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信息极其委婉含蓄,翻译翻译就是对方问他对花花公子一样的男性有什么看法。
郑乐于纤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会,仔细揣摩了半天也没明白季柏什么意思,内心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莫非对方是想试探试探自己对他什么看法?
郑乐于摸不着头脑,但鉴于季柏说的花花公子极有可能是他自己,他很是平和地打字:
“没什么看法,不支持也不理解。”
这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吧,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希望对方早日发现,比起流连花丛缺少一些感情上的美好品德的浪子,他还是喜欢对感情忠贞一点的。
他默默点了点头。
季柏在手机那头,同样默默点了点头。
他就说吧,郑乐于在书里那么讨厌这种人,发现书里的他是什么德行之后毅然决然和他断了关系,在现实里怎么可能会被程于飞这种类型的迷惑双眼呢。
他开心地在沙发上打了两个滚。
不对,他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在沙发边缘顿住了。
万一郑乐于完全没发现程于飞是这种人呢?
他举起手机,有些呆愣。
书里的郑乐于就挺迟钝啊,一直没发现季柏是个混蛋,要是搁现实里,对方早早就被程于飞的表象蒙蔽了双眼呢。
李琼楼不知道从哪里搜来的资料上把程于飞的履历写得可光鲜了,没准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而郑乐于恰恰好被对方欺骗了呢。
他想到这里,还是顿了顿。
但如果对方和郑乐于只是朋友呢?他想到了这种可能。
他在脑子里把那本书翻了一遍又一遍,虽然不能倒背如流好歹也算熟记于心的书里完全没有程于飞这号人。
于是他飞快地下床,打开了柜子里的行李箱,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书。
但是书里同样也没有提到程于飞这个人。
书虽然很长,但是主要角色就那么几个,无非是一出他爱他他爱他他又爱他的剧本罢了,搞得狗血情深,居然也扣人心弦。
季柏试图在书里的边角上寻找这个他得不到消息的人。
但一无所获。
他有些丧气地反手抽出手机,点中李琼楼的聊天框。
和红烧肘子和解:“你说如果你捡到一本书,书里的内容几乎很真,和现实发展轨迹很像,然后”
我没有玉宇:“然后怎么?”
李琼楼回复得挺快。
和红烧肘子和解:“然后出现一个书里没有的人,这算什么?”
我没有玉宇:“你不应该先考虑考虑书里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吗?”
李琼楼反应得很快,他也有些纳闷季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这是游戏里的内容吗?
他接着补上一句:“哇,但是如果真能捡到这本书的话,应该也算是某种预测未来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书里的内容是真的话。”
季柏一愣,他的手指敲打了下键盘,有些迷茫地皱起了眉,微微上挑的眼尾因为刚刚沾上了沙发上的毛絮有些泛红。
他突然意识到,他一直跟随着书的意识在走,所以当完全没有印象的程于飞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有了事情脱离掌控的不适感。
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他一直相信书里的内容是真的,他相信郑乐于会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书里写他的父母、写他的家庭、也写他的朋友,这些都是真的,虽然书里也写他是个混蛋,但是这并不妨碍季柏只是皱了皱眉头略过了这一部分。
他真的在开学那天遇见了郑乐于,他冷淡里透着纯粹,连脸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简直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诶,他这么想。
所以前半辈子顺风顺水的季大少理所应当地把他视为囊中之物,因为他受惯周围人的追捧和羡慕,他觉得上天欠他一份爱情,而在十八岁这天,上天正好把书送到了他的身边。
这就是把爱情送到了他的身边。
所以现在一个他完全没听说过的人出现在郑乐于身边时,他内心才隐隐有些恐慌。
因为他把郑乐于视为他的囊中之物,他实际上并没有多了解郑乐于,他对郑乐于的喜欢是印象中的,对郑乐于这个人本身也是印象中的。
最开始郑乐于对他有些莫名的抗拒,他也能感受出来,但是后面对方像剧情里一样被他打动,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动容。
他相信着书,因为相信它将送来他会为之骄傲拥有的爱情。
但现在——他的内心往下沉了沉。
他当然不能凭借着一个小小的动作判断程于飞究竟是郑乐于的什么人,但是他却极大地激起了他内心的危机感。
他并不能完全相信书,现实里会有书里不存在的人。
程于飞看上去还和郑乐于那么亲近。
并且,程于飞才是那个更符合书里描写的渣男好吧,喜欢潜大学生什么的。
轻易被李琼楼七拐八绕带回来的信息误导的季柏磨了磨后槽牙想。
但没有关系,郑乐于是上天送给他的爱情,他一定能够得到,不然,上天为什么要在十八岁当天送给他这本书呢?
