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这算是……医学奇迹?
季青河扶了扶脸上的金框眼镜,为他俊秀的脸添上一股书生气,镜片下的双眼满含笑意。
但时宴对上那双眼睛,一股被看穿的感觉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紧绷。
季青河伸出手。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你们来洛里亚之前沈凌告诉过我,说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学长呢。”
季青河手掌白皙,他笑着与时宴对视,眼底的流光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
时宴看了他片刻,确认他并无恶意,伸出手相握片刻,一触即分,“你好季医生。”
时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季青河脸上笑容不变,似乎并没有察觉对方的刻意疏离。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先去医院吧。”
……
洛里亚中心医院,信息素科。
时宴手里拿着纸质版的检测报告,上面的各种数据和专业名词让他一个Beta很陌生,上方的病人信息栏写着陆凌两个字。
“看不懂很正常,毕竟沈凌的现在情况很复杂,旧伤复发再加上Omage信息素的影响导致易感期提前,加上长期压制信息素,这次爆发就变得格外棘手。”
季青河拿过实验手里的报告单,抽出别在衣服上的笔,一边记录一边说。
他的姿态很放松,像是正在与一个老朋友聊今天早上吃了什么,然而实际上他和季青河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
洛里亚基础设施差,医院里的环境也跟古地球时期差不多,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刚喷洒没多久的消毒水味。
时宴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的隔离病房,特制的玻璃让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蜷缩在角落,玻璃墙上的一块屏幕上显示着此人的状况。
【信息素强度趋于正常,手臂伤口距离愈合预计六天。】
男人低着头一动不动,手臂上的白色纱布透出一点猩红,那是他在刚刚一波信息素爆发时剧烈挣扎导致的。
那是沈凌。
两个小时前还一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模样的沈凌。
这里不只他一个陷入易感期的病人,比如旁边的病房中一个中年Alpha正一脸狰狞的疯狂砸着面前的玻璃,狂躁的信息素在体内冲撞,让那个Alpha看起来像个怪物。
季青河听着耳边发出“砰砰”的沉闷声响,见怪不怪,头也不抬地说,“说起来你这是第几次见到沈凌?”
时宴回神,想了想。
他幼时的记忆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模糊不清了,“大概是……第二次?”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和沈星澜的订婚宴上,那时的沈凌已经是少校了。
时宴只记得对方很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和沈星澜说笑。
跟爱笑活泼的沈星澜完全不一样,时宴总觉得沈凌心里装满了心事。
“难怪……”
季青河低声喃喃道。
时宴没有听清,“什么?怎么了吗,突然问这个?”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神奇的,上次沈凌发发疯的时候可是把一个妄图接近的Omage打的半残,还是在那个S级Omage释放安抚信息素的情况下,你一个Beta竟然能让他恢复片刻理智。”
季青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这算是……医学奇迹?”
时宴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个季青河话里有话。
“洛里亚的医疗卫生条件差,我只能让他暂时安静下来,将他的易感期强制推后,且具有强烈的副作用,会让他的等级暂时下降到A级,要想安全度过,你们需要回中央星。”
季青河“啪嗒”摁了一下手中的笔,漫不经心说道,“但毕竟沈凌嘱咐过我,这次的调查很重要,所以我刚刚给他注射推迟易感期的特效药。”
他抬起头看着一旁的时宴,“这种药可贵了,我先帮你们付上了,记得等沈凌清醒过来让他还钱哦。”
时宴扭过头,语气淡淡,“你到底知道多少?”
这话问的摸不着头脑,但季青河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沈凌的同学,曾经也是帝国军校机甲系的学生,自然对他有所了解,但你如果想问这次计划,那我不能告诉你,这话你不如留着等沈凌醒过来亲自问他。”
季青河朝时宴眨了眨眼,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时宴目光闪了闪,他的视线落到季青河的手上,有些惊讶,他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样式普通的素圈,并不引人注目。
时宴着实没想到想季青河这样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人也会有伴侣,“爱情”这两个字怎么看都和季青河不搭。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老子也是个Alpha好吗,想当年追我的人可是能绕着整个帝国军校转十圈的!”
时宴默默收回视线,不想跟他探讨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什么时候能恢复理智?”时宴看着沈凌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烦躁。
之前不是还跟疯狗一样啃他吗?怎么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吧,这家伙的身体对药物的抗性太强了,眼下只是脱力,没什么大碍,相比而言,还是你咬的那一口更狠一点。”
季青河咋了咂嘴,转头上下打量着时宴。
这个Beta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办事一点这么狠。
想起自己在民航处见到的时宴,对方发狠仿佛连生命都不顾的疯劲让他心有余悸,忍不住想,沈凌你这到底招惹了个什么怪物啊?
时宴没有说话,视线落到沈凌胳膊上的绷带上,抿了抿唇。
他不该这么冲动的,早就应该习惯的不是吗?毕竟当年离开研究组,被时父时母当成维系企业生存的工具时自己都没有像今天这样。
他的直觉告诉他,是因为沈凌,是因为眼前这个如同困兽般的沈凌让他早就已经死了的心再次开始跳动。
但是为什么呢?
时宴有些茫然,他并不觉得沈凌有什么特殊的,对方的温和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弟弟的伴侣,算是半个沈家人 而不得不表现得亲近罢了。
但没关系,沈凌不会待太久,最多半年,沈凌这个变数就会离开,他的生活就能恢复平静。
我已经睡着了,不想醒过来,沈凌。
季青河敏感地感觉到时宴周身的气息变化了一瞬,眨眼间就恢复了正常,他挑了挑眉。
又一个病人呢,不过对方的病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22.逆分化
沈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头顶刺眼的灯光让他不适的眯了眯眼。
他扭头看向一旁,监测屏上正不断更新这他的身体数据,发出有节奏地“滴滴”声。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检测屏就将他醒来的消息传给了季青河。
沈凌眼中有些茫然,他抬手想要掀开身上的被子,指尖却传来一阵温热。
沈凌愣了愣,低头看向被褥,一只白皙骨节分明带着因为维修留下的薄茧的手与沈凌指尖相触。
现在已经是洛里亚的深夜了,时宴头枕在胳膊上,趴在沈凌的身边睡着了。
沈凌清楚的看见了时宴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随着呼吸的上下起伏小幅度的颤动。
距离之近沈凌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时宴柔软的脸颊。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食指轻轻压在时宴的眼皮上,像是将那只欲飞的蝴蝶抓在手中。
时宴呼吸一滞,房间里的空气一片寂静,沈凌甚至能听见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沈凌的呼吸也顿住了,一时没有抽回手,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僵在原地,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你知道了,对吗,时宴?”
沈凌的声音很轻,在“滴滴”的电流声中几不可闻。
时宴呼吸恢复均匀,像是刚刚不过是沈凌的错觉。
房门毫无征兆的打开,微凉的空气瞬间涌进来,挤满整个房间,冲散了静谧。
“呦,好久不见啊沈上将,还记得我吗?”
季青河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沈凌早在房门开启的一瞬间就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时宴也像是被这声音惊醒,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迷茫,揉了揉眼睛。
“大哥,你醒了?”
时宴清冷的声音响起,却让沈凌如坠冰窖,像是有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上,五脏六腑都缩到了一起。
“大哥”两个字如同一把利剑在他和时宴面前斩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如同天堑。
对方是时宴,也只能是时宴。
沈凌说不清自己是真的松了口气还是绝望后的自我安慰。
“当然记得,毕竟我可是你的债主,看沈医生的样子,是已经将两百万星币准备好了?”
季青河脸色一黑,不爽的“啧”了一声。
“你又不缺我拿两百万,再宽限一段时间呗。”
只一句话的功夫,沈凌就迅速调整过来,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与时宴的距离无形中拉开。
“不说这个了,情况怎么样?会影响这次的行动吗?”
沈凌皱眉握了握拳,感觉到有些使不上力,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虚弱感了。
“你还问我?早就跟你说赶紧找个Omage标记你不听,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在标记了你不就没有今天的事了?现在好了,你的等级暂时掉到了A级,得回中央星才能恢复了。”
沈凌沉吟一阵,扭头直视季青河的双眼,“你不也一样吗?为什么不找个Omage标记?易感期不太好熬吧。”
季青河脸色一变噤了声,时宴有些惊讶,从季青河受伤的戒指来看,对方明显是有伴侣的人,但沈凌这么说难道对方的伴侣也是个Beta?
时宴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就他对沈凌这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来看,即便季青河的伴侣是个无法安抚他的Beta,沈凌也不会说出这种影响伴侣关系话。
那么既然是Omage为什么不标记呢?
这个信息超出了时宴对于Alpha的认知,不标记自己的Omgae伴侣他闻所未闻。
“不过那个突然分化的Omage怎么样了?”
季青河平静下来,难的正经的说,“情况很差,根据检测结果来看,他的分化让他陷入了发情期的潮热当中,还是个对药物有抵抗力的S级Omage……”
说到最后,季青河语气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面色凝重,却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而是向一旁的时宴瞥了一眼。
时宴原本还等着听下文,感受到季青河的目光,识趣的开口,“我先出去一下,找个落脚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沈凌就打断了他,“不用,你留在这。”
时宴皱了皱眉。季青河显然是因为不信任他想把他支开,说明接下来的话影响重大, 说实话这正和他意,他不想掺和进来。
但沈凌的态度异常坚持,他只好无奈的留了下来。
季青河惊讶的挑挑眉,目光可疑的在沈凌和时宴身上打量几圈,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但根据他之前在帝国人口登记处的信息来看,在他分化成Omage之前是个……A级Alpha。”
几人均是一怔,随即沈凌面色凝重,对于季青河的说的话他并没有怀疑,身为季青河曾经的同学,他很清楚季青河的能力,所以季青河并没有说谎。
在场几人均是不可思议,同时感觉到荒诞。
人类自从进入新星历之后,逐渐演化出了第二性别,Alpha、Beta和Omage,但六百多年来从未记载过有人能够在二次分化后再次分化,更何况是从A级跨级分化成S级。
“这件事你上报了吗?”
沈凌面色发沉,房间里几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还没有,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但我并不建议将这件事公布与众,那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沈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季青河的做法没有错,在一切没有查清楚之前,若是让民众得知出现逆分化,会让帝国陷入混乱。
“那个Omage还没醒,他现在高烧不退正在昏迷,我对外只声称他分化时间推迟,让人将他之前的记录封锁起来。”
时宴愣了愣,能够封锁个人信息的只有督长以上的权力才能做到,没想到这个季青河居然权限这么高。
“另外,警卫队那边还在查今天那个形迹可疑的人,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痕迹。”
在如今科技发达,监控遍布几乎无死角的情况下人间蒸发,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让沈凌不得不多想。
季青河看了眼他的脸色,继续说道,“怎么样?很明显洛里亚的情况之复杂远超你的想象,那个人极有可能躲在洛里亚的某个角落,你确定还继续再调查下去吗?”
23.取名废今天不想起名
沈凌脸色并不好看,因为易感期的缘故,即便是信息素暂时被压制下来,身上的压迫感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他小臂上的绷带已经被换过了,拳头上还带着因为发狂砸墙留下的伤痕。
明明浑身伤痕但身上却没有一点病气。
季青河抱臂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当然,事关重大,不然我也不会特意隐瞒身份来调查了。”
沈凌掀开被子,手掌撑在刚刚时宴趴过的地方,手指微不可察的摩挲了一下,上面残留的体温让他下床的动作顿了顿。
季青河挑挑眉,对于他的坚持并不意外。
“王兴华最近动作不小,他两天之前刚带着手下的兄弟去矿场上闹过事,手上有一批来历不明的军火,还有不少没有编号的机甲,等级都不低,目前我没法查到他身后的人。”
季青河从口袋中拿出一条项链,上面的黑色机甲能源核心黯淡无光。
他将项链在手上转了转,随后向沈凌的方向一抛,速度之快让时宴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残影。
时宴手指一动,这种程度的体质,季青河的等级势必在A级以上!
