹的手艺。
手里的豆腐和他上辈子尝过的味道一致。
闫莹不会说话，上下两辈子的长相也一致。
但现在，尤弥尔是纯粹的外国人长相，性别也比曾经预想的更糟糕。
姬小瓷如雕塑一般定在原地，不知道看了多久，祁加宝都有点困了，好在明天周五是休息日，将脑袋靠在车窗旁数玻璃上的灯影，耐心等待CG回收。
那边尤弥尔和闫莹已经准备收摊，把多余的食物装好，地上的垃圾清理干净。
姬小瓷突然打开车门，走到母子俩面前，说：“我还想再买一份土豆。”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会光顾路边摊，反倒令人想起那天来接祁加宝的那个alpha，望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车，她还在没走吗？
尤弥尔疑惑且略显戒备的目光从他面上扫过，轻声拒绝道：“我们已经收摊了，不卖了。”
他执拗地站在原地。
闫莹将儿子的手一拽，比划着让他不要没礼貌，毕竟是祁加宝的朋友又是客人，从打包盒里分出来一部分，递出去。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尤弥尔说道：“这些算送的，不要你钱。”
姬小瓷指着他，自顾自地说道：“我要你递给我。”
面上的戒备化为厌恶，尤弥尔以为他要像那个alpha一样，给自己难堪。接过闫莹手上的东西正要放到一边，姬小瓷捏着他手腕翻转，看见他小臂上那颗痣。
尤弥尔脸色彻底冷掉，“你发什么疯？”
姬小瓷率先收回手，踉跄走到街边的垃圾桶处，捂着腹部干呕。
【剧情解锁】
[尤弥尔：讨厌讨厌讨厌，讨厌的上等人。]
系统音将不小心睡着的祁加宝吵醒，揉着眼睛望过去，母子俩已经走了，街上的小摊贩也陆续离开，只剩姬小瓷孤零零一个，缓缓蹲下。
他们之间应当发生了不愉快，祁加宝正想着，他脚步飘忽地回到车上，挤在她旁边，布满红血丝的一双眼直直盯着她。
他想说话，却只能声音沙哑地吐出无意义的音节，半晌拼凑出一句：“怎么会这样……”
司机给他拿了瓶水。
姬小瓷半死不活地窝在座椅上，祁加宝估摸着今晚是等不到CG回收了，问道：“你怎么来的，你们家的车和司机呢？”
“没意思……”他脑袋倒在祁加宝肩膀上。
“你家在哪？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那不是我家，我家不在这，我不想见到他们……”他受了这么大刺激，看着像脑子不正常了，絮絮叨叨的，“你再骂我两句。”
他说话时非要凑得很近，热气打在祁加宝耳廓上，她一激灵：“你发什么疯。”
“对，就这样，多骂几句，”他灰色双眸亮晶晶的，祁加宝骂得越难听，他对这个傻逼世界的归属感反而多一点。
尤弥尔没变，说话时的神态，厌恶一个人时的表现，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但姬小瓷只想吐，他不是同性恋，没法去追求一个男人。
一切都成了泡影，初重生时定下的计划像笑话。
祁加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姬小瓷说着说着开始发笑，肩膀抖动着，侧身撞进她怀里。
太可笑了，祁加宝成了他在这个傻逼世界唯一的浮木。
[姬小瓷颤抖着将尤弥尔抱住，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CG终于回收，祁加宝伸手推他，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她都想打电话给裴雨，找对方要姬家的联系方式让他们把人弄走。
司机一直留意着后面的动静，正要开口，祁加宝的手机响了。
车里很暗，她一不留神点成了视频接通，高潜出现在画面中。
他刚洗完澡，手机斜放在洗手台上，只围了条浴巾，头发的水迹滴到赤裸的上本身，猝不及防和祁加宝对上视线，表情愕然。
他消失了几秒，再出现的时候身上多了件短袖，不太自然地转开话题：“还没从一中回家？很晚了。”
“夜宵都准备好了，药也要按时吃。”
祁加宝皱眉，视线中司机身上绕了一圈，“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今天周四，我不回叶家。”
“那你想去哪？”高潜俯身。
“当然是回我自己家，”她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继续说道：“这是我们一早就商量好的。”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更细致的照顾，”他说得迂回，眼里的关心是真，不开心也是真。
【进度+0.3】
突然增加的进度让祁加宝一愣，系统忍不住说道：【他现在离你远了，厌恶感没了，开始像真正的家长那样关心你，你违抗了所以他就恼了？】
