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当初康熙将福全和常宁一起派去修陵既是不想他们沾染是非,也是为了试探。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连素来纨绔不羁的常宁都发现了异常,私下去找了康亲王讨差事做,而福全却是浑然不觉,一边不满于被“流放”,一边当真专心修陵。
除夕夜不能回京的福全自己喝了一夜闷酒,醉得不省人事,一直到今日酒醒后得知昨夜两红旗逼近京城,康亲王和常宁一起领兵阻拦之事后,福全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前因后果。
然而他没有去反省自己的迟钝,反而觉得是康熙不信任他,连常宁都告诉了,偏偏叫他蒙在鼓里,故而一回京城,也不去见康熙,直接跑到慈宁宫来告状。
“皇上为何不信我,皇玛嬷还不清楚吗?”
福全爱面子,被太皇太后这么一说,觉得下不来台,犟脾气更是来劲,开始口不择言,“当年如果不是皇玛嬷偏心,今日坐在乾清宫里的不一定——”
“福全!”
“二哥!”
“不一定怎样?”
太皇太后和常宁急急的开口阻拦,得到消息过来的康熙却叫福全说清楚,“今儿没外人,二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福全是犟,但却不傻,有些话在太皇太后面前使使性子也就罢了,当真让他跟康熙说,他当然不敢。
见福全不吱声了,康熙替他说:“如果当年不是玛嬷选了朕,今日坐在乾清宫里的就是二哥你了吧?”
“皇上!”
太皇太后面色不虞,“不要胡言。”
“玛嬷息怒,我跟二哥开开玩笑罢了,”
康熙对着太皇太后拱了拱手,“大过年的,博您一笑而已。”
太皇太后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她了解自己的孙子,康熙这样的语气就说明刚刚福全的话叫他真的生气了。
此时若是福全机敏,赶紧跪下请罪,看在过年和她的份儿上,康熙估计也不会追究,可偏偏福全仗着自己是哥哥,总想跟康熙争个先,让她想护着也艰难。
“好了,你们俩也有日子没回家了,赶紧回去看看,别在宫里晃悠了。”
太皇太后最终还是开口替福全解围了。
康熙没有出声,看着福全的眼神却是不善,福全竟还想再犟,却被常宁一把抓了起来。
“玛嬷说的极是,我可是十分想念我的狗窝了,”
常宁打着哈哈,“想必二哥也想家了,我们就先告退了。”
说罢,不等福全再说什么,就径直拉着他退了出去。
出了门口,福全一把甩开常宁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常宁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咒骂了半晌,却没有追出去,而是转身又回了殿内。
“你不是说想你的狗窝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康熙气不顺的问道。
常宁嬉皮笑脸:“这不是还想瞧瞧大公主嘛,不然弟弟我回了家之后,不好交代。”
福全进宫是来闹的,他可不是。
为了昨儿的计划,他家福晋都没叫进宫,更没能瞧上闺女一眼,估计正在家里哭呢,他若是不能将闺女的消息带回去,这个年就别想过好了。
康熙这一次对常宁还是挺满意的,虽然气不顺,但也没为难他,叫他自己去暖阁里看大公主,自己则是扶着太皇太后回屋休息。
等到只有祖孙二人之时,太皇太后方才开口道:“福全只是一时气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些年他一直赋闲在家,也没出来办过什么事儿,难免会有些浮躁,叫他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
康熙沉声道:“玛嬷这是怪朕不给二哥机会吗?”
他甚少在太皇太后面前称朕,可见是真的不高兴了。
太皇太后顺毛撸:“你怎么没给过他机会?昨儿的事连常宁都看出来端倪得了功劳,偏就他是根木头!这些年你明里暗里也帮过他不少,可他自己不争气,别说是你,就是我,也再想不出旁的法子来了。”
这话康熙听着舒服,刚炸起来的毛刺又顺了下去。
“玛嬷,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他若是肯好好办事,我又岂能不用?”
康熙重新变成了委屈的好孙子,“可他却总是嫌东嫌西,大事他办不好,小事他又觉得配不上他亲王的身份,能不成指望着我去帮他抢旁人的功劳吗?玛嬷,不瞒您说,当初我也曾想过叫他跟着康亲王去历练,可他开口就跟我要主帅之位,您说我如何能给得了?”
福全心高,地位也高,实在不是能屈居人下之人。
康熙这话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在,但康亲王的确是拒绝过福全跟着他的。
原因很简单,他管不了福全,福全压根不肯听他的。
福全连康亲王这样有爵位又有战功的主帅都看不上,那除了让他自己当主帅,还能有什么办法?
康熙不可能拿八旗将士的性命给福全练手,平定三藩不是儿戏。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福全愈发的对他不满,虽然太皇太后曾经敲打过福全一顿,但如今数年过去,三藩已定,眼看着朝中格局要大洗牌,福全又坐不住了。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要提前将福全和常宁忽悠出去。
其实常宁只是个搭头,主要是不叫福全起疑,康熙是真的不想见到自己的亲哥哥被别人忽悠到他的对立面,跟着宗室胡闹。
然而他的一番苦心,最终全是泡影,福全丝毫不能体会,只知道埋怨他不给他立功的机会。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就叫他继续去修陵吧。”
大小算个活儿,总比闲着没事胡闹强。
另一边的暖阁里,常宁正眉飞色舞的给胤礽和公主们讲他昨日带兵阻拦两红旗的英雄事迹。
大公主对于她亲阿玛还是有点滤镜的,十分给面子的鼓掌叫好。
二公主平日里不太听这些,自然不知道真假,只觉得五叔厉害,也跟着鼓掌。
三公主按着胸口,一副被这场面吓到了的模样,眼神却往胤礽身上飘。
胤礽对着妹妹眨了眨眼睛,表示再忍忍,一会儿就讲完了。
三公主悄悄凑到胤礽身边,低声道:“太子哥哥,我能跟你学射箭吗?”
胤礽挠了挠头:“你不是刚开始学骑马吗?后面师傅们会教你的,不要急。”
三公主摇了摇头:“我只想跟你学。我都听说了,昨儿晚上你一箭就将贼人钉在了地上,厉害极了!”
三公主看着哥哥的眼神里,快要冒出小星星来。
胤礽:……传言不可信啊妹妹!
他那一箭只有箭头没入了尚善福晋的腿里,根本没有贯穿,尚善福晋倒地不起那是疼的,不是他给钉地上了!
胤礽认真给妹妹讲述了真实的情况,意图让妹妹对他的认知更清晰一些,谁知三公主听罢后,眼中的光彩更甚,崇拜道:“太子哥哥果然好厉害!那么黑那么远都能射中人!”
胤礽:……
他妹竟然是个哥控?
三公主也发觉自己好像不小心漏了馅,小脸变得红通通的,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一会儿又自己转了回来,补充道:“反正在我心里,太子哥哥就是最厉害的。”
胤礽笑着摸了摸三公主头上毛绒绒的耳朵,宠溺道:“好,三妹妹想学我就教你,我虽然力道不行,但准头还不错。”
三公主高兴了,开心的蹦跶了几下,立刻引起了大公主和二公主的注意。
大公主一把将妹妹搂回来,警惕的看着胤礽:“保成你是不是忽悠三妹妹什么了?三妹妹素来乖巧,你不要欺负她。”
胤礽:……?
他姐难道是个妹控?
说好的姐弟情深呢?
有了妹妹就弟弟就是根野草了吗?
“大姐姐,你变了。”
胤礽委委屈屈的控诉道。
常宁赶紧帮着闺女解释:“太子别恼,大公主还是最疼你的。”
大公主翻了个白眼,将胤礽也抓过来了撸他头顶的老虎耳朵,然后对她亲阿玛说道:“您别理他,他这是撒娇呢。”
常宁:……嗷,原来你是这样的太子!
胤礽:……看破不说破,才能继续当朋友!
这个新年虽然开头过的混乱了些,但好在结果还算不错,年后,久居京外的康亲王终于进了宫,如同胤礽所料,从明珠手中接过了兵部。
再之后,朝中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调动,宗室与朝臣分庭抗礼的格局初现。
而朝中越是纷乱,康熙就越是清闲,他带着胤礽一起坐山观虎斗,倒也别有一番体会。
经此一役,胤礽觉得自己比以前通透了些,开始学着抛开问题的表面去看本质,一些以前完全不懂的折子,如今竟是也能体会出几分真味来。
康熙惊诧于胤礽的进步,也欣慰于胤礽的成长,开始逐渐向胤礽灌输一些以前不敢教的事情,而如今的胤礽,就像是一块干海绵,拼命的吸收着水分,慢慢膨满起来。
“保成啊,朕打算亲自往各处兵营走一圈,安一安他们的心,”
康熙一边看着胤礽翻折子,一边说道,“要不你来帮朕安排行程吧,你觉得朕该按什么顺序去巡视呢?”
胤礽知道,这是康熙故意考他呢。
若说顺序,正常来说,该是按八旗顺序来,但八旗驻地并不在一处,再加上还有丰台大营、密云大营等等京郊驻军营地,当真走一圈,怕是康熙这个月啥都不用干了。
康熙的本意是想考一考胤礽心中这些军队的重要程度排名,但胤礽却是灵机一动。
“阿玛,我觉得,与其您出去视察,不如叫他们进京来给您看,”
胤礽的眼睛亮晶晶,“咱们来搞个阅兵吧!”
第82章
清代初期的兵制相对来说是比较混乱的,满蒙汉八旗各自为政,而汉兵营和各地驻军又众多,当真要排顺序,怕是内阁的大学士们也要吵个三天三夜。
胤礽不想干这么伤脑筋的活,所有便想出来一个“阅兵”的主意来。
说起来,这个灵感还是来自万斯同。
当初为了劝服万斯同修著明史,康熙带着他去亲自看了八旗子弟们的武艺,让他以小见大,明白如今大清的力量强大,乃天命所归。
万斯同虽然懂了,也进了武英殿,但胤礽觉得,天底下不懂的人还有很多。
有些事情,还是要亲眼所见,才能叫人真心信服。
大清如今平定了天下,正是四海归心之时,该向世人展现一下自己的肌肉了。
而阅兵,正是一个展现威慑力的好办法。
“反正咱们劫了云南的金子,就算是吴三桂支援咱们阅兵了,正好叫他知道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胤礽试图给康熙画饼,“阅兵的时候,咱们可以请百姓代表来看,回去再刊印画册分发全国,也叫人给周边的小国都送一些,叫他们都知道知道大清的厉害!”
康熙觉得,胤礽这主意有点意思。
虽然他嘴里说要去各处兵营视察,但其实也不愿意整日往外面跑,说些大差不差的车轱辘话,若是能一次检阅完所有军队,倒也省心省力。
有一点胤礽说得很对,虽然如今国库不丰,但这次阅兵可以用云南的金子来办。
一想到吴三桂出钱给大清阅兵,康熙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既然是你的提议,那就交给你来安排吧。”
康熙点头答应,“朕叫明珠配合你,他之前统领兵部,对各处兵力最熟,如何调动,你们商议出来一个章程朕来看。”
胤礽问过康熙后,拉上了胤褆一起操办。
明珠最近交出了兵部,又不需要再在“大阿哥党”卧底了,也算是清闲,干脆专心帮着胤礽办阅兵。
接触之下,胤礽倒是发觉出明珠几分好来,原本因为他爱打纳兰性德生出的那些嫌隙,倒是抹平的几分。
明珠这个人,看似迂腐固执,其实心思灵活得很,胤礽的想法他都有办法落实,实在办不到的,他也能想出替代的法子来。
胤礽突然理解康熙为什么那么喜欢用明珠了,相比于一心逐利的索额图,明珠更知道进退,也更会取舍。
换句话说,明珠比索额图懂得什么是制衡之道。
从整个阅兵的安排就能看出,明珠是个面面俱到的人,看似分了顺序,又不会叫人觉得有高低之分,折子递到康熙手中,康熙看过也是连连点头。
“明珠是个有才之人,你那个容若,还没学到他五分呢,”
康熙夸明珠的时候不忘带上纳兰性德,“就这份折子,就够你的容若学上好多年了。”
胤礽这才想起来,好像已经好久没收到纳兰性德的信了。
“朕没告诉你吗?”
康熙装的好像他当真不是故意不说的一样,“他跟着朗坦陪着鄂罗斯人玩儿呢,前几日战报上还说了他们跟一队鄂罗斯兵交了手,你没看到?”
胤礽面无表情的看着康熙。
他最近对军事十分钟情,但凡涉及到战报的折子,全都仔细看过,不可能平白无故漏看了纳兰性德的消息。
分明就是康熙故意藏起来不给他看的,幼稚的阿玛!
康熙挑眉:“过几个月朕带你去盛京不就见到了么,你急什么?”
哼,纳兰性德远在盛京还能叫他儿子惦记,何德何能!
胤礽眼睛一亮:“行程定了?”
康熙轻哼:“朕的行程定了,你的嘛——看你的表现吧。”
胤礽:……简直幼稚极了!