他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短短几天的功夫,平日里受人追捧敬仰的S级Alpha和S级Omage让他碰了个遍,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这是在上个星期王兴华跟另一个帮派发生冲突时一个手下的,我让人趁乱把他的机甲捡了回来,看起来就是个普通B级机甲,不过你可小心着点,不知道这机甲有什么特殊的,王兴华正满星球的找,你可别还没等着查出什么来,先因为这个栽了跟头。”
沈凌延伸出自己的精神域,高阈值让他的精神域如同大海一样漫无边际,又像染血的长剑一样充满肃杀之气。
时宴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让给自己的精神域往回缩了缩,毕竟现在的沈凌并不知道他就是维修中心那日见到的叶白。
他的精神域波动了一瞬,原本以沈凌的敏锐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点变化的。
然而他现在才刚刚脱离信息素爆发的危险,加之注意力全部被眼前的机甲核心吸引,所以并没有发现时宴的小动作。
黑色的能源核心里面是一架黑色的机甲,型号普通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一些细小的改动部分,上边有明显的被其他机甲破坏过的痕迹。
这说明这架机甲的确印证了季青河的说法,在拿到它之前,这架机甲经历过一次不小的冲突。
机身线形流畅,是常见的B级攻击类机甲,一般在边境资源星的狩猎小队会用到这种机甲。
沈凌的精神域将机甲上下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在上面看到编号,看来王兴华非常谨慎,毕竟使用未登记过的攻击型机甲进行战斗可是重罪。
“我知道了,除此以外,洛里亚星还有什么别的异常吗?”
沈凌撤出精神域,抬头看向门口处的季青河。
眼下正值洛里亚的深夜,走廊内很安静,那个发狂的Alpha也暂时安静下来,空气寂静的令人不安。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时宴心想,这句话还是他从一本古地球时代的书本上看来的。
季青河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关上了门,走到沈凌床边,从床底拉出一个边缘铁架有些生锈的凳子。
时宴见状站起身想要为他们俩让出空间,却被季青河摁住了,
“没事,你坐在这就好。”沈凌和季青河同时开口。
“……”空间静得可怕。
时宴感觉到季青河摁在他肩膀上的手诡异的停顿了半秒,季青河意味不明的撇嘴“啧”了一声,收回了手。
沈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去。
季青河眼神发沉的看了沈凌一眼,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开口打破了诡异的安静气氛,“大的异常倒是没有,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我感觉一件事有点蹊跷。”
他语气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半晌缓缓说道,“洛里亚近几年的Omage数量有点多……”
沈凌皱了皱眉,半是不解半是不可置信的说道,“什么叫Omage的数量有点多?”
“准确的说是突然分化成Omage的人数突然增多,而且在分化之前没有一点征兆,大多都是一些已经确认过是不会再分化的Beta。”
“你怀疑……”
“对,本来我以为是受洛里亚的环境影响导致的,你知道的,洛里亚在六百年以前是最先出现Omage分化的地方。”
“那你又为什么会认为这次的事有关?”
“因为你这次在民航处遇到的那个突然分化的Omage,在他的身上检测出了不明放射源,跟矿场深处的放射信号频率基本一致。”
时宴在一边默默听着,心中划过一丝不安,洛里亚这个地方他除了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其他的并不是很了解,至于季青河口中的矿场,他也仅仅是听说过。
矿场面积极大,其中布满工人挖掘出的隧道,里面遍布焰石原矿,焰石生长环境极为特殊,越往矿场深处走去温度就越高。
小时候他曾经问过时父时母,矿场的深处到底是什么。
时父时母却大惊失色的捂住他的嘴,厉声呵斥他不能再问。
后来时宴也是从当地一个矿工的口中得知,当初人类在发现矿场的时候曾经进去查探过,用的是最先进的仪器,然而十几人的小队却无人生,还至今找不到遗骸。
从那以后矿场深处有什么就众说纷纭,但小队的失踪无疑在给当地人的心中烙下恐惧的印记,极少有人敢谈起。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信不信由你说了算,毕竟我只负责提供情报。”
季青河耸了耸肩,随后扶了扶金框眼镜,站起身,“行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什么时候好了直接走就行,我平时忙得很,顾不上照看你。”
“替我向齐先生问好。”沈凌回过神,看见季青河已经走到门口,这才想起来什么。
季青河背影一顿,时宴敏锐地从他的背影中品出一点落寞的味道。
“好,我会告诉小时的,前提是他能听见。”
季青河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手指上的银戒光芒一闪,身影消失在门口。
24.矿区
病房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屋内再次恢复安静。
时宴身体有些僵硬。
“齐先生,也就是季青河口中的小时,全名叫齐欢时,是……季青河的Omage伴侣,我和季青河以及齐欢时都是帝国军校同届的学生。”
沈凌率先打破了沉默,但他并没有抬头,视线紧紧盯着胳膊上的绷带上的一点。
像是能投过厚厚的绷带,看见上面鲜红的,清晰的牙印。
他并没有让季青河给他用祛疤的药物,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不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承认他就是在没话找话,想跟时宴多说一会,哪怕只有一句。
毕竟回到中央星他们就会恢复之前的关系,他想在这个落后的星球跟时宴亲近一点。
时宴其实并不想知道,不管是沈凌还是季青河,都跟他的生活没有太大关系。
但气氛实在有些让他如坐针毡,索性顺着沈凌的意思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季青河还在帝国军校的时候就喜欢齐欢时,本以为他们能得偿所愿毕业后再一起,没想到齐欢时的父母将他嫁给了一个中央星系的富商,那个富商……对齐欢时并不好,”
沈凌的神情带上些回忆,“季青河当时求我帮忙,让齐欢时假死脱身躲到了这里,季青河帮他洗去了标记,但却因此患上信息素紊乱症,这些年季青河一直在寻找医治的方法。”
沈凌沉默下来,时宴明白他的意思,信息素紊乱症自从出现ABO分化后就一直存在,几百年来人类始终在寻找办法,但仍然束手无措。
所以齐欢时恐怕没几年好活了。
“洛里亚是最先出现Omage分化的星球,季青河带齐欢时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凌看着眼前眉眼清晰的时宴,突然就明白了季青河的坚持,同时心里感到庆幸。
时宴的跟齐欢时的经历何其相似,只是与齐欢时不同的是,时宴是个Beta,不能被标记,也正因此,时宴不会患上信息素紊乱症。
沈凌说完穿上外套,“先去找个地方休息吧,明日一早去矿区看看。”-
矿区东南侧,贫民区。
老旧昏黄的灯光在黑夜里发出“呲呲”的声响,巷子里光线昏暗,垃圾堆在一起发出的腐烂酸臭味刺激着神经。
巷尾一个人影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忽明忽暗,那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皮肤暗淡无光,横贯整张脸的疤痕让他的凶悍暴露无遗。
王兴华倚靠在脏污的墙上,作手插兜,右手夹着一支烟,对箱子里的冲天气味无动于衷。
他将烟拿下来,张嘴吐出一口烟雾,脖颈上的银链尾端挂着一个鲜红的能源核心,呈球状。
“你还真是不懂规矩啊,刚来洛里亚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说,该怎么收场?”
王兴华看向不远处被灯光照到的角落,那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浑身上下裹的严实,一身黑衣在夜晚并不显眼。
“乱点不是更方便我们下手吗?况且药效不错不是吗?”
黑衣人声音沙哑,眼中的绿光一闪而过。
他缓缓朝王兴华走过去,“我是来送货的,顺便先生让我来提醒你,如果这次再拿不下矿区的控制权……先生能给予你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一切。”
黑衣人在王兴华谨慎的目光下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嘶——”
王兴华一皱眉,厌恶的拍开黑衣人的手,拉开了距离。
“哦,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不过这点疼痛,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黑衣人语调上扬,挑眉后退几步,看着王兴华肩膀上的伤口。
王兴华忍不住捂了捂肩膀,黑衣人手劲极大,之前的帮派冲突中他不慎受伤,伤口已然结痂,但对方一拍,伤口再次裂开,已经有血冒了出来。
“哼,少废话,要不是你们之前的机甲并不完善,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拿不下矿区,还害老子受了这么重的伤。”
王兴华脸上的疤痕随着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狰狞,身为洛里亚三大军火商之一的首领,王兴华身上的气势足以让人见到便心生退意。
然而黑衣人却只是耸了耸肩,从口袋中拿出一条银链,抛向王兴华。
“之前你怎么失败我可不管,反正先生派我来只是传话,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好喽。”
王兴华“啪”一声精准的接住银链,不小心扯到肩膀上的伤口,让他的脸色扭曲一瞬。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外面有不少人正在查我呢,就先走了。”
黑衣人随意的摆摆摆手,朝巷子外走去,厌恶的捏了捏鼻子,走到灯下的时候想起些什么,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向王兴华,
“哦对了,祝你好运。”
说完看也不看离开了巷子。
身后的王兴华终于忍不住粗喘了一口气,捂着不断流血的肩膀靠着墙缓缓蹲下去。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很快就浸湿了衣服,褐色的上衣颜色深了一块,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显眼。
王兴华意味不明的暗骂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止疼剂。
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耳鸣声,让他的视线一花,差点让手里的止疼剂掉在地上。
他将针管一推,疼痛缓解了稍许,将空了的针管毫不留情发泄一般扔向一旁破败的垃圾桶。
染血的针管弹了一下滚向角落。
王兴华将手里的银链举到眼前看了看,释放精神域,随后瞳孔一缩。
里面的机甲身形高大,手上的两台外架攻击设备的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王兴华,脖颈处的字样有些模糊,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显然被人刻意涂抹过。
但王兴华身为洛里亚头号军火贩,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
那赫然是一架被改装过的S级机甲!