【怪不得你最近故意肉麻恶心他却不起作用。】
正好最近被他不正常的关心弄得不自在，祁加宝略一思索，扬声说道：“你管随意打探隐私，掌握我的一举一动叫做照顾？”
“对于未成年来说，有一个合理的回家时间只有好处，如果你不习惯，我会循序渐进。”
祁加宝都快气笑了：“……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不该这样，而且早上我明明没有发照片给你，你为什么给我发快快的图片？”
她怀疑自己早上出门后，高潜就让佣人过去查看汇报了。
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戳穿后的慌张，高潜脸上笑意柔和，语调温柔地说：“你作息不规范，三餐也不规律，我有责任监督你。”
跟他说话实在费劲，祁加宝抓了抓头发，说：“你没这个资格，你凭什么，我讨厌你。”
高潜笑容依旧，他已经很习惯祁加宝的变幻无常，慢条斯理地说：“你中午可不是这么说的。”
祁加宝：“……”
他：“车上有给你的礼物，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但是你现在看起来很生气。”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没了系统的提示和辅助，她发现这些人真的很难懂。
“我是说你不该这样……我现在在谴责你的行为！”
高潜有些茫然，“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道歉。”
“你等我一会儿，”说着，祁加宝这边的通话被保留，没过几秒，前排司机的手机响起，对方低声说着“了解”。
高潜的电话再接入时，司机下车从后备箱取了个手提箱，放到祁加宝旁边。
她：“……”
车厢中陷入沉默，高潜很期待她立刻打开，在那头劝道：“不看看吗？”
一片寂静中姬小瓷忽然打了个喷嚏，高潜的表情立刻一变，“是谁？”
她没说话，屏幕一暗，司机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第39章
祁加宝恼了，轻快的音乐旋律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撕开黏在一旁的姬小瓷，让司机把手机给自己。
“这么想知道，不如直接来问我，”她说：“这人你也认识，是姬小瓷。”
一直半死不活的姬小瓷突然呻吟两声，显得格外暧昧。
那边静了半晌，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记得他住院时接受的是精神科的治疗，和这种不安定因素待在一起，还是深夜……”
她抢在高潜前面说：“但是因为他我才被找到，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
高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对该感谢的人如此不体面，他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祁加宝跟系统比耶：【真的有用！他哑口无言了，哼哼。】
系统翘尾巴，在她脑子里把重点标红，说：【从家长角度出发，小孩非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玩在一起，甚至不惜忤逆自己，绝对会破大防。】
她一鼓作气：“总之你不要再说了，他现在状态不好，我要把他带回家照顾。”
系统：【yesyes！】
说完直接挂电话。
【进度+1】
车子往老城区开，祁加宝跟系统琢磨着现在还不能把姬小瓷赶走，对方又贴过来的时候，她凑过去悄声说：“望西路19号，你让你们家司机在那里等着。”
“你家？”姬小瓷扬眉，在她的注视中，本能般希望能离她更近。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受这念头的驱使，轻声说：“你想气他？我可以帮你呀。”
祁加宝：“？”
“语言挑衅哪有图片冲击大，”他嘴巴不受控制般说道：“虽然我跟高潜哥没什么交情，但一个圈子里的，他的为人作风我隐隐约约有听说过。”
传统保守的大家长类型，重视家人。
姬小瓷一只手环上她肩膀，另一只手打开她的手机照相机，举高，一张光线模糊角度暧昧的照片出炉。
迟疑地将这发给高潜，然后喜提进度+1。
真的有用诶！
两眼放光看向姬小瓷，她问道：“还有招吗？”
正说着，目的地到了，两人一起下车，外面潮湿闷热的风吹到身上感觉黏糊糊。
上到二楼的时候，祁加宝往下瞄了一眼，司机仍在原地，她站在台阶上伸手挡住闷头向上的姬小瓷，“停！到这就可以了，来接你的人呢？“
他今天整天没吃东西，在一中门口买的那份豆腐尝了一点，最后又悉数吐了出来。