……
阅兵安排在了二月中旬,刚过了正月,参加阅兵的将士们就都聚在了南苑,开始操练。
胤礽想去看看,康熙却不准他丢下自己出去玩,父子两个正在掰扯着,梁九功匆匆进来禀道:“皇上,贵妃娘娘请您往永和宫去一趟,说是德嫔动了胎气。”
德嫔这一胎眼瞅着八个月了,一直很安稳,突然间动了胎气,吓了康熙一跳,赶紧过去看。
一进永和宫,就看到佟佳贵妃端坐在院子里。
佟佳贵妃是一点都不想管德嫔的事,可她执掌六宫,却不得不为皇嗣操心。
青天白日的德嫔突然就派人来说肚子疼,她只能赶紧叫人去请了太医,又叫了惠嫔荣嫔来陪着,她自己则是连门都没进。
“皇上可算是来了,”
佟佳贵妃看到康熙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道,“四阿哥这几日正闹病,臣妾怕冲撞了德嫔,就没进去。皇上去瞧她吧,臣妾先告退了。”
说罢,不等康熙阻拦,直接带人离去了。
康熙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梁九功感慨道:“贵妃如今是一心都扑在四阿哥身上了。”
梁九功不敢接话,便说外面冷,催着康熙进门。
殿内,惠嫔坐在床边看着德嫔,荣嫔则是盯着太医开方子。
众人请安之后,太医上前说明了德嫔如今的情况——
估计要早产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康熙皱眉问道。
惠嫔回话:“臣妾问过了,说是戴佳庶妃这几日胃口不好,太医给了消食开胃的方子,让她自己煮茶喝。德嫔闻着味道嘴馋,非要尝尝,谁知道一碗下肚,竟是动了胎气。”
康熙脸色沉了下来:“戴佳氏如何了?”
“戴佳庶妃没喝,只是受了惊吓,臣妾叫她回屋去了,”
惠嫔继续答道,“那些煮茶的残渣太医也都查验过了,并没有不对劲的东西,说是可能跟德嫔膳食里的什么东西冲了,具体是什么,他们还在查。”
“太医院当真无能!”
康熙怒道,“自己开的方子跟什么相冲都弄不明白吗?梁九功,叫敬事房的人去盯着,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药方要查,德嫔这孩子也得生。
好在已经七个多月大了,若能平安生产,养活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惠嫔,荣嫔,辛苦你们了,”
康熙不方便在产房待着,离开之前握了握惠嫔荣嫔的手,“若有什么万一,皇嗣为重。”
惠嫔和荣嫔恭敬的应了,等送走了康熙,却是相看无言。
这一句皇嗣为重,当真让人心寒啊!
宫中都道德嫔盛宠,连封嫔都是单独的,可如今她遭逢劫难,皇上却丝毫没有把她的命放在心上。
皇上也不缺子嗣啊,怎么就非得皇嗣为重呢?
“如今我才真的明白,你当年避宠是对的,”
惠嫔叹了口气,“幸而你我都有子嗣,幸而宫中新宠颇多。”
有子嗣,所以她们不用拼命邀宠,新宠多,所以康熙也想不起她们来。
旁人不在意她们的性命,她们自己在意就好。
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德嫔这一胎早产的蹊跷,生产的过程却还算顺利,三个时辰后,孩子顺利诞生,而德嫔也性命无虞。
刚出生的六阿哥小小的一只,哭声有气无力,太医仔细检查过却得出一个生有心疾的结论来。
惠嫔眉头紧锁,赶紧叫人去给康熙报信,荣嫔则是想起了自己早亡的孩子,难受的避了出去。
她们都养过好几个孩子,便是不用太医说,她们也能看出刚出生的六阿哥不健康。
这孩子也不知道能留多久,当真是平白来这人世间遭一回罪啊。
康熙赶过来看到弱弱小小的六阿哥时,也皱起了眉头,甚至没有伸手去抱一下的意思。
惠嫔见状有些不忍心:“皇上,六阿哥是有福气的,太医说幸而是早产,生得顺利,才能保住六阿哥周全。”
“罢了,那就好生养着吧,”
康熙依旧没有抱起六阿哥,“贵妃繁忙,你多看顾着些。太医院那边不用管了,朕叫顾问行去查。”
说罢,他又匆匆而去,自始至终都没问一句德嫔是否安好。
胤礽和胤褆从南苑玩够了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又多了个弟弟。
胤礽对历史上这个六弟有些印象,记得名字很好,叫做胤祚,可身体却不好,早早就夭亡了。
如今听说德嫔是早产,六阿哥有心疾,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叫林抱节将他早就给弟弟妹妹准备好的礼物送去了永和宫。
惠嫔正因为康熙的赏赐迟迟不到而犯愁,不知道这永和宫上下该不该赏,太子的礼物送来,倒是叫她松了一口气。
无论皇上如何,太子还是顾惜弟弟的,有了太子的这份礼,便没人敢不拿六阿哥当回事了。
胤礽的礼到了,胤褆和公主们的礼也跟着到了,很快康熙和两宫太后的赏赐接踵而来,永和宫里终于有了诞下新生命的欢乐气息。
惠嫔做主,帮着德嫔赏了伺候的奴才们,也没忘给偏殿的戴佳氏也送了一份,让她安心。
戴佳氏靠在床上,摸着自己已经显怀了的肚子,神情却有些没落。
她比德嫔更早承宠,可如今却依旧只是个庶妃。
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她心里又如何能不起波澜?
那座主殿,本是皇上许给她的,可皇上转头就忘了,又给了德嫔。
如今德嫔有两个儿子了,她就算这一胎能侥幸生子,也不可能像德嫔一样居一宫主位了。
或者说,皇上要是想给她位份,早就给了,如今她怀了孕还没有位份,那就是皇上压根没想给。
可是为什么呢?
戴佳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有个猜测却又不愿意承认。
这张跟仁孝皇后相似的脸叫她被康熙看中,得了圣宠,可是不是也正是因为这张脸,叫她一辈子都只能无名无分的做个替身,永远也没资格站在人前?
可她的孩子,也是龙子龙女,不能被她连累啊!
不行,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的孩子不比旁人差!
第83章
康熙十九年二月十六,上御南苑,阅天下兵马。
胤礽身着皇太子朝服,站在康熙的身边,跟他一起从高台向下看去。
最开始是从銮仪卫中挑出来的八旗仪仗队,具是年轻英俊的少年郎,骑骏马,高举旗帜,从容坚定,整齐划一,代表着八旗子弟的新生力量。
他们一路到高台下站定,随即下马,俯身拜倒,山呼万岁。
身为帝王的康熙高高在上,傲然的接受朝拜,然后朗声只道:“平身。”
八旗仪仗队这才站起身来,重新上马,然后分左右退场。
仪仗队之后,便是八旗各兵营的代表。
骑兵、步兵、弓箭手;
工兵,斥候,火器营;
不按旗分,而是按兵种划分成不同的方阵,具是整齐走上前,拜倒山呼万岁,然后听到康熙的“平身”后起身离去。
这些都是满八旗的将士,经过了胤礽统一“培训”,虽然做不到后世那般如复制粘贴般的整齐划一,但却也比往日里见到时规整得多,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制式化的影子,不再是蛮打蛮干的野路子。
“真不错啊,这才是我八旗将士该有的气势!”
“有点意思,看着挺整齐的,回去我也要让小崽子们练练。”
“对对对,大家都练起来,看看以后那些个汉人还怎么叫我们蛮子!”
“听说这次的阅兵是太子爷安排的?这差事可是干得真不错,我瞧着皇上满意得很!”
在朝臣宗室们的议论声中,康熙偷空看向身边的胤礽。
他当然满意,简直不要太满意了。
他儿砸真棒啊,这场面才能配得上他天下至尊的身份!
然而胤礽却误会了康熙的意思,低声解释:“准备的时间太短了,很难做到十分整齐,将士们也都尽力了,阿玛您别那么挑剔。”
所以说,要是时间充足的话,还能更好?
康熙眼睛一亮,也压低声音道:“那明年提前点准备?”
胤礽:“……阿玛,明年就没有吴三桂支持你阅兵了。”
今年花的是从云南缴获的银子,那叫一个不心疼。
瞧瞧那些受阅将士们的衣裳,可都是统一新制的,所以才这么光鲜亮丽。
还有这场地的布置,来京城将士们的吃住行,哪个不要银子?
康熙要是明年想花国库的银子再办一场,估计户部尚书要坐在乾清宫门口哭!
康熙想想之前看到的账单,眼里的光立刻消失了。
不是他舍不得银子,实在是有太多要用银子的地方。
赈灾的,重修的,还有北边不老实的俄罗斯人和西边的漠西蒙古,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打仗,国库不丰,实在不能乱花。
胤礽瞧见康熙颇有些失望的模样,心中不忍,想出了个主意来:“阿玛,今儿咱们检阅的主要是满汉八旗将士和几个汉兵营方阵,蒙八旗您不是还没见过么?等咱们去蒙古会盟的时候,叫那些蒙古人提前操练好了给您看,也能过过瘾。”
康熙想要选一个地方与蒙古人会盟之事已经在计划中了,到时候再安排一场阅兵,既能让蒙古人看看八旗的军容,又省得再单独花银子调兵,一举两得。
康熙觉得儿子这主意不错,又乐呵了,转回去继续看最后的汉兵营方阵。
胤礽并没有对这些汉兵营区别对待,都是一样的新衣新装备,而这些汉兵营的将士们为了展示自己,训练得尤为认真,举手投足之间竟是比之前的八旗方阵更整齐了几分。
他们虽是汉人,精气神却并不差,山呼之声震耳,让康熙甚是满意。
满人毕竟人数稀少,各方的汉兵营才是镇守江山的主力军。
他并不希望汉人比满人差,只要够忠心,有实力,他都是一样的欢喜。
按照康熙的意思,几个汉兵营方阵并未离场,而是在最后一起站在了场地中央。
康熙高声道:“今日阅兵,尔等与八旗同在,今后亦都是袍泽!大清疆域之上,无论满汉,有能力者,皆可为国效力,朕与尔等一起,护佑天下万民!”
在场众人一起拜倒,再次山呼万岁。
康熙伸手将胤礽拉起来,然后继续高声道:“都平身!与朕一起,往南边看炮!”
今日最关键的一环,不是阅兵,而是试炮。
这是康熙特意加上去的环节,试的是南怀仁新制的铜制重炮。
之前十五年的时候,康熙曾为了平定三藩之乱新制了五十二门神威炮,在东南西南大展雄风,而之后南怀仁又开始研制威力更大的铜炮,立时三年多,终于拿出了成品来。
胤礽之前曾经见过神威炮,虽未见过威力,但看体积和做工,已经觉得十分厉害,而如今看到这新制的铜炮,却觉得神威炮只是弟弟而已——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若是从体型和重量上来说,神威炮只能算是孙子。
新制的铜炮足有神威炮三倍重,粗长的炮身配的是坚实的四轮车,也代表了它可以随时跟随大军移动,并非只能做守城之用。
火炮营的将军正在介绍着这门铜炮,听到这炮最轻也要有三千六百斤重的时候,众人一片哗然。
“这也太重了,若是在战场上,行动不便,跟不上趟吧?”
“看着好看,但不如神威炮来的实在。”
“守城倒是不错,往城楼上装一排,谁也攻不上来哈哈。”
“守城哪里用得上这么重的炮,而且这一看就贵得很,还装一排,你以为不花银子吗?”
八旗的将领们更擅长于打遭遇战,且打且走,利用地形冲锋,他们更喜欢的是轻便的野战炮。
那些野战炮射程短,但重量轻,更方便携带,往山坡顶一架,炮火之后正好骑兵冲锋。
如今军中常备的金龙炮,重量不过三百斤而已。
眼前这三千六百斤的庞然大物,当真是见也没见过的。
南边的山坡上没有垒砌靶子,而是简单粗暴的在山体上用漆画了一个非常大的圆,昭示着这一次试炮的目标不是以往的木头泥巴,而是山体的坚石。
靶心够大够明显,又没有任何遮挡,即便是不用“千里目”,也能清楚。
“这有多远?”
“我瞧着怎么也有三四百丈吧?”
“不止,至少得有五百丈。”
“这么远,能打中吗?别是个哑炮。”
在八旗将领们的质疑中,火炮营的将军亲自上前上弹点火。
胤礽机敏的捂住了耳朵,果然猝不及防之间,一声震天巨响迸发而出,整个大地仿佛都跟着晃动。
刚刚说会是哑炮的八旗将领没有防备的坐倒在地上,抬头看到那被一炮轰的碎裂的红色山石崩散开的情景,半晌闭不上嘴。
他是骑兵统领,见过威力最大的炮就是金龙炮,那玩意最多就能打个十来丈远,炸不到人的话也就在地上留个浅坑,怎么能想象出世上今日还有这种威力的大杀器?
这一发重炮轰出去,怕是连城墙都要被轰出一个缺口来,要是落在人堆里——
那还打什么仗啊,直接全军覆没。
“这,这是神仙的法器吗?”
那将军两股战战,根本站不起来。
“这是重炮,威力最大的重炮!”
懂一点火器的将领双目放光,看着那铜炮的眼神简直像看着自家媳妇,“这可比神威炮还要来劲啊,瞧着这准度,应该还没到最大射程!”
火炮营的将领此时方才揭秘:“这门铜炮最远射程足有百丈。八十丈之内,威力不减。”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包括胤礽。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胤礽听说的是满人以骑兵打天下,这段时日他越去了解大清的军事力量,越是心惊。
什么以骑兵打天下,怕不是对大清的火器有什么误会吧?
清初之战他不知道,但就三藩之战来说,主力可不是骑兵,而是包括神威炮在内的百门重炮!
不然三藩凭据守城之利,又怎么会让清军摧枯拉朽般的推进?
