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丽景轩。
厅内的桌上重新摆满了膳食,另外还有一个白瓷酒壶,两个白瓷酒杯。
雍正手指轻轻往后摆了摆,一旁服侍的宫人都退下了,房门一关,整个屋子只剩下他和苏沐瑶两个人。
苏沐瑶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窗边,直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换她眼皮颤动了一下。
雍正一撩明黄色下袍,坐在椅子上,冷声道:“过来。”
他带着上位者通常对下位者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
苏沐瑶捏了捏发汗的手心,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晚的他太过危险,让她莫名的想要逃离。
可是,她能逃到哪儿去呢?
外面都是他的人。
她暗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坐到了桌边另一张椅子上。
雍正斜睨了她一眼,发出一声轻嗤,似乎在嘲笑她对他的言听计从,不敢反抗。
“吃饭。”
这是第二个命令。
这件事,也没有必要反抗他。
苏沐瑶慢吞吞的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咀嚼着。
雍正也不着急,在旁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直到看她吃了大半碗米饭,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苏沐瑶面前,淡淡道:“把它喝了。”
苏沐瑶接过去,拿在手里,却不肯喝。
雍正道:“怎么?你怕这酒里有其它名堂?”
苏沐瑶抿了抿唇,她确实怕,今晚的雍正太不正常了,但她没想到雍正会直接把这点给点出来。
雍正一晒道:“对你?呵,不需要。”
他这样一说,苏沐瑶便放心了。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她喝过几次,从没醉过。
除了那次喝的太后赐的酒,那酒里加了东西,她才会“一杯倒”。
苏沐瑶将酒杯放在唇边,缓缓的喝完了。
雍正提起酒壶,将另一个酒杯也倒满了,挪到她面前桌上,吩咐道:“把这杯也喝了。”
苏沐瑶依言照做。
看她将两杯酒都喝完了,雍正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等了没多久,苏沐瑶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热……
如果说是因为喝了酒,那倒不会。
因为她神智很清醒,她清楚的知道雍正在旁边,所以没有顺从自己的本能,直接去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帕子擦了擦汗,往窗外看了一眼。
奇怪,这几天断断续续的一直在下雨,平日到了晚上,还会有些冷,今天怎么会觉得这么热呢?
不但有些热,她还觉得身子发软,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
她扶着桌沿,想要起身去开窗户,刚一动弹,差点软倒在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
苏沐瑶抬起眸子,看清雍正的脸,他脸色很平静,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热气影响。
终于,她恍然。
“胤禛,这酒……”
他方才骗她的,酒肯定有问题。
雍正冷嗤一声,像是在嘲笑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他打横抱起她,进入内室,抱着她,靠坐在床沿上。
知道她现在热极了。
一只手“好心”的帮她解开衣襟扣子……
换来她一声惊叫……
“不要!”
他以前再怎么样,都很温柔的,可这一次,动作毫不客气,让她有些难堪。
苏沐瑶想要反抗,偏偏身体直发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就连声音,也软软糯糯的,丝毫没有攻击力。
她几乎清醒的,在看自己被这样“玩弄”。
雍正贴着她的耳边,很恶劣的问道:“被人骗的滋味怎么样?”
“嗯?好受不好受?”
苏沐瑶偏过头,试图逃避。
雍正却不准,他一手扯开她的衣襟,让她做出一个更耻辱的姿势,将她正对着抱坐在自己大腿上,冷冷道:“朕赏赐给你的那些东西呢?怎么不用上?”
苏沐瑶感觉这个姿势很羞耻,皱着细眉,推着他的肩膀,想要逃开,却被用腰带束缚住双腕,胳膊被迫环在他的脖领上。
他又托了托她的腰,让她贴的更近一点。
语带威胁道:“不回答?你还想不想让你那几个宫女活命了?”
她问苏培盛的那句话,成了他抓住的把柄。
苏沐瑶又惧又气,闭着眼,颤抖着声音道:“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雍正邪恶道:“那个肚兜,不喜欢吗?”
还肚兜,根本就几片拼接在一起的布料,什么都遮不住。
苏沐瑶咬牙道:“不喜欢。”
“呵~”
一声冷笑,雍正神色普通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低声命令道:“睁开眼睛。”
苏沐瑶只好睁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不安的颤抖着。
她现在明白,今天晚上,她是无论也逃不开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还敢说不喜欢……”
他和她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对她的身体已经了如指掌……
她即便心里逃避,但还是因为他的触碰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她又懊恼又羞愧,挣扎着,但因为没力气,说是挣扎,其实更像磨蹭,倒像在催促他一样。
“老十四能给你这样的感受吗?”
“他碰过你没有?”
“想不想让他来看看,你这副样子?”
他一边说着,修长的中指滑过她光滑白皙的腰身……
“不要!放开我!”
他是想看她崩溃沦落的样子……
可拒绝却拒绝不了。
苏沐瑶实在受不了,扬起脖子……
…………
苏沐瑶根本不知道这一晚她是怎么过的,及至中午醒来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身上竟发生了那样邪恶荒淫的事情。
以至于,她觉得丢人的要死,恨不得永远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
雍正不许她躲着,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她意识到,他才是那个和她最亲密的人。
她什么样子,他都见到过。
而老十四,什么都不是,只能靠边站。
苏沐瑶不肯起床,雍正直接用被子将她裹了,抱到餐桌前:“吃饭。”
苏沐瑶忍着气,道:“我要穿衣服。”
雍正道:“吃完再穿。”
说着,又非常可恶的威胁上了她。
“莫非你想再经历一遍昨晚的事?”
“或者说,你是要朕嘴对嘴喂你?”
苏沐瑶愤愤的瞪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筷子。
吃完饭,他又把她抱到床上……
一连三天,除了正常的生理活动,剩下的都是在做那种事,换着花样的做。
雍正为了折磨报复她,不惜罢朝三日……
直到她含着眼泪,实在受不了的求他,才放过她,临了,还威胁道:“今后你就乖乖的待在丽景轩伺候朕,若敢起别的心思,老十四、还有你的那一干宫人,没一个能活命。”
他还是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
整日被囚禁在这里,苏沐瑶快疯了,幸好一个月后,雍正看她身子有些清减,神色也总是郁郁不乐,终于肯大发慈悲,将云墨、彩蝶她们放回来,继续伺候她。
只是,这次关着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五个。
云墨犹疑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沐瑶从床上坐起,坚定道:“逃,一定要逃。”
她才不要一辈子,被人囚禁起来。
但在逃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完成。
太后已经死了,十四王被判了终身圈禁。
但还有严嬷嬷、皇后乌拉那拉氏,她们害了她之后,就想脱身,怎么可能?
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她们拉下水。
只是,这件事少不得还得靠雍正。
想到这里,苏沐瑶胸口憋着的那股气更厉害了,他这么对她,她还得做小伏低的央求他……
果然,在古代就没有一天顺心的。
这晚,雍正忙完国事,照例冷着脸来了丽景轩。
停在门口,问侍卫道:“今天怎么样?”
这段日子,她不敢和他直接对着干,就折腾自己,总是不好好吃饭,身子都瘦了,看的他又恨又心疼。
所以才让人把那几个奴才放回来,继续服侍她,也让她有一个缓解的空间。
苏培盛听的无奈:既然皇上您心疼,就不要使坏折腾人家。
贵妃这次是踩到雷点上了……
可是,皇上既然打算继续和人家过,总得妥协让步。
被关起来还不算,一晚上叫水四五次,直到天亮方歇,贵妃每次起来时,眼睛红通通的,嗓子都哑了。
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
要他说,皇上这口恶气也该出的差不多了。
万一真把贵妃熬出病来,到时候您又该怎么办呢?
但这话他只能在心里说,皇上这段日子心情极度差劲,要不小心,这战火烧到他头上就糟糕了。
侍卫回道:“娘娘今日心情好多了,比昨天多吃了一碗饭,午后还要了糕点。”
雍正点点头,知道她转变的原因,是服侍她的那几个宫人回来了。
他总算放了心。
但紧接着,那股子熊熊燃烧的怨愤又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了。
他把她当宝贝似的,极尽小心的爱护,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结果呢,连几个奴才都比不上。
他就是一场笑话。
雍正推开门,冷声道:“你们都下去。”
云墨她们看这样子,怕自家小姐出事,有些犹豫。
苏沐瑶向云墨她们使了个“你放心”的眼色,云墨她们才出去了。
雍正看在眼里,轻笑道:“她们对你倒忠心。”
他语气平平静静的,嘴边带着笑,目光却极具压迫感,眼眸微微眯起,像鹰一般锐利的审视和捕捉她的神色变化。
苏沐瑶知道,他越在意一件事,越是表现平静。
这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预兆。
说不准,她一个点头,一句话,他就彻底爆发了。
第112章
苏沐瑶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圈倏然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
背影可怜巴巴的。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雍正从没见她掉过眼泪。
一下子,自己慌了手脚。
快步走过去,坐到跟前,将她身子扳过来,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神色还是不好看,但语气明显轻缓了很多。
苏沐瑶咬着下唇,垂眸不说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难道有人欺负你不成?”
“还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问到最后,都有些急了。
“你再不说话,朕就、朕就让人把你那些奴才拉下去通通杖毙!”
威胁的话一出,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杏眸中滚落。
苏沐瑶吸着鼻子,淌眼抹泪道:“我……我难受!……”
顺势把头埋在他肩膀上。
雍正哪里受得了她这副样子,心疼的快碎了,什么都管不了了,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哪里难受?”
说着,又要去抚摸她的额头。
“不用你管!”
苏沐瑶见雍正上当了,做出倔强赌气的样子,拨开他的手,倒在床上,卧在枕头上,手捂在唇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啜泣着。
她头一回用这种伎俩拿捏人,还有些生疏,怕露馅,所以不敢正面对着他。
但实际上,雍正关心则乱,一点儿没看出来不对,也许,凡是女人,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一旦运用起来,男人只能束手无策。
苏沐瑶要说身体不舒服,雍正还能去请御医,可她说心里不舒服,他就没其他办法了……
只能靠哄。
他斜坐着靠过去,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道:“朕不管你,谁管你呢?难道你还指望着老十四?”
一提老十四,他的语气又加了几分危险。
苏沐瑶这会儿不敢乱说话,转过身,含着眼泪,哽咽道:“你答应我的事……都没做到……欺负我的人……你也不管……你还帮着她们欺负我……让宫里的人都来看我的好戏……你哪里靠得住了……”
“胡说!”
她还未数落完,雍正就听不下去了,一时气笑了,她要说他这段日子对她很过分,他承认,那是她活该,但要说他骗她,帮着别人欺负她,那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
“我没有胡说……”
苏沐瑶瞪大眼睛,作势要去撞床柱子,道:“我,我活着也没什么盼头……我不活了……”
一把被雍正抱住,压在身下。
他紧紧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道:“你少跟朕来这一套,你要是敢自尽,你这满宫里伺候的人,一个也甭想活!”
