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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济世堂只候病人不接客, 幸好谢潇澜早就知道这齐老大夫的脾性,从酒铺里买了两坛上好的白酒,送何意时一并送给了齐老, 这才顺理成章的能留在医馆里。

    虽说几十两银子对眼下小有钱财的他们来说并不算多,但所有进项都是他们辛苦得来, 花出去自然也会觉得肉疼。

    除去在济世堂每月都能得的月钱, 还得有更多进项才行。

    “你就在旁边坐着瞧, 不许乱跑。”何意将谢潇澜安顿在角落, 不会打扰别人, 他自己一抬眼就能瞧见对方。

    何意忙前忙后, 将医馆为他准备的茶点全都放到谢潇澜旁边, 这才去忙活自己的事。

    除去义诊时病人也多,但多数情况三五个大夫就能忙过来, 再加上他如今独得齐老恩宠,时常被叫去洽谈,也算不得太忙。

    因此,何意才有机会将自己的想法说与齐老头听。

    如今正值盛夏,来的病人都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即便运气好些的能站在廊下,可人多拥挤,总会有中暑气的, 届时也只是给济世堂增添麻烦。

    “你是如何想的?”齐老头可不认为何意将这些说给他听,就只是为了说,心里定然已经有了对策。

    何意微微一笑:“收药草熬避暑药, 一文钱一碗。”

    “且不说一文钱一碗是否会有人买, 单是这药草就需耗费大量——你早就想好了?”齐老头眼睛一眯, 眸光瞬间变得锐利, “你倒是好算计。”

    何意坦坦荡荡:“不是算计,是双赢。”

    即便济世堂名声远扬,也不是所有病人都会来此瞧病,单是比其他医馆贵上十几二十文的诊金,就足以让部分病人望而却步。

    所以镇上的小医馆或是药材铺子此起彼伏,像避暑药这种一文钱能随便喝的东西,也正是许多病人需要的,在许多人眼中这一行为甚至可以称为善举。

    对济世堂百利而无一害。

    齐老哼笑:“你说这许多,那我再问问,这药草何处来?”

    “我会让家中婆母和小叔准备。”何意说这话时一脸平静。

    赚钱与否还是次要,过几日他和谢潇澜便会动身去府城,路程略微遥远,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日,若是谢潇潇和谢母被人欺负亦或是有何突发情况,他们无法及时照顾。

    就算和李家和县令稍有交情,但那都是人情,唯有利益挂钩,才能被人重视。

    再者,谢潇潇跟着他也识得许多药草,若他喜欢从医,日日都来济世堂熏陶,说不定就会有哪个大夫愿意教他,一举几得的事,何意自然要好好磨。

    齐老盯着何意半晌,最终选择同意。

    他虽只是坐堂大夫,但在这济世堂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样的小事他自是能做主。

    “老夫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小哥儿。”他摸了把花白的胡子,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何意起身的动作微顿,目光掠过他脸上,见对方只是感慨,这才轻点头:“您如今见着了。”

    他出来时,谢潇澜依旧保持着先前写字的状态,仿佛在此期间不曾休息过,何意有自己的事要做,便也没有上前打扰他,见碟子里的点心少了几块这才弯了弯眉眼。

    何意刚坐下,便有几名书生冲进了济世堂里,口中还喊着要找大夫,其他大夫都忙着手头的病人,他便起身去瞧了。

    就见翟子桥几人搀扶着的是陈文。

    又是……陈文。

    只是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今日似乎真的受了伤,颧骨和嘴角处有明显的瘀痕,倒像是被别人打的。

    这样的小伤也值得被抬着来。

    何意抿唇:“只是外伤,白芍帮陈秀才上药。”

    “何大夫不把脉吗?”白芍下意识问。

    “他昨日来时脉搏强健,一夜过去还能死不成?”何意嗓音寡淡,若是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他是什么谋财害命的黑心大夫。

    白芍知晓他脾性,识趣的按照他说的做,小胖子人瞧着笨重,但做事很利索。

    何意又开了一贴药方,能消减些疼痛,让淤青好的快一些,他虽讨厌陈文,却不会为他失了医者本分。

    几个曾见过何意的书生都朝他微笑,翟子桥眼睛都瞪老大了,虽说一开始就觉得他谢兄的夫郎很不一般,没想到摇身一变就成了济世堂唯一的哥儿大夫。

    他忍不住凑上前问:“嫂子,谢兄呢?他如今在华庭书院可还好?这段时日书院课业重多,不能前去探望,实在惭愧。”

    “你自己问他。”何意说着对角落里的人抬抬下巴。

    翟子桥顺着他视线望去,就瞧见常年端坐云端的谢兄,竟坐在角落里边看书边吃点心,神情自若,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不愧是他等榜样!

    他拍拍衣衫上的尘土,迈着步子就朝谢潇澜走去,其他人自然瞧见也纷纷跟了上去,何意连阻拦的话都未来得及说。

    陈文见他有些懊恼,当下觉得来了机会,他忍着痛安抚道:“实在有辱斯文,怎能打扰潇澜兄读书,意哥儿你别生气,我这就让他们走!”

    何意闻言,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他可不是怕谢潇澜受影响,是怕这些书生被降维打击。

    谢潇澜手里拿着的可不是什么诗词八股,是他前几日新买的话本子!

    翟子桥盯着书面老大的“风流秀才俏夫郎”陷入了沉思,若他不曾记错,今年八月便要秋闱,谢兄却能端坐看话本,可见对此次秋闱十拿九稳。

    人与人当真是不能相提并论。

    他放下话本面带惭愧:“潇澜兄不愧为我等楷模,早早便温好书,如今更是劳逸结合,我们却是死读书,当真是惭愧。”

    谢潇澜沉默,他不确定翟子桥说的是他。

    翟子桥却把他的沉默当成是对他们几人的恨铁不成钢,当下感慨着:“如此,我们便不打扰谢兄了,先告辞了。”

    从头到尾都不曾来得及和他们交谈的谢潇澜,只能再次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他刚拿起这话本,连第一列字都不曾看完……

    谢潇澜无奈轻笑,抬头对上何意满是笑意的眼眸,眼底像是撒了一把细碎的白砂糖。

    亮,还甜。

    翟子桥等人本就是顺便将陈文送来,见他无事自然要走,陈文却不想这么快离开,借口还要休息片刻,让他们先行离开了。

    何意有自己的药室,不止能休息还能配制自己的药方,因着白芍不是一直跟随他的药童,便没让他帮忙。

    盛夏时节多是中暑之人,他便备了些治暑气的药,其余则是根据这几日把脉的情况配制,以备不时之需。

    何意出了药室就往茅房走,冷不丁瞧见个人影在后门处鬼鬼祟祟的,他下意识放缓脚步。

    “谢潇澜!”

    何意急匆匆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药室里带。

    “潇澜!”

    两人齐齐回头,就瞧见南灵微和李鹤结伴而来,两人神情凝重,不知是不是直觉,何意觉得他们要说的和自己准备说的,是一件事。

    果然。

    梧桐书院之所以能在镇上立足,一来南悯成为县令后呼吁镇上举办书院,二来书院里有数位举人夫子,再来便是这书院每三年科考总有好几位书生中举。

    早就偷听到内幕的何意听到最后一点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便是连华庭书院三年中举之人也参差不齐,有多有少,但梧桐书院却不同,可见他们是刻意将人数控制在固有范围内,既能让人瞧出梧桐书院的本事,也不算太起眼。

    可是,想到前世考试时密封的试卷袋,何意不禁疑惑,这些人又是如何得到答案?

    “如今还是没有能搬出来的证据,只咱们心知肚明不能指认。”李鹤有些愤慨,他这十数年一直都在为考试拼尽全力,却有人用这等登不得台面的手段。

    实在下作!

    南灵微却道:“我已经和我爹说过此事,没有十分把握他也不能贸然行事,否则被梧桐书院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见他们都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何意微微蹙眉索性敞开了问:“他们又是如何舞弊?若是提前知晓答案,那答案从何处来?若是拿到试题,那试题又出自谁手?”

    他们三人刻意逃避的话题,被何意赤剌剌的摆在明面上,这种事放在任何时候都十分能恶心人。

    南灵微和李鹤下意识看向谢潇澜。

    谢潇澜将前世的记忆搜刮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陈文他们几人,但杨多元前世却病死了,这次若是舞弊被发现,也是死路一条。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一切到府城再做打算,如今还是让县令先搜查证据,眼下考试重要。”谢潇澜沉吟片刻,决定先稳住当下的形势,得有强有力的证据才可。

    话题聊到这里,何意打开药室的门随他们一同出去,人得意便会露出马脚,还有些时日,自然急不到哪里去。

    傍晚到家。

    何意便同谢母讲了济世堂要用药草熬凉茶的事。

    “我已经同堂里的老大夫说好,您和潇潇卖完药草再过去就好。”何意温声同谢母说话,“你们要是忙不过来,也能让村里靠得住的人家帮忙,熬凉茶的药草不名贵,乡下百姓都认得。”

    谢母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把汗,心里实在熨帖,她心知若是换成其他人家的哥儿或姐儿,是绝对不会像何意这般,为她们谢家尽心尽力的。

    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家里亏待了何意。

    “你同我来。”谢母丢下一句话便起身往自己屋里去。

    何意略感茫然,下意识看向谢潇澜,见对方神情无异,这才放心跟过去。

    先前谢家定然是有些地位的,虽说何意早便知道这事,可骤然瞧见一套金银首饰,还是不免有些吃惊。

    “您这是……”

    “说来不怕你笑话,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原想着自己留着当个念想,可你是个好孩子,十两银子没落到你手上,这个我亲自给你。”

    谢母语气很轻,看着那套面饰时眼底带着浓浓的眷恋。

    何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谢家日子艰难,她都不曾拿一株簪子去变卖,于她而言这不仅仅是金子,还是她那难以启齿的柔弱。

    他双手捧起首饰盒,笑的温和又灿烂:“您放心,我会好好收着的。”

    夜晚。

    克制的声音混在屋外的虫蛙声里,何意瘫在竹席上面若桃花,涣散的双眼还没缓过劲,便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捏着下巴灌了杯凉茶。

    谢潇澜又将蒲扇放在他掌心,赤着上身将浴桶打满水,随后又抱起何意放进浴桶里。

    “水有点热。”

    何意靠着他胸口懒恹恹的说着。

    谢潇澜无视他的“无理取闹”,往他耳垂处咬了一口:“凉水要着风寒。”

    “你上次带我去河边,我不也没有生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半晌后,何意低低叹了口气。

    “你可知晓娘那套金首饰?”