在城墙之下,骑兵可是冲锋不起来的,弓箭也射不穿城门。
唯有火炮,一轮齐射便足以破城。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八旗兵权散乱但康熙却不怕他们反叛的真正原因之一,所有的火器营火炮营,都掌握在康熙一人手中,将领士兵都是层层筛选,绝对忠心。
在众人的激烈请求之下,铜炮又进行了第二次试射,这一次再无质疑,只剩下敬畏和激动。
敬畏于火器之强大,激动于有此利器,大清必将再无人敢犯。
唯有胤礽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这才是康熙初期,中国便有了这般强大的火炮,据他所知,南怀瑾研制的火器远不止这一门铜炮,还有适应各种地形,不同兵种,形制威力各不相同的其他火炮。
他虽然没见过同时期世界其他国家的火炮,但南怀瑾说过,他所研制的火炮,即便是在他的祖国葡萄牙,也是最先进的。
可为什么葡萄牙能满世界的殖民,而两三百年后的大清,却被洋人的火炮所平呢?
这样的重炮要是能装在大清的海军船上,英国军舰又凭什么能轻易踏上中华大地!
胤礽的心扑腾扑腾的剧烈跳动,他突然感觉,能改变历史的契机仿佛就在眼前。
没有一个中国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有一个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不让中华大地沦陷在战火的硝烟中的机会就摆在那里,哪怕是为之付出再多也值得。
“汗阿玛,请您为这门铜炮赐名!”
胤礽抬头看向康熙,“这是国之重器,值得被所有人记住!”
现场早就备好了纸笔,康熙提笔而书,写下四个大字——
【武成永固】。
第84章
这门铜炮最终被命名为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共制得十八门,暂且安置在京城周围,护卫京师。
不是康熙舍不得多铸,而是如今的大清军队,暂且还用不上这个。
胤礽最近一直沉迷于研究南怀瑾的图纸,试图找出其中最适合装配水师的重炮来。
康熙对于儿子突如其来的好战之意表示不太理解,试探着问道:“你为何非要往船上装炮?”
胤礽自然而然的答道:“□□啊。”
对于打不□□这件事,朝中其实是有不同声音的。
以福建总督姚启圣为首的一派主战,认为台湾自古便是中国的领土,大清一统天下,不该任由郑氏盘踞台湾,画地为王。
而主和派却是认为,台湾不过小岛,食之无味,大清刚刚平定三藩之乱,该休养生息,不该为了弹丸之地浪费精力。
这台湾打还是不打尚且没有定论,可胤礽却已经进到如何打的这一步了。
康熙忍不住失笑:“朕以前一直担心你太过仁善,不肯擅动刀兵,会被人所迫,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主战派。”
“我不是主战派。”
胤礽认真道,“我希望在大清的疆土之上,再无刀兵。”
康熙挑眉:“那你还要炮轰台湾?”
胤礽也学着挑眉:“台湾现在是大清的疆土了?”
康熙:……
说的很对,台湾还是郑氏的,算不得大清的疆土。
康熙捏着下巴盯着儿子看,琢磨着儿子这话的意思。
他一直以为儿子是悲天悯人的菩萨,敢情还是个会护短的菩萨?
自己家里不动刀兵,对外人就直接上炮火,这恩怨分明的性子——
随他。
康熙其实并不在乎台湾那点地方,大清太大了,如今还有太多的地方需要治理,远不到开疆拓土之时,所以之前康熙也是想着台湾可以再缓缓,并不着急。
可现在儿子想打,那——
就打呗。
“来人,宣姚启圣进宫。”
……
福建总督姚启圣是趁着过年回京述职,又借着阅兵之事留在京城没走,就是想趁机劝说康熙□□的。
相比于大清来说,台湾是没多大,或许康熙并不怎么在乎台湾是不是姓郑,可福建却是苦台湾久矣。
台湾人有事没事就在沿海骚扰渔民百姓,有郑家海军的护持,福建那点兵船根本无法阻拦。
之前郑家军趁着三藩之乱上了岸就是前车之鉴,虽然他们如今被赶了回去,可谁也不想日夜提防着他们暗中放冷箭啊!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斩草除根,让台湾彻底归于大清,福建才能长治久安。
姚启圣想着,就算是康熙不同意攻□□,至少也得求来兴建福建水师的圣旨,大清得有一支能跟郑家水师抗衡的海军,百姓才能放心。
好不容易等到了康熙的传召,他劝说的话还没出口,康熙就递给他几张图纸道:“这是太子挑选出来的适合安装在军舰上的火炮,你看看上面的数据,可合用?”
姚启圣顿时就乐了。
他还担心皇上不想打仗,没想到竟然都已经开始设计军舰了。
火炮好啊,郑家军就是仗着几门重炮威胁他们,但那威力,远比不上阅兵试验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若是能在福建沿海摆上一排,那还怕什么郑家水师!
百丈射程就足够叫郑家军抱头鼠窜的了!
姚启圣翻了翻手中的图纸,发现并没有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试探着开口问道:“皇上,武成永固大将军炮不知可有存余?”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康熙笑骂,“眼界就这么浅,只盯着武成永固大将军炮?那玩意太重,能上得了船吗?”
“上不了船也无妨,百丈呢,摆在岸边就够用了,”
姚启圣见康熙没有直接拒绝,觉得有戏,“皇上,咱们就在岸边摆上一排,郑家军敢过来,直接轰了他!”
康熙嗤了一声:“姚启圣,你闹腾半天,就想着将炮架在岸上等郑家军来犯?还不如朕的太子有抱负!太子说了,要御敌于国门之外,等到他们敢打过来,那就晚了!”
姚启圣惊喜:“太子殿下如此高瞻远瞩?”
他在京城也听闻了不少关于胤礽的传说,主要是赈灾祈雨之类的事迹,听着就像是那庙里的菩萨。
这让他不由得也有跟康熙一样的错觉,以为太子悲天悯人,宽容善良,绝不会愿意动刀兵。
现在听康熙的意思,太子竟然是支持□□的主战派?
康熙颇喜欢听人夸儿子,点头道:“那是自然,朕的太子,当然是最好的。”
姚启圣并不是愚直之人,顺势又多夸了胤礽几句,夸得康熙面色红润,喜上眉梢,一高兴,竟叫人去将胤礽叫了来,让姚启圣当面夸。
胤礽:……
阿玛您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在经历了半刻钟的社死后,胤礽果断的打断了姚启圣滔滔不绝的奉承之言,问起了福建海师的情况。
姚启圣自然是知无不答,但实际上也没什么能拿出来仔细说的——
所谓福建海师,如今只是空有个番号罢了,论实力,连台湾郑家水师都无法抗衡。
其实在康熙元年的时候,就已经设立了福建水师,目的却也是为了抵抗郑家,但那时东南一直在耿精忠的控制下,耿精忠又与郑家过从甚密,故而这支福建水师空有其名,却没有战力。
后来姚启圣劝说耿精忠投降,升任福建总督后,也曾想办法复建福建水师,但无朝廷的相助,仅凭福建一地之力想要组建起一支有实际战斗力的水师,实在是太过艰难。
若非如此,姚启圣也不会撇下福建的政务跑到京城中盘桓良久了。
在南苑围观过试炮之后,更让姚启圣坚定了重建水师之心。
火炮威力如此之大,摆在京城里不是暴殄天物吗?
且不说有没有叛军能攻到京城来,就说这京郊附近到处都是村落,便是当真有敌人来犯,敢胡乱开炮吗?
要他说,京城四门各留一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就足够威慑了,剩下的十四门都该拉到海边上去,那大海上可是打不着自己人,对着郑家军随便轰!
然而这只是他自己做的美梦而已,实际上别说十四门,就连一门他都没要到。
“太子爷,用火炮炸山您已经瞧见过了,这用火炮炸海,您可没见过吧?”
姚启圣笑眯眯的意图忽悠胤礽,“咱们将这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往海边上一架,到时候您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根本不用找靶子,广阔无垠的大海随便您轰!”
胤礽:……
没事他炸海干什么,火药不要钱吗?
“姚大人,汗阿玛已经命工部准备造船的图纸了,”
胤礽开口提点道,“您是福建总督,什么样的船什么样的火炮适合台海作战您若是清楚,可以往工部去帮帮忙。”
要是不知道,就赶紧叫知道的人来。
姚启圣哪能听不懂,立刻说道:“施琅与我同行,已经等候多时了!”
施琅正是第一任的福建水师总督,后来因与耿精忠不和被罢免,却颇得姚启圣的信任,二人同行之事,胤礽自然知道,故而才有这么一说。
“行吧,既然施琅也来了,那你们就去工部先将福建水师需要的军舰图纸拟定好,”
康熙拍板决定,“朕叫户部派个人跟着你们,把所需的军费汇算清楚之后再定。”
胤礽又提点了一句:“姚大人,三藩初平,国库不丰,切记以实用为上。此刻组建海师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后若还想扩建,亦可按规制呈报。”
这位姚总督是肉眼可见的兴奋,胤礽怕他一激动直接来个十年发展规划,反倒拖慢了筹建海师的进程。
如今当务之急是能拿下台湾,待两三年后国库缓过劲来,想要组建远洋舰队也不是不行。
姚启圣乐颠颠的走后,胤礽对康熙道:“阿玛,在沿海安置火炮的想法我觉得可行,毕竟造船还需要很长时间,得先让福建有点自保的手段。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太重了,运输不便,我看到南大人设计过一款射程长但威力不算大的火炮,比较适合摆放在海边上。”
在岸边设炮是为了炸船,这时代的战舰都是木制为主,并不需要多大威力的炮弹就能炸穿。
而在海里的船并不能灵活闪避,只要在岸上的火炮射程内,一轮齐射必能覆盖敌舰。
射程足够远的火炮更能保证近海渔民的安全,所以胤礽这般提议。
康熙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突然警惕的问道:“你对福建的事情这么上心,不会真的想去看姚启圣炸海吧?”
胤礽:“……不,我想看炸鱼!”
康熙:……真的假的?!
玩笑归玩笑,对于组建水师□□一事,康熙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再犹豫,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令工部配合船营司全力造船。
众位大臣们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们的皇上了,当年撤藩一事那么多人反对,皇上也是说撤就撤,说打就打,如今一个小小的台湾而已,皇上还能听他们的?
于是乎远道而来的姚启圣和施琅就见识到了朝臣们的变脸速度——
前一刻还慷慨激昂的分析弊端,仿佛攻□□能拖垮大清朝的大臣,突然就开始对造船速度不满了,恨不得立刻就能凭空出现一支完整的福建水师,三天两天就让台湾改姓爱新觉罗。
姚启圣感觉自己福建总督的地位岌岌可危,赶紧暗示施琅去立个军令状,堵住那些意图篡位的人的嘴,然而施琅却早已经被步兵统领拉到了一边,偷偷询问海师将士的选拔标准是什么。
三藩已定,再想立战功可就难喽,在文臣眼中或许台湾是鸡肋,可在他们这些武将眼里,那可是块闪闪发光的金疙瘩!
大清的火炮那么厉害,等装上了战舰,攻□□不是轻而易举吗?
明晃晃的战功就在那里,谁不想要!
第85章
朝廷上为了重建水师攻□□之事群策群力,而此时后宫中却是又闹出了纷争。
德嫔的生的六阿哥虽然生有心疾,但有太医的精心诊治,倒也养了起来,过了两个月,也能吃能闹起来。
德嫔仿佛是将没给四阿哥的母爱都补偿在了六阿哥身上,当真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虽然有奶娘伺候,但她却还是更愿意亲力亲为,半刻也撒不开手。
之前宜嫔生五阿哥之后,后宫诸人都是在满月的时候去庆贺过的,如今到了六阿哥这儿,却是已经满两个月了还不见德嫔的动静,宫中不由得有些不太好听的传言。
有说德嫔出身低没见识的,也有说六阿哥没福气比不得五阿哥的,传到德嫔耳朵里,叫她忍不住哭了一场,却又不甘心被这么说,强忍着紧张和担忧,叫人往各宫送了帖子,请她们来永和宫一叙。
各宫自是明白这是要替六阿哥庆贺,倒也没推辞,约好了一日便都往永和宫来了。
其他人倒是还好,主要是有个人有些显眼,那就是钮祜禄格格。
一晃眼,她入宫也有两年多了,住着永寿宫的主殿,却依旧只能被叫一声格格,身份实在是尴尬。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偏偏她还曾经给太子传染了天花,害得太子险死还生,不但叫康熙对她愈发的不待见,更让宫里其他人也离她远远的,仿佛挨得近了就会被连累一般。
钮祜禄格格也很委屈,当年要她进宫是姐姐的主意,从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思,天花之事她更是被亲额娘所害,熬过了一劫后又得知舒舒觉罗氏被赐死,当真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亲哥哥法喀虽然承袭了国公之位,却是个没主意的,除了逢年过节送些银子进来,便再不跟她有来往,偌大的人世间,她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如今钮祜禄格格性情大变,再没了之前的天真活泼,低着头藏在众人身后,绝不主动说一句话。
屋里的嫔妃们也都不去理会她,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今日佟佳贵妃没到,大家也不必恭敬着谁,倒也算放松。
既是为了六阿哥庆贺,那自然是要将六阿哥抱出来给大家看看,德嫔怕儿子被磕着碰着,只叫六阿哥待了片刻,便叫奶娘将他抱了回去。
这会儿功夫,众嫔妃也都将给六阿哥的礼送了,唯有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钮祜禄格格既没瞧见六阿哥,精心准备的礼也没能送出去。
其他嫔妃们继续坐下来喝茶聊天,钮祜禄格格握着手里的玉环,想要鼓起勇气交给德嫔,却又找不到机会,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便偷偷将那玉环给了德嫔宫里的宫女,叫她等人都走了之后再给德嫔。
可谁知那宫女着急干活,转手就将玉环给了六阿哥的奶娘,奶娘以为是德嫔给的,顺手就挂在了六阿哥的床顶。
六阿哥刚开始爱抓东西,晃晃悠悠的玉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伸手一抓,竟然扯了下来,趁着奶娘没注意,就往嘴里送。
没长牙的小团子当然咬不动坚硬的玉环,只是喜欢玉环微凉的温度,努力往上面蹭口水,等奶娘发现的时候,那只玉环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了。
奶娘本来也没在意,可等到众嫔妃都走了之后,六阿哥突然开始呕吐不止,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赶紧拿着玉环去告诉德嫔。
原本心情挺好的康熙被请到永和宫,看到抱着六阿哥哭哭啼啼的德嫔时,顿时好心情尽去,皱起了眉头。
“太医说六阿哥就是吹了风胃里凉才会呕吐的,可德嫔非觉得有人要害六阿哥,”
佟佳贵妃是真的不想管六阿哥的事,却又不得不在此处,“她怀疑的那块玉环臣妾已经让太医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康熙接过玉环看了看,却着实是块难得的好玉。
“这是谁送的?”康熙问道。
“是钮祜禄格格。”
“她倒是大方,这应该是她姐姐留给她的旧物,当年朕给孝昭的聘礼里的东西,没想到她竟然舍得拿出来。”
康熙将玉环放回去,“既然这玉环没问题,德嫔,你就不要再胡乱怀疑了。”
康熙说这话本意是为了安抚德嫔,谁知德嫔听罢之后竟是更加慌乱,哭道:“怎么能把亡故之人的东西送给六阿哥,钮祜禄格格到底安的什么心!”