她好像有些过头了。
“哭”和“闹”挺管用,“上吊”不太行,反会把他的脾气给激起来。
苏沐瑶也不撞柱子了,变得安静下来,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声音弱弱道:“胤禛,我想喝水。”
雍正看她似乎累了,去桌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扶着她喝了小半杯,又去用温水拧了一条毛巾,帮她擦了擦脸,问道:“舒服点了没?”
苏沐瑶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给他让了个位置。
天色已晚,是该休息了。
雍正脱了外袍,上床把人抱在怀里,温温软软的身子一入怀,他心里瞬间安定了下来,喟叹了一声。
苏沐瑶轻声道:“你打算一辈子这样关着我吗?”
雍正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勒的她都有些疼了,他才稍微松了松力气,沉默了半晌,道:“你向朕认个错,说你回心转意了,以后会好好的跟朕过日子……”
“你就放我出去?“
“嗯,不过肯定不能像从前一样,以后你的衣食住行,朕都会派人安排。”
也就是,会派人看着她的意思。
那她以后逛个御花园,后面还得跟着乌泱泱一堆人。
凭什么?她也是有人身自由权的。
苏沐瑶眉头一拧,好险没说出心里话。
跟一个囚禁了她大半个月的古代皇帝讲人权,那不是纯纯自己犯傻吗?
苏沐瑶忍了这口气。
雍正怕她误解,他从此不肯对她好了,补充道:“只要你诚心悔过,朕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好。”
苏沐瑶没说话。
雍正顿了顿,又道:“你方才说,朕骗你……”
苏沐瑶这才有点反应,撑了撑身子,看着他,道:“皇上不是说,要封我当皇后吗?”
“嗯。”
苏沐瑶道:“我现在背负着谋害太后的嫌疑,怎么当皇后?”
雍正道:“这件事,朕从没怀疑过你。”
“可是,你也没有说要帮我洗脱嫌疑!”
“反而把我关起来,折磨我、欺负我……”
“而且,从头到尾也没给过我辩解的机会……”
苏沐瑶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热汽化成水珠,在眼里打着转。
这会儿是真伤心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来到古代后,先是挨饿受冻,好不容易生活好起来,又被皇帝给看上了,她和太后无冤无仇,太后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利用她,再然后,还有舒舒觉罗·诺萱、郭络罗·金珠……
现在还有皇后乌拉那拉·景娴,恨她不死,网罗各种事宜,将她和十四王编排在一起,让雍正起疑……
她招谁惹谁了。
她凭什么要认错?她有什么好悔过的?
她又没有帮着十四王谋害他的性命,她只是不想怀孩子,对他没那么上心……
可她也没给他什么承诺啊。
当初在一起,本来就是他逼她的。
她迫于权势服从他,他凭什么以为只要对她好,她就得爱他?
别说她和十四王没什么事,就是真有事,真给他戴绿帽子,那也是他活该。
苏沐瑶越想越气,若不是雍正看上她,她现在还在乾西四所过她安安生生的养老日子呢,闲时去和陈太贵人她们打打牌、聊聊天,困了就睡一觉。
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全是雍正害的。
“胤禛,你就是个混蛋!”
她想理智也理智不了了,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再也不想理他了。
顿时,雍正脸色不好看了,她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将他的尊严脸面放在地上摩擦,他不计前嫌,肯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雍正面子上挂不住,心里不禁恼火,一把掀开被子,正要说几句难听话,刻薄她和老十四,对上她红通通的泪眼,又吞了回去。
俯身用力堵上她微微嘟起的红唇,撬开贝齿,用抵达喉腔的力道,狠狠的吻着……
苏沐瑶被亲的难受,想要咳嗽,却咳嗽不出来,气的用手去掐他胳膊,可他胳膊上的肌肉太硬实了,她又从来不留指甲,根本掐不动。
反而雍正把这当做一种催促的信号,亲的更肆无忌惮了。
没办法,她只好换了一种方法,用手去拍打他的肩膀,又用腿去踢他……
雍正身子一避,只好先放开她。
她这是要废了他吗?若不是他躲闪的快……
他刚一放开苏沐瑶,一个巴掌就冲他脸直扇了过来。
“啪!”
寂静的内室中,这声脆响格外清晰。
苏沐瑶扇这一巴掌,纯属本能反应,等扇完之后,自己却楞住了,对上雍正铁青的脸色,她猛然后怕起来。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完了。
她这是……疯了吗?
居然敢扇皇上。
本来想用“眼泪攻势”,让雍正替她出手查清事实,结果呢,她把事情弄的越来越糟了。
感觉脖子阵阵发凉,苏沐瑶忍不住往被子里一缩。
室内静的连雍正沉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苏沐瑶感觉到他躺在了自己旁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
“铛~铛~铛~”
外间挂着的西洋钟表打破了寂静,已经到子时了,床边高凳上的蜡烛也灭了。
室内漆黑一片。
苏沐瑶缓缓换的把身子往外面挪了挪,用食指试探性的挠了挠雍正的手心。
“走开。”
语气是极度的不耐烦,但并没有直接把她的手甩开。
苏沐瑶心里大约有了底,侧过身,又往外挪了挪身子,把头枕在他肩膀上,用手臂环抱住男人。
“不准你碰朕。”
雍正的语气还是很不好,带着冻死人的冷冽,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苏沐瑶一点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撑起身子,在他俊美的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柔软温润的触感让雍正呼吸骤停。
她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吗?
她以为他就这么好糊弄?
雍正眯了眯眼,一使力,翻了个身,将这个他狠极又爱极的女人压在身下……
扯开腰带,绑住她的手腕,系在床头。
苏沐瑶眼神茫然的看着他,其实他就算不绑她,她也不可能再扇他一耳光的。
但很快,苏沐瑶就明白,雍正为什么要绑她了。
他这是要惩罚她方才的过失。
她只是不小心打了他一耳光,他却要连本带利的在她身上索取回来……
第二日一早醒来,苏沐瑶浑身上下都是斑驳的吻痕,腰肢就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起床都有些困难,穿衣时,双腿一软,要不是云墨扶着她,她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不过,好事倒有一件。
太后的事翻案了。
严嬷嬷被判终身去给太后守陵,皇后乌拉那拉氏被软禁在翊坤宫。
第113章
是雍正帮她翻的案。
这也让她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话语权是由当权者”掌握的。
太后设计她时,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当天,在慈宁宫里只有她、太后、那个端药碗的小丫鬟,后来严嬷嬷和太医一起进来,查出太后的药里被放了风雨兰的毒。
那个端药碗的小丫鬟是直接人证,严嬷嬷和太医是辅助人证,物证有药碗碎片,以及乾西四所里种的风雨兰。
也就是说,整件事是人证物证俱在,根本无从辩驳。
但经大理寺第二轮审查后,整件案子完全大变样。
那个端药碗的小丫鬟翻了供,说她没看到贵妃在里头,是被皇后逼迫才那样说的。
给太后诊病的孙太医在狱里畏罪自尽了。
陈太贵人、徐太常在、瑞太常在、以及妙太答应几位先帝妃嫔,出来给苏沐瑶作证,说她那天早上跟她们在一起打麻将,且风雨兰这种花,在宫里很常见,她们宫里都有。
到最后,这个涉嫌谋害太后的屎盆子扣在了皇后头上。
乌拉那拉氏直接被气病了。
云墨、彩蝶她们闻言,都觉得大快人心。
皇上看来心里还是有她们小姐的。
这不,小姐一示好,皇上就立马心软了?
苏沐瑶想到昨晚那惊天动地的一耳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雍正怎么想,她不知道,不过能确定的是,告状还是有点用的。
一直以来,沉积在自己心里的一桩事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苏沐瑶反而有些茫然。
她坐在丽景轩院里的秋千上,静静的去思考这两年多发生的事。
其实昨晚上,她一股脑儿将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扣在雍正头上是不对的。
确实,她的很多麻烦都是雍正引来的。
但没有雍正,她在这宫里也不能平平安安的走到现在。
譬如说常雯儿,她当初纯粹就是没事找茬,雍正遇到了,让她闭门思过三个月,她才安生下来,后来也没胆子来找她的麻烦。
还有,原主的事,若不是雍正,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帮原主平反,也正是因为有雍正做靠山,舒舒觉罗·诺萱屡次想害她,都没有成功。
还有就是这次太后的事,是真吓人,若不是雍正,换成历史上其他的君王,或者换成电视剧里的四大爷,她估计都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
平心而论,雍正已经很好很好了。
对她也好,对百姓也好……
只可惜,她注定要负他了。
苏沐瑶的计划是:死遁,也就是假死脱身。
从此离开皇宫,自由自在,天高海阔。
但这个计划现在缺乏几个必要条件。
首当其冲的是,她得先从丽景轩走出去。
完成这点并不难,昨晚雍正已经开出条件了,她想出去,就得向他认错,保证自己悔悟了,以后会忘了允禵,好好的跟他过日子。
苏沐瑶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要不为了以后的“自由”,她就“虚情假意”一次?
苏沐瑶想着,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
一呢,是因为一直被雍正宠着惯着,她对他,从来就没有低过头,别说“虚情假意”的认错了,就是她真犯了错,在他面前,也不太能认得出来。
二呢,她觉得她没错,雍正仗着权势把她关起来,该认错的明明是他,凭什么她要越俎代庖?
可是这次,雍正的态度也很坚决。
他有能妥协的,也有不能妥协的。
时至今日,他对她的要求就这一个。
认错、服软、道歉、保证、一条龙。
她做到了就解除禁足,册封她为皇后……
做不到,那就关着吧。
他有足够的时间跟她耗。
苏沐瑶一番矛盾纠结,硬生生耗了两个多月。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头,已经是十一月份了。
天气冷起来,苏沐瑶换上了冬天穿的白狐皮大氅,走出房门,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给院子罩上一层白衣。
水生和来福拿着笤帚正在扫雪。
苏沐瑶招了招手,将他们两个叫进屋来。
丽景轩下面装着地龙,炉里还烧着金丝炭,屋里特别暖和。
苏沐瑶坐在暖炉边,旁边围着云墨、彩蝶、秋蕊、水生、来福五个人。
“我之前就对你们说过,在这宫里,我是待不长的……”
“现在我已经有了计划,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是出宫,我会给你们每人一笔足够你们下半辈子生活的银子,你们可以回自己家里去,或者在京都盘个铺子做点小买卖……”
“二是留在宫里,陈太贵人、徐太常在、瑞太常在、妙太答应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她们位份虽不高,但都待下人不错,你们愿意跟着谁,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说着,瞅了一眼云墨。
云墨往她身后站了站,态度很明显。
她肯定是要一辈子跟着自家小姐的。
苏沐瑶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惊讶,又看向彩蝶和秋蕊。
她俩对视一眼,双双跪倒在地,坚决道:“奴婢愿意一辈子跟随主子,主子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水生和来福也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只要主子不赶我们走,我们永远都不走。”
他们都是一个意思,这辈子跟定了苏沐瑶。
苏沐瑶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给他们分析厉害,道:“你们确定不用再想想?嫔妃私逃出宫是重罪,万一我出逃不成功,或者逃出去了,又被抓回来,到时候还会连累你们……”
“奴婢不怕。”
“奴才不怕。”
几个人异口同声。
看这样子,劝是没有用了。
苏沐瑶想了想,轻轻颔首道:“也罢,只要你们不后悔就行。”
她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三日之后,是我的生辰,虽说皇上现在还生着我的气,但我若提出生辰那天,去御花园玩一日,我想,皇上应该不至于拒绝……”
“云墨一直是我的贴身侍婢,她要是不在了,很容易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她得跟在我身边……”
“头一天晚上,你们四个分头行动,理由也是现成的,就说帮我准备寿宴……
“水生,你去找周德安,让他准备接应……”
“来福,你去找包町,问他要这些东西、火具、燃油……”
“秋蕊,你去趟陈太贵人宫里,跟她悄悄说一声……”
“彩蝶,你去乾西四所等候消息,接应大家……”
“等事情安排好了,你们就先一步出宫……”
彩蝶瞪大眼睛道:“那您和云墨呢?”