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姬小瓷发现她老在晃，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说：“别动，我看不清了。”
她：“？”
他看着她皱在一起的眉，按着胃部缓缓蹲下，仰头说：“做戏做全套，司机还没走。”
“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我还有招呢。”
祁加宝也蹲下，低头。感应灯正好熄灭，两人一上一下蹲着，开始只能看到对方的大致轮廓，适应黑暗后借着月光能看见对方明亮的眼。
“你没必要再去回复他的消息，既然他会过问你的一言一行，必然会去问司机。”他说。
“我们在车上做过什么，对方会和他汇报的，气上加气，”他顿了一下，“你现在关机，既能气他，还能得到清净。”
祁加宝都忍不住要惊叹了。
“虽然但是，你还是得走，”她义正言辞，见他唇色发白，又补充道：“最多我在这里陪你等。”
“用完就扔，真有你的啊，祁加宝。”
姬小瓷咬住嘴唇扮可怜：“不见到你们家的灯亮起来，司机是不会走的，他虽然干涉不了你，但确保你安全到家是他的职责。“
他干枯的嘴唇浮现出些血色，仔细看才发现是之前在器材室被咬破结痂的地方又裂开了，泅出血迹。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我好累啊，好难受啊，至少让我去你家喝口水，坐着等吧……来接我的人到了，我立刻就走。”
祁加宝才反应过来，他还穿着睡衣。
“今天没来学校是生病了吗？”
“是，还很严重呢，”他抬头，下嘴唇血色淋漓，皮肉绽开像被碾烂搓出汁液的玫瑰花瓣。
“那你怎么大晚上不休息跑到一中来了……”话没说完，看到这副惨状，祁加宝吓了一跳，呆呆地说道：“你的嘴巴……你都感觉不到痛的吗？”
姬小瓷故作疑惑，伸手摸了下嘴巴，盯着指尖的血迹，“这什么？”
“算了……你先跟我来吧。”蹭地一下起身，她带着可怜兮兮的姬小瓷继续爬楼，“我家里有医药箱。”
楼道内的感应灯随着两人的脚步次第亮起。
姬小瓷抓着楼梯扶手吃力地往上，随手将血迹蹭掉——真好骗啊，心真软。
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她突然转身，表情严肃：“进去之后不许乱跑乱看，不准随便点评，也不许嫌弃抱怨。”
她很是信不过姬小瓷的品格。
他一一答应后，才被允许进去。
不需要乱看就看得到头的小房子，姬小瓷扫了一眼就失去兴趣，他跟在祁加宝身后，被后者赶苍蝇一样赶到沙发那边。
“找到了，”她把落了厚厚一层灰的药箱放在小桌上，找到消毒水，觉得不妙，“过期半年了……”
“没关系，”姬小瓷陷在沙发里，语气懒洋洋的。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换做以前，绝对无法想象这样火柴盒一样的地方能住一家人，过期的东西更是不会用。
但现在却觉得小地方很好，她走到哪里，都能被他一眼锁定。
通知人来接自己？他根本没想过。
想更长更久的停留在她身边。
他恶毒的想，如果那天早上祁加宝没有出现，他就不会恬不知耻的缠上她，是她自找的。
“给你。”祁加宝把棉签和消毒液都拿出来，问道：“要镜子吗？还是你去卫生间弄。”
姬小瓷没有动，突然问道：“那天你怎么知道我被锁在器材室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
还以为这事过去了。
祁加宝揪着椅子坐垫，觉得难办，总不能说她有系统吧。
系统替她加油：【说谎不算变坏，这算跟他混在一起的副作用，再说了，这能叫变化吗？你这是为了保护我。】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他，“我不是你的学习搭子吗，班主任那天突然问我你的情况，说你好像没回家，学校里就我们俩走得近一点，让有消息的话通知她。”
“我问了一些人，都说没看见你出校门。”她硬着头皮往下编。
这话好像没有漏洞，仔细一想全是漏洞。
【剧情解锁】
[姬小瓷：“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个储藏间？这里平时没人过来，很少被注意到。”]
[“我问了家里的佣人，他们都说宴会结束后没看到你离开，慢慢找总能找到，”尤弥尔说。]
突然解锁的剧情让胡编乱造的祁加宝有了继续编的一句，她小心翼翼呼了口气，说：“我就想着去学校找找，碰碰运气。”
“万一呢，”她继续打补丁：“上次在医院，我发现你好像不太喜欢下雨。”
编到这里实在编不下去了，她低头，用余光扫他，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不知道姬小瓷信没信，反正她是觉得牵强。