“说的什么话,德嫔,你该有的尊敬呢?”
佟佳贵妃斥道,“这是象征着吉祥的好东西,钮祜禄格格一片好意,你不要胡思乱想!”
“您要是当真觉得是好东西,您拿回去给四阿哥带啊!”
德嫔情急之下,连佟佳贵妃都敢顶撞,“六阿哥福薄,受不起先皇后的庇佑!”
康熙脸色瞬间阴沉,佟佳贵妃却当真将那玉环拿在手中,说道:“你若舍得,那皇后娘娘的庇佑,本宫替四阿哥领了。”
这么好的玉环,便是她宫里也没有几块。
她自是不贪图东西,只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这紫禁城里传承下来的东西还少吗?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说道!
见佟佳贵妃如此,康熙的脸色稍霁,梁九功十分有眼色的开口道:“皇上,奴才要是没记错,这玉环本是一对儿,另外一半在乾清宫收着呢。”
“既如此,你便去找出来,也给四阿哥送去,”
康熙吩咐道,然后转向佟佳贵妃,“既然是一对儿的,那便是龙凤呈祥的好东西,你替四阿哥收着,将来给他福晋。”
佟佳贵妃福身谢恩。
康熙想了想又道:“钮祜禄氏也入宫两年多了,一直没个位份也不像样子,她姐姐是皇后,她便先给个妃位吧,梁九功,叫内务府拟了封号送来。”
佟佳贵妃又福了福身:“臣妾替钮祜禄妹妹谢过皇上。今日她受了委屈,听到这恩典,想来也能宽慰些。”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德嫔,却见她依旧抱着六阿哥哭,仿佛对钮祜禄氏封妃一事充耳不闻,全然不知道因为她这一闹,叫宫里又多了一个比她位份更高的妃子。
若是钮祜禄氏是个心眼小的,哪怕是德嫔今后的日子有的热闹。
内务府动作很快,第二天便将拟好的封号送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正在看军舰的图纸,便不走心的说道:“叫太子挑吧。”
胤礽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叫他给他阿玛的小老婆挑封号,这能合适吗?!
康熙嫌弃的看了胤礽一眼,解释了一句:“之前你被她传染了天花,这一年多宫里的流言难听的很,今日你替她选个好的封号,也算是揭过了这茬,不叫她再被人背后指点。”
当初胤礽险死还生之时,康熙不是没怨怪过钮祜禄氏,后来胤礽好了,他也慢慢想开了。
始作俑者是舒舒觉罗氏,钮祜禄氏也是受害者,她对胤礽并没有恶意,不该被牵连。
舒舒觉罗氏已死,康熙也不想再跟一个小姑娘较劲,便借机给了她应有的名分。
胤礽不太擅长于处理这些人情世故,但康熙既然说了,他便信了,认真的往托盘里的几个封号看去。
历史上的小钮祜禄氏该是老十的额娘温僖贵妃,不过温僖二字是谥号而不是封号,至于她生前的封号是什么,胤礽一点印象都没有。
内务府拟定的封号都是好意头的,端、康、宁、敬,具为颂扬美德之辞,胤礽一时间也分不出哪个更好。
康熙见他没有动静,探头过来一看,撇嘴道:“顾太监是愈发懒怠了,拿这些无功无过的封号来糊弄,你若选不出来就抓阄好了。”
封号是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胤礽哼了一声,然后拿起笔来写下温、僖两个字,问康熙:“阿玛,您觉得哪一个更好些?”
活人自然不能给两个字的封号,但选择其一却也不错。
“德信宽和曰温,小心恭慎曰僖,倒都是不错的字,”
康熙琢磨了一下,用朱笔一圈,“就‘温’吧,朕希望她别像她额娘,能性情温柔和善些。”
册封温妃的圣旨很快就送到了永寿宫,宣旨的太监受了梁九功的提点,特意告诉温妃这封号是太子草拟,皇上钦定的,比内务府拟定的封号更好。
温妃依稀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中那个担心她想不开特意叫人将她从假山上喊下来的小太子,还有他让人送给她的好吃的点心,只觉得对不起他。
若不是她额娘要她死,也不会害得太子得了天花,他不但没记恨她,还特意给她草拟了这么好的封号。
温妃如今已经不再那么天真,她知道太子亲自给她拟的封号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拿她害太子出痘的事情嘲讽她,她也不必再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
她害了太子,可太子不但原谅她,还帮了她,以后她一定要报答太子的。
温妃小心翼翼的收起太监带来的胤礽草拟的那张字条,将这份珍贵的善意珍藏,也将因为玉环被冤枉的那份沮丧和萌生出的厌世之意抛开。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计前嫌对她心怀善意,对她来说,就足够美好了。
她不想辜负这份善意,她想好好的活下去。
永和宫侧殿,戴佳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连她都有册封了,温妃,多好听的封号。来人,去选些礼物送到永寿宫,恭贺温妃娘娘大喜。”
宫女踟蹰着劝道:“小主儿,德嫔娘娘正因为这事儿不痛快呢,您何必赶这头一份儿呢?等其他娘娘们都送了,咱们再跟着送就是了。”
戴佳氏却笑着摇头:“你不懂,我就是要赶这头一份儿。在宫里,人可以犯错,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皇上怎么能想得起你来呢?”
她不怕德嫔,若是德嫔敢折腾她,那她的册封也就不远了。
第86章
□□之事尚要等造船的进度,一时半刻急不来,康熙瞧着没什么大事了,便将往盛京祭祖之事提上了议程。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朝中亦有反对的声音。
大臣们并不敢置喙康熙要去哪里玩,但康熙要带着太子一起出去,他们却是觉得并不妥当。
之前带太子去行宫之类的地方也就罢了,最远也就在京郊,出不了什么事,可这一次康熙要去的是远在关外的盛京,这一去,至少就要两个月。
虽说如今天下已定,但谁又能保证暗中没有宵小之辈想要行悖逆之事呢?
这么远的路途,无人能保证不会出意外。
没有人敢明说,但朝臣们的意思却很明显——
皇上您想出去玩,可以,但得把太子给我们留下,以防万一。
康熙气得直瞪眼睛:“朕要带太子踏遍山河,祭拜四方神灵,盛京不过是第一处罢了,你们就在这儿叽叽歪歪个没完!”
什么?
皇上还想带太子去更危险的地方?
不行,绝对不行!
如今的朝堂再不是刚立太子那会儿,随着胤礽逐渐长大,慢慢显露锋芒,朝臣们也都认可了这位储君的存在,已经许久没有人再敢说胤礽的不是了。
伴随着这份认可,他们对胤礽的期待也变得更高,在他们看来,皇上离京,太子就该留下来监国,断没有让皇上和储君一起置身险地的道理。
还踏遍山河,盛京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去福建去云南?
三藩虽然已平,但那蛮荒之地多暴民,更别说还有前明的余孽在暗地里活动了,想想就危险。
皇上的心真大!
康熙被怼了一肚子的气,下了朝就冲到了慈宁宫,将又混过来蹭吃蹭喝的儿子抓过来狠狠蹂躏的一番,心里才舒服了些。
胤礽气得直嗷嗷,一头顶在康熙的肚子上,康熙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倒在炕上。
“哎呦,力气见长啊,”
康熙倒是不恼,笑呵呵的揉了揉肚子,“就是个头不见长,胤褆都到朕胸口了,你才到肚子。”
胤礽气呼呼的说道:“我长个了!苏嬷嬷每个月都帮我量着呢,我一直都在长高!”
“那是苏嬷嬷看你可怜,忽悠你玩儿的,”
康熙顺手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逗儿子,“朕瞧着你也就这样了,长不高了。”
胤礽:……幼稚!神烦!
太皇太后嗔怪的瞪了康熙一眼,康熙笑嘻嘻:“玛嬷,下个月我就要去盛京了,您跟我一块儿去呗?”
太皇太后还真的是惦记过这件事。
康熙要去盛京是为了祭祖,而她则是回家。
虽然她出身科尔沁,但这一生最难忘的时光却是在盛京。
那里藏着她最甜蜜也是最酸涩的回忆,到老了,总想再去看一看。
可她毕竟年岁大了,习惯了宫里的生活,一想到要出去那么久,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心里便有些犹豫。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给孙子带来负担。
万一路上她有什么不好,只怕会叫孙子负疚一生。
“玛嬷,孙儿说句不孝的话,如今您还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康熙放下瓜子,起身跪在太皇太后身前,“孙儿知道,您一直怀念着盛京,咱们一路缓行,随时都可以停下来休息,您放心,不会太过劳累的。”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太皇太后伸手去拉康熙,“我不是怕劳累,就是有些,近乡情怯吧。”
康熙顺势起身:“您这应该算是衣锦还乡才对。”
当年从盛京迁到北京的时候,天下还是一片纷乱。
那时尚且无人敢说中华大地都会姓爱新觉罗,而如今,大清的铁骑却是已经踏遍山河。
这一次盛京之行,是去报喜的,康熙要亲口告诉爱新觉罗氏的先祖们,他做到了。
而历经三代的太皇太后,就是最好的见证人。
太皇太后自是拗不过孙子,最终还是点了头。
朝臣们还没吵明白要不要让太子同行,皇上又搬出来一个太皇太后,若不是皇太后还稳坐宫中,朝臣们都想问一句——
“皇上,您是打算迁都回盛京了吗?”
不过这下子朝臣们也看明白了,皇上连太皇太后都请动了,更不可能抛下太子,他们也不必再琢磨怎么劝说,还是想想怎么才能万无一失吧。
朝臣们已经习惯了快速变脸,第二天讨论的重心便从太子能不能跟随出行变成了太子的护军是否应该再增加些人手。
以前没见识过这场面的回京述职的地方官员表示有点头晕,感觉自己好像断片错过了什么关键节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跟他们相熟的大臣偷偷指点:皇上就是这么任性,劝不动咱们加入就完事了!
地方官员:……你们京城官员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说好了的文人气节呢?
说好了的冒死进言呢?
简直特别有佞臣的样子!
在地方官员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康熙已经迅速敲定好了出巡的安排,将出发日期定在了清明之后。
这次出行康熙只带了从盛京来的宜嫔,宜嫔担心她不在宫里,郭庶妃一个人照顾不了四公主和五阿哥两个孩子,便干脆将五阿哥送去了慈安宫皇太后处,求着皇太后帮忙照看。
皇太后倒也愿意,还说叫郭庶妃时常去陪伴,让宜嫔更加放心了。
其他不能随行的嫔妃有人全然不在意,也有人暗自垂泪,但都不敢闹到明面上来,唯有一人闹得满宫皆知他的不满——
正是胤褆。
胤褆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丢在京城,气得冲进乾清宫对着康熙嗷嗷喊着不满,康熙也不惯着他,抄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
胤褆自然不会老实挨打,转身就绕着圈跑,却又不肯跑出去,父子两个在御书房里转圈圈,看得听到动静赶过来救场的胤礽直翻白眼。
“把门关上,等他们打够了再说。”
胤礽凉凉道。
省得传出去丢人。
梁九功有点犹豫,林抱节却是十分听话的当真关上了门。
屋里还在追跑的康熙和胤褆停下脚步,一起看向突然被关了的门,老脸小脸俱是一红。
又被嫌弃了。
康熙丢开鸡毛掸子,拍了拍衣裳,走回御案后面,装作没事人一样高声道:“保成进来吧。”
胤褆则是轻手轻脚的溜过去将地上的鸡毛掸子捡起来藏在背后,以免康熙突然又想揍他了。
梁九功重新推开门,胤礽这才走了进去。
“这次不能怪我闹,谁叫你们都要出去玩,偏就留我在宫里,多无聊啊,”
胤褆凑到胤礽旁边,“好弟弟,你快帮我求求情,带上我吧,我蹭你的车就行,不麻烦的。”
胤礽无奈,这不是麻不麻烦的事情,而是朝臣们的底线问题。
皇上走了,太皇太后走了,太子也走了,那大阿哥就坚决不能走!