苏沐瑶道:“我和云墨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先听我说……”
“出宫之后,你们直奔永定门外的大杂院,如果事情没出差错的话,管叔和春兰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等到第三日晚上酉时,彩蝶,你和水生乘一辆马车候在西直门外,秋蕊,你和来福乘一辆马车候在永定门外,再让春兰和管叔在申时三刻,乘一辆马车在紫禁城外侯着我们……”
“如果看到一架装着横梁的四轮旧水车出宫,就是我们了……”
“等到京都一禁严,彩蝶水生你们往西,秋蕊来福你们往南,我和云墨、春兰往北行,走上大约半个月再一起绕道往东,一个月后,我们在沧州青县一家叫做平安茶馆的地方相会,到时候我再跟你们说接下来的事。”
“另外,你们和春兰、管叔说一声,如果到了酉时三刻还没等到我们,就先回去,在大杂院等消息……”
她简单利落的把每个人的分工说了一遍,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雍正三年十一月初七,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几天几夜。
昨天晚上,温香软玉,一夜温存……
因为心爱的人格外的纵容配合,雍正心满意足,清晨起身,抱着怀里人温软的身子,简直不想起床。
“从此君王不早朝”完全是他真实的心理写照。
但还是要上早朝。
雍正洗漱罢,穿好衣服,回头看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苏沐瑶,因为被窝很暖和,她的脸颊有两团红晕,好看的不得了。
雍正把手伸过去,想摸一下,但转念一想,她昨天累着了,还是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吧。
硬逼着自己又把手收了回去。
走出门口的时候,想到今天是她的生辰,确实该放她出去,也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关了她这些天,不仅她难受,他看着也心疼,想了想,叹了一口气。
终究,服软的还是他。
“以后,你们保护好贵妃的安全就行。”
也就是,解了苏沐瑶的禁足了。
“是。”
雍正去上朝了。
苏沐瑶直到晌午方醒,醒来后,房间里只有云墨一个人,她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样?”
云墨把铜盆放好,轻轻道:“小姐放心,一切顺利。”
苏沐瑶点点头,也不枉费她这一夜的辛苦。
没多久,该用午膳了,上完早朝的雍正又回来了一趟,陪着苏沐瑶用膳。
看到她身边只有云墨一个伺候的,皱眉问道:“其他人呢?”
苏沐瑶不动声色道:“我待会儿想去冰钓,让他们提前去安排了。”
“冰钓?”雍正忍不住道:“这么冷的天,冻着了怎么办……”
反对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苏沐瑶不满的目光,雍正瞬间不做声了,今天是她的生辰,他不应该违拗她的意思,何况,这么多天了,她想出去散散心,也是正常。
“那朕让人去龙潭湖看看,冰冻严实了没有?”
“不用,我用乾西四所新修的鲤鱼池就好。”
雍正转念一想,乾西四所东院里的那池子很浅,中间又有一个盖在水上的亭子,四面雕着镂子,糊着纸,能隔风保暖,显然比龙潭湖更合适。
所以也不反对了,提起另外一件事。
“你这里伺候的人太少了,朕让内务府再挑几个调教好的人来……”
“不要。”
“要。”
“那随便你吧。”
苏沐瑶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反正她今晚就要走了,答应也白答应。
第114章
雍正还有一大堆政务要处理,吃完饭就去养心殿了。
苏沐瑶带着云墨往御花园而来,身后还缀着一大帮侍卫。
做戏要做全套,她既然说了想出来散心,就不可能一直待在丽景轩。
云墨撑着伞,搀扶着她,轻声道:“小姐,小心路滑。”
“没事,”
石子路上的雪已经被扫过了,还撒了一层粗盐细沙,雪花一落上去就会融化,滑是不会滑了。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一处假山附近。
这里的假山都是由花石纲堆嵌雕刻而成,怪石嶙峋,大冬天上头积着一层雪花,还怪有意思的。
两个人放慢了步子,快要走过去时,忽然听到假山下面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声音,其中一个是齐妃。
她声音天生就大,说起话来,跟有个大喇叭放在嘴边一样,自动带有放大效果。
即便这会儿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们在远处也听的很清楚。
但另一个妃嫔是谁就不太确定了,好像是懋嫔,又好像不是。
只听齐妃说:“你知不知道,皇上最近推行了一个什么,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政策?”
懋嫔问道:“什么是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齐妃道:“这个你都不知道,从以前到现在,别说咱们大清朝了,就是前面的几个朝代,官员、地主都是免税的,这个政策一推行,官员地主通通都得缴税纳税,和平民老百姓一样了。”
懋嫔道:“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家里又不缺那点钱。”
“呦,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齐妃道:“我还告诉你,除了这个,还有几个跟缴税有关的政策,叫什么火耗归公,摊丁入亩……”
“那又是什么?”
齐妃道:“火耗归公,是说原来地方官收税的时候,会借着金银熔炼技术有损耗,多征收税款,现在不一样了,这部分耗损由国家统一计算摊派,以后谁想借着这个贪污钱款,是不可能了。”
“摊丁入亩更离谱了,原本咱们都是收人头税,现在把人头税给废除了,这部分税银加在地上,谁的地多,谁交的税就多……”
“皇上还让人去修《大清会典》,说要彻底完善国家的税务制度。”
懋嫔吃惊道:“那岂不是原该老百姓缴的大部分税,都要分到当官的头上了?”
“谁说不是呢?”
懋嫔连连咂舌,道:“那些官员,旗人地主能愿意吗?”
齐妃道:“不愿意又能怎么办?他们还能反了?也就是骂几句难听话罢了。”
懋嫔吸气道:“他们敢骂皇上?”
齐妃道:“他们不傻,骂皇上,被抓住就是死罪,所以他们骂的,都是皇上看重的人。”
“像孝懿仁皇后、怡亲王、还有丽景轩里住的那个狐狸精……”
听到这里,云墨忍不了了,就要上前跟她们理论,被苏沐瑶抓住手腕。
她对着云墨摇了摇头。
今晚就要走了,现在最好别生事。
云墨只得按捺住满肚子的火气。
懋嫔又问道:“那皇上就没说什么?任他们骂?”
齐妃道:“皇上杀了几个造谣的人,可又有什么用呢?他又杀不尽全天下读书的人,而且,这事皇上越掺和,越糟糕。”
“怎么说?”
“京都现在传的,怡亲王是佞臣、怡贵妃是妖妃,这你还听不出来吗?明君还是明君,只是被佞臣妖妃所惑,只要没了佞臣妖妃,天下就太平了。”
“可皇上要一味帮着佞臣妖妃对付他们,那皇上就成了昏君,皇上在史书上的名声也就毁于一旦了。”
懋嫔道:“要我说,怡亲王其实人挺不错的。”
齐妃道:“怡亲王没事,听说他已经称病告假,躲是非去了,他们总不能逮到王爷府去骂吧,话再说回来,朝里有不少官员是怡亲王的班底,他们奈何不了人家怡亲王……”
“那丽景轩里那个呢?”
齐妃洋洋得意道:“她就倒霉了,出身是先帝妃嫔,原本就惹人非议,家里又没什么人,一个李绳武,是个武将,还在甘肃那边,在朝中说不上什么话,近两年,皇上又一门心思的独宠她,前段日子,还传着她跟十四王牵扯不清,又有毒害太后的说法……”
“不瞒你说,这几天,朝里有几个死谏的老臣,跪在养心殿外,说要不处死贵妃,他们就不吃不喝跪死在那里……”
懋嫔笑道:“这样说的话,贵妃倒台不是迟早的事吗?”
齐妃笑道:“我早说过,她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云墨苦笑道:“这些事,皇上竟一点儿口风没跟我们透漏。”
苏沐瑶也有些感慨,她只知道雍正这几天很忙,却不知道这“忙”还跟她有关。
那个男人每次见到她,要么不正经,要么唇角带着笑,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朝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果这样说的话……
她看向身后缀着的一众侍卫,侍卫领头忙小跑过来,道:“娘娘。”
苏沐瑶道:“皇上跟你们怎么说的?”
侍卫领头道:“皇上让我们寸步不离的保护您的安全。”
原来,他让这些人跟着她,真有保护她的意思。
朝里风波太大,他怕有人会暗害她。
苏沐瑶紧紧攥着手心,压住心中莫名浮现的酸楚,语气平静道:“好了,我知道了。”
…………
冬季白天短、夜晚长,入夜很早。
刚到申时,天色就暗了下来。
云墨进了东院,看到苏沐瑶拿着钓竿坐在栏边,轻轻道:“小姐,都准备好了。”
苏沐看了看天色,大雪如搓绵扯絮般从天上洒下来,她有些不放心,问道:“不会起风吧?”
一旦有风,大冬天的本身就干燥,火烧着了,风一吹,很有可能会连累旁边其他的宫室。
那就非她所愿了。
云墨道:“没有,您忘了,钦天监卜算过好几次,这十来天,不可能起风的。”
“那就好,他们呢?”
她指的是那一帮跟着她的侍卫。
云墨笑道:“他们在乾西四所门口守着呢。”
苏沐瑶拍了拍大氅,站起身,叹道:“走吧。”
进了内院她的房间。
小太监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两人在屏风后快速的穿上。
到了外间,地上堆满了干燥易燃的柴火,得到苏沐瑶的示意,云墨将角落里的一个油桶拎过来,均匀的洒在了上头。
苏沐瑶又有些不放心,问道:“我房间里原来摆放的那些贵重物品……”
云墨笑道:“金银首饰早让周德安帮忙折了现,笔墨纸砚、瓷器真玩之类的,水生来福都给搬到前头那些空房间了,离的远着呢,不会糟蹋东西的。”
也就说,这个房间,以及连带的几个房间,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苏沐瑶望了望天色,目光中有些犹豫挣扎。
云墨催促道:“小姐,不早了。”
苏沐瑶点点头,结过她手里的拉住,手腕一转,扔到地上的干柴上。
“腾”的一声,火苗借着燃油蹿升半米多高。
苏沐瑶和云墨低着头,匆匆忙忙的跑到大门口,喊道:“着火了!快救火!贵妃娘娘还在里面!”