她坐得离他远了些，故意转移话题：“哈哈……要不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她殷勤地举起小镜子。”
姬小瓷眼里情绪晦暗不明，唇角带了些温柔笑意，轻声说：“傻瓜，启曜那么大，你就那样一栋楼一栋楼的找过去吗？”
“那么大的暴雨，黑漆漆的，你就不怕吗。”
“……”祁加宝结巴，果然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说太多的话，一不注意就会露马脚，她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我不找的话你怎么办？”
姬小瓷陷入沉思，半晌缓缓说道：“这样啊……”
见过尤弥尔之后，一直在体内翻涌的燥意和绝望突然平复，他朝祁加宝露出个古怪又灿烂的笑，“真的谢谢你了。”
祁加宝不自然地把头扭到一边，“不用不用……都朋友。”
“你嘴唇得用医疗仪治，消毒水起不了作用，我们家没有家用医疗仪，”她望向窗外，叶家的车已经开走，屋子里的气氛有点说不上来，她委婉的赶人。
突然有人敲门，祁加宝起身将门打开：“谁呀——”
外面站了一排人高马大的保镖，客气的跟她鞠躬打招呼，然后看向姬小瓷：“少爷，该回家了。”
既视感太强了，她没忍住笑。
祁加宝巴不得他赶紧走，侧身给保镖大哥让路，姬小瓷坐着，眉眼阴沉沉的。
对方连饭催促，他越是不耐，脸色难看的拿起桌面上的水，祁加宝以为他要泼人，结果他喝了一口之后起身跟着走了。
……
他走之后，祁加宝火速洗漱完毕，准备美美上床睡个觉。
收拾杯子的时候，发现高潜送的礼物还没看，她把手提箱横着放在膝盖上，打开。
里面都是些纸质文件，最上面放着的是快快的认养书，里面附了它还是一小团时的照片，还有在动物基地的序列号，以及生活作息和习性。
联邦成立前经历过一次动物灭绝危机，大部分动物都只存在于历史影像中，联邦成立后，在动物繁育方面投入巨量金钱，才得以将现存的动物保住。
因为少，所以贵，去动物园是个奢侈的事，更别提拥有一只。
祁加宝抱着认养书嘿嘿傻笑，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继续翻，下面是动物基地出具的费用表格，包括饲养快快的所有费用，要求认养人每月打款，最底下附了银行账号。
看见那串数字，祁加宝瞳孔地震，数了下有几个零，她脑袋眩晕，这可比养人贵多了。
后面还贴心的备注了，本月费用已结清，紧跟着是一张收款单，汇款人名称那一栏是她的名字。
嗯？
再往下翻，下一份文件封面上标着股东权益发放，后面接连几份都是这些东西。
她打开看了下，大部分都不是很懂，大概的内容都是她在阿萨特医药持股的说明和分红，钱已经汇向她的个人账户，除了这个，还有一家叫万臻的集团向她汇款，上网查了一下，知道这是家很厉害的企业，老板姓高。
她火速开机，忽略高潜发的一堆消息，把东西拍给他看，问道：[这些？？]
对方回：[在自家公司持股你很惊讶？]
[每年都有钱汇入你的账户。]
她：[？！]
[那家叫万臻的公司？]
高潜：[是高家的企业，万臻参与的所有项目，你都能从中分红。]
这是叶家夫妇和高潜为她共同上的一道保险，如果高潜和她无缘，结不了婚，他也会一辈子为她托底。
如果裴雨死后她才被找回来，巨额金钱足够她奢靡快乐的过完一生，如果人心变了，高潜对她不再爱护，看在她持有的万臻股份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太差。
这些都是高潜自愿赠与的。
此外，每年万臻都会抽出一个不大的项目，全部盈利都归祁加宝所有。
他这趟出差就是今年的这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他过去解决，严格意义来说，他这是为了祁加宝打工。
结果家里小孩还要叛逆，不让人省心。
高潜是很想趁机叨叨几句的，她关机的那段时间，他听完了司机的汇报，盯着那张照片来来回回。
最焦躁的时刻已经过去，他吃了药，现在已经平和许多。
忍了又忍，忍住没打电话过去，没忍住发消息的手：[我觉得高中生应该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不是大晚上和那种人交朋友还不回家。]
他等了一阵子，祁加宝没回。
手提箱还没翻到底，祁加宝呆滞之后发现最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印章，看半天没搞懂用处，于是问道：[这又是干什么的？]
高潜：[……]
[动用账户需要用的印章，你成年之后就可以自由使用。]
[你还没回答我上面的问题，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哇……”祁加宝无心回复，捏着印章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有钱程度，回叶家第一天收到的那张卡和这个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拿着拿着忽然觉得烫手。