皇子中已经长起来的就这么两个,后面的三阿哥等都还小呢,根本指望不上。
皇上既然不肯给他们留下太子爷,那就留下大阿哥,反正京城里必须得有个后手!
“阿玛,我觉得那些朝臣有点杞人忧天,”
胤礽努力替他哥再争取一次,“咱们又不是微服私访,正正经经的大军一路护送,怎么可能会有危险?若是没把握,您也不会特意请乌库妈妈同行吧?”
康熙不接茬,只是看着胤礽。
胤礽继续努力:“阿玛,我跟大哥总是会一起出去的,不说别的,蒙古会盟的时候,我们总不能不去的吧?再说了,大哥又不管政事,叫他留在京城里又有什么用?就算他肯留下,您敢让他监国吗?”
康熙:……
他不敢。
他敢叫胤褆监国,北京城都能让胤褆给翻个个儿!
“所以啊,大哥留下也做不了什么,您还得多操一份心,不顾就也带着他吧,省的给留下来的朝臣们增加负担。”
胤礽觉得有戏,再加一把火。
康熙看向胤褆:“……他这么说,你不想反驳一下?”
胤褆乐呵呵:“保成说的都是对的,我为啥要反驳?”
康熙:……行吧,自我认知清楚怎么不能算是优点呢?
“你要跟着也行,不过回来之后,你得给朕交三篇,不,五篇游记,要是写的不好,下次就不带你了。”
康熙松了口,但还是附带条件。
胤褆委委屈屈的看向弟弟,胤礽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胤褆立刻大声答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康熙自然看到了他们兄弟间的小动作,却并不拆穿,又道:“不过这件事单朕答应还不够,朝臣那边也得安抚好了。这样吧,你去求求张英,他若是愿意帮忙,你应该就能去。”
胤褆:……
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汗阿玛又在给他挖坑了。
胤礽并不知道胤褆和张英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总之在出发之日,胤褆还是上了他的车驾,并且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弟弟啊,我要是现在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在京城里无拘无束的玩两个月了?”
胤褆突然有点后悔了。
乌库妈妈去了,汗阿玛去了,连保成和张师傅都去了,那京城里哪还有人能管得住他?
他要是留下来,岂不是能痛痛快快的玩上两个月,也不用背上这么多可怕的“债”了!
胤礽微笑着对着窗外送行的百姓挥手:“惠嫔娘娘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所以什么无拘无束,那是做梦。
信不信他们前脚离京,后脚胤褆就会被他亲额娘管得死死的,永无翻身之地的那一种。
胤褆:……差点大意了。
延禧宫中,惠嫔看着自己特意准备好的画册,长叹了一口气。
哎,皇上怎么就又把儿子带出去了呢?
她还想趁着皇上和太子不在宫里,叫儿子自己挑个教引宫女呢。
眼瞅着儿子都快十岁了,有些事该早些安排好,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挑错了人。
罢了,那就她先看着,等儿子回来再定吧。
第87章
第一次出远门,旅途并没有胤礽想象中的有趣。
一路大军相护,无论何时推开窗,看到的都是被清空的路和警惕的将士们。
到了夜里,他们则是直接住进了安排好的驿站,周围几里早就清空,看不到半点人烟。
宜嫔伺候着太皇太后坐下来等着用膳,康熙父子三人则是站在门口眺望。
夜色笼罩着天地,放眼望去除了护军手中的火把,再无灯火。
“这有啥好看的?”胤褆一脸迷茫。
胤礽答道:“夜里更容易看清楚周围的护卫布置。”
黑夜里就他们这儿被火光照亮,简直就像是个活靶子,怪不得朝中那些大臣们那么担心他们的安危!
“一路上早就清理过了,不该出现的人是绝不会出现的,”
康熙话里有话,“等以后再出来咱们不带这么多人,才能看到想看到的世界。”
胤褆依旧一脸迷茫,而胤礽却懂了。
怪不得历史上的康熙那么喜欢微服私访,实在是因为光明正大的出行除了看看风景之外,看不到任何的民间疾苦。
胤礽本以为这一路基本都是这样了,可康熙却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三日之后的清晨,御驾依旧如常前行,却没有人注意到,又一小队人悄悄留了下来。
等大部队走远后,康熙才带着胤礽从前一晚睡的驿站里钻出来。
半夜就被康熙“偷”出来的胤礽打了个哈欠:“阿玛,大哥若是发现我们丢下他偷偷离开,肯定要闹的。”
“他长大了,该担负起责任了,”
康熙毫不脸红的坑儿子,“若不是为了叫他守着你乌库妈妈,朕干嘛要带他出来。”
胤礽:……出来之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除了康熙和胤礽之外,留下来的还有一队侍卫,一行人都换上了便服,扮做富户模样,转向了便道。
因为官路被封了的缘故,便道上十分热闹,商贾行人混杂,牛马俱全。
甚至还有附近村子里的百姓挑了扁担来,就在路边售卖自家腌渍的小菜。
鄂伦岱买了点肉干,叼在嘴里磨牙,胤礽瞧着有趣,伸手也要。
康熙倒是不嫌弃这些粗鄙吃食,当真叫鄂伦岱拿过来两块,一块给儿子,一块自己嚼着。
肉干很硬,却很香,没有后世的添加剂,只有一种淳朴的味道。
胤礽嚼着嚼着突然“哎呦”一声,捂住了嘴巴。
康熙吓了一跳,赶紧坐过来查看,胤礽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将嘴里的肉干连同一颗小白牙一起吐在手帕上。
康熙一看乐了:“哎呦,保成换牙了啊!”
白净漂亮的小太子冲着他龇了龇牙,然后又立刻闭嘴——
掉了一颗门牙,漏风。
康熙哈哈大笑,甚至特意转到窗外将这个“喜讯”告诉鄂伦岱,不多时,整个队伍都知道他们家小主子换牙了,闲极无聊的侍卫们挨个凑过来对着胤礽道一句“恭喜”。
胤礽:……好气哦!
胤礽将自己突如其来的换牙事件归咎于鄂伦岱买的那根肉干上,一路上总是用幽怨的目光盯着窗外的鄂伦岱。
鄂伦岱察觉不对,赶紧凑过来嬉皮笑脸:“小爷别恼,谁还没换过牙啊,奴才换牙的时候还不懂这些道理,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牙了,吓得抓了老鼠丢进了佟国纲的屋子里,想叫他也磕掉一颗大牙。”
他如今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只当做哄胤礽的笑谈,可胤礽听过之后,心里却有些难受。
小孩子开始换牙,对于父母来说是大事,即便是身为帝王的康熙,刚刚也小心翼翼的将他掉的牙收了起来,说是要带回去好生放好。
可鄂伦岱小的时候,却是有爹不如无爹。
佟国纲都不怎么在乎这个儿子的死活,更不会在意他换不换牙。
一想到小小的鄂伦岱掉了牙不知所措的模样,胤礽便心软了,也不再跟他计较肉干的事情,温声道:“下次你试试绊马索。”
在一旁偷听的康熙:……
不得了了,他家太子被带坏了!
“不许跟他说话了,”
康熙立刻将窗子关上,“跟他学不了什么好的!”
胤礽却认真道:“我觉得鄂伦岱挺好的,知恩图报。”
鄂伦岱的性子直爽,敢爱敢恨。
对他不好的,即便是他亲爹,他也恨之欲死,而对他好的人,他却能掏心掏肺的相报。
“这话却也说的不错,”
康熙点头认可,“他是个懂得感恩的,所以朕才放心将你交给他保护。不过佟国纲毕竟是他的阿玛,他将来也是要袭爵的,关系还是不要闹得太僵才好。”
“三爷,奴才不想袭爵。”
窗外传来鄂伦岱的声音。
康熙重新推开窗瞪向鄂伦岱:“怎么,国公之位你都看不上?”
“奴才能说实话吗?”鄂伦岱眨眨眼睛。
康熙冷哼一声:“说!”
鄂伦岱继续道:“三爷您说的极对,奴才就是看不上佟国纲那靠姻亲得来的国公之位!奴才有手有脚,苦练功夫,自己能给自己挣一份前程,要他施舍的爵位作甚?”
“说得好!”胤礽十分捧场的鼓掌。
康熙按下儿子:“父子相承本就是天道,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若是像三爷和小爷这般父子相承,那自是天道,可佟国纲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论父子?”
鄂伦岱一脸不屑,“只生不养的王八蛋而已!”
康熙:……
佟国纲和鄂伦岱父子间的矛盾康熙出面调和了数次,却是一直毫无成效。
鄂伦岱也不是完全不肯听话,但凡康熙发了话,他还是会乖乖回家住上几日了,但最后的结果却依旧是再次闹翻,矛盾愈发的加深。
如今康熙也不敢再逼着他们相处了,生怕当真闹出什么父子相残的事故来,而佟国纲好像也不似前两年那般非要认回儿子了,如今又纳了两房妾室,倒也快活。
康熙也不想管佟家这些破事,但佟国纲的国公之位,他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给鄂伦岱的。
一则是为了胤礽,以鄂伦岱对胤礽的忠心,今后必然会成为胤礽的助力,这国公之位,自然是要给他的。
二则也是想用鄂伦岱断了佟国维的野心。
在康熙心里,佟佳贵妃必定是下一任皇后,那佟国维就会因此获封承恩公。
佟家一门双国公,总是要分个主次出来,以佟国纲的能耐是压不住佟国维的,而康熙又不想让佟国维执掌佟家,故而选择让鄂伦岱上位。
“鄂伦岱,你年岁也不小了,差不多该成亲了吧?”
康熙突然转开话题,“等回去之后,朕叫佟佳贵妃给你挑个合适的。”
鄂伦岱露出为难的表情:“三爷,奴才不成亲不行吗?”
康熙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不要佟国纲给你选的那些。你不是不想回国公府吗?等你成了亲之后,朕准你出来开府单过。”
康熙也想明白了,硬押着鄂伦岱给佟国纲当孝子,只怕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就先顺了他的意,让他先离开国公府。
鄂伦岱如今无妻无子,自是什么都不惦记,等他自己挑门过日子之后,才能真正意识到他看不上的国公之位的重要。
左右佟佳贵妃如今还不想做皇后,康熙也不着急,他便等着鄂伦岱自己想明白,来求他的一天。
鄂伦岱不知道康熙的算计,只觉得能彻底远离佟国纲什么都是好的,故而一口应下:“奴才听三爷的!”
胤礽欲言又止——
以他对康熙的了解,康熙不可能突然就转了态度,不再管佟家的事了。
看似布满鲜花的地面下可能是个深坑,他那单纯的侍卫显然并没有意识到,直不楞腾的就跳了进去。
就在胤礽控诉的看向康熙,意图拯救一下自己的傻侍卫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马车停了下来,领路的侍卫过来禀道:“三爷,前面有辆马车翻了。”
“去两个人帮着救人。”康熙吩咐道。
侍卫应声而去,康熙则是站起身来,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胤礽也跟着出去张望,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辆马车侧翻在路上,好像砸到了在路边摆摊的人。
那马车车骨整个断裂了,很难再翻过来,过去帮忙的侍卫们拉开车门,先将马车里面的人救了出来。
马车里却是两个女子,年长者妇人打扮,二十多岁的年纪,另一个却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年纪。
妇人额头上受了伤,却很是镇定,郑重的向侍卫们道了谢,又叫下人去看被波及的百姓,拿了碎银子出来补偿。
原本还在哭喊的摊主收了银子后便不闹了,还喊上了同乡过来,帮着将那倒在地上的马车抬到了路旁,不叫它挡着后面的行人。
很快,道路便又重新畅通了起来,康熙一行人却没着急走,而是也将马车赶下路,原地休息一会儿。
康熙身边是带着一个太医的,此时正在给那夫人包扎,她身边的小姑娘年纪虽小,却落落大方,瞧见康熙和胤礽走过来,便福身一礼,娇声道:“多谢先生救了我跟我额娘。”
小姑娘生得一副娇美的相貌,眉眼中却带着几分英气,虽然是一身汉女的温婉打扮,动作却是利落,一声额娘更是暴露了她旗人的身份。
“小姑娘不用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康熙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跟她说话,“你们这马车怕是不能用了,可打算好了要如何继续前行吗?”
那妇人开口道:“马车翻了还能骑马,等会儿我叫人往附近的村子里去再买几匹马来驮东西就是了。”
她言语洒脱爽利,倒是个会骑马的满人女子。
第88章
侍卫们从路边的摊位上买了新鲜的肉菜,架起火来准备烤着吃,那对母女要等下人去买马,也留在了原地没走,几个人便继续闲聊。
那妇人自称夫家姓石,丈夫如今在盛京军中,她跟闺女正是要去探望。
康熙听罢后笑道:“那可是巧了,我们也是要去盛京走亲戚,正好同路。如今才四月,天气尚且寒凉,附近只怕也买不到马车,夫人和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到马车里与我家小二挤一挤,等到了前面的城镇再做打算。”
胤礽:……小二?
这是个什么奇葩称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茶楼里跑堂呢!
石夫人看向胤礽,见他还是个身量不高的孩子,便有些意动。
这里离最近的城镇怎么也还得走上三个时辰,虽然闺女是会骑马的,可天气寒凉,吹这么久冷风万一病了可怎么办?