    闻言,谢潇澜嗓子有些干涩,他点头:“知晓。”

    “她今日给了我,我觉得她开心又不开心。”何意有些烦恼,“你说娘会不会后悔送给我?我觉得她应该也想自己阿娘的。”

    否则送给他时怎会红了眼眶。

    他说完又自顾自的叹了口气,纯就是说给谢潇澜听听,见对方反应浅淡,只以为他对金银首饰这些不感兴趣,愤愤往他腰间掐了一把,换了话茬。

    何意喊叫了一晚上,洗过澡沾枕头便睡着了。

    谢潇澜却久久难眠。

    此生的他是不知道那套首饰的,但前世的他见过,且是他亲手送了出去,为了自己的前程无忧,送给了当时在朝中的重臣,也是那位重臣伙同杨辛害了他。

    那时他只顾着前路,却不曾回头瞧瞧他阿娘的神情,只听对方说可以拿去,便拿去了。

    可今晚何意那一句——

    她应该也想自己阿娘的。

    将他拉进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中,他竟不知,自己从前这般混蛋。

    他忍不住叹息。

    翌日。

    何意起时身边已经没了谢潇澜的踪影,竹席上一片冰凉,显然对方已经起床好一会了。

    他打着哈欠随意踩上草鞋推门而出,就见谢潇澜正帮着倒弄晒着的药草,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小祖宗!”谢母瞧见他穿着宽大的里衣便出来了,惊的喊了一声,赶紧将何意推进屋里,“睡糊涂了?还不快些换衣裳,哪有穿着里衣就往外跑的?”

    何意迷瞪的坐回床榻上,不合身的里衣因着他微微前倾的动作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上面点缀着许多漂亮的红色小花,只低头瞧了一眼,瞬间精神了。

    忙扯着两边的衣襟将自己包好。

    “衣裳我放你床头都看不见?”谢潇澜洗了把手进来,三两下的功夫褪下自己的里衣,给他穿上青色衣衫。

    何意十分享受这种带着嗔意的责怪,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他道:“从前我不起你不会出门的,今日怎的转了性,在替我补偿你娘吗?”

    “糊涂话。”谢潇澜轻笑一声,不理会他这般作怪。

    “今明再去济世堂两日我便不去了,先前已经同齐老头说好了,他知道我要陪你去府城考试。”何意擦了把脸说着。

    谢潇澜:“今日我有些事,不能陪你,晌午我会让酒楼的小二给你送午食过去,在济世堂等我去接。”

    何意轻啧一声,他是比谢潇澜小两岁,可又不是二十岁,这人怎的总喜欢把他当儿子养着?

    他随意摆摆手表示知道。

    昨日之后,他就知道谢潇澜今日不可能继续在济世堂陪他,毕竟舞弊之事非同小可,单是他们听见也算不得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一到镇上,也不知是不是何意的错觉,他总觉得街道两边有些奇怪,像是拥挤了很多,但一时想不透便没再为难自己。

    两人济世堂分开,谢潇澜便匆匆离开了,何意估摸着他大概是去县令府上了。

    “这天真够热的,来时发现镇上似乎多了许多陌生面孔,何大夫过来时可曾看见?”白芍见他脸色微红,鬓角有些湿濡,便随手帮他扇着风。

    “多谢。”何意道,“来时确实觉得古怪,可是这生面孔有不对之处?”

    白芍四下看了看,低声道:“瞧着衣物服饰像是南边的,我听说南边有灾情,不知真假。”

    “真假如何,也不是你我该考虑的,若是有中暑气的,稍后都带进来,一会厨房会熬些避暑汤,各个都要收一文钱。”

    这般话说出来,活像是他要从那些灾民手里抢铜板。

    但那些南边来的人他瞧过几眼,衣衫还算完整,有些还带着包袱,若是对他们分文不取,镇上百姓也会有意见,到时候闹起来更让人心烦。

    白芍知道要熬凉茶的事,答应的很痛快,做起事来也很有干劲儿。

    先前何意没来时,他就是个给人端茶倒水打杂的,可如今跟着何意,他不仅能帮忙接病人,还能亲自给病人包扎伤口呢!

    小胖子看何意的眼神更加热切了,跟着何大夫能学到好些东西呢。

    今日太阳格外晒人,到晌午时熬的一锅凉茶几乎要被卖没了,外面来瞧病的更是身上衣衫都汗湿了。

    “有些日子不曾下雨了,再这般下去田里的庄稼都要旱死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做了天打雷劈的事儿,害得咱们跟着一起遭殃!”

    “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天爷都看着呢,哪能怪到咱们头上!”

    何意吃着飘香楼的饭菜听几个药童伙计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要真说是谁做糟心事,那得算上陈文他们几个。

    天气这般热,镇上还来了好些南方灾民,这些人多数是有银子傍身的,因此能进镇上,运气好些的还能找个活计做。

    那,那些没有银子运气也不好的,他们能做什么?

    这事简直不能细思。

    白芍将一碗凉茶放在他桌上,随后学着他一屁股墩在地上,拿着蒲扇嗬哧嗬哧的扇风:“何、大夫……我觉得胸口憋、憋闷……”

    何意微微蹙眉,试图委婉的同白芍说话,但看着他眼下肥肥胖胖的身体,还是冷着脸说了戳心窝子的话:“你太胖了,肥肉挤压着心肺,自然会喘不过气。”

    小胖子呼吸顿了片刻,随后更加粗重了。

    “我瘦不下来……”

    何意给他把了把脉,淡声道:“你体内湿气重,一日三餐光我见着都吃的极好,只进不出自然会胖,饮食方面也该控制些。”

    “你给我开张药方如何?若是这般热下去,我早晚要窒息而亡。”

    “可以,给诊金。”

    “……”

    因着是何意给他独一份的诊脉和药方,小胖子恭敬的送上了五十文诊金以及五百文药方钱,据说是给过优惠,但白芍没明白便宜在哪里。

    但他要瘦下来娶媳妇,多少铜板都值得!

    下午来接时倒是比以往早,何意见他眉宇间没有皱痕,便知道此事已经有了大致的解决方法。

    谢潇澜心中有数,何意便没有多问。

    最后一日从济世堂回村后,谢宅来了不少村民,手中还带着好些东西,何意粗粗看去就瞧见鸡蛋红糖,再有些日子好过的拎着米面。

    李富贵如今是里正,两家离得近,平日里交情也好,还带着只老母鸡,他憨厚笑道:“给谢秀才炖汤喝。”

    虽说其中不乏先前给谢家和何意脸色瞧的人,但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也只能拎着东西好声好气的登门祝好。

    可见人唯有自身强大起来,旁人才不敢欺辱分毫。

    这种场面直接交给谢母便好,他们则是在一旁时不时的保持点头微笑。

    将村民送走后,院子里放了好些东西,几人帮着都收拾进厨房里,左右何意他们是吃不了多少,可以都给谢潇潇补身子。

    用过晚食四人坐在院子里聊闲,何意则是抽查谢潇潇的药草知识,偶尔被打几下手心,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第二日便正经开始收拾行李,此去府城,两人想法不谋而合,并不准备带太多的衣物,连之前的银票都存进了钱庄里,身上只装了些闲散碎银。

    来镇上的灾民越来越多,那些无法进镇的,自然也会算准了秋闱在即,定会有许多带足银钱的书生,谁打扮的露富,倒霉的便是谁了。

    为了不被人盯上,他们几人同租了一辆稍微大些的马车,不算上行李刚好能坐下他们四人。

    他们出发的早,时间充裕,一路上走的不急不缓,一定要到客栈才会歇下,绝不露宿在野外,不安全不说,若是睡梦中被不知名的东西咬伤,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峪镇到天河府城的路也就半月,但为着安全考虑,硬是走了近一月才到,首要之事便是找房子。

    他们来得早,距离考试还有一月,不值当天天交着银子住在客栈里,四人一合计干脆当街找了货郎,给了他些银钱,让他帮忙带着找能住的地方。

    这货郎倒也靠谱,还真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巷子里,往前就瞧见了一处宅子。

    货郎笑道:“这里的主人是个寡夫郎,也就靠租子营生,你们住多久同他说便是。”

    为了避嫌货郎没跟着进去,将他们送到门前便离开了。

    四人敲门等了片刻,便被小厮迎了进去。

    主家无儿无女倒也好说话,一月一人一两银,余着好几间屋子给他们自己挑,看上住进去便是。

    小厮带他们看屋子:“若是同我们主家一起用食头天晚上就要告知,若不说是不会给几位做三食的,屋里缺什么也需自己添,被褥都是崭新的,晒晒便能盖,热水是时刻都有的……”

    何意他们是两人,便选了间大些的屋子,他将被褥枕头都放到屋外晒着,如今阳光正好,晚上盖着也舒服些。

    这里明明挨着闹市,却又隔了几条小巷,那些热闹的声音竟也隔了个七七八八,听不真切。

    “还有一月才考试,这几日咱们便在城中转转,总不会让你觉得无趣。”谢潇澜轻揽着他肩头缓声说着。

    今夏这般热,谢潇澜本不愿他跟来,可一想到要与他数月不见,当真心烦意乱,否则他也不舍得对方跟着奔波。

    何意听到他这话却是笑弯眼睛:“齐老头修书一封,让我给府城的济世堂,我不会无趣的。”

    “……那便好。”谢潇澜有些无奈,他早该猜到的。

    虽说赶路不急不缓,可到底舟车劳顿,三言两语的功夫,何意便打了好几个哈欠,眼里的泪都攒不住,打一个哈欠眼泪就顺着往下掉。

    谢潇澜看的又好笑又心疼,让他先睡在了躺椅上,之后被褥晒好才将人抱上床榻。

    这一觉便睡到了日暮西斜。

    “老谢!意哥儿,大宝说晚些会更热闹,咱们上街去瞧瞧?”南灵微边敲门边问。

    “去!”

    镇上有宵禁,到了规定的时辰镇上便不许再有人,府城虽说也有,但比镇上要晚一些,且许多摊贩都会在日落后来摆摊,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何意左瞧瞧右看看,一些新奇的玩意都能让他和谢潇澜低声咬耳朵。

    “煎白肠……”

    “烧饼……”

    “油炸鬼……”

    各个小摊贩的叫卖声不停,何意听着大概都能明白是什么吃食,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里的小吃,当下眼睛都亮了。

    谢潇澜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等他开口,便带着人往小吃摊去,凡是何意目光所及,全都要了一份。

    “我早就说老谢是个惧内的!”南灵微出门急没带折扇,只能用手挡着嘴巴,那模样活像是在做贼。

    李鹤懒得理他:“你不怕意哥儿?”

    想到何意儿让人吃挂落时的那张巧嘴,外加总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还是能救人治病的大夫……南灵微打了个寒颤,他当然怕!