王兴华的手紧了紧,从头到尾他并没有见过那个被叫做先生的人,只知道他的身份很特殊,且权力很高。
但能拿得出S级机甲还能不让人察觉,势必在帝国的地位不容小觑。
他的眼中写满沉思,他知道那个叫先生的人的目的,无非是想通过的他的手把控矿区。
但他王兴华还从来没这么被人利用过,管他是什么身份,等他把控矿区,到时候杀了那个黑衣人就是。
每次都派自己的属下来接头,自己却从来没出面过,说明对方抽不开身,毕竟权力越大,盯着对方的人也就越多。
天高皇帝远,等自己掌控了矿区,即便那个叫先生的人想对付他也得能抽出手来。
王兴华曲起手臂撑着墙站起来,离开了巷子。
地上的烟头在他经过的时候被狠狠的碾了一脚,扁平的粘在满是污水的地上。
25.你们看起来真登对
“退还你的300星币,拿好。”
翌日一早,时宴下了楼走到前台,将房门的钥匙递给前台。
前台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脸上的肥肉将他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时宴。
半晌重重吐了口气。
时宴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避开扑面而来的烟味,伸手拿过皱巴巴的纸币。
洛里亚因为长期冲突不断,导致个人终端在这里无法普及——买了也没什么用,毕竟基础设施不完善,个人终端压根没有信号。
所以洛里亚星球上依然流通着纸币。
时宴抿了抿唇。
昨晚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洛里亚的夜晚很不安全,所以他只好根据自己的记忆勉强找了这个宾馆。
因为靠近医院的缘故,再加上他和沈凌衣着打扮言谈举止跟洛里亚风格迥异,这个老板可是没少抬价。
时宴曲起手指捏住纸币的一角,想要从对方手中抽出来,然而没想到对方突然靠近,手指触碰到时宴的指尖。
“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像你这种美人在洛里亚没人罩着的话可不安全啊。”
中年人目光中的打量毫不掩饰,有如实质般的粘稠目光让时宴极为不自在的皱了皱眉。
他抽回了手,犹豫了一瞬,转身就要离开。
300星币算不上什么大数目,但他毕竟手里没什么钱,嫁进沈家后时家就再也没管过他,虽然结婚前也没怎么管过就是了。
但比起钱,他更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哎,别走啊,我这店里还缺个员工,看你身无分文还带着个病人,不如留下来。”
胖子伸手拦下他,的目光钩子般直往时宴的领口处瞟,同时眼中还带着些不屑。
向时宴这种人他见多了,不是家里突遭变故就是犯了什么事逃到洛里亚的,看起来光鲜亮丽背景不低,实际上早就走投无路了,还在这装什么清高呢。
他想起昨晚见到的跟在时宴身后的男人,眼中的的轻视更多了几分。
那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但他作为一个Alpha自然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信息素,淡的很,相必不是C级就是D级,根本无需忌惮。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凑近了一点,时宴身上好闻的清香传来,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眼前这个人跟他见过的所有外乡人都不太一样,比起上好的容貌,身上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气质更吸引他。
“不用了,我有别的去处。”
时宴后退一步,虽然他现在很想一拳砸在那张猥琐的脸上,但他小时侯也在洛里亚待过一段时间,很清楚这种人敢如此猖狂身后必然有所仰仗。
他不想将事情闹大。
但他其实也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有去处。
时家当时搬去中央星时并没有将洛里亚的别墅卖掉,应该有人打理,所以他想今晚带着沈凌去时宅。
但胖子显然以为他在找借口,作为一个长期接待各种人的宾馆老板,时宴手上的个人终端款式老旧,穿着也是几年前的款式,他可不认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去处。
他伸手握住了时宴的手腕,有些偏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肉传到手心,触感像是握住了一块上好的玉石,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清冷味。
时宴抿了抿唇——那是他生气时下意识的动作。
粘腻滚烫的触感让他脑海里最后一根弦“啪”的断掉。
肮脏的辱骂、昏暗的工厂、刺鼻的酸臭和恶心的触碰……
他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雨夜,鲜血模糊了视线,脏污的铁笼散发着臭气,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的令人作呕。
时宴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小幅度的上下起伏,被头发遮挡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光,瞳孔渐渐收缩。
无形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时钟,指针转动发出“哒哒”的声响,眼看就要指到上方硕大的“12”字样,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臂。
虚空中的指针瞬间一停,再也无法往前半步,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硬生生停在咫尺。
沈凌居高临下盯着胖子的脸,脸上甚至带着意思若有若无的笑,“老板是想跟我对我的伴侣说什么话吗?”
他手下发力,强硬不容拒绝的扯开胖子的手,笑意不达眼底。
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但若是熟悉他的人在这里就会明白,沈凌现在的表情跟当时怒怼何律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只是眼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杀意。
胖子心中一惊,这个人下楼他竟然没能听见一点声音,常年游走在危险地带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简单。
他脸色有点难看的收回手,忍不住转了转被捏得骨头都要断了的手腕。
胖子在心中重新衡量了一下利弊,看着沈凌那浑身的气势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是喜欢美人没错,但他更喜欢自己的命。
胖子当即讪笑着摆摆手往后退,“……没……我看这位小兄弟脸色有点难看,就扶了一把,没想到你们是情侣,哈哈,冒犯了……”
沈凌看着胖子的眼睛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 扭过头去看向身后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时宴,微微蹙眉。
自己起来时发现时宴已经不再自己的房间里了,这才下来找,没想到正好撞见胖子对时宴动手动脚。
同为Alpha 他自然看得懂胖子的目的。
胖子应该还没来的及才对,但时宴的状态不太对,周身的气息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浑身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沈凌浑身的肌肉下意识紧绷,反应过来后看向时宴的目光深了几分。
他已经很少能在别人身上感受到威胁了,长久的征战让他即便面对死亡威胁都能坦然面对保持理智。
胖子额头上的汗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他现在只想给三分钟前的自己一个耳光。
胖子在这紧张的氛围里小心翼翼看了沈凌身后的时宴一眼,干巴巴的添了一句,“你们看起来真登对,哈哈。”
26.欢宴的宴
沈凌身上的气势瞬间一收,态度堪称温和的接过胖子递过来的钱,甚至还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胖子嘴角抽搐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对方身后张开的孔雀屏。
沈凌点开个人终端先往时宴的账户里打了一笔巨款,他在来洛里亚之前就让下属查过了,心里再次记了沈星澜一笔,同时还有时家。
他将纸币塞进时宴的风衣口袋,拉着时宴的手走了出去。
洛里亚气候温和,至少比起中央星要暖和一些,风吹起时宴的衣角,街道上很安静,大清早的没什么人。
时宴停了下来,甩开了沈凌的手,站在原地。
沈凌收起上扬的嘴角,回头看向时宴,“刚刚的话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必往心里去……”然而话还没说完,在看见时宴的脸色而后,他眉心一跳。
时宴脸色苍白,瞳孔有些涣散,紧紧抿着嘴唇,呼吸凌乱。
沈凌脸色一变,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时宴的表现跟军营里亲眼目睹战友被虫族撕碎的士兵的表情极为相似。
他再顾不上什么解释不解释,避嫌不避嫌的了,两步走过去抬起时宴的脸,凑近了才发现时宴光滑饱满的额头上全是细汗。
“时宴?……时宴!”
时宴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况,他可以清晰的看见沈凌焦急的脸,听到耳边的呼唤,然而浑身像是被灌满了铅,不再听从大脑的指令。
灵魂和躯体像是被无形的障碍阻隔。
然而时宴现在很清醒,他甚至能在沈凌焦急的呼唤声中冷静的思考。
他从未遇见过今天的情况,自从胖子的触碰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之后,身体就有些不听使唤。
雨夜……鲜血……咒骂……满地的残肢断臂。
他还记得那是时父时母不在家,他自己在时宅的后花园里玩,手上的积木的纹路他现在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就是时宴?”
记忆中阴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每当时宴陷入这段回忆里都在虚空中疯狂呐喊,
不!不要回头!不要回答他!
然而花园里长相精致的小男孩回过头,看见一个眼底满是青黑,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小男孩毫无防备的笑了一下,眼中有些惊喜,对于难得愿意跟他说话的人抱有极大的善意,他点了点头。
“我是时宴,时间的时,欢宴的宴!”
这是昨天他刚刚从老师那里听来的解释,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小男孩举起手中的积木,像是在分享玩具一般,将他递到中年人面前,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叔叔你不需要休息吗?”
中年人看着他手中的积木愣了愣,有点怀念又很快变成恨意,但被他强行按捺下来。
“不了,叔叔……不累……”
他蹲下来,将手伸向时宴,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又残忍的轻声说道,“对不起……”
小男孩瞬间没了意识,身体无力的倒地-
“做的不错嘛,齐复升,没想到你这人文绉绉的,下手倒是毫不手软。”
有人粗鲁的掰过时宴的脸,像是在打量什么。
“是他太好骗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警惕心。”
年幼的时宴睁开眼,看见了不远处坐在一个木箱上那个被叫做齐复升的男人。
依旧是那张胡子拉碴憔悴的脸,跟那个个人口中所说的文绉绉看不出半点联系。
“呦,这么快醒了?看起来这次的药药效有待改进啊。”
时宴眼珠一转,看向面前的人。
对方年轻的脸上写满凶狠,原本尚算俊朗的脸因为他的凶气而让人下意识忽略。
那人嘴里叼着一根烟,恶劣的将烟吐在时宴脸上,在时宴剧烈的呛咳声中笑起来。
年幼的时宴挣扎着坐起来,手脚有些发软,他向后靠在笼子上,铁丝硌的他后背有些难受。
年轻人站起来,脸上带着笑,打开铁笼的门,在时宴挣扎着就要逃出来时,脚下却突然猛地踢了他一脚,身体重重的砸在铁笼上。
如此往复。
铁笼发出的声响在空荡的工厂中不断回荡。齐复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出声阻止。
年轻人的态度像是在逗弄一只不起眼的蚂蚁,看着它挣扎马上就能回到巢穴又毫不留情的拽回来。
看着对方一遍遍看见希望又陷入绝望。
年轻人的脸上始终挂着笑,甚至堪称温柔。
“行了祁正扬!把他玩死了我们怎么要钱?”
工厂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外面的阳光只在工厂内停留了一瞬。
门口走进来几个人,年龄与年轻人相仿,身上的凶狠却如出一辙。
祁正扬年轻的脸上闪过不悦,却在转身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放心,这小子硬气的很,用了浓度那么高的药都能爬起来,踹几脚而已,死不了。”
说完,他扭过头看向一旁的齐复升,“对吧,齐总?”
27.进化
来人里走在最前面的人看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齐复升,皱了皱眉,
“行了,赶紧给时建成打电话,别浪费时间。齐复升,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走吧。”
齐复升站起身,走向工厂大门,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笼子里的时宴,忍不住说了句,“你们……只是想要钱,不会真的要他的命,对吧?”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祁正扬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起来,“哈……我说齐复升,你都走到这一步了还在乎他的死活?怎么,这样说会让你心中的罪恶感和愧疚少一点吗?”
祁正扬笑了一阵,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向你们这种假惺惺的伪君子就应该死绝了才好呢。”
“老三,正事要紧,大哥还在这轮不到你说话!”
几人中一个红色短发青年厉声喝斥,他刚想继续开口呵斥,一只手抬起来阻止了他。
那人年纪显然要大一些,气质沉稳不少,显然是红毛口中所说的大哥,
“这小子会怎么样你就不用管了,事成之后,你女儿现在的消息我会告诉你。”
他偏了偏头,示意一旁的人给时建成打电话。
齐复升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再说,只是在推开们的时候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
他微微扭头,似乎是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却被硬生生忍住了。
红发青年拨通号码,一阵低沉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出。
“喂?”
“时建成,你儿子在我手上,如果不想让他有事的话最好往2783626****上打4亿星币,否则……”
红毛将镜头对准笼子里的时宴,浑身脏污的时宴狼狈地靠在角落,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白瓷般的脸像是被水洗过一般,随着呼吸小幅度的上下起伏。
很老套的要挟撕票台词了,时宴心想,他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记忆中发生的一切,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毫不意外。
“嗯,还有别的事吗?”
时建成的语气让在场众人均是一愣,对方好像不是在与绑匪交谈,更像是接听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诈骗电话。
“时建成!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不想……”
红毛手机都有点拿不稳,声调提高了不少,却被电话另一头毫无起伏的声音摁了回去。
“我听清楚了,随便你们,一个Beta而已,没什么用……嘟嘟……”
时建成很快说完挂掉了通讯,只剩下忙音在工厂内回荡。
空中的时宴俯视着发生的一切,皱了皱眉,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没什么异样,跟他记忆里的场景没什么区别,所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又该怎么回去?
为首的绑匪夺过红毛手里的通讯器,再次拨打,传来一阵冰冷的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脸上的稳重在再也维持不住,狠狠将通讯器摔在地上。
旁边的祁正扬见状耸了耸肩,对于老大的突然爆发毫不意外,他无聊的打开工厂的大门离开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雷声响彻天空,一闪而过的刺眼雷光将祁正扬的脸映的惨白。
“妈的,时建成这个疯子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
红毛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铁笼,看见时宴浑身抖了一下,依旧不解恨的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出来,泄愤般在时宴身上狠狠了一鞭子。
却在看见他的脸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
“老大,咱们忙活了一阵总不能白干吧,这小子的脸看着应该能卖些好价钱,总不能浪费了。”
许是红毛的视线太过强烈且毫无遮拦,扒在地上年幼的时宴微不可察的挣扎了一下,有些不安。
红毛蹲下来抓着时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拍了拍他的脸。
“啧啧,你还真别说 就这张脸,换做我是那些富商,我也想买回家玩玩……”
工厂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氛围里有些诡异。
“老大?”红毛没有听见答复,疑惑的扭过头去,看向身后的人,瞳孔骤然一缩。
虚空中的时宴也看向门口,绑匪头目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悄无声息,脖颈上还插着一支已经空了的透明针管。
一只手将针管拔了下来,“咔哒”一声重新安装在手上的枪型装置上。
时宴顺着他的手往上看,一身黑色的雨衣将他的包裹的严实,那张脸上……空白一片没有五官!