几个侍卫看到里头火光的颜色,慌了神,忙跑进去查看形势。
不久,就听一个侍卫在里头大声喊道:“快去拿水!救人!禀报皇上!……”
可乾西四所多长时间没人住了,根本没有储备水,东院倒是有个鱼池,但现在天冷,水面冻的邦邦硬,又不能直接开冰取水。
附近其他的侍卫、太监、宫女听到动静,打水的打水,拎桶的拎桶,救火的救火。
瞬间,乾西四所处乱成一团。
一片乱象中,听到陈太贵人不知何时来了,在门口急喊道:“水生来福!你们两个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打水救火!”
“是。”
苏沐瑶和云墨对看一眼,走出了乾西四所。
因怕别人发现身份,她们两个一直低着头。
宫道上,传来很多凌乱的脚步声,也不知道身边经过了谁。
走尽了宫道,不远处就是周德安安排的一大队空水车,宫里着了火,她们就可以借着取水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出宫。
苏沐瑶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而尖锐的惊叫,像是苏培盛的声音。
“皇上冲进火场了!快救皇上!”
苏沐瑶步子一顿,停在了原地。
云墨也听到了,担心的看向她。
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从此就是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可是,一旦往回走,她们也许就会永远被困守在这深宫中。
苏沐瑶闭了闭眼,轻轻道:“走吧。”
现在才雍正三年,历史上,雍正皇帝是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驾崩的,他至少还有十年的寿命。
不至于,不至于……
夜色中,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一辆又一辆的水车从紫禁城城门驶了出来。
出城门不久,最后一辆横梁旧水车离开了大部队,一辆蒙着天青色帐幔的马车停在了路上。
春兰掀开帘子,瞧了瞧四周,唤道:“小姐,云墨,这里!”
苏沐瑶和云墨从水车上下来,换上了马车。
马车上,有一早就准备好,给她们换的衣服。
赶着快要关城门时,这辆马车出了城。
苏沐瑶揭开车帘,望着逐渐远去的宫墙……
自她来到古代,已有三年,同样的大雪天,同样的夜晚……
可是这一次,她自由了。
第115章
怡亲王紧锁双眉,从内室出来。
太医院的一众太医都垂手在外面等着呢,为首的是太医院院使刘裕铎。
“刘太医,皇上什么时候能醒来?”
刘裕铎为难的看了看四周,叹道:“王爷,皇上这次昏迷,是因为冲进火场,被火木砸到背部,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引发感染,再加上皇上被从火场里救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当时有过量烟雾侵入肺腑……”
允祥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
“你就说,皇上的病情怎么样就行了。”
刘裕铎道:“高烧退了皇上就能醒来,只是,恐怕……”
他犹犹豫豫的,根本不敢说后面的那个词。
允祥听的心急如焚,催促道:“恐怕什么,你快说啊,想急死人不成……”
刘裕铎动了动唇,换了一个委婉的说辞:“皇上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病根,恐怕日后……日后就要看皇上的造化了。”
允祥眼前一黑,猛的坐倒在椅子上。
他不是傻子,刘裕铎的话他自然听懂了,也就是说,皇兄哪怕这次挺过去了,也会损伤寿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寿终正寝……
他撑着头,默了许久,声音沙哑,缓缓道:“本王知道了,你们尽心为皇上医治,”
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件事不要透漏出去。”
就算他不叮嘱,这些太医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雍正觉得自己经历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梦里,他就像孤家寡人一样,他爱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
孝懿仁皇后、老十三、接着是他的瑶瑶……
他的瑶瑶!
他醒来时,眼神恍惚了一下,才分辨出来他现在正趴在养心殿的龙床上,地上铺的金线撒红地毯,不远处是博古架,他身子刚一动,背部就传来一阵剧痛。
这阵剧痛也唤醒了他的神智,他蓦然想到了什么,撑起身子,扬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怡亲王不眠不休的在养心殿守着,这会儿正在外头处理朝政,听到里头的声音,他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坐在床沿上,松了口气道:“皇兄,你醒了!你要什么?我去取……”
雍正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喘着气,焦急道:“十三弟,贵妃,贵妃救出来了没有?”
他记得,自己冲进火场后,找啊找,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他的瑶瑶,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会不会,会不会……
他求救似的看着怡亲王,如一个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孩子,生怕从他嘴里传来噩耗。
“皇兄,您先别着急,”
怡亲王忙道:“您听我说,乾西四所的大火没那么简单。”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很残忍,一咬牙道:“贵妃娘娘恐怕已经逃出宫了。”
“出宫?”
雍正怔住了。
怡亲王看他反应还好,稍微松了口气,点点头,扶他侧身躺下,道:“您先让太医把脉,我再跟您慢慢说……”
“你现在就说。”雍正很坚持。
“好好好。”
怡亲王拗不过他,只得招了招手,让苏培盛把刘裕铎叫进来,一边把脉,一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他听。
苏沐瑶说是“死遁”,其实是借着一把火引发乱子,然后趁乱逃出宫去。
她从头到尾,都没想掩盖自己逃出宫的消息,因为她知道,掩盖是掩盖不住的。
原因有二:
第一,要达到真正的“死遁”,她得找一个身量和她相似、被烧的浑身焦黑的尸体,宫里有仵作,能查出死亡时日,所以这尸体还得是当天死亡、当天烧焦的。
这让她上哪儿找去?
第二,就算解决了上述问题,对于云墨、彩蝶、秋蕊、以及水生来福的无故失踪,也没办法解释。
难道还要给他们几个再安排几具尸体?
所以,她根本就没考虑过掩盖。
甚至为了保证自己在宫外的优渥生活,她把自己这几年的资产、份例全都拿出去变了现,然后卷款跑路了。
丽景轩、乾西四所里面,除了一些死物,连一两银子都找不出来,怡亲王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他打心底的同情自家皇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雍正听完,好半天不说话,眼神冷的像冰,简直要将整座养心殿冻住了。
怡亲王动了动唇,小心翼翼道:“皇兄,您昏迷的时候,臣弟已让京都各处戒严,凡是出入城门者,都要检查户籍,”
但他估计现在贵妃早都离开京都了。
于是,允祥又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再通告全国,搜捕贵妃踪迹?”
雍正闭了闭眼,道:“不必。”
怡亲王:?
他不太明白。
雍正疲惫道:“最近朝里有很多对她不利的言论,大张旗鼓的搜索,暴露了她在宫外的消息,她会有性命危险。”
合着这会儿还想着人家的危险呢。
怡亲王着实觉得自家皇兄有些执迷不悟。
但他又好评价什么。
“那怎么办?”
雍正轻轻道:“让粘杆处的人秘密搜索,这件事,十三弟,你去办,万万不能出差错。”
“还有,明日早朝,宣布贵妃意外身死的消息。”
“是。”允祥出去了。
雍正揉了揉眉心,他刚醒,除了把人赶紧抓回宫来,接下来,他还有一堆的事要忙……
…………
雍正想要找到苏沐瑶可不容易。
苏沐瑶从产生逃出宫外的想法,时至今日,已经谋划了整整两年了。
从让春兰先行出宫做生意,再到挣了钱,让她在各州各府购买宅院……
从联系周德安,一步步打通出宫的路,到决定引燃这场大火,借水车取水一事出宫……
从让钦天监占卜天气,到定下生辰日、大雪、无风、酉时三刻出宫……
每一步,每一环,以及出宫后的行走路线,她都考虑了无数遍。
以至于,允祥有生以来头一次这般挫败。
都一个多月了,他手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都没得到统一,有的说贵妃去了南边,有的说贵妃去了北边、有的说在西边发现了贵妃踪迹……
他对雍正,完全无法交待。
…………
而此时,京都以东,沧州青县的平安茶馆中走进了三女一男。
头前的一位小姐,戴着一顶白色的狐狸皮兜帽的,正是苏沐瑶。
她后面跟着的两位,分别是云墨、春兰、还有管叔。
柜前的掌柜正打着算盘,看他们的穿着都不普通,陪着笑,跛着脚亲自迎了上来,道:“客官,您喝茶还是住店?”
管叔没好气道:“喝什么茶,住什么店?李二柱,你连自家主子都不认识了!”
那掌柜的一听,再一看,立马认出了管叔。
他原名叫李二柱,出身甘州军,以前跟着苏沐瑶的祖父瓜尔佳·祜满打仗,腿上受了伤,落下了一个跛足的毛病,祜满体恤,就让他退下来了。
后来,管叔把他安排到平安茶馆来,让他在这里接应等信儿。
如今,可算是等着了。
那也就是说,最前面的这位,是自家主子小姐了。
李二柱俯身就要跪拜,管叔拉着他,道:“这里人多,去客房里面说。”
到了客房,李二柱拜了苏沐瑶,笑道:“您放心在这里住着,就算官府找来也不怕,奴才跟当地官府有些关系。”
苏沐瑶笑道:“还是要留点神,对了,咱们还有几个人,应该这几天就到。”
“是是是,包在奴才身上。”
李二柱忙去安排茶饭点心了。
…………
沧州青县,地处天津卫,以前也被称为天津府。
苏沐瑶以前各地旅游的时候,来过天津,当然,和她现在看到的完全不同。
古代有古代的热闹,现代有现代的繁华。
等彩蝶、秋蕊、水生、来福的空挡,苏沐瑶就去当地有名的酒楼听了书、看了戏,还吃了当地特色油茶、狗不理包子、曹记驴肉、煎饼果子、锅巴菜……
生活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除了偶尔有些担心彩蝶他们
幸好,等了快一个礼拜,彩蝶、秋蕊、水生、来福都来全了,一个没少,一个没丢,他们这个大部队总算集齐了。
青县到底是个小地方,容易暴露。
苏沐瑶琢磨着,为了预防万一,她最好还是不断转换位置,在各地旅游旅游。
看看清代雍正治下的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至于去哪儿呢?
据说康熙六度南巡,看来南边的风景很不错……
那就先去南边吧,反正路线是一早定好的。
全国各处都有她的宅院。
拿定主意之后,她就立即带着人南下了。
气势颇像杜甫诗中写的那样“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
允祥垂头丧气的走进养心殿,拱手告罪道:“皇兄,臣弟无能。”
雍正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眼眶凹陷下去,反而显得眼神更加沉稳平和。
可是,这样沉稳平和的眼神,不知为何,却又极具威严,让人不自觉的凛然生畏。
“没有找到?”
“嗯。”
“仔细说说。”
允祥将他这一个多月以来调查情况说了一遍。
雍正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击着桌面,到最后,轻轻评价了一句:“她一向聪明。”
允祥垂下眸子,他现在也分不清,不知道皇上这么说,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他总觉得,皇兄现在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水面短暂的平静,实际上底下已是暗潮汹涌。
雍正道:“你忙你的,这件事,不用再查了。”
允祥楞了一下。
皇上这是放弃了?不可能吧?