    于是两人默契的也各样来了一份。

    四人一直逛到官兵来清人,这才带着好些东西慢悠悠的往回走,何意吃饱喝足,手上还拿着些装点好的小吃。

    大宝像是一直在等他们回来,告诉他们伙房里有热水,这才起身准备去自己的小屋。

    何意忙叫住他,淡笑:“这是我们一点小心意,接下来劳你费心照顾了,先前和赵夫郎说话时听他咳嗽了几声,夏日若是着了风寒最难受,可以喝些醋,小口小口咽下去会舒缓很多。”

    他不觉得这位赵夫郎是没银子看病,亦或是什么其他原因,但最方便的法子他已经说了,如何做便是对方的事了。

    回来时南灵微还笑何意吃的多,如今见着他拿几十文便笼络了大宝的心,便不得不感慨谢潇澜好福气。

    偶尔他们不出去闲逛,便会让大宝做了他们那份三食,府城比镇上热闹,这几日也多了些瞧着面熟的书生,何意想着,南峪镇的学生估摸着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七月中旬时,府城各家客栈酒楼就已经客满,闲逛时还碰到了翟子桥等人,到底曾经是同窗,几人便买了些下酒菜到他们住的宅院一同吃。

    翟子桥家中有些银钱,但提起在客栈久住不免还是觉得心疼银子,加之如今正是好时节,各家客栈都涨了价,看见他们的宅院便有些羡慕。

    “谢兄,这里还有空屋吗?瞧着也是怪好的。”翟子桥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也想和学识最好的人同住。

    他们选屋时倒是还有几间空的,却拿不准赵夫郎是怎么个意思,谢潇澜道:“那我回头帮你问问,若是觉得客栈不便温书,可来此处找我们。”

    “如此便多谢了。”

    除去下酒菜,大宝也开火帮他们做了几个热炒,酒虽是清酒,但耐不住喝的人上头,没一会的功夫就醉了。

    翟子桥更是大倒苦水,说谢潇澜抛下他去华庭书院,说陈文总是狗狗祟祟,说何江总是趾高气昂……

    总之也算是将梧桐书院不做人的给骂了个遍,没喝醉的何意都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

    他不爱喝酒,也讨厌别人喝多惹事,可瞧着这些书生总觉得有意思的很,当然,他旁边还坐着一个醉酒后偷偷牵着他手指的人。

    最后当然是大宝帮忙把这些醉鬼赶到了空屋里,左右是夏日,不盖被褥也不会着凉,将他们带进去就没再多管。

    何意则是小心哄着,才将谢潇澜带进屋里,刚准备喝口凉茶缓缓,身后便贴来一具燥热的躯体。

    他何意义正言辞:“今日绝不可能!”

    “为何?”谢醉鬼迷瞪着眼睛,歪着头问他,手指还不老实的去挑何意的腰带,当做有趣的东西似的拽着把玩。

    “因为我讨厌醉鬼,醉鬼都没长着耳朵,所以快些去休息。”何意把他往床边带,却没瞧见他话音一落男人就亮起的眼。

    他只觉得谢潇澜重,如何都拽不到床上,最后还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拽上床,当然也连带着他自己。

    “潇澜,从我身上起开好不好?枕头在旁边,你去睡——谢潇澜!你个骗子!”

    何意猛的将他推开,借着月光还能瞧见他羞耻到发红的脸颊,这个畜生居然装醉!

    谢潇澜失笑,继续凑上前亲昵的抱住他:“你是如何知晓的?”

    “……醉酒之人是无法如你一般精神的!”要不是骤然察觉到压迫感,他怕是真会被对方糊弄过去,然后被迷惑,被吃掉!

    谢潇澜低声笑,笑声愉悦轻快,从胸膛处发出的震动也带的何意的心口跟着怦怦跳。

    他就知道,今晚绝对无法善了。

    翌日。

    何意撑着酸疼的躯体茫然起身,在看到躺在一旁的人时愤愤踢了他小腿一脚,作势起身下地。

    谢潇澜骤然醒来,一把拽住他手腕,嗓子沙哑:“去做什么?”

    “我闻到醒酒药的味道了,想着去给你端一碗,你既然醒了便自己去。”他说着又躺了回去。

    谢潇澜应了一声却并未起身,只是将手搭在何意身上,享受着此等清晨好时光。

    之后他们便没再胡闹喝酒,加之临近考试,虽说各个在之前都有温书,四书五经诗词讲义也对答如流,可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生怕有自己理解不到的地方。

    几人便每日都聚在一起温书,抽背检查。

    何意趁着谢潇澜空闲时去了府城的济世堂,将齐老头给他的信封交给了管事,管事看过信后虽说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

    “既是齐老开口,那谢夫郎无事便在此地歇息便是,若有用得着的地方随意使唤那些伙计即可,我会好声叮嘱他们。”管事笑声说着。

    但很明显并不信任何意的医术,只当他是被明令要求照顾好的客人,何意对此并不意外。

    他也不急着让这里的济世堂接纳他,既然是医馆看病问诊才是最重要的,也是立身根本。

    谢潇澜牵着他的手轻轻蹭了蹭以示安抚:“他如今还不知道我夫郎的好,日后怕是要心生悔意了。”

    “我不在意这些。”

    不重要的人或事,对他是什么态度什么看法,对他来说还不如一抔泥土来的实在,至少还能在上面种上药草。

    本也只是来瞧瞧情况,多留只会招人嫌,略坐坐两人便离开了。

    不日考试在即。

    先前便已经将能带进考场的东西准备好,至于吃食方面,谢潇澜便想的更加简单了些,直接在考场中买着吃便是,前世他也是这般,但水便要自己备着了,否则若是不小心着了旁人的道,三年努力便要白费了。

    府城的书院被征用当做了考场,虽说距离不算远,但还是架着马车过去的。

    到时,书院前已经排满了学生,还有官兵把守,书生们各个噤声不敢乱说话。

    “谢潇澜,你好好考。”

    谢潇澜听着这话并未转身,只背对着何意做了个手势,是何意教的表示“可以”的手势,他们之间独有的秘密。

    刚排没多久,便有官差来检查他们的身体,要将外衣脱至只剩里衣,甚至要脱掉鞋子查看里面是否夹带纸条。

    谢潇澜哭笑不得,万没想到这事他还能再经历一次。

    检查过后,便有考官开始点名带到考场去。

    …

    “南峪镇陈文,南峪镇陈文可在?”

    “南峪镇何江……怎么也不在?”

    “南峪镇翟子桥。”

    “学生在。”

    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一一在耳边划过,谢潇澜静静等着自己被叫到,随后,便像前世一样,他被略有些眼熟的考官叫到了。

    “南峪镇谢潇澜!”

    “学生在。”

    一众学生跟着考官走到一间考场里,按照早就排好的顺序坐到隔间里,之后便开始发试卷和草纸,最后由考官将隔间的门给关上。

    从进考场后,谢潇澜情绪便有些恍惚,他像是急着印证什么一般迫不及待的翻开试卷,果然和前世的试卷一模一样。

    他像是从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活过一回了。

    谢潇澜并未急着考试,让他更在意的是下马车时何意给他的提盒里到底发了什么吃食。

    他莫名有些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当他打开提盒时,就见里面码放着一大盘奇怪的饭团,白米里面裹着肉丝和黄瓜,上面还刷着一层酱。

    他是知道何意不会下厨的,那般爱惜自己双手的大夫,怎会主动用手去拿十分危险的菜刀,更不会去触碰那些油腻的肉类。

    所以在家中时,他从不会在这方面像别人家一般苛责何意,他真心实意疼对方,不是要娶个下人回家伺候自己。

    但他知道,从前还未嫁给他时的那个何意,一定是会做饭的。

    因为他曾听说过,意哥儿在何家不受宠爱,脏活累活都是他做。

    那个意哥儿会做的一定是平日里的一日三食,而不是他夫郎送来的码的整整齐齐的小饭团。

    谢潇澜捻起一块放进嘴里,他就知道即便外表依旧是白米和黄瓜,但吃进嘴里的滋味却大相径庭,即便任何人都不觉得有何不同。

    但他就是知道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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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乡试需要考三场, 每场考三日,这三日内都只能在隔间也就是号房中度过,号房十分狭窄, 内里的设施都是用木板搭起的简易床,因着号房已经在外面上锁, 除去作弊, 里面做任何事考官都不会管。

    谢潇澜前世便已然经历过这些, 将复杂心情暂时抛之脑后, 这才开始动笔, 先是将答题思路写在草纸上, 之后梳理清晰再挪到试卷。

    三日的时间很充足, 但他一刻也不愿停,奋笔疾书到手腕有些酸胀, 这才稍稍停下笔歇息片刻。

    卷子已经做完了三分之一,时间充盈,他转身吃了些饭团,水却没敢多喝,润了润唇便完事了, 否则出恭如厕都在这号房里,那味道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因着考试宅子里瞬间没了什么人,何意一人待着也是无趣, 便想着去济世堂看看,他也不是故意招人嫌,到底是正儿八经被介绍去的, 自然是要去瞧瞧的。

    街道上倒是还和之前一般热闹, 济世堂倒是比他想的要更加热闹些, 堂前挤着许多人。

    “出什么事了?”何意没往里面挤, 歪头就问旁边跟着看热闹的妇人。

    “你还不知道呢?送来了个病人,那模样吓人的嘞!”

    “不就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我估计可能是得疯病了,他家前几天还说浑身疼呢!”

    两人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凑着脑袋聊起来了。

    这种症状在前世时倒是十分常见,放在医疗发达的时候,这种病要想治愈那是轻轻松松,但在这里,何意不确定。

    毕竟,就连谢潇澜当初发个高热都被大夫给判了“死缓”。

    倒不是说这些大夫没本事,只是碍于眼下所处的大环境,普通的病痛还好,稍微复杂些拿不准的,就可能会被“准备后事”。

    他仗着身量小,硬是从侧面挤了进去。

    那管事猛的见有人进来,拉下脸就准备骂,瞧见来人是何意,虽没骂出声,但脸色也不好看:“此处忙着没空接待你。”

    “我想瞧瞧病人。”何意没在意他的态度。

    “你瞧什么病人?若非是齐老亲自修书一封,你这种不看病的,连济世堂的大门都进不来!”管事冷嘲热讽,“我并不想知道你是如何欺骗齐老让他举荐,但府城的济世堂可不是你想进便能进的!”

    何意眉心紧皱:“书信上清清楚楚写着我也通医术,总不能见我面嫩无须,便将病人置之不顾吧?”

    “管你有须无须!别以为其他大夫同你说了几句话便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给面子将你轰赶出去!”

    管事丝毫不退让,看向何意时带着防备和厌恶,他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只希望济世堂能将人医治好,否则真是白瞎了他挨这一通。

    何意大概能明白管事这般瞧不上他,除了面嫩,估计也有他是哥儿的缘故,否则也不会这般疾言厉色。

    济世堂他也并非非去不可,只不过如今谢潇澜不在身前,他总归是觉得无趣。

    “谢夫郎?”

    何意扭头:“刘货郎在此处叫卖?”

    “这不是听说前面热闹,想着过去看看,谢秀才好学识,应该会考得不错。”刘货郎憨笑着说些真诚的话,随后又从自己担着的木箱里拿出一个烧饼,“送你吃,不收铜板!”

    “都是赚些辛苦钱,怎么能不收。”何意从荷包里摸出铜板递给他,笑着将包了油纸的烧饼接过,饼不值钱,但纸也贵着呢。

    货郎有些不好意思,活像是他故意这般上赶着强买强卖似的,一时间涨红了脸,看向何意时有些无措。

    何意清冷如玉的脸上露出浅笑:“你来的巧,我逛了一圈刚好有些饿了。”

    只是个烧饼罢了,当初对方好心带他们找住处,也不该在这几文钱上多计较。

    即便是青天白日,何意也不敢只身在街上溜达太久,顺着原路返回了宅子里。

    大宝正准备午食,见他手里捏着只咬了一口的烧饼,当他饿狠了,便从小厨房里给他拿了盘点心垫肚子。

    倒不是大宝瞧不上那烧饼,实在是在这之前,谢余彦征里秀才就叮嘱过要让他吃的好些,为此还特意多出了些银两,他自然要将此事办妥。

    “多谢。”

    何意捏着绿豆糕放进嘴里,豆子的清香散在口中,丝丝甜意稍稍安抚了他的情绪。

    济世堂内。

    “稍微触碰便疼痛难忍,从他送来到现在连脉都不曾诊,如何能治!”