“唔……”
虚空中的时宴突然痛苦的捂住头,尖锐剧烈的疼痛夺走了他几乎所有的感知。
一阵剧烈的斥力袭来,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虚化,眼看就要消散。
时宴竭力睁开眼,抬头看向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
“大哥!”红毛刚想冲上去,本能让他下意识远离那个黑衣人。
他看向对方,“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扎进他脖颈的透明针管。
“嘭”一声,红毛倒在了地上。
“太慢了……你的进化……太慢了……”黑衣人再次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地上昏迷的时宴,“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虚空中的时宴瞳孔骤缩,在画面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年幼的自己变为金色的瞳孔和金色的头发,以及……以诡异的姿势从地上爬起来的绑匪……
28.仅此而已
“时宴……时宴!”
沈凌见时宴没有反应,当下把他打横抱起来,准备带他去医院。
时宴的视线重新聚焦,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沈凌冷硬的脸部轮廓,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忍不住眯起眼。
他已经走出那个雨夜,灵魂离开了那个昏暗的工厂。
感受到怀里的人一动,沈凌低下头,正对上时宴黑沉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眼中有一抹金光一闪而过。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不用麻烦了,正事要紧。”
时宴从他怀里下来,理了理衣袖,视线不经意间瞥过自己的发尾,愣了愣。
还是黑色的,仿佛刚刚看见的画面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自己从记事开始就一直是黑色的头发,难道是因为那支药的缘故吗?
时宴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个穿着雨衣没有五官的男人,皱了皱眉。
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自己的记忆发生了部分缺失,每当他回想起有关那晚的细节,头就会传来尖锐的疼痛。
还有那句“太慢了……你的进化太慢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六百年前出现那次第二性别分化刚开始时被称为进化,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了这个说法。
但他是Beta,从一初设刚开始就被断定,且在15岁这个普遍进行二次性别分化的年纪也并未出现什么异样。
而且……直觉告诉他,Negev黑衣人所说的进化并非是指性别分化。
“你刚刚看起来的可不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必须要去一趟医院。”
沈凌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感觉到时宴有事在瞒着他。
“不用了,没什么用的……”
时宴有些无奈,对于沈凌罕见的固执一面有些惊讶,但她心里知道,即便是去了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况且……潜意识里又一道声音再告诉他,不要去医院。
“不行,你刚刚的状态不对……”沈凌走过来拉起时宴的手腕,拽着他往医院走。
“沈凌!”
时宴心底有些厌烦,手上没忍住力道大了些,甩开他的手。
沈凌愣了愣,回头看向时宴,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
生气的模样也怪好看的,沈凌不合时宜的想。
时宴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你还记得你来洛里亚是为了什么吗,沈上将?你确定还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吗?”
“不……不算……”不算浪费,所有的是都是有意义的。
沈凌下意识摇摇头想解释什么,却被四眼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们只会在洛里亚停留一段时间,或是一个星期,或是一个月但那不重要,我们总会回到中央星的,沈凌。”
时宴的眉眼染上愠色,那天在医院他并没有睡着,所以他知道沈凌的心思。
但他没有办法感到开心,他的第一反应是荒谬,进而是下意识的想逃避。
既然这几年从来没有管过他,对于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持放纵的态度,那现在又假惺惺的跑过来释放什么善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别人释放了一点善意就满心欢喜的九岁孩子了。
沈家的人,都让他觉得恶心。
沈凌脸色白了一瞬,抬起手想要让他别生气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我只负责带你了解矿区,仅此而已。”
时宴语气不快,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沈凌低着头看向脚下,他和时宴的距离不过三步,很值敏锐的无感能 清晰的捕捉到时宴因为情绪不稳而有些凌乱的呼吸,却又像是隔着天谴。
人人都说帝国上将杀伐果断不近人情,但此时的沈凌觉得,时宴要比他狠多了,虫族的利刃砍在身上都没有这么痛过。
“好……我知道了。”
沈凌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安抚意味,他看向时宴的双眼深不见底。
时宴以为他听进去了,松了口气,转身往与医院相反的地方走去。
“先去时宅吧,之前的管家还住在那里,近几年洛里亚的变化他应该比较了解。”
然而时宴没有注意到的是,沈凌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气势一变。
他紧紧盯着时宴的背影,他曾经为了找到虫族隐藏的军事要塞可是伪装了整整半年,时宴仅凭几句话就想劝退他,天方夜谭。
但他还是太心急了,面对一只警惕心强却浑身刺的猎物,需要静待时机,等它自己将最柔软的肚子暴露出来。
沈凌收回思绪,浑身的侵略性一瞬间消失,又回到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既然时宴不喜欢,那他就暂时先保持距离好了。
29.血种
时宅离他们昨晚下榻的宾馆不算远,时宴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时宅早就应该门前杂草遍布,但当他从车里走下来时却发现时宅还是当年他离开的模样。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修剪的赏心悦目,甚至来拿秋千都显得格外干净,显然有人长期照看。
“大……大少爷?”
一阵有些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
时父时母大多会对他直呼其名,家里的佣人也惯会看碟下菜,所以几乎没人称呼他为大少爷。
心中划过某个猜测,时宴转身向后看去。
那是一个佝偻着脊背的男人,苍老的面孔上带着点慈祥,身上的衣服款式老旧却一丝不苟,手里拄着一跟黑色的拐杖。
时宴脸色有些复杂,这个人他认识,不对,应该说是熟悉才对。
是以前时宅的管家,自己还小的时候,时父时母忙于生意上的事,根本没空管他,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会将花园里修剪下来的花编成花环戴在他头上。
也只有他愿意称呼时宴为大少爷,是个古板却温柔的人。
“好久不见,陌叔。”
时宴站在门口,看着陌叔缓缓走过来,当年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已经遍布皱纹了。
“哈哈,真的是大少爷,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又看错了呢。”
陌叔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苍老,他缓缓走过来,像是当年那样向时宴鞠了个躬。
时宴的目光落在他有些跛的左腿上,“你的腿……”
陌叔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左腿,有些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害,人老了,身体总会出点毛病,很正常,不过没什么大碍,倒是大少爷,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陌叔的双眼平静温和,明明时宴已经不再是少时模样,可他仍然能一眼看出来,面前的青年跟他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少爷没什么区别。
时宴不置可否,可是打量了一眼花园,“没想到还能在沈宅看见你,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就已经离开了。”
“我从十几岁时就在时宅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跟这房子有感情了,更何况我也老了,不想挪了。”
陌叔看向一旁的沈凌,“这位是……”
时宴看了沈凌一眼,眼中暗含警告,为了避免他乱说,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在中央星的一个朋友,叫陆凌,他来洛里亚做点生意,正好我对这里比较熟悉,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沈凌浑身不易察觉的紧绷,心里有点奇怪,怎么有种见家长的感觉?
陌叔恍然的“奥”了一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来洛里亚做生意啊,那可不容易。”
时宴与沈凌对视一眼,“这些年的洛里亚有什么变化吗?”
陌叔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上下打量了沈凌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时宴,在时宴疑惑的目光中开口,“大体还是老样子,其他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两人跟上去。
时宅不算很大,至少跟时宴在中央星居住的沈宅相比小太多了,毕竟那时的时家不过是家小型企业,在红云星系中根本排不上号。
“这些年洛里亚的外乡人越来越少,渐渐的连外面的消息都几乎很少听见,只知道矿区那边因为发现了一片罕见的血种焰石矿而引得不少势力大打出手。”
时宴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脖颈间挂着的焰石项链隔着衣服显出模糊的轮廓。
当年沈星澜送给他的项链就是罕见的血种。
焰石的品种有很多,但血种焰石无疑是最珍贵的一种,可以说有价无市。
之所以被称之为血种就是因为它的颜色与血液相近,且刚刚开采出来的时候呈液体状,流动起来就像是鲜血一样,遇到空气后几分钟之内就会变成固体。
血种焰石极为易碎,经不起磕碰,所以血种焰石大多会被用来做奢侈品的原材料,很少有拿它进行大面积的雕刻的。
沈凌在一旁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危险的眯了眯眼。
当年沈星澜身为一个刚刚十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独自搞到一块血种焰石,没少在沈父面前唠叨,所以他是知道沈星澜将血种焰石作为定情信物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时宴居然还带着。
沈凌很快撇过头去,但身上有些低的气压显示着他此刻不太好的心情。
他心里嗤笑一声,还定情信物?幼稚。
“但血种焰石矿不是早就认定不可能再出现了吗?”
“资料上是这么说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毕竟血种焰石是在六百多年前突然出现的,没人知道它分布的规律。”
30.你人设崩了,沈上将
陌叔的声音不急不徐,像是在讲一个很古老的神秘故事。
他伸出手,推开面前的门,发出一阵泛着老旧气息的吱呀声。
“最近几年,地虎在不断扩大,一个叫王兴华的年轻人带着地虎吞并了不少小势力,隐隐有独占矿区的意思,野心不小呐……”
陌叔半是感叹的说道,“最近因为血种焰石的原因,外面不太安全,虽然我们现在正处在安全区,但难保不会遇到那帮亡命之徒,所以大少爷还是小心一点吧。”
沈凌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打量着时宅。
里面的摆设简单,大多数有用的东西都已经在搬家的时候被带走了,所以客厅里显得很空旷。
他在茶几上看见了一个由焰石雕成的赤沙兰,很小的一朵,因为经常打理的的缘故上面的泛着细微的光。
旁边有一个被拆掉手脚的小型机甲模型,是今年前很流行的款式,现在已经被淘汰了。
男孩子小时后大多都会喜欢一些机甲战舰的模型,但放在别人身上很正常的爱好,放在时宴身上却让他觉得惊奇。
他忍不住跟上时宴凑到时宴耳边小声问,“那是你的玩具吗?”
时宴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向后退了半步,离开了被沈凌气息笼罩的区域。
他有些奇怪的看向沈凌,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么小声说话干嘛,明明正常的音量他能听得见。
他看向桌子上被凌乱的摆放着的机甲模型的零部件,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皱了皱眉。
“那不是我的东西,是时宁安的。”
时宴很快转移了视线,倒是陌叔看着他们俩的相处模式陷入沉思。
沈凌愣了愣,想了片刻才终于记起来他口中所说的时宁安是谁。
“小少爷小时候调皮,在大少爷的房间里见到这个机甲时朝着要大少爷送给他,原本很珍惜的,可惜下楼的时候脚下一滑摔倒了,这个机甲模型也就摔坏了,当时大少爷可是伤心了很久。”
陌叔笑眯眯的在一旁解释道,“许是大少爷离开的时候忘记了吧,说起来这还是以沈上将当年用过的一款机甲为原型制作的呢。”
沈凌挑了挑眉,重新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机甲零部件,在脖劲处发现了一串模糊的编号。
他的确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因为那是他刚进入帝国军部不久驾驶的一款A级攻击型机甲,在一次围剿虫族的行动中他驾驶的正是这款机甲。
那次的战役规模很小,所以军方特意开启了直播像民众科普出现的新型虫族,而那也是他第一次在民众面前露面。
后来他的长官告诉他,因为他表现优异,帝国民众对他驾驶的这款机甲的呼声很高,所以帝国特意开放了制作机甲模型的权限,他自己倒是没在意。
那时的沈凌浑身尖刺桀骜不驯,脑子里除了虫族的108种杀法和各种战术再无其他,所以他对于民众突如其来的称赞和支持一支觉得很奇怪。
毕竟沈凌并不觉得只是一次小小的战役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他也只是根据长官的指令在行动。
那时的沈凌并不知道长期处于虫族入侵威胁下的民众在看到他犹如砍瓜切菜式的杀法有多爽。
他们压抑了太久,终于在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身上再次看见了属于人类的力量。
沈凌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帝国民众如此评价他。
沈凌回过神来,眼中有些怀念。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凭着原始本能进行泄愤式杀法的少年了,但毫无疑问,那正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值得回味的轻狂岁月。
沈凌轻笑一声,看向旁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的时宴。
“看不出来,你居然也喜欢沈上将,真巧,我也是他的粉丝。”
时宴抽了抽嘴角。
陌叔没有认出沈凌的身份,笑呵呵道,“沈上将带领着帝国的军队常年与虫族作战,收回了不少人类沦陷的星球,帝国民众几乎全是他的粉丝呢。”
沈凌忙不迭点点头,一脸“你说的对”。
刚刚还有些低沉的气氛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时宴:“……”你人设在我这已经崩了你知道吗?