雍正淡淡解释道:“朕自有办法。
第116章
苏沐瑶并不是一味的游山玩水,为了防止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着人去找周德安,询问宫里的最新消息。
什么时候,雍正能忘了她,她才能彻底放心。
但好长一段时间,得来的消息,都是皇上非常勤勉,整日忙于政务,根本没有进过后宫。
所以,哪怕雍正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她还是心里有个疑影儿,生怕一不小心,被发现喽。
这日,苏沐瑶一行人到了汝南。
汝南,隶属于河南省驻马店市,这地方,自古出的名人多,名胜古迹也特别多。
苏沐瑶听当地人说,这里有个南海禅寺,是明朝时修建的,寺里有一颗活了几百年的老松树,对着它许愿特别灵,心下好奇,趁着阳春正暖,带着云墨她们一起过来看看。
谁知道,到了寺里,竟遇到了一个老熟人——迦陵方丈。
迦陵方丈,是和苏沐瑶一样的冤种。
不过,苏沐瑶是被人为设计,才陷入谋害太后的风波中。
而迦陵方丈纯粹是自己撞上的。
他自从被请进宫,为太后做法事,结果直接把太后给超度了之后,就继续云游四海去了,去年冬天云游到了汝南。
南海禅寺的主持方丈是他的老朋友,邀请他在这里住一阵子,开几场佛会,他不好拒绝,所以便答应下来了。
苏沐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宫外,索性也不解释了,摸了摸鼻子,打招呼道:“巧啊,师傅。”
是够巧的。
迦陵方丈也是个体面人,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面不改色的点点头,问道:“你今天来寺里,所为何事?”
苏沐瑶说了参拜古松的事,又有些纳闷,她一路游玩到汝南,发现不知为何,各地都在做佛会,明明现在也不是什么节日。
迦陵方丈回答了这个疑问,道:“雍正三年二月,天降祥瑞,日月合璧,五星连珠,所以自去年起,拜佛的人特别多。”
拜佛的人多了,各地的佛会也就多了。
五星连珠的事苏沐瑶知道,当时宫里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但雍正却好似一点儿不把天降异象放在眼里,该干嘛干嘛,该收拾年羹尧就收拾了。
她跟着也没怎么关注那事。
但她觉得,星象学也不能说完全不可信,这会儿正好遇到迦陵方丈,她便坐下来,仔细听他讲。
现代人来解释“五星连珠”,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同时出现在天空一方,形成一条珠线,因为比较难得,所以认为是祥瑞之兆。
但是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以及行星、恒星都是后世人起的名字,下的定义,它们在古代,甚至在不同的朝代,都有不同的名字。
譬如金星叫做太白,又叫明星、又叫大嚣、又叫长庚、又叫启明……
反正就是名字有很多,各种人的叫法也不一样。
迦陵方丈是满人,满蒙疆藏几个地方因为连在一起,文化联系很紧密,所以他一开始接触的是藏传佛教。
后来又学习了本土的教义,中途还坐船出过国,和来国的外国传教士接触交流过……
所以他的知识非常渊博。
以至于,苏沐瑶听他讲“五星连珠”跟听天书似的,不是他讲的不好,而是他说的那些满语名词她听不懂。
虽然说她这具身体也是满人,她自己也会满语。
举个例子:不是说汉人,就能通晓汉语字典;不是说外国人,就能背过全部的英文单词……
苏沐瑶的情况就是这样。
迦陵方丈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只好从星象名称开始,指着图,给她说哪个星辰,满语叫什么。
傍晚时分,苏沐瑶满脸复杂的从禅房出来。
云墨、春兰她们看她这副样子,不禁奇怪道:“小姐,您怎么了?”
苏沐瑶看了眼她们,轻轻摇摇头。
“没事。”
只是刚才跟迦陵方丈交流时,她忽然得知了一件事。
乌希哈,是三年前,她还是先帝的太常在时,雍正想给她取的别字。
满语翻译过来是:瑶光星。
瑶光星啊。
帝王之星是紫薇星,而距离紫薇星最近的、象征着祥瑞的蓝白色星辰就是瑶光星。
紫薇星和瑶光星加起来,又被称为帝后双星。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做得多,说的少。
她跟他相处了那么久,从来没听他对她说过:喜欢她,喜爱她。
却原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对她表白了。
而且,用的是这种一种浪漫、含蓄、深情的方式。
这段日子,她一想到雍正,心里便又一抹无法忽略的感伤和惆怅,逼迫着她,不要去想那么多……
可是,现在又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了。
苏沐瑶闭了闭眼,道:“走吧。”
多想无益,眼前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
离开河南之后,苏沐瑶一行人便乘船过三湘。
至四月,到了湖南永兴。
苏沐瑶觉得自己坐船坐久了,有点晕船,这段时间,动不动就觉得胃里犯恶心。
所以一下船,她便忙让人收拾住宅,准备在永兴县住一段时间,恢复恢复精气神再说。
不止是她,云墨她们也没坐过这么久的船,所以身体都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对比彩蝶这个因为水土不服,浑身起疹子的,苏沐瑶都显得很正常了。
所以,大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寻思着,在陆地上待一段时日就好了。
恰巧,今年加恩科,春闱放榜后,在京都的一众举人都陆续还乡了。
其中,考中进士的当然是春风得意,只等待朝廷一道旨意,就可以走马上任当官了,没考中的也没关系,有举人这个功名在,仍然可以在本县担任显丞、教谕、主簿之类的小官。
总之,举人的身份地位,比秀才的要高多了。
进士们走马游街,本来是一件惠及县里的喜事。
但很快,喜事就变成了怒事。
官府的差拨和衙役上门来搜查时,苏沐瑶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直到为首的差拨找了一遍,见宅子里住的要么是苏沐瑶、云墨、春兰这些女子,要么是水生、来福这些仆役,要么是管叔一个胡子拉碴的管家,都和舞文弄墨的文人扯不上什么关系……
所以很快就走了。
官府的人一走,苏沐瑶忙让人出去打听。
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写了一篇大骂当今皇上雍正的檄文,抄录了成百上千遍,跟现代的传单广告似的,趁着深夜无人,贴满了县里的大街小巷。
官府的差拨撕都撕不完。
这种事掩是掩不住的,事情一下子闹大发了。
所以本县的县令急调人马,挨家挨户搜寻可疑分子,凡是男的,看起来懂些诗文的,都要抓起来审问。
县门也关了,守着许多官兵,不让人进出。
苏沐瑶这下子想走都走不了。
不过,因为这事和她们没关系,所以她也不是很担心。
事情很快调查出了结果。
写檄文的是本县一个叫做曾静的秀才,贴檄文的是他和他的弟子张熙。
如今曾静被抓住了,张熙却消失的全无踪迹。
说到这个曾静,他之所以骂雍正,原因有三:
第一,他是康熙晚年考中的秀才,一路考试都很顺利,在本县有神童之名,结果雍正一登基,他就跟卡了bug一样,考了三次,三次都没考中……
这也就罢了,因为从秀才考进士,本来就跟高考生想考清华北大一样难,但还有第二个原因。
他考不中就算了,当初那些才学不如他的同窗,却考中了,还在那里得意的走马游街。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受了八王残党在民间传播的思想的影响,认定雍正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君主。
也因此,他在檄文中控诉雍正的十大罪状,和朝廷中八王残党传出来的十大罪状一模一样,除了辞藻华丽一点,其他的纹丝未变。
第一:谋父,康熙是雍正谋害的;
第二:辱|母,雍正淫|辱先帝妃嫔瓜尔佳氏,逼她成为自己的妃子;
第三:弑兄,旧太子亡故;
第四:屠弟,允禩、允搪皆亡故;
第五:贪财,抄官员的家,以及用各项举措,让官员地主多交税银;
第六:好杀,连大功臣年羹尧都杀了;
第七:酗酒,因为雍正千杯不醉,所以反证他喝酒喝的多;
第八:淫|色,对先帝妃嫔瓜尔佳氏、尼姑惠音禅师下手;
第九:诛忠,去年杀了好几个年迈谏官;
第十:任控,一味的听信怡亲王的话。
檄文上写的事情有模有样,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虽然说,有的贴油加醋,有的删改言辞,有的捕风捉影,有的夸大事实……但不管怎么说,都有个出处,不算是空穴来风。
这也是当地官府不敢直接惩办曾静的原因。
如果他只是一个对社会不满的愤青,骂几句掌权者,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偏偏他知道的事太多了,檄文中,连涉及到的后宫前朝的人名都写上了。
恐有幕后之人……
第117章
这篇檄文,苏沐瑶也看到了。
“曾静案”是雍正期间一个很有名的案子。
据史书记载,是一个叫做曾静的秀才,觉得清朝将亡,所以偷偷派他的弟子张熙,拿着雍正十大罪状,前去面见川陕总督岳钟琪,说服他举兵造反。
岳钟琪假意答应,然后从张熙口中套出主谋是曾静后,将事情禀报了雍正。
本来这事就了了。
偏偏雍正没有诛杀曾静,也没有禁止“十大罪状”的传播,还专门写了一本《大义觉迷录》,来解释自己的各种行为……
结果越描越黑。
百姓越发觉得“雍正十大罪状”是真的了。
尤其是到了乾隆年间,乾隆下令,将民间流传的所有《大义觉迷录》书籍收回,并不许再刊印。
一来二去,更像是欲盖弥彰。
从此,雍正的名声变得极度差劲。
以至于到了现代,还有不少人嘲讽雍正,说他聪明一世,糊涂一世,连越描越黑的这个道理都不懂。
这本书也成了后世之人嘲讽雍正的铁证。
可是……
苏沐瑶反复翻看着手里的檄文,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上头列的十大罪状是:谋父、辱|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诛忠、任控。
可历史上记载的十大罪状却是: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诛忠、任控。
第二项的辱|母,变成了逼|母。
变一个字,意思也直接变了。
她和雍正有染的事,变成了雍正对太后不孝。
历史上的记载把她给择出去了。
难道说,这就是她这只蝴蝶引发的效应?
苏沐瑶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为一个字纠结,有点太不值得了。
所以很快就把这事放了过去。
既然来到湖南,就不得不品尝一下湖南的美食。
苏沐瑶竟意外的发现湘菜特别对她的胃口,剁椒鱼头、东安子鸡、永州血鸭、辣椒小炒肉、岳阳姜辣蛇……
她原本一个口味清淡的人,在永兴只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变得无辣不欢了。
看的身旁的云墨、春兰等连连咂舌。
云墨捅了捅春兰,悄声道:“你没觉得,小姐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吗?”
是有点不对劲。
春兰摸着下巴道:“小姐饭量大了不少。”
“除此之外呢?”
“胖了一点,有小肚腩了。”
“除此之外呢?”
“变得贪睡了,每天睡的早起的晚,还要歇好长时间的午觉。”
“除此之外呢?”
春兰深吸了一口气,瞅向云墨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墨道:“你就没发现,小姐特别能吃辣吗?”
她当然发现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实吗?