康熙这一行人虽然低调,但细看衣料都是极好的,马匹更都是上品,一看就来历不凡,应该不是宵小之辈,她们身边也有护卫,便是他们当真有歹心,也能反抗。
正如胤礽所料,石夫人是个满人女子,自小在军中长大,并没有寻常妇道人家那么多忌讳,稍微权衡一下,便起身拜谢:
“刚刚承蒙先生的护卫救了我们,如今又要劳烦您了,当真是万分感激,等到了盛京,让我家那口子请先生吃酒!”
康熙也欣赏这般洒脱的女子,笑着点头:“那就说定了,等到了盛京,我定然会带着小二去打扰贤伉俪的。”
“小二”胤礽:……
石夫人虽然应了借车同行,但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去动康熙他们的食物,而是以干粮充饥。
康熙也不劝她,等她的护卫赶了几头驴回来的时候,叫人帮着将行李都绑上去——
这乡野哪里有好马,就这几头驴还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
石夫人先扶了女儿上了马车,回头去看的时候,却见胤礽没有过来,而是伸手叫康熙抱他坐在了马上。
石夫人便也没出声招呼,自己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壮大了不少的队伍继续前进,康熙伸手拉低胤礽的帽子,说道:“人家夫人和小姐都不介意,你倒是自己跑出来避嫌了。今儿风大,当心吹了头疼,坐一会儿就回马车里去吧。”
胤礽正想要反驳,康熙又故意吓唬他道:“你要是冻病了,我就将你丢在这里,不带你去盛京了。”
胤礽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幼稚”,但却还是点了头。
出门在外,不能矫情,万一真的病了,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康熙放慢马速,到了马车边上。
赶车的侍卫伸手将胤礽接过去,听到动静的是石夫人打开门,让胤礽进去。
马车里是有炭火的,十分暖和,胤礽长出了一口气,凑过去烤了烤手。
石夫人给他递了个暖手炉,让他捧着。
胤礽道了谢,并不推辞,抱着暖炉,坐了下来,石夫人温柔的与他闲聊,问他的年纪。
“小公子跟我家英儿同龄,”
石夫人拉着闺女的手,“听谈吐应是已经读过不少书了吧?不像这丫头,整日里就知道胡闹。”
石英儿不乐意的哼了一声:“我才不喜欢读书绣花,我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
石夫人掩嘴笑:“是是是,你要做大将军,花木兰,行了吧?”
石英儿对额娘的敷衍十分不满意,噘嘴道:“我才不要做花木兰,便是要从军,我也要光明正大的去,干嘛要女扮男装,又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当将军。”
这姑娘倒是十分活泼。
胤礽瞧着石英儿的年纪与三公主相仿,但看着却比柔弱的三公主康健许多。
她阿玛从军,那她许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才会说出这般不服输的话来。
石英儿感觉到胤礽在看他,便皱眉看回去:“你是不是也想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句话的上一句是丈夫有德便是才,上下句为互文,意思是无论男女,皆应以德为本,亦应不自恃其才,并非叫女子无才的意思。”
胤礽解释道。
石英儿不太信:“当真?”
难道那些皱着眉对着她指指点点的穷酸书生们,竟是这个意思?
胤礽用力点了点头:“虽然如今有人故意曲解其意,但其实这句话本身对女子并无恶意,若有人这么说你,那定是他自己书读的不通,胡诌八扯。”
石英儿顿时笑了:“我觉得你说得对极了!”
这么一说笑,车里原本尴尬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石英儿平日里接触到的同龄男孩儿,具是淘气的烦人,便是读过书的,也只会胡扯些自己都说不明白的道理来嘲笑她,难得碰到一个真的懂道理的同龄人,一时间喜不自胜,拉着胤礽叭叭说个不停。
胤礽对小女孩儿一向有耐心,不管石英儿扯些什么,他都认真的分析回答,不知道的也不乱说,只说记下来,回头帮她去问问先生,再告诉她。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上的时候,胤礽和石英儿已经聊得很熟了。
石夫人一路听着两个孩子说话,越发觉得胤礽的身份不简单。
她出身宗室,自小见过的贵胄子弟数不胜数,能在这个年纪便有这样的学识的,少之又少,更何况这这孩子性情又这般纯善温和,当真是万一挑一的少年郎。
石夫人看着叽叽喳喳的闺女和清俊温和的少年,突然有些心动——
这孩子的年纪,应该尚未谈及婚嫁吧?
她闺女这般性子,寻常男子怕是无法相配,可是叫她愁断了肠,若是当真能与这少年再亲近些,怎知今日翻车之事,不是天赐的缘分呢?
石夫人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却并没有说出来。
毕竟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又是初识,谈及亲事,为时尚早,还是等到了盛京,让她家老爷亲自查一查,再做打算。
有了这样的想法,原本打算到此就跟康熙一行人道别的石夫人改了主意,主动开口对康熙道:“金先生,既然您也是要去盛京城的,不知方不方便与我们一路同行?我会叫人去城里买辆马车,不会再占了您的,只是想着若能结个伴,路上也能安全些。”
康熙无所谓多几个人,点头道:“那行,对外便说你是我家妹子,跟我一起回娘家省亲。”
石夫人再次谢过,这才打发人出去买马车,石英儿则是跟胤礽一起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听着胤礽给她讲唐朝平阳公主的故事。
“若是将来我也能有一支娘子军就好了,”
石英儿简直双眼放光,“到时候我就带着她们征战天下!”
“如今大清天下已平,倒也用不着征战天下,”
胤礽并不笑她异想天开,而是认真分析道,“若说今后哪里还会有战事,一则是东南的台湾,一则是漠西蒙古,一则是鄂罗斯人。台湾无所倚仗,想必撑不到你组建好娘子军,鄂罗斯一直在边境试探,只怕也隐忍不了多久了,若要我说,你可以将目标放在准噶尔部。”
石英儿立刻点头:“好,那我以后就带兵平了准噶尔!”
康熙:……
石夫人:……
这两孩子这是聊的什么东西啊!
石夫人觉得再聊下去,她闺女就要当场挂帅了,赶紧过去打断:“好了,今儿你们也聊了一路了,赶紧都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石英儿恋恋不舍的与胤礽道别,等她们走后,康熙一屁股坐下来,坏笑道:“有人不是说不想成亲么?怎么见到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跟人家聊的那么热络?”
“阿玛,您不要总是推己及我,”
胤礽哼道,“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纯洁的友谊,您不觉得像石姑娘这般英气的女孩子,十分难得吗?说不定将来当真能成为一员猛将,帮您镇守天下呢!”
“稀罕,朝中那么多武将,我就非得指望一个小丫头?”
康熙不屑,“她们是旗人,那小丫头八成是在籍的秀女,过几年选了秀嫁了人,还当什么将军。”
胤礽痛心疾首:“一员猛将就这么让您给埋没了!”
石英儿才多大,别说过几年,便是过十年,也还没到该嫁人的年纪!
万恶的选秀制度,何时能停止祸害那些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阿玛,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将秀女选秀的年纪再往后推一推吗?”
胤礽建议道,“自古女子及笄方才可以开始谈婚论嫁,礼部草拟的在旗秀女十三岁便要选秀,是不是太早了些?”
那么小的姑娘选出来也有人能下得去手!
康熙觉得儿子看自己目光不怎么友好,连忙辩解道:“是定了十三到十七的在旗秀女要参加选秀,但也不是说叫她们十三就一定要参加,只要年纪在其中,便是多等一届也是一样的。”
“那就干脆改成十六到二十嘛,反正也是一样的。”
胤礽提出自己的想法。
康熙抬手在胤礽的脑门上拍了一记:“你说的倒是轻巧,若是二十岁落了选的,婚嫁该如何艰难?想想官氏吧!”
官氏倒不是年纪大了落选了不好嫁,而是她自己挑剔,一直不肯讲究。
终究是叫她等来了梦寐以求的良人,只可惜婚后却是争执不断,如今她跑回了娘家,而纳兰性德却去了盛京,也不知二人何时才能再得相见。
“其实我觉得,便是改了选秀的年纪,也不会导致她们婚嫁困难,”
胤礽继续说道,“若是选秀的年纪往后挪,那想要娶到秀女的男子,自然也会推迟定亲等着。”
鉴于如今满汉不能通婚的规矩,在旗的男子们娶到的正妻必得是在旗的女子,而在旗的女子都要经过选秀过后才能定亲,所以只要朝廷不选秀,那在旗的男女就都得一起等着。
故而只要将选秀的年纪往后挪,那整个八旗的婚嫁都要跟着往后延上几年。
第89章
胤礽想得很美好,然而康熙却摇了摇头。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一下子将旗人的成亲时间往后延了四年,你知道会少多少孩子出生吗?更何况你就算能拦住他们娶正室,又如何能管得了他们纳妾?”
“我知道你是觉得女子年纪太小嫁人不合适,但若当真按你的主意办了,她们嫁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一院子的庶子庶女,这日子能好过?长此以往,必将乱了嫡庶,而你的一片好意,反倒会害了她们。”
胤礽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被现代的记忆影响了,走进了误区。
这里又不是一夫一妻制的时代,即便是因为选秀的延期不能娶妻,男人们也可以先纳妾,根本不会受影响。
“对不起阿玛,是我想的太少了。”
胤礽闷闷不乐的道歉。
自从看过试炮之后,他开始有一种迫切想要做些什么改变这个落后时代的欲望,然而急切就会少了思虑,说出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主意来。
“这也用得着道歉?”
康熙摸摸儿子的毛,“往后推迟四年定然是不合适的,不过你说的自古女子及笄而嫁,也有些道理。等回去之后我叫礼部、户部和宗人府一起商议一下,看能否将秀女选秀的时间挪到年满十五。”
这其中需要权衡之事众多,并不能由康熙一人独断,得叫人细细拟了折子来看。
胤礽闷闷的点了点头:“嗯,好。”
吃过了饭回到房间后,胤礽躺在床上思索着今日跟康熙的对话。
虽然康熙答应了会令礼部等协商,但胤礽并不看好这个提案能通过。
当初将秀女选秀年纪定在十三岁,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推演过的,如今想要往后延,就会有许多负面的影响,如果不是必要,朝臣们是不会愿意的。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能不懂制度,却又能影响到旗人,让他们将成亲的时间往后挪一挪呢?
胤礽迷迷蒙蒙的想了一夜,第二天被叫起来塞进马车里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
今日石家母女买到了新马车,康熙就没再出去骑马,而是搂着胤礽,让他靠着睡。
胤礽趴在康熙腿上,突然说道:“阿玛,旁人家咱们不好管,但阿哥公主们的亲事,您却可以自己做主啊!咱们家的公主,一定要等十八岁,不,二十岁,再嫁人!”
公主们是要远嫁蒙古的,决不能还没成年就叫她们出嫁,必得万事准备妥帖,让她们健健康康周周全全的出嫁,这样即便是在蒙古,她们也能好好的生活。
“你还惦记这事呢?”
康熙捏了捏胤礽的脸颊,“朕就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改选秀的年纪了,原来是担心你姐姐妹妹。放心吧,朕的公主们金贵着呢,必得多留在朕身边几年,才舍得将她们嫁出去。”
康熙与闺女们虽然算不上亲近,但毕竟还是心疼的。
旁人家的闺女就算出嫁了,逢年过节的也能相见,可他的闺女一旦远嫁,也不知这一生还能见几面。
故而康熙不着急,就像胤礽说的,他打算将闺女留到十八之后再说。
“阿玛,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如果,咱们大清再昌盛些,就不用姐妹们远嫁了呢?”
胤礽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是他以前不敢去碰触的话题,因为历史上满蒙联姻就是大清的国策,所谓“公主守国门”,大抵就是如此。
可研究过南怀仁设计的那些火炮火枪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个国策也不是不能改。
蒙古铁骑虽然厉害,但血肉之躯怎么抵得上火器?
之前大清一直与蒙古联姻,多半是为了依靠蒙古骑兵抵挡鄂罗斯人和漠西蒙古,如果大清自身的军事实力够强,那蒙古本就是大清的领土,又何须公主来守国门?
他要是没记错,将来他会有二十几个弟弟,其中不乏十四阿哥胤禵这样的猛将。
有这么多兄弟在,又为何偏要牺牲公主们的一生呢?
他的姐姐妹妹都是自小娇养着长大的,即便再学好骑射,依旧很难习惯孤身一人在草原上的生活。
万一那些蒙古额驸们起坏心,她们又如何自保?
历史上的和亲公主们,最终可没活下来几个!
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姐姐妹妹要被渣男欺负,胤礽就非常恼火。
“朕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康熙在胤礽面前素来不遮掩,“公主远嫁本是为了安抚蒙古人,若不嫁公主,那宫里就得多进几个蒙古嫔妃。保成,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宫里会变成怎么的境况?”
胤礽认真思考。
如果康熙开了蒙古嫔妃入宫的口子,那蒙古人想要的,应该就不仅仅是将女儿送进宫那么简单了。
毕竟太皇太后来自蒙古,皇太后也来自蒙古,那皇后是不是也该来自蒙古呢?
康熙若是要以此安抚蒙古,那就不可能不让蒙古嫔妃们生孩子,如果将来宫里多了几个有蒙古血统的阿哥,那蒙古人会不会又要觊觎太子之位了?