如果那张卡里的钱是努力一辈子可以转到的，那这些钱，则是普通人几辈子也无法企及的。
几个星期前，她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到处打工。
她还是个没见识过世界的未成年，心智不全，面对这样一笔财富能守住本心已是不易。
飞快地把所有东西收起来，合上箱子，不敢再看，怕心里的天平向裴雨和高潜那边偏去。
被那些数字冲击之后，她甚至本能的想，舒洁应该别忙了，因为没有意义。
她可以休息可以享福，没必要顽固的非要干辛苦活。
祁加宝表情恍惚，一脑袋撞到桌面上才猛地清醒过来，给高潜发消息：[这东西你拿回去。]
祁加宝摸着微肿的额头想道，没人不喜欢钱，但是这么多钱太可怕了，她甚至立马就被腐蚀变得麻木，开始无法体谅舒洁的固执。
他：[你不是才说过讨厌我？]
祁加宝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快快每月的抚养费会直接从你账户上划扣，你不喜欢这样，想每个月都找我待办吗？]
祁加宝：……确实不想。
她已经盘算着要不别认养算了，以她的经济条件不该发展这么奢侈的爱好。
高潜：[快快还有几个小时就被运往七区，你不想看看它吗？]
祁加宝挣扎了半天还是屈服了，她把那个手提箱塞到床底的角落，顺手把手机塞枕头下面，眼不见心不烦，睡了。
……
一直等不到回复的高潜只好给医生朋友发消息。
医生：[这还不明显吗？你被讨厌了。]
[青春期，荷尔蒙，躁动，你懂什么意思吗？家里人把握大致方向就行了，别管得那么细。]
[一副变态哥哥的样子，我看了都烦。]
高潜：[……]
[我上高中的时候就从没让裴姨他们在这方面操心。]
[她也应该一样才对，可是她小毛病好多，我得帮她改改。]
手机那头的医生翻了个白眼：[我前面说那么多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那你还问我干嘛。]
[神经。]
第40章
车辆次第驶入车库，姬小瓷身上没什么力气，被保镖们架着进到别墅里面。
他在这个世界的父母亲坐在客厅里，表情难看，“你还知道回来，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去赖着不走，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花点到学习上，转学之前你怎么保证的？你那什么眼神，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
中年男人作势要拿拖鞋，女人一边拦住他，边给姬小瓷打眼色。
这辈子上辈子姬家相处的模式都是这样，没什么区别，姬小瓷低个头认个错这事就算了。
他一言不发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突然问道：“高潜打电话过来是这么说的？”
“什么高潜！没礼貌！”
保镖出现在祁加宝家门口的时候，他就猜出来大概了，冷嗤道：“假正经。”
作为曾经的朋友，他太清楚高潜的一举一动了。
从祁加宝那里得到的短暂安宁和抚慰尽数消失，姬小瓷心情烦躁，死活不肯低头。
笑了两声，他阴沉沉地说道：“我一天没吃饭，想出去找点吃的，正好碰到他家的人，就顺便聊了聊，怎么到他嘴里就被歪曲成这样了。”
姬父狐疑。
“我穿着睡衣拖鞋出去赖住别人，我发疯吗？”
姬母适时地上前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姬小瓷歪在椅子上，两人又说了他一顿，才回自己房间。
这事就算过了，他盯着客厅的顶灯，反复夸张的款式是他妈妈喜欢的类型，可灯的样子和上辈子家里的不一样。
上辈子要是被训斥，他也不会这么冷静地倒打一耙，让事情轻轻揭过，非得挨顿打才算完。
他想了半天，肚子开始叫，胃也一抽一抽的开始疼。
他又想到祁加宝，想到自己身体比脑子快跑去贴着她，想到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世界。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
还是他不甘心感情受挫产生的虚幻？
姬小瓷眼中晕着光圈，表情逐渐恍惚，他接受不了自己像条发情的狗一样见缝插针的往祁加宝身边蹭，他接受不了尤弥尔是个男人。
他想吐，但是胃里已经没有东西，涌上喉咙的只有苦涩的胆汁。
闻声赶来的佣人大惊失色，想上前搀扶他询问他的情况，被挥开。
眼泪顺着他脸颊落下，桌面上摆着的瓷器被他扫到地上，他的目光突然被碎了一地的瓷片吸引，被蛊惑一般捡了一块握在手里。