“陆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陌叔边带着他们往楼上走边随口问道。
见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沈凌提了提心神,字字斟酌着开口,“嗯……做点小生意,有关……能源方面的。”
沈凌想了想,沈家的确是做新能源开发方面生意的,所以自己这么说倒也没有撒谎。
时宴一阵沉默,就沈家那遍布红云星系的产业你告诉我那叫“小生意”?
“做生意好啊……”陌叔了然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沈凌一脸老实,“有一个弟弟,母亲很久以前就病故了,父亲前几年也出了车祸去世了,其他亲戚没什么联系。”
陌叔的语气显而易见的满意,“挺好,家庭关系简单。”
“你那个弟弟……”
“已经结婚了,他自己也做了点生意。”
“陆先生今年多大了?”
“过了十月份就32了。”
“好,大点好啊……”
时宴越听越觉得不对,他感觉再问下去连沈凌的族谱都要问出来了,刚要阻止,只听陌叔下一句话是,“陆先生结婚了没有啊?”
时宴:???
沈凌:!!!
31.“不速之客”
时宴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而沈凌则是觉得,陌叔您真有眼光。
“陌叔,我已经结婚了,你忘了吗?”
时宴急忙阻止并觉得自己前25年的人生都未曾像现在这么慌张过。
陌叔惊讶的停下脚步,思索半晌终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哦对,你那时候还专门跟我说过来着,哎,人老了,记性不太好喽……”
陌叔说完回过头去,时宴忍不住曲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沈凌。
刚刚不是还很能说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沈凌强行压下翘起的嘴角,一脸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时宴。
“……”
时宴一脸黑线的转过头去,他现在不想这个虚伪的家伙说话。
楼梯并不长,但因为陌叔腿脚不便的缘故花的时间有点久,两人都没有催促他。
陌叔像是想把这些年无人倾听的话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一般,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好久。
“这是大少爷您以前的房间,还跟以前一样,摆设什么的都没有动过。”
陌叔停在房门前,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缓了口气。
时宴推开房门,房间里的摆设很少,只有一些机甲模型和一些积木摆在桌子上。
房间里没有一点灰尘的痕迹,看起来经常有人打理。
他回过头,对陌叔很认真的说了句谢谢。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里,也没多少美好的回忆。
陌叔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凌探头进来,打量了一眼桌子上的模型,没有熟悉的样式让他微微有些失望。
他回头打量着时宴,心里实在无法想象时宴坐在地上摆弄积木会是什么样子。
“陆先生,您的房间在隔壁,里面的用品都是新的。”
沈凌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退出时宴的房间。
客房干净整洁,用品一应俱全,甚至比时宴房间里的还要多一些,但沈凌怎么看怎么觉得没有时宴的房间住起来方便。
时宴的房间并不小,床也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但一想到时宴会一脸冷漠的拒绝,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心急了把人吓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在陌叔面前他还要保持稳重可靠的人设呢。
沈上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思想斗争后决定……晚上偷偷溜过去。
——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悄无声息。
黑暗里,沈凌的脚步声几不可闻,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猎豹,对自己的猎物虎视眈眈。
洛里亚的天黑的比中央星要早,所以现在的时宴并不觉得困,他正坐在桌前把玩着手里的机甲模型,脑海中回想着今天在记忆中看见的黑衣人。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对自己见过的人的印象全无却能清晰的记得他动作的每一个细节?
时宴眉心微蹙,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合理。
记忆中那几个绑匪最后站起来时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类该有的样子,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却记不起来了。
时宴揉了揉额角,自从来到洛里亚,他总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手背盖在眼皮上,头发从脸侧滑下。
房门传来一声轻响,耳边一阵清风将他的头发带起弧度。
时宴瞬间睁开眼,眼底满是清明。
这么晚了除了陌叔还有谁回来他的房间?陌叔最注重礼仪,即便是进他的房间也会先敲门。
难道是小偷?洛里亚的治安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时宴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然而没想到对方快他一步,一只手盖在了他的眼上,将刚刚准备起身的时宴摁了回去。
时宴一惊,对方的速度之快已经不属于普通小偷的范畴了。
他伸出手,即便视线受阻,也依然精准的抓住了来人的胳膊。
手下的触感有些粗糙,让时宴首先想到的就是纱布,炙热的体温还是迅速传到了时宴的手心。
沈凌眼皮一跳,感受到时宴的手准备发力,急忙开口赶在他动手之前阻止他,“是我。”
他毫不怀疑 若是自己开口的时机慢了一步 自己这条胳膊可就别想再要了。
沈凌在时宴即将发力的一瞬间放开了盖在时宴眼上的手。
时宴刚想给他一个过肩摔,在听到沈凌的声音后瞬间卸了力道。
同事几不可闻的“啧”了一声。
他回过头刚想不客气的开口,在瞥到沈凌手臂上的纱布后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深更半夜的,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时宴越发觉得沈凌这个人奇怪的很,放在以前,要是有人告诉他沈上将会大半夜不休息跑到别人的房间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你小的时候学过格斗吗?”
沈凌看了眼手臂上仅片刻功夫就红肿起来的手指印,微妙的挑了挑眉。
他上下打量了时宴一眼,视线在掠过对方微敞的领口时停顿半秒,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欲盖弥彰的盯着地上的地毯。
“没有,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机甲驾驶课程,因为需要,所以学了一些。”
32.拙劣的演技
沈凌坐在时宴的床边,了然的点点头。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宴看着沈凌的而目光有些发愣,不明所以的开口。
看沈凌的样子也不像是梦游啊,有什么话不能在白天说非要留到这时候?
沈凌脑海中时宴瘦削的锁骨挥之不去,“嗯嗯……嗯?啊,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事来问问你。”
他回过神,反应慢半拍的打开个人终端,将个人终端里的资料投射到墙壁上。
洛里亚星球上个人终端已经因为没有信号而无法传递信息,但好在个人终端自带的功能还是可以用的。
“这是地虎组织首领王兴华的有关资料,遗憾的是,我的人并没有拿到他的照片,只是听说他的脸上有一条横贯整张脸,从右眼眼神到左边脸颊的长疤。”
资料里,本该放着照片的位置空了出来,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目前已知的信息是,他是在六年之前在矿区展露头角的,在此之前,王兴华这个名字从未出现过,所以我们都猜测这极有可能只是他的化名。”
沈凌看了时宴一眼,见对方有认真在听,领口拉上去一些,遮住了锁骨。
“地虎,洛里亚星球矿区的三大组织之一,以卖卖军火为主,但在几个月前,线人传回消息,在先前的帮派冲突中,曾看见王兴华使用过军用机甲。”
沈凌停顿了一下,时宴明白他的意思。
这件事确实有些严重,帝国对枪支的监管并不严格,所以地虎买卖枪支并不奇怪。
但帝国对于军用机甲的管制极为严格,久而久之,民间已经看不到军用机甲的身影了。
“但……军方并没有收到有军用机甲丢失的消息。”
说到这里,沈凌的眼中闪过凝重之色。
军用机甲几乎全是A级以上的进攻型机甲,每一架落到民间都会引起不小的反应。
毕竟每架军用A级机甲都高达上亿星币,所以总会有人为此铤而走险。
更何况是落到王兴华这种危险的人的手里。
“但从那次冲突之后,那架军用机甲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地虎内部极难安插人手,所以我打算亲自来看看,”沈凌转向时宴,“所以你有什么头绪吗?”
时宴看着墙上投出的王兴华的资料,半晌才开口,“我离开洛里亚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地虎的名字,所以也不清楚王兴华的身份,但如果说矿区……”
他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之前的矿区虽然也混乱,但只有一个黑火组织纵横矿区,但在一场绑架案中,他们失手了,黑火组织前首领死亡,黑火大乱,组织分裂,大不如前。”
时宴看了一眼沈凌,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异样,感受到他的视线只是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他松了口气,沈凌没有询问当年那场绑架案倒是好事,这样他就不用再找借口搪塞了。
他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时宴摸了摸鼻子。
他回头继续说道,“至于那之前的事,陌叔要比我了解,你可以去问他。”
时宴站起身,脖颈间的焰石项链因为他的动作露了出来,在灯光下很是惹眼。
沈凌盯着那条项链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了,沈上将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时宴说完自顾自地站起来,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朝床边走去。
然而在他与沈凌擦肩而过时,脚下忽然一顿,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朝着沈凌压了过去,在距离沈凌须臾的地方堪堪停下。
距离之近让时宴甚至能看清沈凌的每一根睫毛。
还挺长,时宴心想。
事情的发展猝不及防,时宴大脑都有点宕机,愣愣的盯着沈凌近在咫尺的俊脸。
沈凌惊讶的眨了眨眼,“时先生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脚,眼中满是无辜。
时宴反应过来,迅速起身,两人呼吸交缠一瞬很快分开。
他抿了抿唇,犹豫片刻,突然捂住自己的腿,轻轻“嘶”了一声,
“我刚刚扭到脚了,抱歉,你没事吧?”
时宴真的没什么演员天赋,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沈凌还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但身为罪魁祸首,不管时宴的演技再怎么逼真,沈凌也能一眼看穿。
甚至他非常配合的弯下腰,向时宴的脚踝伸出手,“我以前刚进入军队的时候也经常崴到脚,我看看,说不能帮到你。”
沈凌话还没说完,只见时宴反应极为强烈的后者腿往后跳了几步,但他忘记了这不是他在沈宅的房间,身后就是书桌。
随着一声撞击声响起,时宴碰到了背后的桌子,将上面的机甲模型碰的七零八落,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身形被撞的一晃,出于本能的放下了腿,站直身体,稳住身形。
随即意识到不对,抬起头对上了沈凌的目光。
时宴:“……”
沈凌:“……”
33.灵解鸟
空气一阵安静,沈凌赶在时宴炸毛前赶紧起身,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剩下的我们明天再谈。”
房间的门发出一阵轻响,时宴双后向后撑在桌沿上松了口气。
半晌,自暴自弃的把自己摔在大床上,乌黑的头发散在枕头上,黑白分明。
房门外,沈凌嘴角勾了勾,抬起头正要离开,却突然呼吸一滞。
昏暗的走廊尽头,立着一个人影,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身形矮小,存在感极低。
“陆先生,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陌叔拄着拐杖慢慢走近,脸上若有若无的笑与今日见到的没什么两样。
沈凌伸向腰间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
“陌叔,你这是……”
沈凌不确定刚刚陌叔看到了多少,但他默契的没有再问。
“哦,我养的鸟不小心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啪吵到少爷,所以上来想把它抓回去。吵到陆先生了吗?实在抱歉。”
陌叔脸上露出歉意,抬起左手,沈凌这才看清陌叔手上的鸟笼。
“人老了,又没人跟我说话,总想找个伴解解闷不是?”
窗口传来一阵轻响,几声鸟鸣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陌叔脸上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指了指窗外,“你瞧,它就在那。”
沈凌放眼望去,那是一只浑身洁白的鸟,只有喙处有一簇赤色的羽毛,看见两人后歪了歪头,瞧着极为有灵性。
“亲亲——亲——”
沈凌眼中满是惊诧,“这是……”
“灵解鸟,会说一些简单的话,让陆先生见笑了。”
陌叔打开笼子,灵解鸟自己飞了进去。
沈凌盯着灵解鸟豆大的眼睛,眼中闪过沉思。
这只年刚刚从窗外飞进来的,他该不会刚刚看见了什么吧?