这么多年来康熙死守着不肯让蒙古人染指后宫,即便是选秀不得不选进来的蒙古秀女,亦是出身不高,只是庶妃,没有位份也没有宠爱,自然不会有孩子。
也正是因此,如今蒙古对大清朝局的影响力已经降到了最低,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镇守北关而已。
“阿玛,我知道咱们北边的国境线很长,又隔着整个蒙古草原,想要驻军镇守,十分困难,但事在人为。就算蒙古大部不肯低头,但只要我们给出的好处够多,自然会有小部落愿意为大清效力,我还是觉得,火炮比公主,更能震慑蒙古人。”
胤礽认真道,“当然,我也不是说就要断了满蒙联姻,额驸可以是蒙古人,但却不一定非要公主远嫁,按规矩招额驸入京开府就是了。”
让公主和额驸住到京城里来吗?
康熙思索了一会儿:“的确有这样的先例,咱们以前跟三藩联姻之时,便是额驸入京的。”
也正是因为他当年果断处决了吴应熊父子,才叫吴三桂后继无人,加快了平定云南之乱的进程。
如果选出来的额驸是蒙古诸王的子孙,并不需要统领部族,倒是当真可以叫他们先入京,等将来需要承袭爵位之时,再回去便是。
“这事儿朕知道了,等过两年同蒙古会盟的时候,朕会跟蒙古诸王商议,”
康熙应承道,“不过若是选中额驸需要统领部族,还是得公主嫁过去的,但成亲以后,公主也可以带着孩子回京小住。”
后面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公主们有了子嗣之后,便可以跟额驸分居了。
因为公主的子嗣便是未来的部族继承人,康熙自是希望他们能在京中长大,这样也会更加亲近于大清。
而公主生下子嗣便算是完成了使命,若是夫妻不和,那康熙也不会勉强闺女必须留在草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毕竟如今最年长的大公主也才十二岁,总得六七年后,才能出嫁。
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相比于让公主按制远嫁,要稍微麻烦一些。
若是胤礽不提,康熙也没多想,按制办事就是了,但胤礽纠结,那他也不介意稍微操点心。
说到底,是因为胤礽心疼姐妹,愿意与公主们多亲近,才叫康熙也多疼爱闺女们几分。
这些年嫔妃们接连有孕,阿哥公主越来越多,康熙对于更小的子女们,远没有对胤礽那般在意。
也就是四阿哥因为佟佳贵妃的缘故能多见康熙几次,其他阿哥们,一个月也见不上一面,又何谈疼爱?
更不用说公主们了。
好在还有胤礽在。
胤礽不忙的时候,很喜欢去瞧瞧自家的小包子们,就算如今他大了,不好往后宫里钻,也会时不时借着太皇太后的名义,叫奶娘抱着弟弟妹妹们到慈宁宫来相见。
也是因为他总在康熙面前念叨这些,康熙才对儿女们更多了些了解,说起阿哥公主们的性情喜好,胤礽可比康熙熟悉多了。
“大姐姐估计是不愿意留在京城的,她之前就说了,想挑个小部族的台吉,才好自己掌权,”
胤礽闭着眼睛念叨着,“二姐姐是不愿意去草原的,她性子弱,只怕去了会被欺负,阿玛帮她选个能跟她进京的额驸吧。”
“三妹妹看着柔弱,但却是极要强的,总说自己能处理一切,不用我担心。可她身子弱啊,我还是不放心,不管嫁到哪里,得给她多带几个太医才行。”
“四妹妹虽然小,但却是个厉害的性子,不过还是等她长大了再看吧,万一还会变呢?”
说着说着,胤礽便渐渐沉入了梦乡。
康熙听到胤礽微弱的小呼噜声,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都困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姐妹呢,倒是真的比他更重情。
将来该给保成选个什么样的太子妃,才能配得起他这般贵重的人品呢?
京城里虽然养着几个家世合适的秀女,但康熙总觉得,她们配儿子,还是少了点什么。
至于石英儿,康熙只是玩笑罢了,未来的太子妃该是端庄贤良的,怎么能满心想着当女将军呢?
这样的女孩儿即便是给儿子做侧妃,康熙也不乐意。
这一路上,还是别叫他们多相处了吧?
儿子太纯善,可千万别被带坏了。
康熙跟石夫人的想法完全不同,故而这一路上两个人也是鸡同鸭讲。
石夫人一心想着叫闺女和胤礽再多接触接触,看看性情是不是当真合适,若闺女真的愿意,那他们家便想办法求来个免选,成全闺女的心意。
石英儿年纪小没这么多心思,就是觉得胤礽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还特别有学识有耐心,所以很愿意跟他多聊天。
在胤礽眼中,石英儿就是个小丫头,正是最可爱的年纪,所以被石英儿缠着讲故事他也并不觉得烦,挺乐意的。
唯有康熙不愿意,霸占着马车不肯出去骑马,也不肯让胤礽去石家的马车,非得跟儿子大眼瞪小眼。
胤礽瞪不过康熙,举手求饶:“阿玛,之前主动邀请人家同行的人是你,现在一脸嫌弃的人还是你,你到底要闹哪样?”
康熙轻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去找那小丫头!朕可是说过的,除非你跪下来求朕赐婚,否则绝不会叫你成亲。”
胤礽故意眨了眨眼睛:“那我要是求了,阿玛您就答应?”
康熙:!!!
就说儿子被带坏了吧!
“不行,你不能随便求!”
康熙提高了声调,“必须得在朕给你选好的名单里面挑一个来求才行!”
胤礽嘻嘻笑着:“之前可没这么说过哦——”
康熙有一种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宝贝要被别人抢走的错觉,开启了碎碎念模式,非要胤礽承诺绝不会随便看上别家姑娘。
胤礽玩够了,才无奈道:“阿玛,您能不能别总是胡思乱想?石英儿还是个小孩子!我就是觉得难得有个小姑娘志比男儿,才多鼓励她些罢了。等到了盛京分开后,估计也再不会相见了。”
他们自是没有报出真实身份,而石家的身份十有八九也是假的,双方不过是一路同行的陌生人而已。
康熙想了想,儿子的话好像十分有道理,便也不再小气,放了儿子出去。
石夫人有心要让闺女和胤礽单独相处,故而在胤礽跟石英儿在马车里聊天的时候,她便出去骑骑马,倒是身手矫健,骑术精湛,并不比同行的护卫差。
一路上康熙时不时的便要停下来与村民百姓们聊聊,了解当地的民情,顺便买些特产之类的,石家人也不着急,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
一日因为白日里耽搁了行程,等天色渐晚的时候,他们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些距离,康熙便叫侍卫来问问石夫人,是连夜赶路,还是就近找个村子借宿一夜。
石夫人从马车里出来,看着黑压压的云,好似马上就有一场大雨,怕赶夜路危险,便决定就近休息。
侍卫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村落,他们出手大方,村长揣着银子笑得分外热情,将人让进了自己家。
康熙一行二十几人,一户人家自是挤不下的。
村长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康熙父子两个住,将家里闺女的屋子给了石家母女,自己则是带着妻儿去了妻子娘家凑合一夜。
侍卫们自是不可能离去,就在厅堂里打了地铺,石夫人见状,便叫石家的护卫跟着村长去另寻个住处。
这一路上她早就看明白了,康熙一行人武功极好,若是对她们有恶意,她们早就遭殃了,既是没有恶意,那她们便干脆承情到底,借着他们的保护,倒也安心。
乡野之地没什么好吃的,侍卫们将之前猎来的野鸡借着村长家的灶台炖了,又跟村长买了些土豆萝卜加进去,倒也香气十足。
康熙父子两个都不挑剔,跟侍卫们一样捧着炖菜就着饼吃,又叫侍卫也分给石家母女。
石夫人并不矫情,掰开饼分给闺女一半,母女两个也吃的香甜。
饭还没吃完,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
闪电划亮夜空,带来春雷阵阵,豆大的雨点打在房檐上,声音打得让屋里的人得更大声,才能听到彼此的话。
胤礽吃饭一向有度,虽然很香,但吃饱了也不再多用,放下碗筷跑到门口看雨。
院子里原本守着几个侍卫,也被大雨逼进屋来。
“你们也先去吃饭吧,这么大的雨,不会有人走动的。”
胤礽打发了侍卫们进屋吃饭,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托着下巴继续看雨。
今日没风,雨虽大,却并不会刮到身上,他又穿着披风,并不觉得冷。
不多时,有人从屋里出来,坐在了他的身边,胤礽侧头一看,却是石英儿。
石英儿看起来没有往日里活泼,撅着小嘴学着胤礽的模样托着下巴,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孩子不要总叹气,会长不高的。”胤礽开口逗她开心。
石英儿也不好骗,嗔怪的瞪了胤礽一眼:“二哥哥,我不是三岁了!”
康熙管胤礽叫小二,石英儿便顺着叫了一声二哥哥,倒像是真的兄妹一般。
“那你想不想跟我说说,你为何要叹气啊?”
胤礽继续问道。
石英儿又看向外面:“以前打雷的时候,阿玛都会帮我捂住耳朵,说那是老天爷在骂人,女娃娃不能听这个。我知道他是怕我害怕故意逗我玩,所以虽然我并不怕,却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每次都要磨着他陪我。”
胤礽饶有兴致的听她讲着,心道这也是个疼爱闺女的好阿玛。
“可是后来,阿玛去了边关,好久好久都没回来,就再也没有人帮我捂住耳朵了。”
石英儿又叹了一口气,“额娘说,阿玛是为了保家卫国,是英雄,可我却知道,额娘会想阿玛想的偷偷抹眼泪。所以我跟额娘说,我不想在京城待着了,我不怕边关苦寒,我要去找阿玛。”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母女二人会自己带着几个护卫往盛京去,想来是实在太过思念丈夫和阿玛了。
无论古今,军属总是很让人心疼的。
将士们在边关一身护国,而他们的亲人,也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很多。
想来石夫人是不想让闺女承受边关苦寒,才会独自留在京城里抚养闺女的,如今闺女大了,也想阿玛了,她便不管不顾的带着闺女来了。
对她而言,边关再苦,也比空落落的院子强吧?
“你阿玛肯定也很想你,”
胤礽宽慰道,“这下好了,你们以后都能团圆了。”
“嗯!”
石英儿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吸了吸鼻子,将差点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胤礽没看到她要哭的模样,以为她是冷了,便解开披风递给她。
石英儿摇了摇头,没有接过来,带着鼻音道:“二哥哥你自己穿好,别冻到了,我不冷的。”
胤礽瞧着石英儿还是个孩子,却不知道,在石英儿眼中,他个子不高又不健壮,整日里坐在马车里,瞧着就是身体不太康健的模样,十分需要重点保护。
“等到了盛京城,我让阿玛给你找好大夫,你好好吃饭喝药,定然能长高长壮的!”
石英儿如是说道。
胤礽:……?
石英儿见他不动,将披风拿过来,亲手帮他披好,然后又道:“二哥哥你别怕,等将来我当了将军,我来保护你!”
胤礽:……??
出来找儿子的康熙:……???
这小丫头是在撩拨他儿子没错吧?
就是这场景这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90章
康熙正欲出言将打破眼前这不太正常的一幕,却倏然听到一声尖锐的箭鸣。
他立时伸手将两个孩子一起拽进屋里,只听啪的一声,一支箭矢插在了门框上。
屋里原本闲散的侍卫立刻警觉起来,将康熙三人护在身后,其中四人翻出门外,四处查看。
大雨模糊了视线,看不清远处的情景,侍卫们不得不冒险爬上屋顶,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屋里的众人就已经听到了远处的喧哗声。
仿佛是有人在大声的呵斥,但却听不清到底在喊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屋顶的侍卫又翻了下来,在门口禀道:
“三爷,好像有山匪袭村,雨势太大看不清来人数量,奴才瞧着村民们已经出去迎敌了。”
山匪?
山匪为什么不找个月黑风高的时候,而是要在下雨天出来打劫?
胤礽第一个反应就是其中有诈。
按他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剧情,这时候很大可能是他们的行踪泄露了,有人假扮山匪想要趁机对他们动手。
胤礽的脑子里涌动着各式各样的奇葩剧情,什么侍卫中有内奸,石家母女是狐狸精变的等等等等。
康熙却是不慌,叫两个侍卫去外面先摸清楚情况。
侍卫们刚打开院门,石家的护卫就跑了过来。
他们住在村口的空屋子里,是最先发现山匪的,见山匪往村里射了箭,就赶紧跑进来保护石家母女。
这种时候,侍卫们自然不能放人进来,别说是石家的护卫,就是原本在屋里的石家母女两个,也已经被侍卫“请”进了内室,不让靠近康熙父子。
石家护卫自是不干,在门口跟侍卫们掰扯了起来,石夫人从窗口看到这情景,当机立断的高喊道:“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你们速去帮助村民击退山匪!”
她原本就觉得康熙这一行人身份不简单,故而刚刚侍卫们客气的“请”她们回屋的时候,她并没有不悦,反而觉得有人守在外面对她们母女而言更加安全。
此时山匪在外,更不能内乱,既然有人护着她们,那便叫护卫们去保护村民。
康熙闻言轻笑:“这石夫人倒是个懂事的。也罢,你们也分几个人过去,留两个活口问话,其余都解决了。”
康熙可没有胤礽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他敢将这些侍卫带在身边,就能确信他们不会有问题。
更何况不远处还有更多的护军暗中随行,听到这边的动静,估计也快到了。
屋里的侍卫又分出四个人来,往门外去跟先前的两个侍卫汇合,一起对付山匪。
鄂伦岱双眼放光,搓着手,跃跃欲试。
“你想去就去吧。”
胤礽看懂了,开口说道。
鄂伦岱咧嘴一笑,拿起刀也奔进了雨中。
“他哪来的这么重的杀气?”康熙有些不解。
当初在赫舍里府上捡到鄂伦岱的时候,他还是个浑身是伤的犟小子,虽有些痞气,却也只能算是个纨绔子弟。
这两年他一直跟在胤礽身边做侍卫,也算是养尊处优,按理说该养得性情平顺的才是,怎么如今瞧着,一身极欲嗜血的杀气?