    “先前师兄不是说镇上来了个大夫?他人在何处?师兄在信中说过,他见解独到,若是有疑难杂症都可与他商量,怎的这几天从未见过?”

    “我去问问前面管事!”

    何意先前三天两头都要和谢潇澜过来瞧瞧,碍于谢潇澜有功名在身,管家不好当面轰赶他,只是如今谢潇澜不在,何意便只有被赶出去的份。

    管事还在为自己清理了麻烦之人暗自窃喜,却不知麻烦已经降临到头上了。

    前来问话的大夫得知他把人给赶走了,气的直跺脚:“荒唐!他住在何处,还不快把他给请回来!”

    “这、这我也不知啊!”管事当下便慌了,他本身就瞧不上何意,怎么可能会主动盘问他的住处?

    大夫气极,脾气上来便要到处去找找,他们来府城一月,总能会碰到认得他的人!

    “你好好想想有何特别之处?”大夫有些汗颜,他也是见过何意几次的,但次次都是匆匆一瞥。

    “他……叫何意,是陪郎君科考,样貌极好!”

    “……没了?”

    “……”

    刘货郎本正担着担子探头巴脑的看热闹,想着说不定会有看累的和他买几个烧饼,冷不丁就听见了这番谈话。

    他狐疑道:“你们找谢夫郎?”

    “你郎君不在,瞧着你都无精打采的。”

    午食做了何意喜欢的鱼,即便大宝厨艺精湛也没引起他丁点儿反应,换做平时绝对要夸上一夸的。

    赵夫郎见他着他和平时不同的模样觉得有趣,便忍不住要打趣他。

    何意面色淡淡:“我欢喜的紧,不能被大宝瞧出来,他会告状。”

    对于自家小厮多收了些伙食费的事,赵夫郎是知道的,这种事稀松平常,也谈不上背主便由着他去了。

    赵夫郎哼笑一声,端着茶杯悠哉悠哉,说的全都是鬼话,他一句都不会信:“刚成亲没多久吧?瞧我,夫君去世给我留下这宅院还有些铺子,每年光收租我都够开销了!”

    “那我是等不到了。”何意下意识回嘴。

    “你——”

    “何大夫可在?何大夫在家吗?我们是济世堂的大夫!”

    听着外面的动静,何意便知道是管事带着人找来了,若只是道歉,他怕是会高兴些,可带着大夫亲自来,便只能说明送去的病人情况还未得到缓解。

    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

    大宝看了眼何意,见他神情并未抵触,这才去开门将人迎进来。

    管事一见到何意便迅速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何大夫万不能同我一般见识,若您愿意,明日我便亲自在酒楼宴请您,以示赔罪?”

    “不用,走吧。”何意音色寡淡,那么一顿饭他自己也能去吃。

    一路上一同前来的大夫都在和何意讲那病人的情况,无非就是说病人浑身疼痛难忍,才导致他们无法进行医治。

    身为医者,怎么能将全部的错误全都推到病人身上。

    但他知道,这时的大夫郎中都被人捧的很高,是能行医治病的仙人,可仙人如果无法救治,和普通人也并无分别。

    何意这次看到了病人的模样,和他猜测的一样,他避开对方浑身的骨节处碰了碰,见对方无甚反应便知道不是浑身疼,是骨头疼。

    “我需要针灸针。”何意看向旁边留着长胡子的老大夫。

    “有是有,只是医者多半只用的惯自己的针,你——”

    何意眉心蹙起,本就冷淡的面容更添一丝冷意:“拿来。”

    何意并不认为自己是合格的中医,但赶鸭子上架时的屠户只会看刀利不利,而不是问刀是谁的。

    总有那么多的讲究和说辞……

    这个症状他曾经见过,针灸考试都会有模拟实验,当时就出的这道题。

    想让病人不再抽搐,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抑制。

    “当人体抽搐时,脊髓前角运动神经元活动增强,可通过针灸脊髓旁的穴位或督脉,会明显降低抽搐的幅度、强度。”

    在何意边施针边解说的情况下,病人的抽动明显降低直至不再抽搐。

    他轻轻呼出口气,清冷的面颊带着些热意:“我需要有人帮我写药方。”

    “我来。”长胡子大夫沉声接了话。

    “多谢。”

    何意说一句长胡子便写一句,方子写完,他净了净手便准备离开。

    长胡子却叫住他,眼底闪着奇异的光:“这段时日,留在医馆里当大夫如何?”

    如果只是单精通药理,绝不会让他师兄失了端庄,果然厉害的还在后面,这般年纪便有此身手,日后定是不可估量。

    “我会好好考虑的。”他点点头,只留给众人清浅的背影。

    他心中总觉得烦闷不已,却又说不上是为何,若是谢潇澜此时在,定然能安抚他心中的不快。

    也不知对方考的如何,听大宝说那号房拥挤狭窄,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解决,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窒息,三场考试下来,这人怕是得臭了……

    “阿嚏!”

    谢潇澜重重打了个喷嚏,也不知他夫郎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就纯瞎编!如果有懂这方面知识的宝子看个乐呵就行了(捂脸)

    第26章

    自此之后, 济世堂将何意奉为上宾,日日都要请他去交谈药理学问,偶尔济世堂忙不过来, 何意便也捎带着搭把手。

    忙归忙,可心中总是空落落的。

    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初识情爱, 他还不曾和谢潇澜分开这么久, 先前在镇上时虽说半月一休沐, 却也时常能见到, 这次间隔的时间有些长。

    他倒不是觉得没了谢潇澜就过不下去, 多少有些不习惯罢了。

    何意轻轻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情绪晃走, 专心配着药方,从前也总是一个人过着, 不应该有太明显的负面情绪。

    “何大夫今日可有空,我请你用午食可好?”

    来者身穿水红色衣衫,额前还有些许发丝垂下,容貌俊美难辨雄雌,潋滟的桃花眸微微一眨, 仿佛要漾出一汪春水。

    即便何意不喜眼前人,却依旧会被对方的长相惊艳到。

    男子话说的轻佻,但举止间却无半分唐突之意, 看向何意时眉眼弯弯,像是欢喜的不得了。

    何意这几日倒是习惯他时不时就来,脸上并未有过多神情, 胡言乱语:“不用, 行医治病的活菩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我只是想报答你先前为我治病, 倒也不用这般不近人情吧?”曲鸩羽眯起眼眸柔声撒娇。

    换做其他大男人惺惺作态, 何意自是要冷言冷语一番,但面对这位连名字都透着有趣的人,他不觉厌恶。

    “等我郎君考完,我们一同去便是。”

    “那还有何意思?!”

    何意唇瓣紧抿,不是很想理会他刻意为之的反应。

    先前曲鸩羽被一群护卫送来,周身瘙痒难忍,面上出了好些红色疹子,只一眼便知道他是过敏症状,哪曾想他根本不知自己这些,只需抹些外敷的药草便好,听何意这般说就记在心里了。

    见何意没让他喝苦涩的药汁,觉得感激又有趣,一来二去就缠上了。

    其中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何意长得好。

    何意撩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你觉得有什么意思?”

    一语双关。

    曲鸩羽面上那股子妖娆劲散了些,他眉梢微挑:“日子过得无趣,自然要给自己找些乐子,你是我瞧过这么多哥儿里样貌最吸引人的,当真喜欢。”

    “身上红疹可都退了?”何意轻声,“许多糕点中都会有奶,下次吃茶问清楚些。”

    见他是真不愿同自己单独用午食,便不再继续闹他,手撑着下巴有些意兴阑珊:“别担心小爷了,你夫君如何?”

    “能中。”他随意说着。

    “那届时小爷我宴请,可不能再拒绝了。”

    何意:“当然。”

    他从未怀疑过谢潇澜的才能,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一直在隐忍着什么,那绝对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不适合在眼下的阶段询问。

    等何意的手指头掰到十七那日时,他早早就等在书院外面了,当然也不止他,书院外好些小厮或是妻女也将书院围的水泄不通。

    他不方便往里面挤,便站的稍微远了些。

    第三场考试并不要求考生必须等到时辰才能交卷,谢潇澜在第三场开考时就狂答试卷,在号房待了近十天,身上萦绕着难以言喻的味道,他已经不能再继续忍受这地方。

    待将答案一字一句挪到试卷上后,他提前出了考场。

    谢潇澜出书院就瞧见围着的人群,拥挤着突破重围。

    “谢潇澜!”

    他循声望去,脸上已然带上笑意,只听着那声音,便能让他这几日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何意不似平日里的清冷淡漠,轻巧快速的跑到他面前,如玉的脸上带着欢喜,刚要不顾众人扑进他怀里,就被那双强有力的手给撑住了。

    他蹙眉,语气有些羞恼:“什么意思?”

    “你不嫌我,我却不愿在你面前失态,待我回去沐浴过再好好抱,可好?”谢潇澜甚至不愿用自己的手去触碰何意任何肌肤。

    “早早就让大宝烧了热水,他们两个还未出来,我们先回去等着。”

    “听你的。”

    考场的号房拥挤狭窄,做任何事都不方便,即便他再小心忍耐,里面的味道依旧难以接受,扰的他睡不踏实。

    沐浴过后才觉得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他失笑:“明年还得这般熬着。”

    说来也着实无奈。

    何意没答话,探头到他身前动着鼻尖轻嗅,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他唇角一扬便要往他怀里扑,结果又双被推开了!

    “谢潇澜!”他瞪眼。

    “你嫌我?”谢潇澜坏心眼的捏住他鼻子,“我可是刚沐浴,你这动鼻尖的举动也太不友善,该罚!”

    罚。

    何意面色一红,眼神也有些飘忽,声音有些飘:“你不是累了么,应该不行……”

    这下轮到谢潇澜无奈,这几日确实疲惫的厉害,他本也没想做什么,近十日未见他着实想的厉害,单是抱着休憩都觉得舒爽自然。

    自觉会错意,那股子羞耻直击何意天灵盖,他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头扎进谢潇澜怀里不肯起来了。

    谢潇澜顺势揽住他,两人松散倒在床上,不消片刻便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谢潇澜醒来发现何意依旧睡着,先前见时便瞧见了他眼下的乌青,这些时日他寝食难安,他的小夫郎自然也不痛快。

    听着屋外的动静,谢潇澜准备起身出去,动作微顿,扭头发现里衣一角被对方死死揪着。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前世从未体验过情爱,但面对何意,那些追名逐利的欲望并不强烈甚至……没有。

    从他睁眼,便知道这些事,都是避无可避。

    亦都是,天注定。

    “……做什么?”何意往他身边埋了埋头,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倦意。

    “快到晚食时辰了,饿不饿?”

    “想喝八宝粥。”

    考试过后要等半月才会放榜,三人都是十拿九稳并不准备回乡等信儿,再者先前顾及着考试都不曾好好聚,如今考完,自然是要将这些全都抛之脑后。

    赵夫郎这边的空屋也都租给了翟子桥他们几人,更是方便了这群书生。

    坐在院里,众人才发现他们这群书生,只有谢潇澜一人成了亲。

    人生四大喜事,谢潇澜已经完成了“同房花烛夜”,至于这“金榜题名”,看模样也是唾手可得,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不免都带了些艳羡。

    一书生不无感慨:“果真是一步先步步先,谢兄怕是也要先咱们一步做父亲了!”