他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两颊的肌肉不自觉抽动，牵着嘴角扯出诡异弧度。
动作迅速地将瓷片尖锐的那一端扎进手臂，鲜血噗的一下往外冒，他疼得浑身发抖齿关紧咬。
旁边佣人发出尖叫。
太痛了，痛意盖过饿意，姬小瓷眼中源源不断落下泪来，他没勇气再来第二下。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上下两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爱情的苦，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怎么受得了钝刀子割肉的痛。
姬小瓷咬牙，房子里的人像蚂蚁一样围过来，本来上楼了的姬父和姬母急匆匆赶来。
家庭医生帮忙暂时把血止住，紧接着他被送往最近的医院。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守在床边的姬母见他醒来急忙按铃叫医生，他唇上和手臂上的伤口都被治疗仪修复，摸着手臂上拿一点点痕迹，跟她通红的双眼对上。
“我想吃饭，妈妈。”
他好饿。
姬小瓷是个吃不了苦受不了疼的废物，但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废物，想通一件事就会立刻去做。
姬母去帮他张罗吃的，他拿起手机拍下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他眼睛红肿，微卷的半长垂落在颊边，下巴尖尖，虚弱地倒在病床上，看着很有几分楚楚可怜。
把照片发给祁加宝，故意语焉不详地问道：[高潜居然告家长？]-
祁加宝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被钞票堆成的大怪兽追着跑，就在对方马上咬上来的时候，她猛地惊醒。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到处跑，醒的时候躺得四仰八叉，被子全部卷成一团堆着，枕头也不知所踪。
最终她在墙角找到它和屏幕碎掉的手机，已经没法开机了，她插上电等了几分钟，还是不行。
她抓着乱成鸡窝的头发哀嚎，在家里翻箱倒柜搜罗了点现金，又把许久没用过的公交卡找出来，在楼下没看见叶家的车，她松了口气。
前几天和舒洁约好了一起吃饭庆祝，在楼下买了罐咖啡，她匆匆往洗衣店赶。
到了地方发现店里大变样，招牌换了新的，顶上挂的衣服只剩下零星几件，舒洁正在给熨烫好的衣服挂防尘袋。
祁加宝过去帮忙，她突然问道：“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短信也不回。”
把变板砖的手机掏出来，祁加宝叹气：“等会我去街头的店里问问，还能不能修，店里的衣服怎么全都没了呀？”
“忙不过来，等这批衣服送完了就不做洗衣服的业务了，一心一意搞菁禾的事，”舒洁瞟了眼手机残骸，大手一挥：“不修了，妈妈给你买新的。”
换个屏再修一修也要几百块，确实不如买新的，祁加宝说道：“正好我兼职工资发了，你掏一点我掏一点？”
舒洁曲指给她脑袋上来了一下，“什么你掏我掏的，妈又不是没钱。”
母女俩抓紧时间把剩下的衣服套完，又把店里的卫生收拾了一下，再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
舒洁开着那辆二手皮卡带着她过江，往市中心最大的商场去，两人都是头一次来，在地下停车库转了半天才找到电梯上楼，上去之后发现到了卖奢侈品的A座，又赶紧去找地图撤离。
好不容易找到卖手机的店，祁加宝让店员把展示台上最便宜的那款拿一台，舒洁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说要看看折叠的那款。
“你疯啦妈妈？八千多呢，能买四个刚刚那种了。”祁加宝跟她咬耳朵。
舒洁不理她，菁禾出入的那些女学生，用的都是这种，等会儿去吃饭的地方也是从她们嘴里听来的。
来之前舒洁就查过价格，粗略预估了下今天的开销，觉得能负担。
她火速刷卡付钱，让店员直接把包装拆了，粉白色的手机，折叠起来只有巴掌大，店里搞活动送了个小挂件，几颗小星星攒在一起，可爱俏皮。
祁加宝在旁边干着急，等东西拿到手上，又喜欢又心疼。
“还是觉得好贵……”
“别扫兴，买了就拿着，”舒洁挽着她的手臂，一起去负一层的奶茶店。
经过旁边甜品店的时候，发现立在一旁结账的人居然是榊原同学。
榊原葵接过纸盒，一转头，和她目光对上。
他皱眉上前，一副要找她算账的样子，祁加宝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对方已经上前揪住她的后衣领。