春兰想了想,道:“南方湿气重,多吃点辣对身体好。”
顺便对着云墨说起了自己的一套理论。
人的身体里缺什么,或者哪里不舒服,就会给大脑一个信号,譬如坐的时间久了腰疼,你就会不自觉的站起来,动一动。
有时候很想吃一个东西,也不能说是因为嘴馋,有可能你的身体告诉你,你缺少那个东西中的营养,需要补充一下。
苏沐瑶听的连连点头赞同:“对对对,春兰说的没错,我就是这种情况。”
她可不是因为嘴馋才吃这么多的。
云墨:“……”
她觉得自家小姐最大的变化,是脸皮变厚了。
…………
苏沐瑶本以为,雍正写书至少要花三五个月的功夫,没想到,这才没几天,他的《大义觉迷录》就问世了。
街头巷闻,老百姓口口相传、津津乐道;酒楼茶馆,演戏听书,皆跟紧了最新的实事内容。
皇上写了一本书!
苏沐瑶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雍正写的《大义觉迷录》。
据她对雍正的了解,她觉得他实在不该做这件事!
因为说实在的,她也觉得,跟读书人辩论有点蠢。
她一页一页的翻看,一开始目光中还带着新奇,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却怔住了。
将书一合,闭上眼,敛去了眸中的怅然。
她也许一开始就想错了。
雍正写这本书,根本不是要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要把所有的脏水污水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一直都很清楚明白,知道流言是灭不尽的,除非用更厉害的流言去掩盖……
皇上出书,这可是千古第一等奇事。
书中还写着许多皇家秘闻,直戳民众心巴。
这书一出来,谁还会把目光再集聚在曾静写的十大罪状上?
反正皇上已经在书中给出了“十大罪状”的解释。
可他们不知道,此“十大罪状”,已非彼十大罪状了。
明明曾静指责的辱|母,说雍正同先帝妃嫔瓜尔佳氏有染,可雍正在书中偷换概念,改成了逼|母,去解释自己没有对太后不孝顺。
他不认为她瓜尔佳·祜怡的名字,只是历史书上的一个闲笔,污名对于她而言无所谓。
所以,他牺牲了帝王几乎所有的尊严,去保护她,去做这么一件在所有人眼里的“蠢事”。
让大家以为,他是一个较真的皇帝,受不得骂的皇帝,非常在意名声的皇帝……
让大家以为,他写这本书,是因为心虚……
从而反向认定书中尽是事实。
再不会去追究书中之外的流言。
可如果他真的那般在意名声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己隐身,把所有的黑锅都甩给其他人,怡亲王、张廷玉、还有她……
不对,其实他也是在意名声的。
她非常清楚的记得,他的志向,是要流芳百世,当一位千古名君。
这一本书一出,经年心愿,经年努力,全部付诸流水。
苏沐瑶可以笃定雍正的想法,不止是书中隐去了她这一节,还有怡亲王的这一节,也被雍正避重就轻的隐去了。
书中的重点,落在了谋父逼母、弑兄屠弟上。
跟她和怡亲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胤禛。
苏沐瑶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心里难过的要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这段日子,她总是容易感性,一点儿都不像从前那个果决利落的她了。
也许,是她负了雍正后,迟来的愧疚感吧。
感性归感性,但苏沐瑶该心狠的依旧心狠。
通过这本《大义觉迷录》,她更加确定雍正没有忘了她,所以接下来,她躲藏的更加小心了。
…………
养心殿。
周德安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
雍正目光平静,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看着他。
“是你帮着贵妃逃走的?”
周德安瞬间脖子发凉,哆哆嗦嗦道:“奴才,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
将苏沐瑶用他侄女小桃来威胁他的事说了一遍。
可小桃因为十四王的事,早都被秘密处死了,现在成了死无对证。
周德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生怕雍正不肯相信他,立即发了个毒誓。
雍正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拉出去砍了。”
他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周德安吓得身子都软了,看见殿中侍卫来拉自己,慌忙大喊道:“皇上,奴才也不想的!奴才冤枉啊!……奴才,奴才知道贵妃的行踪!”
眼看着,他就要被拖出殿外了,忽然来了一句。
雍正手往上一抬,示意左右放下他。
周德安瘫软在地上,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一回把他吓得够呛,差点尿裤子了。
“奴才知道,贵妃一个月前,身在汝南,三个月前,身在沧州青县……”
“贵妃身旁的小太监水生,每隔上一段时间,都会找人联系奴才,询问奴才宫中的情况……”
雍正道:“他都问什么了?”
周德安道:“就是问,您有没有翻别的妃嫔牌子,宫里有没有进新人……之类的。”
雍正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周德安缩着身子道:“奴才都是听着宫里一些捕风捉影的话回答的,宫里人说,您都好几个月没进后宫了。”
所以是讲实话了。
雍正嗤笑了一声。
怪不得她一直挪动地方呢,原来是害怕他找到她啊。
真是可恨又可气呐。
他闲闲的往龙椅上一靠,居高临下的吩咐道:“以后,你就这么说……”
她现在警惕性满满,跟湖里的鱼儿一样,水面上稍微有点动静,她就跑了,自己想要找到她,首先得让她放松警惕。
…………
宫里刚传来消息时,苏沐瑶还有点半信半疑,说雍正新纳了一个妃子,名叫上官绾绾,出身汉军旗,一入宫就被册封为丽嫔,雍正特别宠爱她。
但没多久,苏沐瑶就信了七八成。
据周德安说,丽嫔长得和她很像。
她觉得人都有这种补偿心理,如果说丽嫔和她很像,雍正宠爱她,可信度就大大提升了。
现在雍正有了代替品,应该就把她忘了吧?
这对她是件好事。
但想到这里,苏沐瑶心里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想,她也许是在反感这种替身的戏码。
很快,她就把心态放平了。
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彩蝶身上的红疹好了,永兴县也解封了,她可以去下一个地方游玩了。
这一次,苏沐瑶决定下江南。
第118章
行至苏州,苏沐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了。
哪有人半个月的功夫,肚子就凸出来了?
她这才想起来,她被雍正囚禁在丽景轩那段时间,是没有避孕的。
这个孩子,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
现在就有点麻烦。
继续全国各地的转,肯定是不行了。
她的身体经不起这个颠簸,云墨她们也不同意。
所以只能就近找一处地方安定下来,等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至于打胎,苏沐瑶从没考虑过。
一是自她离开皇宫,都已经四个多月了;二是她身在古代,医疗技术并不成熟。
既然要定居,那就不能随随便便的了。
最近的地方,是西城门外的小别山,那里有春桃之前买下的一片庄园。
靠山临水又安静,正适合养胎。
苏沐瑶一拍板,直接在庄子里住了下来。
…………
苏沐瑶不知道,她才住下来,她的行踪就暴露了。
因周德安提供的线索,雍正基本判定她是要南下,所以按着路线,划定了范围。
她一进苏州城,就被粘杆处的人锁定了。
原本,雍正接到这个消息,就要即刻下令,前往江南,亲自把她抓回来。
但紧接着,她身怀有孕的消息,像一颗猝不及防的炸弹一样,将他整个人直接炸楞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雍正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贵妃怀孕了。”
“真的?”
“奴才岂敢骗您?”
“你确定消息不会有误?”
“奴才的人亲自看到贵妃娘娘身边的云墨姑娘,去药铺抓安胎药,还有春兰、彩蝶、秋蕊姑娘分别去买了小孩的用品,医馆里的大夫也说了,贵妃娘娘身上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
雍正一连确定了好几遍,至此,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他闭了闭眼,紧接着,又抓住了一个关键字眼。
“安胎药?贵妃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刘满忙回道:“您放心,贵妃娘娘身体很好,只是她一直在颠簸赶路,所以需要将养一阵。”
雍正依旧冷着脸。
刘满的话在他这里显得很可笑。
宫外面的大夫哪儿有宫里的御医专业?
还有那些药材,材质也肯定不如宫里的……
冷硬了许久的心,乱了。
雍正就像吃了一颗五味杂陈的果子一样,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恨,是有的,且一直存在。
自她逃出宫去,恨意,就已刻骨入髓,他恨她无情,恨她骗他……
这阵恨意支撑着他,没分每秒侵蚀着他,将他侵蚀的体无完肤。
他原本想着,只要一发现她的行踪,就立即将她抓回来,恶狠狠的惩罚她,让她怕让她畏,让她这辈子再也不敢生出逃离的心思。
她不喜欢他无所谓,喜欢老十四也无所谓,不论她的心在哪儿,她的人一生一世都得跟着他。
思念和担心,也是刻骨入髓。
自她离开后,他的心就空了一块,只有靠繁重的国务才能转移注意力,晚上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了,也常常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出了事,他却没办法及时赶到她的身边……
他表现的越来越平静,但内心却如烈火焚烧一般,没有一刻得到安宁。
但现在,她怀孕了……
他既惊喜又不知所措。
雍正闭上眼,沉吟了良久。
还是再等等吧。
她好不容易逃出宫,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就是为了逃脱他的搜捕。
他这一出现,说不定会惊吓到她……
怀孕的人,本就脆弱,受不得惊的。
还是等她平安生产后再做打算。
反正已经煎熬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
苏培盛发现,自贵妃离开后,从来不往乾西四所方向去的皇上,今夜却在乾西四所的梨花树下站了许久许久……
月光洒满空阶,更衬得满树梨花洁白如雪。
苏培盛上前一步,轻声劝道:“皇上,夜凉了,您披件衣服吧。”
雍正手往后一抬,静静道:“走吧。”
第二天清晨朝会,雍正宣布身体不适,罢朝休养一段时间,一应大小事务由怡亲王代为处理呈奏……
…………
苏沐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都泄露了。
且雍正已经微服朝苏州而来……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生活无比舒适顺利。
管叔去官府办理户籍,本以为要废不少力气,没想到塞了一些银子,就直接办下来了。
还有,她觉得自己的嘴就跟开了光一样,什么事情,她只要提一句,就能立马办成。
譬如,前两天,她算着日子,发现到了荔枝成熟的季节,嘴有点馋,没想到她早上提了一句,晚上云墨就在城里买到了荔枝。
再譬如,她嫌庄子里的摇椅坐着腰部不舒服,没有之前在乾西四所的那个好,结果第二天管叔就在当地木匠家里,买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
…………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
唯一让她觉得不太满足的是,她发现自家山庄对面不远处,还有一处庄子,且那处庄子比她们的庄子大一倍,环境也更好,山庄外面还带着一个养着各色锦鲤的人工湖。
这可给她看的很是眼酸。
她有好久都没有钓鱼了,还是满湖的锦鲤。
她难得的有了豪掷千金的冲动,让管叔直接去对面问,如果山庄主人肯卖的话,她愿意花大价钱把庄子买下来。
可问完之后才知道,山庄的主人姓艾,一年到头都在外做生意,很少回来。
她就是再肯花钱,人家主人不在家,她也没办法。
不过,对面的管家倒挺好说话,直接说了,如果她只是想去湖边垂钓的话,大可随意。
得了这么一句准话,苏沐瑶也不执着于买庄子了,让水生来福将她日常坐的摇椅搬在湖边上,开始了她的日常钓鱼生活。
她不缺鱼吃,所以即使钓起了鱼,她也会把它们重新放生。
后来,庄子附近的野猫闻着味儿跟来了,她便把鱼喂给猫吃,一来二去,附近的野猫都认识她了。
只要她一来,身边就蹲满了猫,排着队等鱼吃。
这也让苏沐瑶心里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但凡有一天空军,她就不太好意思。
就此,她的钓鱼技术越来越纯熟。
直到雍正四年冬天,湖面结了冰,苏沐瑶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这一日,她才吃完饭,刚要起身,就觉得肚子猛的一痛。
她还以为是自己吃撑了呢,歇息了片刻,那痛意却越来越剧烈,她便知道要生了,忙将云墨、春兰她们叫来。
稳婆、大夫都是早就请好的。
苏沐瑶因为常喝灵泉水,这一胎生得很顺利,几乎没受多少疼痛,就生下来了,是个女婴。
她看了一眼孩子,疲倦的睡了过去。
丝毫不知道,对面庄园有个男人,在得知她临产的消息后,比她要生的人还紧张几倍……
就生怕出一点儿差错。
孩子取名叫安乐,苏安乐。
安乐是当初雍正取的,苏沐瑶觉得这个名字寓意挺好,平安喜乐,所以直接拿来用了。
姓苏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在官府户籍上登的名字是她的本名苏沐瑶,孩子跟她一个姓。
苏沐瑶打算的好好的,却没想到去给孩子登记户籍时,却出问题了。
明明大半年前,只要塞点钱,就能重新登记一个户籍,但大半年过去了,审查却变得异常严格。
苏州官府明确说,要给新生婴儿登记,得用当地男子的户籍,苏沐瑶是外地来此投亲的女子,这个孩子又不清不楚的,不能登记。
管叔干赔了许多钱进去,也没有用。
但不登记肯定是不行的,拖上一年,就成了黑户,一旦被查出来,入了贱籍,孩子这一辈子就完了。
苏沐瑶一时有些头疼,后来经云墨一提醒,倒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要用当地男子的户籍才能登记,那她在当地招一个赘婿不就完了。
反正她有的是钱。
不过是在家里多养一个人罢了。
想定之后,她就立即让管叔去办了。
一开始报名的那些人,她还真有点看不上。
但后来,出现了一个曹霑的年轻人,他跟她情况差不多。
她是逃妃,他则是官宦人家出身,在雍正元年的时候,家里被抄了。
据说是他祖上是江南织造,欠下的亏空太大。
因他的身份比较敏感,加上厌恶官场,所以没办法参与科举考试,靠变卖字画和朋友接济过日子。
他本来都打算离开苏州了,又听朋友说,小别山的庄主在招赘婿,明着是招赘婿,实则是为了给孩子上户籍。
他一琢磨,正好合适,他想找个环境清幽的地方写写东西,小别山那处地他都看上好久了。
苏沐瑶看到“曹霑”这个名字,以及他的一应情况,立马拍了板。
就你了!曹雪芹!