    “他还小。”

    谢潇澜微薄的唇勾出浅笑,虽这般说,但都能从他的态度中瞧出他的得意。

    话音刚落,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便落在了何意身上,像是在询问他的年岁,又像是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同房花烛。

    何意面色如常,自顾自的吃着夹到碗碟的饭菜,对他们的话全然不顾,只要他听不到,他就不感到羞耻。

    谢潇澜轻啧一声,佯怒:“探听私密可不是君子所为!”

    “不探就是了。”

    几人哄笑,知道他这是护妻心切,干脆利落的岔开了话题。

    “那日叫名,你们可发现一件事?”

    翟子桥狐疑:“你们是说,陈文他们?”

    众人这才想起,那日唱名,叫到陈文与何江他们时并没有听见应声,自然也不曾进考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必然要再等三年了。

    “我听说,他们来时被土匪劫了!”书生说道,“先前我们同路,只是我们走的是隐秘小路,他们从大路上走的,每次科考时都会发生这种事,谁赶上便是谁倒霉了。”

    何意和谢潇澜对视一眼,幸好他们提前一月赶到,那时外来灾民还摸不通镇上到府城的路,但月余时间,总够他们捡着人抢了。

    陈文那种性子,向来喜好招摇过市,来赶考的路上怕是也花枝招展,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揣着盘缠要去赶考。

    不抢他,说不过去。

    让何意有些意外的是何江也在其中,何家这次怕是有的闹了。

    南灵微轻笑:“陈秀才还年轻,便是再等三年也等得起,可见平日里要低调行事,否则总会遇到无妄之灾。”

    虽同为秀才,但南灵微可是县令之子,见他打圆场自然识趣,又举杯碰了起来。

    另一边。

    考试结束,曲鸩羽只在家中等了一日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济世堂,不仅想见何意,还想见见他那个秀才郎君,哪知连去了两日都没见到人。

    当下便去酒楼订了一桌好菜命人装进食盒,带着去了何意租住的宅子里,谢潇澜开门看见他第一眼眉心就蹙了起来。

    “何大夫可在?”曲鸩羽有些不自在的蹙起眉,直觉使然,他一眼便知道这人就是何意那位秀才夫君。

    “进来吧。”

    谢潇澜带着他进院,甚至贴心的搬了椅子让他参与其中:“既然是我夫郎友人,一同用食便是。”

    “刚好,我也带了些饭菜,如此便多谢邀请了。”曲鸩羽认真道谢。

    何意瞬间蹙起眉,他和曲鸩羽相识几日,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平日里从不会用这种认真态度对人,谢潇澜的态度也很奇怪,居然会这般热情?

    他下意识看向曲鸩羽的脸,容貌上乘,是雄雌难辨的美,谢潇澜该不会是……

    见他一个劲儿盯着那人看,谢潇澜有些不满:“不是说饿,多吃些。”

    一顿饭,自从曲鸩羽来后气氛便难挨不已,众书生都借着消食的由头快速离开了,就连曲鸩羽都觉得时机不对,略坐坐离开了。

    “你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曲鸩羽:“我这个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宝子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前兔似锦,兔飞猛进啦!!!

    第27章

    谁…怎么的了?

    何意茫然不解的看着谢潇澜, 这句话不是该他问吗?

    自从谢潇澜将人带进来后,视线就没少在曲鸩羽身上打转,连他看一眼都要不悦, 怎么着该疑心的是他才对!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无奈又怔然的表情上瞧出点苗头。

    谢潇澜先发制人:“你疑心我喜欢他?”

    语气难以置信, 再加上眉心紧锁的悲愤模样, 任谁瞧着都像是受了不得了的委屈。

    何意被他这反应惊的猝不及防, 竟觉得好似自己真的误会了对方, 心中还涌起淡淡的愧疚感。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 竟被美色迷了眼!

    “你先前哪有这般热情过?”何意轻蹙眉心, 在镇上时也是知晓那些大户人家都三妻四妾的, 想到谢潇澜曾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怕是心里也有这份期待。

    若真是这样……

    谢潇澜见他面色凝重, 思索着自己这玩笑是否开的过分了些,他忙解释:“我对他没有那般心思,你别多想。”

    何意盯着他摇摇头,并不掩饰内心真实想法:“我知你们都讲究三妻四妾,但我不行, 你要是有这心思我们可以合离。”

    话音刚落,下巴便被人重重捏起,他被迫仰起头直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眼眸, 面对他总是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此刻眼底氤氲着他依稀能感受到的风暴。

    谢潇澜从未动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曾想何意竟是这般看待他, 更是能将合离这样的话都能挂在嘴边。

    他本就与寻常那些白面书生不同, 风华俊朗中带着的是冷硬和强势, 如今面色冰冷, 那股气势便更难遮掩。

    “这番话谁教你说的?曲鸩羽?是他吗?”他嗓音低沉沙哑。

    “和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何意抿了抿唇瓣,“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你若是有那种心思,我们便好聚好散。”

    话中某些字眼安抚了谢潇澜那颗暴躁的心,他稍稍松了力道,怜爱的抚着他已经泛红的下巴尖儿:“对,和他这个外人无关,我不会有那种心思,你信我。”

    何意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而后突然问道:“你怎么不发誓?你们不是都很爱立誓言吗?”

    谢潇澜被他的话逗笑,不由得柔和下来,牵住何意的手掌放在自己掌心,他缓缓开口:“我谢潇澜永生唯有一妻,便是何意,若另娶另纳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心知何意信他,只是想听他说这些话罢了。

    如此,何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口头之言他不会全然相信,但他有心,会去感受。

    另一边。

    曲鸩羽只身回府,刚走到厅前便被下人喊住,他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明知是什么事,还是万般无奈的跟了过去。

    “二弟,事情还没办好?”

    曲鸩羽听到这声音心中一阵心烦,踏进厅里时却面色如常,轻笑:“大哥若觉得简单,不如自己去办,何苦日复一日的让我去济世堂。”

    “你!”

    “好了!成日里只知道争吵!”曲老爷沉声开口,“鸩羽,谢潇澜那是何意思?若真要送些银两,去做便是。”

    曲鸩羽心中冷笑,曲家好歹也是府城商户大头,却在京中无一人能依靠,如今想往京中发展了,便想着在赶考的秀才中挑一个。

    谢潇澜样样都好,自然成了名单上首要人选,却也不瞧瞧人家稀不稀罕!

    他苦恼道:“他不喜金银也不好美色,可谓是块硬骨头,不若改日我请他上门一聚,爹您也好亲自劝说?”

    “只能这般了,去准备吧!”

    曲鸩羽笑了笑便回自己的院子里了,等他再出府时便将此事告知了谢潇澜。

    他虽觉得何意有趣,却也不会强取豪夺别人的夫郎,再者谢潇澜此人他也确实敬佩,因此礼敬有加。

    明白起因缘由,何意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便好。

    谢潇澜能明白曲家的用意,商户虽家缠万贯,但地位到底算不得高,像曲家这般祖上无官庇荫,自然迫不及待想求新人庇护。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登门便可?”何意问道。

    “自然,何况我也想知晓谢秀才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曲鸩羽笑弯眼眸,眼底全是狡黠。

    曲家是商户,经营甚广,却连皇商的边儿都摸不到,可见京中无人,不管做何事都十分费力费神。

    因此曲老爷对谢潇澜的上门很是重视,特意叮嘱家中人人都打起精神,就连二房那里都特意让人知会了一声。

    曲府热闹异常,年轻的哥儿姐儿也都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位谢秀才到底是如何丰神俊朗,都能让曲老爷亲自接待。

    桌前,人人都端坐着,唯有主桌上曲老爷旁边还有三个空余位置。

    “禀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快进来!”

    曲府雕梁画栋,谢潇澜和何意却并不惊叹,跟着进了后院,才知道曲家为拉拢谢潇澜当真废了力气。

    曲老爷更是亲自迎接:“谢秀才果真年少有为,何大夫先前救治我儿鸩羽,今日自是也要好好感谢一番,快些请坐!”

    谢潇澜牵着何意在预留的位置坐下,看见这么多人同吃同坐,他便能明白曲家暗藏的波动。

    为表家庭和睦不分家,反而会引起龃龉。

    曲老爷无所谓谢潇澜娶的是哥儿还是姐儿,只要对方日后飞黄腾达能庇护曲家,他就是奉上千两银都不为过,幸好今日他将二房的几个小子给打发了出去,否则给客人看笑话便不好了。

    他笑着招呼谢潇澜用饭菜:“鸩羽向来爱结交狐朋狗友,不曾想这次却突然懂事识得了谢秀才,当真是长大了。”

    曲鸩羽对他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给恶心到了,硬是灌了大口烈酒才压住那反胃的苗头,他微微笑并未多言。

    见他如此配合,曲老爷说的更是起劲,聊着便将话题引到了科举考试上面。

    “谢秀才这般天资,对此次秋闱想必是胸有成竹?”

    谢潇澜更配合的谦虚一笑:“学生心中也十分忐忑,此次参考者佼佼者甚多,一切都要看结果才知晓。”

    “就是说呢大伯!这来府城赶考的可不止谢潇澜一个!您又何必为他兴师动众?”

    痞气十足的声音渐行渐近,何意借着机会将在场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同谢潇澜交换了眼神。

    这曲家当真是乱。

    说话的男子一脚踏进门,嗤笑:“咱们天河府城有数百镇,秀才更是不计其数,二哥带了位谢秀才大家觉得好,我便也请了位秀才,他当初可是案首,怎么也比这位谢秀才好些?”

    这种比来比去的事,怕也只有这位二房的少爷觉得有趣,在其他人眼中实在幼稚的过分。

    谢潇澜更是不将此放在心上,从县试到乡试的排名并不重要,考中便好,这些都是考书本上的基础知识,但往后的会试殿试可不同,那就不仅仅是学识考量了。

    曲老爷没想到他会这般胡闹,立刻呵斥:“荒唐!明知府上宴请宾客,却还这般胡闹!给我回你房里休息!”

    曲家二房都要靠着曲老爷吃饭,教训二房的孩子自然也没问题。

    二房少爷根本不在意曲老爷态度如何,他自顾自的说着:“大伯可别厚此薄彼,我请来的可也是好学识的,若是你这谢秀才不曾考中,反而是我请来的考中了……今日之事想必对方也会心中有数。”

    曲老爷就听不得这些,有些尴尬的看向谢潇澜:“谢秀才以为如何?”

    他本就是为着给曲家找庇护才这般礼待谢潇澜,一想到还有其他可能自然不愿错过。

    不等谢潇澜说话,曲鸩羽却先恼了:“今日本就是为了宴请谢秀才,若是四弟想请你带来的秀才,另择一日也不迟,你偏要带着人来蹭饭不成?”

    “二哥这话说的把我当什么人了?”那少爷勾唇邪魅一笑,扭头叫人,“请钱秀才进来吧!”