想想刚刚它说的话,沈凌觉得极有可能。
他眯了眯眼,眼中暗含警告之色。
灵解鸟却仰头在笼子里崩了几下,沈凌敏锐的从它的动作里嗅出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沈凌额角青筋直跳,恨不能现在就上去拔了它的毛。
陌叔捂着嘴轻咳几声,“它也回来了,我就不打扰陆先生休息了,明天见。”
陌叔朝沈凌点了点头,手里提着鸟笼慢慢朝楼下走去,拐杖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沈凌回头看了眼时宴紧闭的房门,犹豫片刻回了自己的房间。
——
“矿区?陆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陌叔有些奇怪的打量了沈凌一眼。
大清早,时宴刚刚走下楼就听见陌叔的声音。
“陆先生这次来洛里亚就是为了焰石矿,所以对于矿区想要多了解一些。”
时宴的声音有些哑,他昨晚睡得并不好,旧时的记忆断断续续,一遍又一遍的让他惊醒。
“大少爷,早。”陌叔抬起头来打了声招呼,随即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矿区算不上什么禁忌,只是自从二十多年前那场意外之后,矿区的大部分区域都被封锁了,传言也就越来越严重。”
“二十年前?是……莫颜初博士带领ECM计划吗?”
“没错,二十年前,高塔还是全帝国科研的中心,高塔的莫颜初博士在一次对矿区的考察后提出了ECM计划,但这项计划属于帝国最高机密,没人知道它的具体内容。”
陌叔停顿了一下,亲眼看见沈凌吧一旁想要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时宴拽到了自己身边。
“ECM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每年都有从中央星来到这里考察的人,直到二十多年年前,莫颜初博士带领着团队再次来到矿区。”
陌叔的脸上带上些回忆的神色,“那天莫颜初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不顾高塔发出的指令,擅自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讯,带领团队走进了矿区深处。”
“失联十多天后矿区深处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隧道坍塌,莫颜初再也没能走出来。至今,我们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再之后的洛里亚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沈凌皱了皱眉,目前得到的消息对于它寻找王兴华并没有什么帮助,至于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上将的权限在帝国极高,所以这些并不是秘密。
“但据我所知,那之后帝国政府撤销了高塔的管辖权限,那矿区如今是谁在管?难道就没想着要查一查吗?”
“如今……矿区里鱼龙混杂,明面上属于洛里亚政府监管,但当地势力那么猖獗,政府也是有心无力。不过既然你想在矿区做生日,最好还是注意一下地虎。”
沈凌挑挑眉,不动声色的问,“地虎?这个组织有什么特别的吗?”
“别的势力只要你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一边不会管,但地虎不同,地虎的首领……是个疯子。”
陌叔的脸上带上些忌惮之色,“地虎的首领叫王兴华,没人知道这号人从哪冒出来,年轻又充满野心,起先没人把他当回事,毕竟矿区这块大蛋糕有人想分一杯羹很正常。但后来王兴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毫无征兆的对其他几个势力出手,那晚的动乱甚至波及到了这里……”
时宴倏然抬头看向陌叔,“陌叔你为什么从未告诉过我?”
陌叔苦笑了一下,“洛里亚与外界的通讯不便,消息传到大少那里的时候早就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更何况,我这不是没事吗?倒是可惜了旁边的几户人家,那天被吓得不轻。”
时宴皱了皱眉,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该告诉我的……”
声音太小陌叔没有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说时宅旁边那几家还有人住?”
“有的,不过不是当年那些邻居了,是后来从其他星球搬来的,平时很少出门,大概是在其他星球得罪了什么人吧。”
时宴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这样的人在洛里亚很常见,现在的洛里亚仿佛已经成为了半个流放之地。
“那次冲突之后,矿区的其他势力伤亡惨重,王兴华也是一举成名,其他两家势力倒是想要报复,可不知道王兴华到底有什么手段,其他两家派出去的人都折在他手上,再没回来。”
大概与王兴华手上的几架军用机甲脱不了干系,沈凌心想。
34.临渊赌场
矿区听起来让人容易想到安全性差且阴暗潮湿的各条地下隧道,但那其实只是矿区的一部分。
自从矿区被人类发现后,经过多年的探索开发,如今的矿区更像是个大型地下城市。
甚至在这里还能看到不少汽车通行。
矿区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有不少矿工和商人在这里进行协商或交易。
沈凌打量了一圈,微微偏头靠近一旁同样在观察的时宴,“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沈凌示意时宴往自己身上看。
来矿区之前,他和时宴专门换了衣服,现在他们的衣着华丽,手上带着各种镶钻的戒指,一看就是不知道谁家跑出来的傻子富二代,就差把“冤大头”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凌看了时宴好几眼,华丽的衣装在时宴身上并不显得俗气,相反把时宴原本就昳丽的容貌衬得更加明艳清晰。
时宴脖颈间的焰石项链也因为沈凌的要求而收了起来,换上了一条金色的天堂鸟吊坠。
他暗中点点头,心里有点自得,看吧,还是他的眼光比较好,就是有点可惜,他原本想挑凤凰图案的,可惜那是古地球时期的神兽,洛里亚这种偏远星球根本没听说过。
时宴没有回头,“这样不是更好吗?矿区哥哥势力最喜欢的就是我们这种目标,有钱又愚蠢。”
他有些不适的摸了摸耳边的头发,临时找的那家店的理发师偏要给他抓个发型,右侧的头发被编成小辫梳到后面,左边的头发却依旧是散着的。
这种发型对他而言过于陌生,过于张扬,他一时没法适应,总忍不住伸手去碰。
角落里,一个穿着西装商人打扮的男人打量了他们半晌,最终忍不住起身走了过了,露出热情的笑,“二位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啊,怎么,第一次来矿区?”
男人的视线在时宴身上停留好几秒,沈凌往前半步不着痕迹的隔开他的目光,脸上同样带着笑,“哈哈,大哥猜得没错,我们是想来矿区做生意的,的确是第一次来。”
男人一听,十分熟络的搭在沈凌的肩膀上,“我看你条件也不差,怎么会想来洛里亚做生意?”
男人身上有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衣服上也有不少开线的地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下意识地摩挲,有不小的烟瘾。
沈凌听见他的话后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神情来,“害,别提了,家里的老头子整天更这管那的,什么都不让我管,出来散散心撞撞运气。”
沈凌边说边瞄向一旁的时宴,露出一脸“你懂”的表情。
男人顺着沈凌的目光看去,容貌昳丽的青年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自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跟家里吵架的叛逆少年吗?
男人冲沈凌挤眉弄眼的说道,“怎么样?弄到手了吗?”
沈凌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被我弄到手了吗?”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加之有意避着时宴,所以时宴只能听见他们在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具体内容却听不清楚。
他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抱臂看向远处。
无心的动作在男人的眼里却是沈凌的话的最好证据。
“害,是我没眼力了,先不提这些了,生意什么的可以先放一放,来外面玩怎么能不先享受一下,我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沈凌一听,双眼一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好奇,与一般的傻子富二代没什么两样。
“大哥知道有趣的地方?”
“那是,我暗自矿区干了有小半辈子了,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男人拍拍自己的胸脯露出一副自信的神情,但沈凌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事情看起来比他想象中的顺利,他还以为自己跟时宴今天要在大厅里待好久呢。
“那好啊,不知道大哥如何称呼?”
男人摆摆手谦虚到,“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叫我卢里安就好。”
十几分钟后,卢里安推开面前一扇简陋的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里面的嘈杂声响像是巨浪,劈头盖脸砸向来人。
屋内是很多张桌子,每张桌子周围都围满了人,有的人桌子上摆放着成堆的各色筹码,满脸欣喜若狂脸色涨得通红,有的人面前空无一物,脸上满是绝望,将自己的全部渣场抵押进这场注定没有胜利的游戏中。
“欢迎来到临渊赌场,在这里,天堂还是地狱,全在你的一念之差。”
赌场的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各种声音像是一双无形的巨手,将他们推向这场没有尽头的狂欢。
卢里安十分熟悉的冲里面的人打招呼,不少荷官看见他后也露出礼貌的笑容。
但有些赌徒并不买账,“哎——卢里安,你上周可是输了个精光,还是人家柳情姑娘好心给你流利条裤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还有脸来?”
“这次再输可就真要光着出去喽——哈哈哈哈!”
在场的赌徒哈哈大笑,脸上写满嘲弄。
卢里安倒是没有生气,让开道一边,露出身后的沈凌和时宴,“各位搞错了,这次要参与的可不是我,是身后这两位。”
屋子里的吵闹声瞬间一静,无数双眼睛七七注视着沈凌和时宴,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打量一般人早就受不住落荒而逃了。
但不管是沈凌还是时宴,都习以为常。
有不少荷官也都停下了手里摇动的骰子,静静注视着两人。
半晌,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众人哄堂大笑,声音比之前还要大,几乎震耳欲聋。
“哈……我说老卢,你这眼光还是不怎么样啊,这两个小白脸怕不是输了钱就哭鼻子喽——”
眼见气氛再次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卢里安有些着急的提高音量,急忙打断了他们的嘲讽,“我这两位朋友别的不行,这运气可是好的没话说,对吧……”
卢里安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两个人的名字,急忙小声问道,“对了,你们叫什么?”
沈凌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我叫……陆凌。”
“时宴。”
35.狂欢
“好了,老卢,既然是客人,就该让两位好好度过在临渊赌场的每分每秒。”
楼梯上传来一道声音,语气中说不上是责怪还是愉悦。
两人放眼望去,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妩媚的桃花眼无论注视着谁都显得含情脉脉。
她的脖颈间趴着一只雪貂,将她衬得更加唇红齿白好不养眼,一举一动都格外吸引人。
一旁的卢里安见到女人后脸色一变,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连忙撇下沈凌和时宴,凑过去伸出手。
“柳情姑娘。”
在场不少人收起嬉皮笑脸,荷官也都收了受恭敬地鞠了一躬,“二当家。”
柳情盯着卢里安伸出来的手看了一会儿,掩唇似笑非笑道,“这声柳姑娘还是卢先生说着更好听,倒真让我有种重回年轻时的感觉了。”
说完,柳情伸出手,虚虚搭在卢里安掌心,走下楼梯。
在城中人一听,有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不怠的表情,恨恨的剐了卢里安一眼。
卢里安瑟缩一下,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那柳姑娘,你看我帮赌场拉来了两个贵客,那今后是不是可以让我……重新上桌?”