“应该是以前在佟家压抑的太狠了,如今脾气养出来了,也需要释放一下心里的憋屈,随他去吧,他有分寸的。”
胤礽越是与鄂伦岱亲近,就越讨厌佟国纲。
鄂伦岱天性勇狠,若是自小经悉心教导,如今便是一员猛将,可佟国纲用鞭子硬生生压制住了他的勇,却叫他愈发的狠了,生生的养出一身不要命的狼性。
胤礽其实很担心鄂伦岱,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到了战场上,可能会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伤人伤己。
今日有康熙的侍卫看着,不会叫鄂伦岱胡来,故而胤礽便让鄂伦岱出去发泄发泄,希望他心中的憋闷能快些散去,以后遇事能更加理智。
远处从不断的叫骂逐渐变成了兵器拼杀之声,而雨势也渐渐变小,等拼杀之声停歇之时,雨也停了。
一直在屋顶观察的侍卫下来禀道:“三爷,外面已经都处理好了。”
康熙这才点了点头,大步往外走去。
“阿玛,我也要去!”胤礽连忙跟上。
康熙有些犹豫。
他刚刚只叫侍卫们留两个活口,只怕如今外面的场面会有些惨烈。
他还没做好让儿子看到这样情景的准备,他怕胤礽会惊惧害怕,万一吓得闹了病,可怎么办?
“阿玛,我想去。”胤礽又道。
康熙低头看向一脸坚定的儿子,叹了口气:“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侍卫们下手定然不会留情。”
胤礽明白康熙的意思,外面的山匪此时定然死伤惨重,康熙怕他会害怕。
可是康熙带着他微服而行,不也有让他亲眼见识一下世事的用意吗?
他既然想做好太子,便不能只当紫禁城里被保护得完美无瑕的瓷器,而该经历一下外面的风雨。
胤礽坚定的点头:“阿玛,我可以的。”
康熙不再阻拦,牵着他一起往外走。
万幸的是发现的及时,山匪都被挡在村口,村内除了零星的箭矢散落之外,再没有别的异常。
等到了村口,远远的就看到侍卫们拿着火把,围在路中。
见康熙过来了,侍卫们赶紧让开一条路,石家的护卫被挡在人后,好似有人受伤了。
鄂伦岱将手中染血的刀丢到一边,一脸兴奋的走过来相迎。
“三爷,小爷,是处理干净了,留了两个领头的,一问全招了。”
山匪也怕死,手下人都被杀了个干净,却几乎没伤到对面分毫,他们便是再蠢笨,也知道碰到硬茬了。
如今那两个山匪头领只想活命,自是知无不答。
“说是他们偶然遇到一伙红毛子,看着各个壮硕,便收归了麾下,今日是那些红毛子说趁着雨夜来袭村,大雨会掩盖痕迹,不容易被官府追到,他们才会在此时出动。”
鄂伦岱面露嫌弃,“这些红毛子看着粗鄙,没想到还有这些小心思,就是功夫不行,连要害都不会防护,让我一刀一个,全都抹了脖子!”
红毛子,鄂罗斯人?
胤礽有些意外。
这里还没到盛京,离边境线远着呢,怎么会有鄂罗斯人冒充山匪打劫?
康熙听罢后大步上前,亲自去问那山匪头领,胤礽也想跟着,却被鄂伦岱挡住了。
“小爷,您就别去看了,等会儿叫他们说给您听就是了。”
他杀人的时候很痛快,但如今却完全不想被胤礽瞧见。
不止是怕胤礽见到尸体会害怕,更担心会被胤礽看得他狠辣的一面。
他想做胤礽手中的刀,可却希望在胤礽心里他永远是那个闲散无羁的小表舅,而不是一个屠杀人命的刽子手。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但却也不知该如何调节。
“那些山匪,杀人了吗?”
胤礽看着鄂伦岱问道。
鄂伦岱点了点头:“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杀了两个村民,伤了不少人,所以我们才会毫不留情的。”
“既如此,你怕什么?”
胤礽又道,“他们若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落草为寇,那他们便是袭村也只会抢劫,而不会故意杀人。这里是村口,周围并没有什么值得抢的东西,可他们却毫不在意的屠杀村民,可见雨夜袭村不是为了抢劫而是为了屠村。既如此,你杀了他们便是应该。”
他不是圣人,没有不计对错庇佑苍生的神格,他只知道这些鄂罗斯人私自越过边境进入大清国境,冒充山匪屠杀大清百姓,本就是该死。
别说鄂伦岱是奉命行事,便是寻常大清子民遇到此事出手杀人,也该被称一句义士。
“鄂伦岱,我从没不准你杀人,只要你刀下之魂具是真正该死的人,你就没有任何错,”
胤礽仿佛看穿了鄂伦岱的纠结,直言道,“我从没将你当成圈养的羊羔,你也不用担心我见到你的真实模样会害怕,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让他过来吧,”
康熙在鄂伦岱身后开口说道,“带着大夫呢,无妨。”
胤礽:……?
他刚刚这么正义凛然的慷慨陈词,他阿玛不说说点什么他该长大了之类的激励之言,只觉得他会被吓病了?
哼,也太小看他了,他以前看过的恐怖片多的很,他才不会害怕!
胤礽怒瞪了拆台的臭阿玛一眼,赌气的直直往前,然后在看到堆在一起的奇形怪状的尸山之时,呼吸一滞,转头就往回走——
算了算了,他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证明自己。
他不怕,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背后传来康熙和鄂伦岱低沉的笑声,胤礽脸色泛红,低着头往前走,却是差点撞到了人。
他一抬头,却是石英儿。
她们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胤礽下意识的就想去挡住石英儿的目光,怕她看到前面的尸山会吓到,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石英儿撸了撸毛。
“二哥哥不怕哦,你躲在我后面,我帮你挡着!”
胤礽:……?
石英儿越过胤礽,好奇的巴望了一眼,却是面色不变,当真挡在了胤礽的前面。
康熙见状挑了挑眉——
这丫头倒是真的有点胆色,看来她口口声声说要当大将军,不止是说着玩的。
再去看石夫人,竟也是毫无惧色,甚至还有心思去关心石家护卫的伤势。
康熙对着身边的侍卫低声道:“去叫跟着的护军过来将这儿收拾干净,再跟着那两个山匪去他们老巢,将剩下的鄂罗斯人都拿住好好审问一下。”
侍卫应声正要去,又被康熙叫住。
康熙看了一眼正试图帮护卫包扎的石夫人:“叫人查清楚石家的来历。”
之前一直以为是汉八旗里的那家亲眷,可如今瞧着这母女两个处变不惊的模样,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石夫人十有八九是跟着上过战场的,而石英儿应该也是在军营里待过,见过血腥的,否则普通旗人,也不会如此淡定。
若这丫头出身不错的话——
康熙在心里将石英儿与京城里养着的那几个太子妃人选对比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
不行,便是出身再好,也当不得太子妃。
不过若是保成喜欢,给他做个格格,倒也不是不行。
胤礽自是不知道他家阿玛内心戏多足,有了石英儿这么一打岔,他刚刚心头泛起的恶心也消退了,便大着胆子跟石英儿一起上前。
石英儿本就是个活泼的姑娘,这段日子同行下来,跟侍卫们也熟悉了,毫不羞怯的直接上前去问情况,侍卫们担心她一个小姑娘会害怕,询问的看向胤礽,胤礽一脸诡异的点了点头——
是丫头胆子大得很,他完全相信,现在要是有个没死透的扑腾两下,她都敢上去补一刀!
见胤礽同意了,有口齿伶俐的侍卫便蹲下来给他们讲刚刚与山匪对战的情况。
就像胤礽所言,这些所谓的山匪,完全不是冲着劫财来的。
他们刚到村口就二话不说砍杀了守村门的人,村民们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还没说上几句,他们中就有人开弓射箭。
幸而天黑雨大,难以瞄准,村民们倒是没有太大伤亡,而且此地已在关外,民风彪悍,村民们见状也操起出来时顺手拿得锄头之类的家伙,冲上去与那些山匪打作一团。
山匪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身手,等侍卫们过来的时候,就像是鄂伦岱所说的那般,一刀一个,将所有红毛子都送上了天。
“刚刚问过村民了,杀人和射箭的都是红毛子,那两个山匪头领曾出言劝阻,但却完全拦不住,那群红毛子,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见人就砍。”
胤礽:……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鄂罗斯人,本来就听不懂?
算了,管他能不能听懂,既然敢来大清杀人,就不算死得冤枉。
此时避到屋子里的村民们也陆续走了出来,村长脸上带着伤,对着康熙等人就跪了下去,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村民们也都跟着拜谢,康熙赶紧将村长扶起来,侍卫们也都纷纷去扶村民。
“恩公啊,要不是你们出手,今日我们都要丧命在那些红毛子手里了,”
村长满脸劫后余生的侥幸,“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官府说天下太平,大清一统江山,可这些红毛子却没人来管。咱们附近有个村子上个月就是被红毛子给抢了,死了好些个人,官府说要剿匪,可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不今日就抢到我们村来了么!”
康熙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他原以为这些鄂罗斯人是刚摸进来,趁着官府没有发现才敢肆意抢掠,没想到竟然之前就已经做过案,官府也已经知道了,竟然还能任由他们横行!
这里地处北京城和盛京城之间,正是大清兵力部署最多的地方,就算官府的人手不够,也可以向各处兵营求助,就这么点乌合之众的鄂罗斯人,也能在大清领土上放肆?
简直是在丢整个大清朝的脸!
“老伯,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山匪来打扰你们了,”
康熙沉声道,“我带了大夫,叫他们帮受伤的村民治疗,这里有些银子,给不幸遇难的村民家里吧。”
侍卫闻言上前将两锭银子交到村长手中,村长赶紧推辞:“这可使不得!你们救了我们全村,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是。今夜你们先好生休息,明日别着急走,我们村摆宴席招待你们!”
康熙拿过银子亲手塞给村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而已,钱不多,这是想帮帮那两家人。你放心,明儿我们不走,会联系官府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再离开的。”
康熙知道村长的顾虑,这里平白死了这么多人,知道的是山匪,万一碰到什么不讲理的,说这村子杀人怎么办?
他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彻底处理好了,不留后患的。
村子闻言心安了,他知道这一行人不缺银子,便不再推辞,接过了银子,只道:“那我就替他们谢过恩公了。”
死的两个都是壮年男子,是家里的顶梁柱,都有一家子的孤儿寡母,不知道今后要如何是好。
村里人肯定是要帮着些的,但大家都不容易,拿不出多余的钱,有了这些银子,他们也能过得没那么艰难。
事情已了,康熙命侍卫们帮着将太医处理好的受伤的人各自送回去,然后便拉着胤礽返回了住处。
此时天已经彻底放晴,夜空中能看到繁星点点,一片静谧。
胤礽没有困意,不想睡觉,康熙便带着他坐在院子里,等侍卫们都处理好回来。
石家母女两个也跟着回来了,石英儿想过去跟胤礽说话,却被石夫人拉回了屋子里。
至此时,石夫人终于彻底意识到了康熙等人的身份到底如何。
敢让侍卫毫无忌惮的出手杀人,绝不是普通的贵胄,十有八九是有爵位又有实权的宗室。
甚至可能是亲王之尊。
当今皇上的两个亲兄弟裕亲王和恭亲王好像都与这位金先生年纪差不多,听说御驾正在往盛京去,难道是哪位亲王带着小公子后面跟上来的?
毕竟明面上康熙的御驾还在前行,石夫人自然是想不到竟然会有个皇帝会带着太子偷溜。
她倒不是怕了,只是原本想要结亲的心思歇了。
若这小公子当真是亲王家的公子,又这般得宠,将来定然是要承袭爵位的,她闺女什么性子她最了解,决计不适合困在王府里做那端方贤惠的王妃娘娘,既如此,还是别叫他们再多接触了。
石英儿不明白她额娘的心思,奇怪的问道:“额娘,你早上不是还跟我说,叫我多跟二哥哥说话吗?为什么现在又说叫我不要再去打扰他?”
石夫人摸摸闺女的小脑袋:“乖,听额娘的话,他们出身尊贵,不是咱们能攀附的,额娘不想你被困在王府里跟别的女人抢男人,额娘希望你能过你喜欢的日子,哪怕是艰难些也可以。”
石英儿不太懂,但却相信石夫人,并没有非要强求,只是叹了口气:“我答应过要保护二哥哥的,难道要食言了吗?”
石夫人轻笑:“傻闺女,人家什么那么多厉害的护卫,哪里需要你来保护?快脱了衣裳睡觉吧。”
院子里,康熙也在说石家母女。
“我瞧着石家人来历不凡,石是瓜尔佳氏的汉姓,石夫人说她夫君是三年前从京城调来盛京的,那便该是正白旗一脉,”
康熙极其敏锐,“若说这一脉有什么姓石的人物——我记得豫亲王家的郡主额驸便是姓石,他们的儿子娶的好像也是宗室女。”
胤礽怀疑的看向康熙:“阿玛,您会不会想太多了啊!”
哪就有那么巧,他们在路上随手捡的母女正是连康熙都能记住的人家?
若石夫人当真是郡主的媳妇儿,又是宗室女,能自己带着闺女和几个护卫就往盛京跑?
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不靠谱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