    凡是书生,样貌都不会差,这钱秀才则是油头粉面,看的何意生理性有些反胃,他忙吃了口辣菜压压。

    如果不是要帮曲鸩羽,这会他和谢潇澜早就摔筷子走人了,有这样的二房,曲家要么分家要么塌,竟还妄想找人庇护,这般行径的少爷,就是天潢贵胄怕都是护不了一世。

    钱秀才对着曲老爷虚虚拱了拱手:“学生多有叨扰,还望曲老爷别见怪。”

    说罢又看向谢潇澜:“早就听闻谢兄盛名,如今终是见着了。”

    他虽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神态却端的高高在上,不知对方究竟何意,只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曲家其他人却不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文人多傲骨,说话带些阴阳怪气是应该的,更能显出其自身的水平。

    绝不是像谢潇澜一般,登门拜访都带着自己夫郎。

    这般一想,曲老爷不免觉得这个钱秀才更加可靠些,对谢潇澜的热情也稍微减退了些。

    钱秀才落座后盯着这一桌的山珍海味口齿生津,但他为了保持自身形象硬生生忍着一口一口的吃,见谢潇澜自他出现后便一言不发,更肯定对方八成考不中,不由得给那二房少爷使了个眼色。

    曲子俊立刻会意,漫不经心笑问:“不知谢秀才此次考试可有把把握?不若做个赌如何?就比比你与钱秀才谁的名次更高?”

    他知晓以谢潇澜的本事定能考上,但名次前后也够恶心对方的了。

    曲鸩羽嫌恶呵斥:“曲子俊,你找打?”

    “那便赌一赌,以何为赌注?”谢潇澜前世可不曾听过这什么钱秀才,不知道这曲子俊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捡出来这么个人恶心他。

    但小赌怡情,他并不介意陪对方玩玩。

    曲子俊狞笑:“若谢秀才高,我便自掏腰包恭喜秀才,安排三日流水宴!若钱秀才高,不知谢秀才能否舍得这功名利禄回乡种田?”

    “曲子俊!这赌注如何公平?况且即便是你自掏腰包,也是从我们大房划银子!你哪里来的脸!”曲鸩羽万没想到他请谢家夫夫来帮忙,竟会还他们到这般地步,看着他爹无动于衷,心里更是厌恶至极。

    谢潇澜却带着何意突然起身,他佯装怒道:“本是看在曲二少的面子前来拜会,不曾想要受这般屈辱,既然曲府不欢迎,我们离开便是!”

    说着便带着何意往外走,曲老爷到底不敢将人得罪狠,忙上前追赶,只是曲子俊就是故意恶心人,不等曲老爷说好话,又阴魂不散的继续问。

    “谢秀才若是觉得不公平,那不妨再加一条,若你名次在前,我曲子俊便给你下跪道歉!”

    “如此,甚好。”

    谢潇澜立刻笑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谢潇澜本就不在意曲家的招揽, 若是日后真要庇护这般人家,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

    前世他为了能改变现状急功近利,只可惜他依旧没见到母亲再嫁, 连潇潇的婚姻大事都不曾解决,如今还有白头偕老之人陪伴, 定要稳扎稳打, 再不会步前世后尘。

    曲家的午食虽好却不足以填饱肚子, 两人出了曲府便上街觅食了。

    自考完试, 街道上的书生明显多了许多, 先前估摸着是窝在客栈里温书, 如今左右都已经考过, 结果是更改不了的,倒不如敞开了玩。

    府城的酒楼不管是从色相还是味道都要甩镇上几条街, 何意每次出来吃都一定要吃到红烧鱼,肉质鲜嫩,汤汁被收进肉中,咬一口鲜香弹牙。

    “你从前是不是总在酒楼用食?”

    虽然知晓他从前出身不凡,但点菜的架势熟练, 连给小二赏钱都给的极其自然,何意想着这人八成总下馆子,便随口问问。

    都是前世的毛病, 谢潇澜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反正何意说的也没错,便应了:“是, 日后我会改的。”

    “我没这个意思, 只是随口一问, 小二做事利索对咱们也殷切给就给了, 出来吃饭,舒心便好。”何意不在意那几文钱的事,只是想到便问了。

    如今正是等放榜的时间,何意从未问过谢潇澜考的如何,但今日见他那般痛快应下和曲子俊的赌约,想必是稳操胜券,吃饭时心情都雀跃起来。

    谢潇澜却想着何意的话陷入沉思,夫郎对金钱没有概念,整个杏桃村都没有这样见着相公给赏钱还无动于衷的。

    可见如今的何意从前过的也自在潇洒,不缺金银,没道理跟了他之后要过的拮据,口头上的话说了就只是听着好听,唯有中举,日后才能给足他们更好的生活。

    若是之前,这些稍微有些名气的书生都会受到各个商户的宴请,谢潇澜定也会在其中。

    但曲府发生的事不胫而走,看热闹的人更多些,也是给了其他商户一个警醒,名气高并不代表着一定能中,因此各个都在观望着。

    两人刚一回到宅子里,翟子桥便急匆匆迎过来,愤慨不已:“这曲家实在欺人太甚!那日曲二少来还以为他是好意,处处礼待,不曾想竟这般恶心你!如今府城人人都等着看热闹,恨不得日日都让人蹲在榜下,好知道排名先后!”

    “凭他们也配?那什么钱秀才我连听都不曾听过,也就咬文嚼字几句便哄的曲家团团转罢了!”南灵微跟着怒声附和。

    唯有理智尚存的李鹤缓声笑:“曲家自然要押错宝,别忘了考试时那些题,潇澜可是同咱们讲过相似的,他自然胜券在握,届时便等着那曲家上门求!”

    “对啊!”

    南灵微瞬间转笑,华庭书院不要求学生在考前必须留在书院,每人的温书进度不同,他们几人私下也会探讨学识,南方有灾情后,还是谢潇澜先想到今年考题可能会与灾情有关,那他自然不用忧心。

    翟子桥却有些不高兴:“谢兄!先前你与我最好了,怎的告知他们却不同我说?”

    “你和陈文之流都是梧桐书院的,若是被他们听到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潇澜不说又如何,以你的学识怎会不知这些简单题目?”何意淡淡说着。

    若是旁人对翟子桥说这样的话,他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但由面色清冷的何意来说,他瞬间就有信心了!

    他又不是不会做那些题!

    友人间的亲疏关系也是一难题,谢潇澜见自家夫郎一两句话就给这傻小子唬住,笑着摇了摇头。

    成绩还有半月才会揭晓,倒也真如他们所说,如今府城人人都等着瞧榜呢。

    曲老爷也不曾想到此事会闹得沸沸扬扬,只是眼下他也不得不派人盯着榜,好及时知晓成绩。

    他不止一次怪自己那日太急迫,就算谢潇澜一次未中又如何,他年轻,便是再等三年也来得及,自己却是早早就把人给得罪了。

    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将曲鸩羽给找来了。

    “鸩羽,爹让管家备了些礼,你稍后给谢秀才送去罢。”

    曲鸩羽听到他这番话都觉得可笑,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您倒是真不觉得丢人?如今打眼望去,府城家家户户都瞧着咱们曲府,这节骨眼上您让我去示好?我倒是能去,人谢潇澜能接受?”

    曲老爷被他这番话臊的面红耳赤,他那日是急躁了些,可不也是为着曲府好?

    若是能找个靠谱些的,日后对方飞黄腾达也能带着曲家,谁曾想曲子俊也会带来个秀才,还打了赌!

    “那日是子俊冒失了,他是你弟弟,何必同他计较,此事交由你办,将礼送去便是!”曲老爷不耐烦的挥挥手,打发他离开。

    曲鸩羽却是真恼了,他冷笑:“知道的说您爱护侄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您亲生的,既然是他冒失闯的祸端,便由他解决,我才不要去丢人现眼!”

    痛痛快快的说罢才扬长而去。

    虽说那日只是让谢潇澜帮忙,却也不曾想会让他受那般侮辱,若真要去道歉,他自会以自己的名义去,拎着曲家准备的礼,他都觉得面上无光。

    他们几个都不愿去外面当猴给人看,眼看着放榜日将近,便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鲜少有人知晓他们暂住的宅子,得了些清净,自在了很多。

    反倒是曲鸩羽在放榜日悄悄来了宅子里,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凭直觉谢潇澜定然是要比那什么钱秀才会好太多。

    他带着礼上门,神情恳切:“先前对不住,这几日总被家中事物缠绊,今日还是偷溜出来的。”

    “多谢。”谢潇澜虽可以对他暂时放下成见,却也不会有什么过于热络的情愫,他可忘不了这人时刻觊觎自己的夫郎。

    果然。

    被请进门后,曲鸩羽立刻去寻找何意的身影,见他似乎真的不在宅子里,才有些失望的收敛情绪。

    谢潇澜哼笑:“我夫郎不在,让曲二少失望了。”

    曲鸩羽心中尴尬,面上却不显山水,妖娆一笑:“既然如此,那提前祝谢秀才得偿所愿,我今日身子不爽,去济世堂瞧瞧。”

    说完就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今日放榜,何意本不想去济世堂,但架不住自己医者本分和大夫们的三请四请,满心不悦的跟着去了。

    大夫们如今配制药方都想同他商量着来,分明是治疗同一种病的药方,何意和其他大夫开出来的总有几味药不同,每每问起总能有独特的见解,这可把他们给稀罕坏了!

    因此,当曲鸩羽去时他们这边都吵起来了。

    “竹叶与淡竹叶药效相同,用作同一处有何不可?你个老东西故意与我争吵不休,该不会是惦记我先前埋的一坛酒吧?”

    “我呸!竹叶苦甘淡寒,归小肠、肺、胃经,淡竹叶却甘淡寒无苦,归心、胃、小肠无肺!便是一丁点儿区别也要斟酌再三使用!你个老庸医!”

    “我才呸!你才老!”

    “你老!”

    何意在一旁听他们由药草的“性味归经”吵到“谁先死”的问题,听的实在满脸烦躁。

    他嗓音微冷:“只顾性味归经有何用?这患者口舌都生了痈疮,小便时灼热烧痛,自然是淡竹叶用着合适,对症下药才是真。”

    他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原本今日的首要计划便是陪谢潇澜等放榜,却被他们捉来当苦力,还要听他们争论不休,被打乱计划的不悦瞬间在此刻放大。

    曲鸩羽有些微愣,他还以为何意是个没脾气的,倒是有些意外。

    他扬起笑脸上前:“意——”

    “我不是济世堂的大夫。”何意掷地有声,“有病去找里面那两位。”

    自从被济世堂接待,虽然也能时常出入,可他每日都帮着整理药草,配制药方,看病问诊,但济世堂能给予他的东西却很少,且不说分文未给,便是药室都没给整理一间供他使用。

    齐老头待他好,提前帮他搭了线,却不知这些人不曾真正平等对他。

    他也不在意月钱,他只是喜欢医学,喜欢分明是药效相同的药草,放在不同的药方或是和不同的药草搭配时产生的不同的药效……罢了。

    即便是之前,陶又清让他去镇上看李鹤,就算他不出面,南灵微也会让李家来寻他,而他也刚好需要通过李家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才不是什么善心使然。

    争吵的两位大夫见他真的要走,忙上前去拦人,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分明知晓是他们亏待了何意,心虚的不像话。

    “你是师兄所推荐,我们怎会亏待你?这不是见你陪谢秀才忙着,所以不曾给你药室让你坐堂,不如这样,从今日起你便留下,我们会给你安排妥当,如何?”