“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在这里？”
“心情不好出来转转，正好葵喜欢吃这家的蛋糕，顺路来买，”他想质问她，为什么把自己删掉，看看手里的蛋糕，想起对葵的承诺，默默闭嘴。
松开她的衣领，但是想了想还是不甘心，追上她。
一马当先的舒洁已经准备点单，扭头发现祁加宝还在磨蹭，刚要催，人已经走到跟前，后面还缀着一个。
“你是上次那个帮忙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她扭头看祁加宝。
“榊原同学，”祁加宝说：“榊原莲。”
舒洁：“小莲，你看看想喝什么，阿姨请客，谢谢你上次帮忙。”
祁加宝：“噗——小、莲——”
榊原莲在舒洁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愣住了，等她一手一个把他和祁加宝推到点单台前的时候，他还在发呆。
“你这样看我妈干什么，不认识了？快说啊。“
可舒洁看起来就是普通且有点贫穷的普通人的形象，不像家里有企业的养尊处优贵妇人。
祁加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掩掉某种的不自然，轻声说道：“黑糖烤奶，微糖。”
今天是工作日，三个人很快拿到各自的奶茶，舒洁喝了一口嘟囔道：“是怪好喝的，怪不得那些学生都爱买。”
榊原莲按下心头涌上来的怪异感觉，偶尔附和几句母女俩的话。
祁加宝的母亲对他很有好感，每每看向他时，总是带着微笑。
他大概猜到母女俩是认错人了，榊原莲很笃定自己跟她们是第一次在私底下碰面，之前帮忙的应该是葵。
不知道为何误会了。
舒洁杯里的奶茶喝了大半，终于没那么饿了，她看向榊原莲，问道：“小莲要和我们一起去吃中饭吗？”
祁加宝正在摆弄新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连不上商场的网，听见小莲没忍住又是一乐。
“你热点借我用用好不好？小莲——”她声音拖长。
她想找找到底是什么原因，还想着趁吃饭的时候蹭商场的网，把校内系统和聊天软件都下回来。
【剧情解锁】
[榊原莲冷笑：“猜错了，我也帮不了你。”]
现实中的榊原莲则是抬头和她对视，“我们很熟吗？”
她：“……”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打开手机设置，祁加宝竖起大拇指，说：“不愧是你，嘴硬心软。”
到了设置热点密码的那一步，手机突然弹出新消息，葵问他为什么还没回家。
榊原莲动作一顿，忽然对自己之前的行为觉得懊恼，他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飞快地起身向母女俩告别：“吃饭就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谢谢你，阿姨。”
舒洁点头。
祁加宝：“……”
他走了几步，散在四周等着的保镖将他围在中间，簇拥着他走远。
走到拐角，榊原莲忽然反应过来手里还端着奶茶，他被蛰了一般把东西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回到家里，葵早已等不及出门，去剑道馆了。
恰巧几个佣人从葵房间里捧了两个空瓶子出来，站在檐廊边上窃窃私语，看见他过来，见到救星一般上前。
“夫人让我们趁葵少爷不在家，把这些垃圾扔掉……”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是为难。
榊原莲按了按眉心，“又来了。“
“给我吧，”他接过来，略显烦躁地往葵的房间去，说道：“母亲问起来就说被我留下了。”
把东西原样放在书桌上，一低头，看见桌面上贴着的奇怪便利贴，甚至被塑封过。
仔细看上面的标签，……便利店？是坡道下的那一家？
他正在思考，又有佣人领了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进来，那些人身后背着方形的储液罐。
一行人请他先出去，他们要对葵的房间进行彻底的消杀。
榊原莲：“？”
“这几天葵少爷房间里总是出现小虫子，零星几只，不多，”有人上前主动解释：“但怎么也清不干净，就找了害虫消杀的人过来。”
榊原莲眉峰聚拢，冷淡的眉眼中满是不解。
消杀的人很快找到源头，原来是他房间里的冰箱跳线，里面的东西生了虫。
“冰箱密封圈也出了点问题，既然原因找到了，就不用喷药了，虫子不多，”说话的人手上拎着两份没喝完的巧克力奶，把上面黏着的芝麻大小的虫子按死。
榊原莲眉头皱得更紧，表情嫌恶，葵很爱干净，从不在房间里吃东西，冰箱更是空空如也。
包装上贴着的胶带让他有些在意，又是那家便利店，那是葵经常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