她的神情极尽讨好谄媚,眼中比起仰慕,更多的是惧怕。
没有谁会不喜欢美人,对于他们这帮纵情声色的赌徒来说更是如此,但柳情站的太高了,轻而易举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他在这临渊赌场待的算久了,知道很多一般赌徒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上个月妄图偷偷对柳情下手的两个赌徒,最后是在狗碗里发现的他们的骨头,再比如两周前输光了钱财却心生歹念想要清醒那会筹码的几个闹事的家伙一夜失踪,第二天赌场后面的某家养猪场就撑死了两头猪。
要说这些跟柳情没关系,他可是绝对不会信的,这个女人看着柔弱好说话没实际上半是比谁都很。
好在他在认清这点后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柳姑娘对于他的态度也很满意,这也是他能在赌场待这么久还没出现在矿区失踪人口名单上的原因。
柳情没有说话,而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一眼,片刻才笑着说,“卢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是卢先生提的,小情哪有不同意的。”
卢里安松了口气,急忙点头哈腰不停的说谢谢。
柳情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美眸一转,看了眼沈凌和时宴,缓步走过来。
待到她走近时,时宴才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奢靡的味道,为救了让人忍不住想沉迷其中。
不对。
时宴一咬舌尖清醒过来,这味道有古怪,闻久了让人手脚都有点轻飘飘的发软,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一旁的沈凌确实始终没有受半点影响,但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露出一副沉醉的表情。
柳情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二位以前可玩过这些?”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电箱旁边桌子上的筹码,骰子和散落的扑克牌。
堆积如山的筹码是无数赌徒的全部,他们用自己的所有堆积成了最疯狂的快乐。
时宴的眼神略过那些筹码,看了眼荷官的手。
他作为机甲维修师,双手的灵巧程度极大的决定了自己维修机甲的精确度和速度。
所以荷官手上的薄茧并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临渊赌场能在矿区这种地方如鱼得水除了背后的势力之外,自身的手段也不容小觑,眼前这个柳情绝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沈凌配合的双眼发愣的点点头,神情有些木讷,“没……没有。”
柳情翘起嫣红的唇,一步步走向赌桌,随手抓起一把筹码,白皙纤细的手指与鲜艳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卢先生所说,你们的运气很好,巧了,在临渊赌场,只要你足够走运,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柳情声音不急不缓,话语中充满诱惑的味道,她抓起一个骰子,上下抛了抛,一举一动都放松至极。
“不需要什么技巧,你们只需要享受——这尘世间最简单的快乐!”
话音刚落,柳情抓起一把筹码撒向空中,五颜六色的筹码在灯光的映射下撒进每一个角落,仿佛无数浑浊厚重的灵魂被高高抛起有毫不留情的摔下。
仿佛得到了指令,赌场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无数赌徒脸上带着狂热和贪婪,他们高高举起双手,妄想接住这从天而降的恩赐。
气氛瞬间达到前所未有的顶点。
柳情脸上的笑容恣意张扬,她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在品鉴一杯名酒,眼底都带着愉悦。
她向沈凌他们伸出右手,缓缓张开五指,露出掌心间那枚赤红色的焰石骰子。
柳情看着他们,沈凌经过处理后的脸出现在焰石骰子上方,从她的角度看,仿佛沈凌被她抓在了掌心。
她在巨大的争抢声和欢呼声中邀请,“二位不来体会一下这尘世间的快乐吗?我保证,你们很快就会爱上它的。”
36.“亲爱的”
时宴和沈凌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们本就是主动送上门的,所以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好奇之色。
柳情拉开椅子,让二人坐下。
“这桌的规矩很简单,比大小。”柳情指了指桌子中间的骰子,在灯光下泛着赤红色的光芒。
“你只需要花费筹码进行选择,赌对了,筹码就都归你了。”
桌子旁边还有不少等待的人,闻言都有些迫不及待。
时宴打量了一圈,发现他们跟之前那些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身上要干净不少,而且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忐忑,一举一动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其中甚至还有几个穿着与洛里亚的风格大相径庭。
都是新手。
时宴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就放下心来,人多了,他们的动作和交流也就不引人注目。
时宴不得不承认,沈凌的演技至少是很不错的,他看起来真的有种地主家的傻儿子看什么都感兴趣,又不会隐藏情绪,喜怒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城府。
沈凌却没有着急开始,他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挠了挠头,“可我身上没有洛里亚通行的货币,个人终端里的钱也没法提出来。”
柳情像是早就料到了,神情毫不意外,依旧笑着的安抚道,“没关系,那这第一场的筹码就当是柳某送给二位的好了,之后的记在账上就是。”
她不着痕迹的朝荷官使了个眼色,荷官微微点了点头。
沈凌闻言,脸上的神情明显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朝柳情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荷官是个年轻的女子,面容清秀,但一举一动都带着别样的韵味,让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随着咔哒一声,荷官将骰盅放在桌子中央,右手扣在上面却没有着急掀开。
“二位现在可以下注了。”
柳情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后,语调轻缓悦耳,身上的幽香丝丝缕缕的传来。
她伸出手将一旁的筹码推到沈凌眼前,毕竟比起一旁那个容貌昳丽但始终不发一言的时宴,还是眼前这个叫陆凌的人更好操控。
毕竟临渊赌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眼前这个平平无奇却非常有钱的富二代。
沈凌看着眼前那个骰盅,微微眯了眯眼。
他的无感一向超出旁人许多,一些细微的动静根本逃不出他的耳朵,然而奇怪的是,他完全听不出来里面的骰子的撞击声。
要知道对于一些在赌场里如鱼得水的赌徒,听骰子可是他们必须掌握的。
而眼前这个骰蛊中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陆先生想好是大,还是小了吗?”
柳情弯下腰,语调依旧轻缓,不像催促,更像是耳语。
沈凌下意识想避开,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现在的身份,硬生生忍住了。
他沉思半晌,最终在旁人不耐烦的催促中朝一旁的时宴的露出一个笑容。
“我不擅长这些,亲爱的还是你来吧。”
时宴:???
他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一旁的沈凌,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注意沈凌口中的那声“亲爱的”还是将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他的事了。
时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可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沈凌眼含鼓励,朝时宴眨了眨眼,将眼前的全部筹码推向时宴,冲他眨了眨眼。
“放心,尽管下注,错了也没关系,有你未婚夫给你兜底,别怕。”
沈凌特意将“未婚夫”二字咬的极重,趁此机会避开了柳情想要往他身上搭的手。
柳情有些惊讶,重新打量了一眼时宴,看来自己小巧这个叫时宴的青年的价值。
但她脸上的惊讶也仅仅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态度有些打趣的说道,“陆先生说的没错,既然以后要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柳情很快转变了策略,不再紧紧盯着沈凌。
时宴咬咬牙,泄愤般有利将眼前的筹码全部推向“小”,顶端滚落不少筹码。
见他动作干净利落,周围有不少叫好声,但眼底均是不屑的之色。
第一场就将自己的全部筹码押上,不是有绝对的底气就是个狂妄自大的蠢货,但看沈凌和时宴的表现,怎么看都是后者。
时宴倒没在意那么多,恰恰相反,反应越夸张,对他们来说反而更有利。
就是如果读错了的话,沈凌损失可不小。
时宴看着眼前那些堆积的筹码,粗粗打量一眼,少说也相当于十万星币。
想到这,时宴心里有些暗爽,这些钱数目不算多,毕竟沈凌是沈氏的长子,有是帝国上将,这点钱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但说少也不少,也能让他肉疼几天了。
见他押了小,不少人都跟着下了注,但绝大多数都押的是“大”。
时宴注意到大多数人都是在一个年轻人押了“大”后才出手的,不少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往那个年轻人身上瞟,而那名年轻人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抬着下巴。
年轻人再注意到时宴的目光后极为不屑的移开视线,对他来说,一个靠着脸上位的没资格跟他说话。
37.扔了吧,没用了
时宴若有所思,对方看着年纪不大,动作虽然并不熟练却不带一丝犹豫,显然是有所仰仗。
“先生可是选好了?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哦。”
柳情好整以暇的看着赌桌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意外。
时宴打量了一眼柳情,对方只是略带疑惑的挑挑眉。
对方的仰仗会是这个柳姑娘吗?
他没有在细想,点了点头,“就选小。”
反正输赢都是由荷官说了算,如果没猜错的话……
柳情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加明显,她拉开一旁空着的椅子坐了下去,十分好奇的支起手撑着额角,左手拿着的扇子“啪”一声合拢,点了点骰盅。
“既然各位已经选定了,那就开吧,正好也让本姑娘看看,先生口中所说的运气好是不是恰如其实。”
荷官缓缓抬起骰盅的盖子,众人屏住呼吸,恨不能上前一把拿开那碍眼的盖子。
此时此刻,没人再注意荷官的手是不是纤细修长了。
然而时宴的注意力却并不在缓缓打开的骰盅上,他的余光一直在盯着荷官的另一双手。
骰盅里的骰子露出赤色的一角,时宴只觉眼前一闪,速度极快,若不是有心留意根本注意不到。
而荷官垂在身侧的手指尖红光一闪,衣角被撩开一瞬。
而沈凌则是听见骰盅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碰撞声。
果然,原先的骰盅里并不是真正的骰子,而是荷官在打开的瞬间将已经准备好的骰子置换进去。
焰石骰子在无任何遮拦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赤色的骰面上红黑色的特殊材质点着三个黑点。
“三点!是三点!这怎么可能?!”
在场众人大多数都选的是“大”,而三点却是小,所以时宴他们是赢家。
柳情的脸上也露出明显的惊讶表情。
时宴和沈凌脸上露出不约而同的惊讶表情。
时宴的惊讶不算作假,毕竟他并没有想到真的能赢下那个年轻人,毕竟对方如此自信的样子让他误以为自己注定会输。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真的被临渊赌场盯上了。
特意让他们赢下一局尝到甜头,后面等待他们的恐怕就是深渊了。
年轻人面色难看至极,他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他北邮例会一旁跟着他下注却输了个干净的其他赌徒,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令桌子上的筹码滚落不少。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明明……明明……”
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死死的盯着桌子上那个让他颜面尽失倾家荡产的赤色骰子,双眼发红的样子犹如困兽。
他缓缓摇头,嘴里呢喃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不可能的,他明明按照柳情的要求去做了,说好了今天会让他赢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反应过来,倏然准头看下哦一旁仍然撑着额角漫不经心打量着他的丑态的柳情。
他双手将桌子上的筹码一股脑扫下桌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柳情的面前,伸手成爪就要抓向柳情的脖子,仿佛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故意让我……”
还没等他说完,一把木质折扇轻轻挡在他的面前,上面散发的幽香让年轻人的动作停顿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之色,直觉浑身发软,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嘘。”在落针可闻的气氛里,面对年轻人的威胁,柳情的脸上的没有半点慌张之色,她温柔又不容拒绝的打断了年轻人的话。
“先生这话可就过分了,该不会是不想认帐吧,那可不行,临渊有临渊的规矩,您自己输了怨不得旁人,要怪就怪自己……运气太差了吧……”
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一阵“噔噔”的脚步声,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不断敲击着周人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
“二当家。”
几个面显示练家子的精壮男人走到柳情面前,恭敬地垂首问好。
“这位先生得了失心疯,你们带他出去吹吹风,让他清醒清醒,让他别忘了还账。”
几个男人显然对这种狂见怪不怪,动作干净利落的将不停挣扎着要去拽柳情的年轻人几下摁在地上,没忘堵上他的嘴。
柳情随手将手里的折扇扔到年轻人身上,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满是刻骨的冰冷。
她太太下巴示意一旁的几个男人,“顺便把这扇子也扔了吧,没用了。”
几人齐声应是,很快将年轻人架了出去,只留一地散落的筹码滚落到时宴的脚边,此时却没有人敢伸手去捡。
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
柳情脸上的笑容依旧,显示刚回过神来一般,朝着众人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让各位受惊了,各位不必在意,尽管享受狂欢就是,剩下的,交给临渊赌场便是。”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慢慢恢复之前的气氛,但柳情的一番举动,毫无疑问在众人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二位的运气果真不做假,今日倒是让我见识到了。”
38.新的赌局
沈凌的脸上适时的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像是被吓得不轻。
时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柳情的此举无非就是想趁此机会在他和沈凌的心中树立威信,杀鸡儆猴罢了,这样的手段算不得什么新奇。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柳情抛弃了刚刚的年轻人这枚棋子而选择他和沈凌,还有年轻人和柳情的交易内容也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自己恐怕不会再有机会询问了。
刚刚柳情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所以刚刚那个年轻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沈凌在桌子的遮挡下伸出手抓住时宴的手,温暖干燥的手掌触感并不算好,指腹的枪茧和因为常年驾驶机甲而留下的伤痕传到时宴的手心有些凹凸不平。
这是在安抚他吗?时宴心想。
但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周围嘈杂的声音还是奇迹般地远去了,只剩下他们手掌相碰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趁着柳情起身的功夫,沈凌凑到他耳边轻声开口,“怎么,吓着了?”