    何意面色冷淡,撩起眼皮,不屑一顾:“不如何,简直糟糕透了。”

    说罢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宅子走去,刚走过拐角便瞧见迎面走来的人。

    何意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等对方走进他。

    没让他失望,谢潇澜走近瞬间发现了他微红的眼尾,温热的掌心捧住他脸蛋,常年握着毛笔的指腹带着层薄茧,拇指指腹轻擦着他眼尾,深吸一口气:“受委屈了?”

    “我不在意他们。”何意揪着他腰间衣裳倔强着。

    谢潇澜不忍拆穿他,笑道:“旁人都不值得你在意,咱们去瞧瞧放没放榜,我可还等着那赌注应验呢!”

    榜下人好捉婿,两人没敢上前,酒楼里南灵微几人已经包下厢房只等他们。

    “钱秀才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各位宝子看的时候认真一些,某句不起眼的话,都可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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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旁边站着的钱秀才身上,艳羡的目光盯着他,嘴里说着祝贺的话。

    先前的赌约府城人尽皆知, 钱秀才考上了那得找找谢潇澜了。

    人们下意识的往钱秀才后面翻找,一人突然奇怪道:“钱秀才后面没有谢秀才啊!”

    “谢秀才在哪?”

    “那谢秀才莫不是比钱秀才名次还好?”

    “真是这样, 那曲家岂不是就要履行赌约, 给谢秀才下跪了?”

    “这次从头开——”

    “谢秀才谢潇澜!第一名, 是解元!”

    这一声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榜上。

    大概是有曲子俊信誓旦旦立誓在前, 其他看热闹的人自然都下意识觉得——这曲家找来的钱秀才十足十是个有本事的。

    因此忽略了谢潇澜。

    可这次的排名却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毕竟私下里连赌坊都在以此事做赌, 而押钱秀才胜出者, 怕是要亏死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找到谢潇澜道喜, 奈何他们眼下租住的宅子鲜有人知,再来谢潇澜他们早早包下厢房,找是找不到了。

    试图榜下捉婿之人见解元不在,便打起了亚元经魁的主意,只是也不知这些人是不在意还是当真有事在忙, 硬是一个都找不到,只能败兴而归。

    而站在人群中的钱秀才却像是被人重重扇了几个耳光,不敢在此地多留, 灰溜溜的离开了。

    曲府。

    “你说什么?那谢潇澜竟是解元?!”

    曲子俊原本正美婢在侧,听到下人报来的消息,甩手便将婢女推到一边。

    谢潇澜怎么能中?

    小厮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继续说着:“钱秀才名次九十八, 少爷这该如何是好?”

    “本少爷怎么知道?”曲子俊气急败坏, 对着小厮便是重重一脚, “没用的东西, 还不赶紧把钱如找来!亏本少爷那般相信他,竟然敢花言巧语欺骗本少!”

    小厮被他一脚踹翻,听到他的话惊慌失措的起身就往外跑,明明就是少爷主动将人找回来的,如今却也要怪钱秀才,只是他哪里敢反驳?

    曲子俊万万没想到谢潇澜还藏着这一手,他原本只是想和曲鸩羽比个高低,那个好大哥蠢笨,看不出曲光明看重曲鸩羽,可他不傻!

    曲家事事都交给曲鸩羽做,分明就是把他当当家人培养,好让他日后接手曲家要事!

    凭什么?

    这一切明明都该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才在得知曲鸩羽请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后,迫不及待的上街寻了钱如来,哪曾想还真在这上面吃了亏!

    “该死的钱如!”他可不想当街给谢潇澜下跪!

    只是,不管他如何不想,府城对此事人尽皆知,对他们来说无所谓谁输谁赢,只是看热闹罢了。

    如今放完榜,人人都知道谢潇澜考中解元,甩钱如几条街,这曲子俊是下跪定了!

    各个都等着看笑话呢!

    曲光明更是气个半死,他压根没想到谢潇澜竟然这般厉害,若他早知今日,当初怎么也不会任由曲子俊那么嚣张的得罪人。

    “鸩羽,谢解元住在何处?我必得亲自登门拜访才可!”曲光明迫不及待的要去登门致歉。

    如今中举,这些书生便有了选官的资格,若是谢潇澜在京中做了官,那他曲家日后便再无出头之日了!

    曲鸩羽不止一次觉得他父亲可笑至极,且不说那日已经将人给得罪狠,如今不想着解决最根本的问题,竟要先找上门求原谅庇护。

    若他是谢潇澜,真做官后第一个整治曲家!

    他嗤笑一声:“你如今就是三跪九叩找谢潇澜也不管用,爹您也不想想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究其原因不还是因为子俊突然跳出来?您若是真想道歉,就让曲子俊先履行赌约!”

    “子俊还小,你当兄长的怎么就不能让着他些?”曲光明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可对曲鸩羽来说,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实在有些严重,已经收了无数通房婢女的,怎么还能算是孩童?

    何况,每每碰到和曲子俊有关之事,对方总是避而不谈,甚至刻意纵容,让他不得不多想。

    “那您且瞧着,曲子俊不出面道歉,曲家绝不会有更上一层楼之日!”他将谢潇澜暂住的宅院告知后便离开了,他倒是要看看,父亲会如何抉择!

    曲光明自然不愿曲子俊当街下跪,他想的很简单,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多半不算问题,只要给的金银财宝够多,谢潇澜定然会原谅他们。

    因此当他带着许多金银被拒之门外时,还有些缓不过劲来。

    “谢解元为何不愿见?此次我是特意登门致歉的!”曲光明压着心中的急躁好生同大宝说话。

    大宝笑的人畜无害:“今日放榜后,来登门的客人实在多,谢解元说没有空余的时辰给曲老爷,再者不管是致歉还是恭贺,都该由子俊少爷来才是,您来晚了。”

    话音刚落。

    里面便传来笑声,曲光明顺着大宝的视线往里看,就瞧见府城另一富商似是正和谢潇澜洽谈结束,那模样分明相谈甚欢,让他不禁有些心急。

    谢潇澜是他之前看中的,若是因此被旁人截胡,他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都怪曲子俊!

    曲光明强扯出一抹笑:“有劳将礼送给谢解元,待我日后再来致歉。”

    先前他总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缘由,对曲子俊宠爱有加,可如今他一而再给自己惹事添麻烦,便是想忍都忍不住了!

    唯有让他知晓,此间事并非都是曲家说了算,才能搓搓他的嚣张跋扈!

    曲光明亲自去找谢潇澜的事立刻被传的沸沸扬扬,连人都没见到,可见谢解元真的生气了,至今都不见曲子俊履行赌约,这曲家当真是没诚信!

    “这曲子俊好色成性,成日里流连烟花之地,这般人物竟也能得曲老爷宠爱,怕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商贾富户还能有什么秘辛!怕不是这曲子俊也是曲光明亲生的!否则何必这般维护,比亲子还亲!”

    谣言一经发散,便是整个曲府都有些鸡犬不宁,曲光明的弟弟曲光正得知传言脸都气绿了,回家便质问妻子,见对方凄凄切切声泪俱下,便知道他这是给自家兄长养儿子了!

    曲光明哪里敢承认此事,全盘否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甚至强迫曲子俊去找谢潇澜,让他履行自己曾经定的赌约。

    得知曲子俊跪宅子前,一时围起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此事会不会给赵夫郎带来麻烦?”

    宅子外面热闹非常,赵夫郎平日里甚少外出,一看便知道是喜静之人,如今他们却闹出这动静,翟子桥不免有些担心。

    何意唇角微微上扬:“不会,赵夫郎也等着曲子俊磕头道歉呢,先前还叮嘱我们,不能太快出去。”

    “那便好,就是要他们多等些时辰,否则总觉得咱们这些书生好欺负!”

    院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曲家见曲子俊跪了半晌都没有人出来接待,当下开始哐哐敲门,说是砸更贴切些。

    谢潇澜等到差不多时才将院门打开,看着满脸羞愤恨意的曲子俊,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他微笑:“近两日繁忙,曲少爷来完成赌约,怎的不提前知会一声?”

    “……是、此事是我疏忽,还请谢解元见谅,先前多有冒犯,求解元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

    这些话都是来前曲家教的,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瞧着他愤慨的模样,谢潇澜却不会说客套的话,他淡笑:“我不过就是个略有些名气的书生罢了,哪里用得着曲少爷这般客气,既然跪也跪了,便快些离开吧!”

    就差将“滚”字丢给他们了。

    暗中瞧着的曲鸩羽有些心惊,也不知是不是谢潇澜考中举人的缘故,他总觉得对方的气势更加惊人了……

    这态度是不准备冰释前嫌了。

    曲光明老脸都没地方搁,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可他到底在府城营生,就断不能让谢潇澜将曲家毁于一旦。

    他半怒半笑道:“谢解元,树直易折的道理,应该不会不懂吧?”

    “我看不懂的人是你!”

    随着一声怒斥,众人扭头看去,便瞧见被侍卫拥簇着的府城太守打大步走来,他看着曲家这幅不依不饶的样子都恨不得踹上几脚!

    曲光明是彻底傻眼了,怎么、怎么太守大人亲自过来了?

    谢潇澜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微笑着对太守拱了拱手:“学生见过太守大人,未曾远迎,请大人见谅。”

    “我来的不凑巧,竟不知你已经有客人了!”太守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直直盯着曲光明,“你们曲家行事实在狂妄,前些日子还听闻曲子俊强娶民女,今日便一并查了吧!”

    此话一出,旁边守着的侍卫立刻将曲子俊架起来带走了。

    围观的百姓哪里还敢多留,如今曲家得罪了举人老爷不说,连太守都看不上,怕是要不行了!

    待人都走完,太守意味深长笑了:“你小子倒是会‘借刀杀人’。”

    谢潇澜一早就得知太守要来,之所以拖着就是想让太守出面解决,他如今刚成为解元,太守不会不给他这个脸面,且这般小把戏容易拆穿,倒不会让人觉得他心思深沉。

    他无奈笑了笑,将太守迎了进去。

    另一边,杏桃村。

    一骑马的士兵快速冲进村子里,边跑边问:“谢家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今日碰巧中了解元,不知夫郎可有何奖赏与我?”

    何少爷:“问我没用,问作者。”

    作者干笑:“问我没用,问审核!”

    冷笑话给大家乐乐~

    第30章

    杏桃村先前出过不少事, 每次听到或看到马蹄声总会下意识把心提到嗓子眼,先前陶正做里正时干的糊涂事,可没少让村里人跟着吃挂落。

    这会子又听说是找谢家的, 各个都慌的不得了,立刻去找现在的村长李富贵了。

    听说有人骑着马气势汹汹的找谢家, 李富贵也是慌的不得了, 只是碍于和谢家的交情, 他硬是哆嗦着去见了骑马的人。

    报子见乌泱泱围着一群人, 无奈下马问:“谢家人可在?谢潇澜中举, 且是第一名解元!太守大人特派我前来报喜!”

    谢潇澜会中举是整个杏桃村早就预料到的事, 但没想到考中的居然是第一名!

    成为举人便有了做官的资质, 这可是杏桃村第一个举人,还是解元, 十里八乡传出去,他们村都是最有面子的。

    李富贵赶紧带着报子往谢家去,恰好有听到消息的混子跑去谢家说了这消息,还收了几文报喜钱,谢家母子刚出门就碰到了村长带着人来。

    报子从包袱里拿出中举文书给谢母, 恭敬笑道:“谢解元深得太守大人看重,夫人有解元这般儿子,实乃福气。”

    “劳你辛苦跑一趟。”谢母说着从袖口中取出荷包递给他, “天气渐凉,买些好酒暖暖身子。”

    “得嘞!我还得给镇上其他几户人家送,先行一步。”

    报子说完便迅速上马, 扯着缰绳就指挥着马离开, 马蹄在土道上掀起尘土, 李富贵这才边追边喊:“村子里老人多, 你跑慢些!”