当年欠我的后四十回《红楼梦》,如今该还了!
她摸着下巴,当即决定给自己取个别号,就叫“脂砚斋”。
她居心险恶的想着:管他真正的脂砚斋在哪里?蝴蝶不蝴蝶?
她就是要抢脂砚斋的机缘,看到《红楼梦》的完本!
第119章
在等曹霑来庄子的功夫,苏沐瑶依旧每天会来湖边钓鱼。
时值仲秋,两岸桂花送香。
临庄湖畔,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摇椅。
大的那个苏沐瑶自己用,小的那个是给安乐准备的。
她已经满月了,适当的出来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不过,今天湖畔起了一阵小风,苏沐瑶摸了摸安乐的小脸,她正在呼呼大睡,脸蛋有点冰冰的。
苏沐瑶怕她感染风寒,回头叮嘱云墨道:“把安乐抱回去睡吧,另外,再拿些新鲜鱼饵过来。”
“哎。”
云墨抱着安乐一走,刚才被赶到远处的那野猫又围了过来,一个个排排队蹲在苏沐瑶的脚下。
“别急啊。”
苏沐瑶一甩钩,将鱼线放了下去。
这片湖里的鱼又多又肥,有的比猫长得都大,绝对够吃了。
她在这里钓鱼喂猫,钓了一会儿,却发现有点不对。
刚才围在她跟前的猫呢?
还有,刚才还在她身后不远处草地上,编花篮玩的彩蝶和秋蕊呢?
还有,云墨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湖畔静的可怕。
苏沐瑶下意识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骤然瞳孔一缩,鱼竿从手上滑落,落入水中,沉了下去。
她有近一年多没见到雍正了,他瘦了,显得身量更加高大,穿着一身黑色暗红纹的外袍,俊美中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他的眼窝陷下去,一双眼睛像深不可测的万年潭水一样,平静而又深沉,里面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他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注视着她……
苏沐瑶对上他的眼神,偏过头,眼神不自主的闪躲。
她有些不安,有些失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有点疼,这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被他找到了。
怪不得这么久了,曹霑还不来庄子……
那云墨、管叔他们,恐怕也被抓住了……
对了,还有安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方才还惶恐不安的苏沐瑶,在想到安乐之后,顿时镇定了下来,她大脑飞速运转着,电光石火间,想到了一个胜算不很高的主意。
不过,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苏沐瑶身子往后一靠,半躺在摇椅上,作出“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样子。
雍正大约猜出了她还试图垂死挣扎的心思,黑眸闪了闪,缓步走过去,声音低沉而性感。
“见到朕,为何不行礼?”
“我为什么要行礼?“
苏沐瑶斜瞥着他,道:“你现在最好把安乐、云墨、管叔他们放了,然后备一辆马车,送我们出城。”
雍正道:“为什么?”
苏沐瑶冷声道:“实话告诉你,我逃出宫,就没打算回去。我选择定居在这里的时候,就让人在这片湖附近埋上了火药,你要是敢不放我们走,哼,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和我都得葬身在这里。”
她虽是头一次壮着胆子反过来要挟雍正,但那高高在上、临危不惧的气势却拿捏的十成准。
要换成历史上那些惜命如金的皇帝,兴许还真能被她唬住。
雍正听她信誓旦旦的威胁自己,本来有点想笑,但转念一想,她这样做是为了再次逃离……
心瞬间又坠了下去,坠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个人还是这样,可爱可怜又可恨。
总之,他是不会再受她欺骗了。
雍正半晌不说话,苏沐瑶忍不住偷偷去瞧他。
雍正发现后,脸色愈发冷冽,冷冰冰的说道:“你跑吧,给你三天时间,你要能跑出苏州城,朕的皇位让给你坐。”
雍正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
庄子里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苏培盛带着轿子,以及一大队人马守在山庄门口,见苏沐瑶出来,上前躬身行礼道:“贵妃娘娘。”
苏沐瑶道:“苏公公,我如今已经不是贵妃了。”
“您这是说哪里的话,”
苏培盛陪笑道:“贵妃娘娘,皇上派奴才接您去江南行宫,当然,皇上也说了,您要是不想去,想继续在这住也随便,他不强迫您。”
苏沐瑶:“……”
她不去能行吗?
他是给了她两个选择,但安乐、云墨、管叔他们都被他抓走了,她一个人怎么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到了行宫,苏沐瑶经苏培盛一路引着到了正殿,雍正正在处理京都送来的奏折,看到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放下手里的羊毫笔,上下打量着她。
苏沐瑶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抿了抿唇,道:“安乐呢?”
“什么安乐?”
“你知道的,我的孩子……”
“那是朕的公主。”
苏沐瑶倏然心里泛起冷意,是雍正以前对她太好,让她差点忘了,他在宫里已有了新欢……
那他这一次是苏州,是为了把孩子接回去?
那他又会如何对付她呢?一个私逃出宫的妃子。
如果他要报复她,要她的命,她无所谓,从她出宫那一刻起,就清楚自己被抓住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和云墨她们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她现在有了孩子,那是她最软弱的地方。
她不能没有安乐!
安乐还那么小,也不能没有她!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搏一搏,搏这个男人对她还有一丝怜惜。
苏沐瑶缓缓的走过去,坐在雍正旁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惺惺作态!
雍正心中恶狠狠骂了一句,但还是克制不住心脏处的悸动,冷着脸看她,道:“你还有什么事?”
苏沐瑶眼巴巴的瞅着他,道:“罪妇、罪妇想见见安乐……”
她这会儿倒学乖了,知道自称“罪妇”了。
不像刚才,还敢拿“火药”要挟他。
雍正道:“你既然明知有罪,为何还敢对朕提要求?”
这个问题,苏沐瑶没法回答。
雍正像是也察觉到自己问了一个她回答不了的问题,顿了顿,不动声色道:“你先去洗漱,准备晚上侍寝,其他的,等把朕伺候满意了再说。”
听他的话音,这事还有得商量,苏沐瑶微微松了口气。
睡就睡吧,反正她和他睡了无数回了。
行宫里附带着一个大的温泉池,苏沐瑶进去后,看到侍女都是生面孔,摆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
行宫里面,水汽氤氲。
苏沐自行解了外面的衣服,进入水里。
水很好,是地下水,底下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热热暖暖的,苏沐瑶一泡进去,就舒服的长呼出一口气。
雍正在外头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了。
这一年多来,他想她想的几乎要发疯,每个难眠的夜晚,他都下定决心,一旦找到她,就把她关起来,用锁链绑在床上,狠狠的欺负她……
让她再也不敢逃离自己的怀抱。
现在真正见到了,他却开始近乡情怯,生怕看到她厌恶憎恨的眼神,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用冷漠伪装自己,他已经被她狠心抛弃过一次了,不能连脸面都不要……
但他实在是,太渴望她了。
苏沐瑶在里面泡温泉泡的舒服,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外头寝宫已经等的急不可耐了。
她慢吞吞的擦干身子,穿了一件月白色明衣,刚一进寝宫,一阵天旋地转,就被男人打横抱起,压在了床上。
雍正双指捏着她的下巴,拧着眉头,不满道:“你在里面故意磨蹭什么。”
“我没有……”
雍正冷哼一声,目光从她白里透红、出水芙蓉一般的脸颊往下移,纤细的颈部往下,白皙温润的皮肤都被那件纯棉明衣挡住了。
雍正喉结滚动了一下,指了指她身上衣服,质问道:“还有,让你侍寝,你穿这个做什么?”
苏沐瑶:“……”
难不成,她要光着身子进来?那成什么样子了?