时宴微微扭头看去,沈凌眼底细碎的光在灯光下竟有了些夺目的感觉,恍惚让人觉得——他们在热恋。
沈凌一开始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时宴鬼使神差般没有在第一时间松开的手让他看见了某些希望,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柳情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响让时宴清醒过来,迅速挣开了沈凌的手。
沈凌看着自己放松的手心发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时宴的体温和气息,他双手交叉握在一起,仿佛这样的姿势就能让属于时宴的温度多留一会儿。
时宴与他是不同的,沈凌心想。时宴的手上除了维修的薄茧再无其他伤痕,是一双干净又充满生机的手。
他摊开自己的手,打量着上面有些狰狞丑陋的伤疤,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自卑的感觉。
很难想象强大如沈凌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柳情没有注意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化,她让人将地上的筹码收拾起来,回到了赌桌。
时宴和沈凌的周围换了一批人,之前那些或是因为将自己的全部筹码赌上而倾家荡产蹲在地上痛哭流涕,或是崩溃的不停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划出一道道红痕。
他们无一例外被清扫了出去,无人在乎他们的感受,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熟练又冷漠。
时宴也仅仅只是多看了几眼,但还不至于好心到要出手帮助。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不平等的游戏,在一场场赌局中迷失了自我,被赌场前者鼻子走,直到吸尽最后一滴血。
明明他们可以及时止损,但临渊撑大了他们的胃口,他们开始不再满足于小利,转而将自己所有的筹码全部抛出去,以求一次性将所有的损失赢回来,去赌那连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
他们不需要怜悯。
柳情很快走了回来,而在那之前,两人已经整理好情绪,脸上均是一副狂喜和意犹未尽的模样。
她不着痕迹的眨了眨眼,感到有些无趣。
像沈凌和时宴这种人她见的多了,在一次尝到甜头后就很难再收回手,大多都会沦为着赌场中浑身散发着气味,几天没合眼的赌徒,从无例外。
谁又能想到在场大多数光着膀子不修边幅的赌客几个月前还是像沈凌他们一样的富商呢?
所以在柳情的眼中,沈凌和时宴不过是临渊下一场轮回中的一员罢了,没有价值了就像刚刚那个年轻人一样,被丢弃。
而她也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将过去的自己狠狠踩在脚下,每杀一个人就要狠狠碾上几脚。
然而柳情从外表上看依旧是那个永远挂着微笑的临渊老板,身上的气息变化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怎么样,二位可想再来一局?”
荷官已经换了一个人,除了面容上的变化一举一动都与之前的荷官没什么分别,脸上的笑仿佛都是拿着标尺刻出来的。
柳情有些兴致缺缺,其实今日不必由她亲自接待的,但她实在厌倦了整天跟组织里那帮浑人周旋,这才想来瞧瞧,然而一切都与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本来还以为这两个人能多坚持一会儿的,没想到跟那些赌徒也没什么区别。
沈凌何等敏锐,长期与帝国那帮人勾心斗角早就让他练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即便柳情隐藏的很好,但跟帝国高层那帮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他并没有满口答应下来,反而站起身走向桌子对面的荷官。
“总是让姑娘坐着看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的别的,如何?”
柳情惊讶的挑挑眉,脚下离开的动作一顿,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
半晌,她勾起唇角,走了回来,拉开椅子重新坐在刚刚的位置上,交叠起双腿,“哦?陆先生可是有什么有趣的点子?”
39.赌上灵魂
“柳姑娘既然是这临渊赌场的老板,想必也会投骰子吧。”
沈凌复审将桌子上的焰石骰子拿起来,将它扔进骰盅中,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手晃了晃,骰子在里面发出的撞击声清晰可闻。
柳情抬起眼皮,打量着沈凌,手中的骰盅。
她自然明白沈凌的意思,无非就是比投骰子罢了,这种最基础的东西临渊随便找个人出来都会一些。
荷官脸色有些怪异的看着沈凌,二当家的水平可是在整个矿区都有名的,这个新手怎么敢提这样的要求?果真是不知者无畏吗?
“自然是会的,但要我亲自下场,仅凭陆先生这些筹码恐怕是不够的。”
沈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面前堆积成小山状的筹码,“不知柳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筹码?”
沈凌避也不避的与她直视,眼中没有丝毫怯意。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接触到王兴华和地虎,眼前这个黑火组织的二当家柳情明显是个很不错的目标。
而对于柳情这种常年浸淫赌场的人来说,扮成普通的赌徒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卢里安,跟他们说说临渊的规矩。”
柳情朝不远处的卢里安招了招手,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沈凌的身上,从刚刚沈凌说出要比投骰子开始,时宴就能明显的感受到柳情的眼神变化。
时宴从她的双眼里读出了——兴奋。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条件恐怕不简单。
卢里安早就在朝这边张望了,一听见柳情的招呼就立马跑了过来,看向沈凌的目光带上了些微妙的同情。
本以为这两个人也就是被骗光的下场,好歹还能捡回一条命,没成想竟自己上赶着找死。
但面对柳情,他丝毫不敢多说一句,态度恭敬地回道,“要想跟柳姑娘对赌,总共分为三局,三局都为胜,那么临渊赌场将满足客人的任何要求,但只要有一局输,那么赌局终止,交付所有筹码。”
卢里安停顿了一下,眼中带上些恐惧之色,“每参加一局,筹码都会改变,第二局开始之前之前可以选择中断。第一局的赌注是一条左臂。”
时宴双眼微微睁大,他知道赌注可能会不同寻常,但没想到仅仅是第一局,输了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卢里安声音没有停顿,但时宴敏锐的听到他的声线有些颤抖。
“第二局的赌注是……你的灵魂,”卢里安咽了咽口水,在柳情越来越明显的笑容中勉强说了下去,“第三局的赌注是……”
“第三局的赌注还没有想好,二位还是先赢过我前两局再说吧。”
柳情一抬手打断了卢里安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沈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半晌,他抬起头,“这些规矩的制定者是……”
“我。”
柳情换了个姿势拿起一个焰石骰子抛了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自得。
“怎么样,很不错的办法,对吗?当年我为了想出这些公平的赌注可是冥思苦想了好久,”
柳情指了指旁边魂不守舍的卢里安,“当年的卢先生也和今日的你一样呢,可惜,他的运气差了些,没有赢过第二局。”
沈凌看着面色僵硬眼神麻木的卢里安,感受到了柳情满满的恶意。
原来赌上灵魂是这个意思吗?
永生都不能离开矿区,违心的将更多的人骗进来,以求能在临渊赌场得以片刻喘息,很快又陷入更深的绝望中,看着过去的自己慢慢死去。
卢里安避开了他的目光,脸上罕见的露出难堪的神情。
“所以陆先生确定要继续吗?”
柳情摆摆手让卢里安离开了,她撑着下巴,国人的容貌在灯光下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晰却让人下意识想要探究。
沈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周围,整了整衣摆,腰间坚硬的匕首隔着衣物清晰的传到他手中,确保即便发生意外也能带着时宴全身而退。
“当然,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柳姑娘,请吧?”
沈凌朝桌上的骰盅伸了伸手,眼中自信的神情道真把不少人唬住了,以为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但柳情心里清楚,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阻拦,招手让荷官拿出一个骰盅。
周围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凑过来。
黑火二当家的本事他们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今日有这样一饱眼福的机会,他们自然不可能错过。
即便没有参与,说出去也足够他们吹嘘好久了。
那些地底的矿工最喜欢听这些。
时宴有些拿不准,在荷官检查骰子的时候忍不住凑到他耳边问,“你真的有把握吗?到时候如果真的输了可不好收场,我刚刚打量过了,之前那几个练家子本事可不小。”
40.胜者
神沈凌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时宴的主动靠近无异让他心情愉悦不少,即便他心里清楚是迫不得已。
他的脸上挂着的自信笑容始终没有丝毫改变,他微微偏过头,十分亲昵的凑近,轻声开口。“当然……没有。”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底牌呢。
“这种娱乐活动在中央星是被禁止的,更何况我小时候在家里父母也从来没让我碰过,所以我都这些真的一窍不通。”
沈凌语气有些无奈,他倒也想有什么底牌,奈何对事情的发展总是无法预料。
“没什么问题,二位,开始吧,既然你们是客人,那就陆先生先手吧。”
柳情笑吟吟的打量着面前两个青年,将两个骰盅推到桌子中间。
两枚焰石骰子再灯光下十分醒目。
“比大还是比小?”
“比小。”
沈凌没有拒绝,不紧不慢的合上盖子,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上下左右各摇了一下,随即在众人错愕的忙光中“嘭”一声扣到桌子上。
很多人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沈凌就已经将骰盅放到了桌子上,显然是已经摇好了。
但看他的动作十分生疏,怎么看怎么像新手。
柳情也忍不住眯了眯眼,她对于这方面比一般人敏感的多,能清晰的根据骰子碰撞的声响推测出沈凌此时的点数。
六点。
柳情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她的推测从未出错过,所以她非常肯定沈凌骰盅里的骰子是六点。
若是比大的话,沈凌几乎已经赢了,但这是比小,可以说随便找个毫无经验的人来摇都能赢过他。
毫无疑问,刚刚的沈凌其实是在乱摇一气。
但柳情看着沈凌脸上自信的笑又有些拿不准,旁边的时宴也是面无表情,好像对沈凌投的结果并不关心。
但柳情只思考了一瞬,随即拿起自己面前的骰盅,极为熟练的摇了片刻,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在确保骰子的点数没有问题了之后,柳情才放下骰盅。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了,明明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却依然选择参与赌局。
沈凌直视她的目光,语气平和道,“柳姑娘先来吧。”
柳情将手中的骰盅缓缓打开,赤红色的骰面上赫然只有一个墨点。
周围响起一阵轻微的惊呼声。
沈凌的眼中滑过一丝赞赏,“柳姑娘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焰石骰子比一般的骰子要重不少,却依然能投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这份能力放眼整个矿区也极少有人能做到吧?”
面对沈凌的夸赞,柳情只是翘了翘嘴角,丝毫没有被对手夸奖的欣喜。
“陆先生谬赞了,现在该您了。”
柳情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凌手里的骰盅。
到底是虚张声势哗众取宠还是有真本事,就看里面的骰子会是几点了。
沈凌抓着骰盅的手往后滑了些许,轻轻磕在桌沿上,发出一声轻响,没人在意这点声响,但柳情却表情骤变。
这个手法,跟之前荷官的手法一模一样!
果然,沈凌打开手里的骰盅,上面赫然是一点!
时宴呼吸一滞,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为了确保公平性,在赌局开始之前赌桌周围就让出了一片空地。
再加上沈凌身体的遮挡,所以时宴即使知道沈凌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也依旧只能按耐住好奇,表面上不动声色。
沈凌在周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抬起头,对上柳情的双眼。
他无视了柳情双眼中的复杂,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巧了,我也是一点,这该怎么算呢,柳姑娘?”
沈凌放在桌下的手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将手心里的另一个焰石骰子卡进桌角的缝隙里。
他早就观察过,为了方便荷官动手脚又不被客人发现,面前这张赌桌的结构很特殊,桌下的角落里正好留有一个骰子大小的空隙。
再加上之前他趁把筹码全推到时宴面前的功夫顺走了一枚骰子,后面又发生之前那个年轻人引起的混乱,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而荷官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想要复刻荷官的动作不是件简单的事。
但沈凌好巧不巧是个常年跟机甲打交道的人,驾驶机甲需要极高的手速操控内部复杂的面板,对于手指的灵活度也有极高的要求。
所以对沈凌来讲这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出千这种行为放在其他赌场想必早就已经血溅当场了,但沈凌很确定,柳情不会这么做。
相反,柳情此时应该正在思考将他们收入麾下的可能。
跟他预料中的没错,柳情突然笑出声,耳坠都在发颤,让不少人不明所以。
“按规矩,这局……陆先生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