    看着谢母手中拿着的文书,其他人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谢潇澜中举的事,嘴上的好话就没断过,就连何家族里的人都混在人群里说了好些祝贺的话。

    村民们此刻才明白谢潇澜到底如何出众,他们虽然不知道太守是什么职位,但府城里的官儿,肯定是要比县令还要大,比县令都厉害的人物都看中谢潇澜,谁还敢惹谢家?

    恭维起来没完没了,谢母笑着将村里人打发走,并告知他们等谢潇澜回来定会大摆宴席,这些人才渐渐散去。

    母子二人回到宅子里关上大门,盯着那文书看了又看,不禁都红了眼眶。

    谢潇潇抹了把眼泪,笑:“娘,日后我们定能再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里。”

    “好孩子。”谢母摸摸他脑袋。

    谢潇潇是个哥儿,如今才十岁就已经显出样貌了,此事一出,恐怕村里人的心里就活络起来了。

    何意两人放榜后数日未归,就在谢母觉得有些不妥时书信先送到了,看过之后才放心下来。

    如今谢潇澜在整个南峪镇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各个都等着在他面前讨好,只是谢潇澜却一直没有回来,那些人的心思才稍微淡些。

    与此同时,杏桃村何姓家族的人却有些不好过。

    先前一同科考,何江却在赶往府城的路上被灾民洗劫一空,就连文房四宝都没给留下,更别提藏在包袱里的银子。

    那日之事太突然且令人惊慌,何江浑身破烂的回到家后大病一场,如今还是虚弱不堪的躺在床上,得知谢潇澜中举,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村里人听说这事,脖子都恨不得抻到何家去看热闹。

    “这何江也是可怜,好端端的就被抢了!”

    “谁知道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何家从前那么对待意哥儿,如今嫁到谢家,你看人谢家日子过的多红火,卖药草不说,都能和大医馆认识!”

    “就是,谢秀才,不是……谢举人都中举了,可不都是意哥儿去谢家之后的事,我看他是个好福气的,就旺夫!”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她们似乎都忘了从前是怎么看不起何意和谢家的,现如今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生怕别人误会她们。

    会试在乡试过后的第二年春,谢潇澜本意是中举后陪同何意在府城玩几日便启程返回,奈何因为先前曲家事,府城商户或小官员都对他十分好奇,日日都举办宴会请他前去。

    再加上太守大人曾出面帮他教训曲家,跟是让这些人看到了苗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谢潇澜中解元,其他几人也丝毫不逊色,李鹤中第五名经魁,南灵微第六名亚魁,翟子桥排名虽说稍微往后,却也是十八的名次。

    排名这般好看,人人都迫不及待的要结交他们,宴会办了一日又一日,如今谢潇澜还未达到前世高度,推脱不了的宴会便只能去,成日里都带着酒气回宅子。

    何意便是再好脾气,也被那些酒气给冲散了,到底还是没忍住恼火了。

    “我要回村里。”

    将煮好的醒酒药看着他喝掉,见他神色清明才道出自己的心事。

    他们出来数月,九月里天气已经渐凉了,就算再乐不思蜀也该回去了,剩孤儿寡母在家,他是如何也放心不下。

    谢潇澜难得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话时都小心看着他的表情:“太守……”

    话未说完就见何意变了脸色,他还没来得及哄,何意便开口了。

    “这些时日,你哪日不是和太守吃酒?你还要和他一起不醉不归到什么时候?刚放完榜那些日子吃喝玩乐就算了,这都快半月了,怎么还是这样!我就问你一句,明日回不回?”

    “回回回!我现在便收拾东西,稍后就去太守府赔罪,顺便买马车,咱们明日一早就往回赶,我错了,别气。”

    谢潇澜心慌慌的哄着,何意脾气好,从来没发过这样的火,就是连大声说话都没有,突然来这一下真把谢潇澜给吓着了。

    委屈时没人哄还好,一旦被人轻声细语安抚着,让眼泪掉出来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意咬牙忍着鼻尖酸涩指使他:“你现在就去,半个时辰内回不来,我……就自己回。”

    “好好好,我这就去!”谢潇澜深知最后那句话绝对是被润色过的。

    和“我就自己回”比起来更为吓人的话,可能是“再也不理人”或是“合离”。

    他光是想想那两个字心头就咯噔的厉害,他一瞬间不敢去找马车,生怕路上会被耽搁,满脑子都是要快些去太守府的念头。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太守府前喘着粗气敲门了。

    门房对他可谓是熟悉至极,见他来忙将他迎进去,嘴上还说着好听的话:“您可算是来了,大人念叨您好一会了,厨房那边都备好了……”

    谢潇澜全程微笑点头,却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进府后立刻找到太守说明情况。

    太守错愕不已。

    谢潇澜此人在他看来智多近妖却总是有所收敛,不曾想是个惧内的……

    太守是见过何意的,他先前只觉得那哥儿漂亮的过分,说话时清清冷冷的却很好脾气,没看出来是个能压制谢潇澜的。

    人都找上门了,酒是不能再喝了。

    他颇为惋惜的拍拍谢潇澜肩膀:“那便算了,待日后有机会再一同吃酒便是,既然给你定下了时间,那我让马车送你,快些回去哄人罢。”

    “多谢!”

    谢潇澜也顾不得礼仪,道谢过后便立即离开了,一旁听着的管家颇有些暗示性的说道:“这谢解元倒是个真性情的。”

    “他自然真性情,惧内到他这份上,装是装不出来的,此子前途不可估量,且瞧着便是。”

    谢潇澜比预计的时辰早很多回去,路上更是买了好些东西讨何意欢心,只是他不知何意是真恼了,待他出门就将屋门反锁了。

    谢潇澜回来后人都傻了,却倔的不听劝,绝不去其他屋将就。

    “少爷,我买了好些你爱吃的点心还有医书,就是不让我进去,你说句话理理我也行啊?”谢潇澜轻敲着屋门,恨不得将窗纸舔破个洞偷偷瞧瞧里面的人。

    “放在门口,你去找灵微他们同住吧,我今日不想看见你。”

    能说不想见他这种话可见是真的气的不轻,谢潇澜哪里真敢去其他屋里,将东西放在屋前假意离开了,等他再回来时东西已经不见了。

    他无奈莞尔,去南灵微屋里要了床被子,抱着继续坐在门前了。

    翌日。

    何意早就养成习惯,昨日床上只有他自己,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好,天不亮就起床了,刚一推开门就发现了倚着门墙睡着的谢潇澜。

    他赶紧蹲下去摸对方额头,幸好没有发烧。

    “……夫郎。”

    “我都说让你去灵微屋里睡一夜了。”因为靠坐着睡,屁股到腿根处酥麻无力,只能靠何意的搀扶起身。

    他失笑:“气头上说的话哪里能信,我怕你起夜看不见我在屋外,又要生闷气。”

    “我不会,我说让你去便是真的,如今九月中旬,白日和晚间气候差的有些大,你这样睡一夜生病了不还是我照顾?”

    何意无奈将他扶进屋里,去厨房熬了些药草给他喝,预防着总归是好些。

    日出后,宅子里的书生们陆续醒来,来时一同来,走时自然要一起走,昨日他们都听了两人争吵,只是人小两口的事,外人实在不便插手,劝了谢潇澜几句无果,便由着他们去了。

    赵夫郎知道他们要走,不冷不淡的叮嘱了几句便回了屋,他这里本就是书生学子们的临时之所,萍水相逢,无情才是最好的。

    大宝却是红眼挂着泪珠:“我们主子会很难过的,常写信啊!”

    “好,好好照顾你们夫郎。”何意笑说。

    先前谢潇澜在和太守吃酒时也听得了些消息,灾民多数都得到了控制,回程也能放心些。

    到城门口时被守卫拦住了,对方恭敬笑道:“是太守大人那里传的信儿,让您几位稍等片刻。”

    倒是没让他们等太久,太守姗姗来迟,身后的仆从手里拎着些礼品,看模样就知道是要送给他们几个的。

    太守见到何意先是有些无奈的同他道歉,并为谢潇澜说些开脱的话,后又叮嘱他们好好准备明年开春的会试。

    在他看来这些书生都前途无量,很难保证他们之中日后不会有人比他的品阶要高,所以言辞之间多了些善意的恳切和看重。

    谢潇澜几人都是识好歹的,简单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等济世堂的人出来追时,马车早就出城跑没影了。

    出来的时日太多,终于踏上归程后才惊觉归心似箭,一路上几人换着赶马车,不出十日便到了镇上。

    几人都有些疲倦,谢潇澜将他们送至便驾着马车回村了。

    杏桃村如今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可看到谢潇澜驾着华丽的马车回村里,还是不免有些惊叹。

    “谢解元回来了!”

    “可得赶紧告诉谢氏去!她是不是还在山上呢?”

    “这个时辰早回来了,赶紧去说一声!”

    前面马车跑,后面人群跟着,手里像之前他们赶往府城时一般,拎着不少东西。

    村里的人想的多些,都觉得如果提前拎着东西上门了,谢潇澜没回来看不见,还怎么记着他们的好?

    这不,如今人回来了,他们也好有得脸的机会。

    “娘!我们回来了!”

    见到谢母后,心中的愧疚悉数涌出,他不该在府城逗留那些时日,惹得夫郎生气,还让母亲弟弟着急。

    谢母笑弯眼睛:“回来就好,路上可吃苦了?意哥儿瘦了些,一会就给你熬鸡汤,还想吃什么?”

    “都好。”

    谢母把村里人的德行看的透透的,早就说了要准备宴席,怕是这些人已经都等着了,她收东西,并告知村民后日便开始宴席,聊了几句便都被李婶子给招呼走了。

    人家一家团聚,这些人上赶着凑做什么?

    谢潇澜虽说重活了一回,但有些事实难改变,于是府城之行便全由何意说给他们听,在听到太守惩治曲家时,谢潇潇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与此同时,何家的气氛却显得尤为沉闷。

    “要不然,咱们也拎着东西上门,好歹是咱们何家的女婿……”何茂犹豫不决。

    先前他们丑话也说了,人也得罪了,如今再舔着脸去,脸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

    何氏眼睛一瞪:“你也说了是女婿,还拿东西干嘛?我可告诉你,他们中了举是吃官家粮的,用不着你操心!”

    “你当这是去聊闲啊?要是把他们惹不高兴了,不愿意答应怎么办!你难道要看着咱们礼哥当一辈子童生啊!”何老太气的直拍桌子。

    分明岁数相当,谢潇澜都是举人了,何礼还是童生,脸上无光不说,脸都快挂不住了!

    何曼还记着何意明知道陶双双和王全的事,却没有提前诉她,心里恨的不得了,她笑道:“咱们一家一起去,他们谢家还能把亲家轰出来?他们要是敢,奶奶您就躺地上装病,到时候他们肯定先害怕,自然什么要求都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稍微长点,明天回再长点,如此勤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