雍正也不是为了听她的解释,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上轻轻一用力,白玉腰带扯了下来。
入眼的风景,简直美不胜收。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白皙入玉的肩膀上,精致玲珑的锁骨微微凸显,再往下是两道迷人的弧线……
苏沐瑶有些羞涩,忙用手臂遮在自己身前。
可是,有些春光挡是挡不住的。
雍正勾起唇角,玩味的笑道:“丰腴了不少。”
说着,俯下身,一点一点亲着……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他不爱的。
恨不得将每一寸肌肤都标记为自己的领地。
她不但丰腴了不少,生完孩子后,她还敏感了许多呢。
苏沐瑶有点忍不住,迷蒙着眼睛,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往下压了压,呢喃道:“胤禛……”
她想让他亲亲她的唇。
雍正整个人快要疯了,额头汗珠滚落,怀里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妖精转世。
他简直恨不得将她弄死在床上……
一夜缠绵,直至天明方歇。
…………
苏沐瑶扶着酸软的腰肢从床上起来,宫里服侍的人已经变了,变成了云墨她们,但安乐却没有回来。
她不懂雍正这是什么意思。
睡都让睡了,他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苏沐瑶不禁有些心焦,被云墨她们劝住了,吃完了饭,她自行去前面的宫殿去找雍正。
一路上遇到了重重侍卫,但没有人阻拦他。
等见到雍正,一问原因,雍正却扫了她一眼,让其他人下去,相当无耻的回道:“朕让你把朕伺候满意,你让朕满意了吗?最多只能算及格。”
他把那几个奴才放回到她身边,已经算是法外施恩了。
苏沐瑶不傻,她当然能看出来雍正这是在强词夺理,他是在故意报复她,就因为她当时私逃出宫的事,一时气急了,目光往旁边一扫,看到架子上摆满了瓷器文玩,应该都是雍正精心收藏的。
她心一横,走到一个看起来不太亮眼的青花瓷瓶旁边,随手往地上一推。
“啪叽”一声,裂成了几块碎片。
苏沐瑶攥着拳头,挺直腰杆,倔强的看着雍正。
他发难就发难吧,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处死她最好,反正见不到安乐,她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瓷瓶落在地上的时候,雍正脸色一变,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平静,他是怕她伤着自己,一个瓷瓶算什么?摔了就摔了吧。
就算把一整个博古架的文玩都摔碎也无所谓。
他重新拿起折子,轻声吩咐左右道:“把地上收拾了。”
拿笤帚的拿笤帚,拿簸箕的拿簸箕。
苏沐瑶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不能继续像小孩子似的摔东西撒气,一咬牙,转身离开了。
第120章
苏沐瑶走后,雍正起身去了侧殿。
安乐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天了,她很乖很乖,即便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也不哭不闹。
她现在每天的活动,只有两个,一是吃奶,二是睡觉。
刚才奶娘已经给她喂过奶了,这会儿她正躺在摇篮里,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咿咿呀呀,好奇的看着四周。
她长得和苏沐瑶极像,一双杏眼乌黑闪亮,鼻子挺翘,嘴巴小巧,面部轮廓柔和,完全可以说是缩小版的苏沐瑶,雍正第一次看到安乐时,心都快被萌化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很奇怪,他也见过弘时、弘历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却没有这种喜爱到不行的感情。
这一刻,雍正完全能理解他皇阿玛,为什么曾经会对旧太子那般袒护、偏爱,甚至对旧太子做的许多错事都熟视无睹,屡次给他“擦屁股”了。
心尖尖上的人给自己生的孩子,当然不一样。
他用手指勾了勾安乐的脸颊,换得她一个笑脸。
笑起来也这么没心没肺,像极了她额娘,希望她将来跟她额娘学点好的,别那么气人了。
雍正又想起了苏沐瑶。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是该让她好好着着急,体验一下他当初的感受。
听说她在火场里没出来,他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站立不稳,差点没直接疯掉……
结果呢,她是骗他的,就为了逃出宫。
雍正想到这里,眼神又蒙上了一层寒意。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即便到了现在,对他也丝毫没有悔意。
即便现在讨好他,也只是为了她的女儿……
他在她心里,连一丝一毫的位置都没有,
即便这一年多来,雍正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心里没有他无所谓,他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在乎。
他忍不住去斤斤计较,跟她身边的几个奴才计较、跟安乐计较、跟她钓鱼的爱好计较、跟那个叫曹霑的落魄书生计较……
凡是她多看一眼的,他都会忍不住和自己做对比,有时候甚至很想将她彻底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眼中从此只有他一个人。
雍正闭了闭眼。
就这一次吧。
让她明白,她所在意的一切,都是由他掌控的。
这样,她就不会只看见安乐,看不见他了。
…………
云墨这还是头一次在自家小姐脸上看到这般脆弱的神情,她忙将桌上苏培盛刚刚送来那道旨意放到一边去。
“小姐,不一定的,现在离回宫有一段日子,咱们还有机会让皇上回心转意……”
春兰也拼命的点头。
“皇上对您并非全然无情,他怎么会忍心把公主送给丽嫔抚养呢?”
苏沐瑶脸色惨白如纸:“他这是为了惩罚我……”
惩罚她私逃出宫,惩罚她对他各种不敬……
他不杀她,因为他要留着她,慢慢折磨。
又或者,他对她这副皮囊还有兴趣。
一想到昨晚失去尊严的和他翻云覆雨,还被逼迫着吐露各种爱语,苏沐瑶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抽离了,她呆坐在椅上,坐了许久许久。
她去想安乐,想安乐可爱的样子,想安乐睡觉时安甯的样子。
慢慢的,身子终于恢复一丝气力。
为了安乐,她也不能就此被击垮。
她得搏,搏雍正对她还有最后一丝留念……
这一次,搏输了,她就彻底完了。
苏沐瑶想定后,让云墨、春兰她们围过来……
…………
行宫侧殿,弥漫着血腥气,云墨端着浸了染血毛巾的铜盆从室内走出来。
看到那抹刺目的鲜红时,雍正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一片昏天黑地。
他撑着身子,踉跄的走过去,太医对着床的方向半蹲着,往后看了一眼,忙从地上站起来,躬身行了礼,道:“皇上放心,贵妃娘娘的伤并不严重。”
雍正根本没听进去,他的目光死死的钉在苏沐瑶的手腕上,昨日还好好的,现在却多了几层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晕着一抹血色……
怎么这么傻?
雍正心如刀绞,顿时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逼她?
明明他要对她好的,他连她一丝汗毛都舍不得伤到,可如今,却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让她流了这么多血。
如果不是宫人发现的及时,恐怕他就要失去她了……
他不能失去她的,她是他的命。
雍正根本不敢多想一秒这种可能性,自己再也看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身体冰冷的倒在自己怀里……
稍微一动这个念头,雍正就从未有过的害怕。
苏沐瑶感觉到来人,缓缓的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唤道:“皇上……”
她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雍正忙按住她,道:“别动。”
苏沐瑶露出一个惶恐不安的神情,像是怕极了他会拒绝他,她小声央求道:“我想见安乐……”
雍正看的心都快碎了,立即道:“快去把小公主抱来。”
苏沐瑶暗松了一口气:她赌赢了。
和自己宝贝女儿分开了一天一夜,看她好端端的,自己才放心。
她一把将安乐抱在怀里,再也不撒手了。
雍正心中苦涩,声音愈发柔和,道:“你别怕,那道旨意,朕是拿来骗你的,”
顿了顿,道:“朕从来没想过要分开你们母女。”
苏沐瑶睫毛颤了颤,道:“那丽嫔娘娘呢?”
雍正道:“宫里根本没这个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
苏沐瑶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道:“我想休息一会儿……”
“嗯,你睡吧,朕不吵着你。”
那也不行,他在旁边看着算怎么回事?
苏沐瑶垂眸道:“您去忙吧。”
雍正现在根本不敢违拗她,抿了抿唇,道:“那朕就先不打扰你了,等你睡醒了朕再来看你……”
放轻脚步走到外间,看了看左右,皱眉道:“太医呢?”
他还想问问具体情况,之后怎么补身子,需要注意什么……
结果,方才给苏沐瑶包扎伤势的太医,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苏培盛楞住了。
不对劲啊,皇上从宫里来时带的太医是刘裕铎和章太炎,可方才那太医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瞧着那般面生?
雍正一顿,终于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眸。
他转身缓缓地走进内室。
方才躺在床上还醒着的人,这会儿已经闭上眼开始装睡了。
雍正轻轻拉过她的手臂,再次将目光定在她手腕上的纱布上。
这次,终于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这血的颜色,红中泛着黄,像是用颜料调成的。
他咬着牙,缓缓的将苏沐瑶手腕上的纱布一层层的解开。
果然,纱布褪除后,下方的手腕白皙光洁,连一个疤痕都没有
什么伤口,根本是假的。
这个人设计这一出戏,就是为了骗孩子。
再一次被愚弄欺骗,雍正本来该生气的,但他惊觉的发现,自己竟一点儿气都没有,心里只有满满的侥幸。
还好是假的。
她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床上躺着的人,中途偷偷睁了半只眼,看到雍正摸着她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缩了缩发痒的手。
四目相对。
苏沐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抓包了。
不过,她现在心里特别有底,根本不怕雍正。
他这个皇上,也不知怎的,栽到她这棵歪脖子树上了,爬都爬不起来……
她都这样又那样了,他还对她一往情深,弄的她都觉得自己是渣女了。
虽然形容自己是歪脖子树不太好。
雍正看穿了她眼神中的笃定,唇角漾起一抹无奈至极的笑容,算了,就这样吧。
他栽都栽了,皇帝的脸面、尊严算什么。
在她跟前,他都可以不要的。
他想着,伸出双臂,将床上一大一小两个大宝贝牢牢抱在怀里,如同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朕只是太怕了,怕你还想离开,所以想斩断你这个念头……”
“可是,朕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求你,当初被你狠狠的骗过一回,自己面上过不去,也怕你不答应,所以只能用安乐来吓唬吓唬你……”
“还有就是,朕想让你的眼里有一点朕,哪怕只有一丁点……”
“是朕不好,朕错了,不该这样做的……”
他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剖析给她听。
苏沐瑶听着听着,鼻子酸酸的,雍正不哄还好,一哄她,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委屈劲儿顿时上来了。
他从前对她特别特别好,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在她脚下,可这两天呢,他却对她这样冷漠,还把安乐抱走了,不让她见……
最过分的,是他写了一道旨意,故意让人宣读给她听,说要将安乐放到丽嫔膝下养……
苏沐瑶越想越委屈,热汽凝聚起来,汇成泪珠儿直在眶里打转,她也顾不得安乐就在旁边睡觉了。
吸着鼻子控诉道:“你还说我昨晚伺候的你不满意,我累的腰都快断了……”
说到这个,雍正却沉默了。
苏沐瑶来了劲儿,用手不满的推了推他的胸膛,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雍正深吸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无奈道:“你什么时候伺候过朕?”
每次都是他伺候她差不多。
苏沐瑶瞪大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她被折腾了一晚又一晚,那么多次腰酸腿软,差点早上起不来床,在他那里竟然什么都不算?
雍正既觉好气,又觉好笑道:“宫里侍寝的规矩,你一样都不知道,何谈伺候一说?”
清宫嫔妃侍寝,规矩极严苛。
妃嫔沐浴之后,□□的用被子卷起来,放到寝宫地上,妃子从皇上脚底下,爬到龙床上去,等侍寝完,妃子还要再从皇上脚下退下去,退到龙床下面,被太监们抬走。
她呢,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她什么,也从没拿规矩束缚过她,只是每晚要的时间久了点,力气大了点,她就嚷着说腰疼……
被他惯的,娇的不行。
苏沐瑶听到这里,可就不乐意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