他又在沙发上滚了两圈,有些得意洋洋地想到。
被他在凌晨私戳结果又半天没收到他消息的李琼楼:???
合着这小子是半夜玩游戏昏头了是吗?还捡到书,要真是捡到一本和现实完全一一致的书,那不就是捡到大便宜了嘛,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大搞股票彩票什么的。
和季柏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的李琼楼这么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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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天气很好的一天,昨天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有太阳艳艳地挂在天上,从斑驳的树影里透过窗户打在书页上,是明亮的阳光。
郑乐于一早起来同时收到两个人的信息。
一条是季柏的绿泡泡:“我今天下午就回去,在家里呆够了。”
后面跟了个蠢蠢的柴犬表情包,郑乐于没忍住上手戳了戳。
另一条则是来自程于飞的短信,对方公事公办般地说他晚上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商业宴会要参加,又不放心郑安于让家里阿姨看着,问他有没有时间来看看。
郑乐于当然没有理由不答应,但他还是慢腾腾地回了过去。
他初中的时候来a市玩,经常住在程于飞在a市的公寓里。
但是现在物是人非,一切和当年都并不相同了。
他拿出昨天晚上在西食堂买的糕点,还有一半没吃,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权当早餐了。
然后他给高霁的仙人掌浇了水,它的花依旧开得明亮,很是好看。
送这仙人掌的人也是很用心的人吧。
郑乐于想。
但是高霁把仙人掌放行李箱又怕压坏了它,捧在手里又怕摔了,只能在这里沐浴寝室的阳光了。
他想起高霁哭丧着的脸,也觉得有些好笑。
刘文浦早上出门去图书馆了,他天天很忙,有时候一天几乎完全看不到对方在寝室,哪怕是在寝室,也要抱着本书看,从古典悲剧爱情到金融硬知识,书桌上都本本摞,看上去很是壮观。
郑乐于合上文学通选课的书,又打开电脑帮人代写游戏脚本。
说实话他的生活费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己赚来的,父母打在他卡里的钱有时候一个月到头都不见动。
因为他和他们的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处于半生不熟、有点疏离的尴尬期,就连用他们的钱,郑乐于心里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
这尴尬有时来得真是莫名其妙,他自己都这么想。
很快,中午过去,郑乐于正好要出门,他头发有些长了,软软地搭在脑袋后面,一直想剪,正好趁这个时间去把头发剪了。
他拿了个皮筋,直接把有些长了的头发抓抓,拿了皮筋绑了起来。
呼弄呼弄的行李箱滑轮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宿舍门口,像是有人回来了。
郑乐于正好往外走,就把门一起打开了。
然后被一头黑得发光发亮的头发震得说不出话来。
黑色短发的主人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回来啦!”
谭青不仅回来了,还把头发从红的染回了黑的。
“因为军训教官老盯着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要看我的头发,还有你也是,老盯着我的头发看,我觉得很奇怪啦!”
注意到郑乐于的目光,谭青很自然地开口解释道。
“你要出门吗?”看到郑乐于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他还问了郑乐于一句。
郑乐于点了点头,还是被谭青这发色震得有些恍惚。
不是正常的黑色啊,是那种发亮的黑啊。
他在路上都有些神思恍惚。
直到理发店的tony问他,他才想起来他是要来理发的。
“不用染,正常的,打薄就行。”他心平气和地说,指尖还有点颤抖。
tony很是疑惑地看了眼平面镜里的帅哥,心想也没有说要染发啊。
等他从理发店出来,掏出手机就发现又有两个人给他发信息。
一个是刘文浦:
“你看到谭青的新发色了吗?”
他甚至能透过屏幕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也在微微颤抖。
原来震惊的不止他一个人,他终于微笑颌首。
另一个还是来自季柏,距离对方发的上条信息不过半天,对方就推翻了他的话:
“晚上临时有事,回不去了。”
郑乐于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给他回了个表情包。
晚上有事最好,他晚上也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