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围绕在自己身边关心着自己的孩子们,诺尔跟一旁的警察交代了几句便不顾对方的阻拦直接坐上了驾驶座,而诸伏景光则沉默地坐在了副驾驶,熟练地系上安全带。

    “发生了什么?”诸伏景光看着沉默且明显与往日状态不同的诺尔,轻声问道,“如果是平时你肯定会送那些孩子们回去。”

    诺尔没有回答,专心开着车,这副不想沟通的态度让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头发乱糟糟地该剪了,原本的狼尾什么的已经看不出型了,再这样下去直接留长发都没问题了,不过现在真得能看到路吗,果然还是该剪剪吧,衣服有些脏但总体没什么破损,两个人对诺尔来说问题确实不大,诸伏景光继续细细研究着,最后目光停留在腿上的皮带上。

    “你走的时候没有这个装饰,”诸伏景光肯定地道,不同于萩原研二是在被绑架后才跟诺尔接触的,诸伏景光可是看着对方将衣服一件件搭配好,连项链手环都是他帮诺尔找出来的,于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装饰的来源,“你的手环,突然戴在那里......受伤了?”

    看着诺尔表情的细微变化,诸伏景光知道自己猜对了,语气略微严肃地问道:“那一枪被打中了?以你的实力不应该啊。”最后一句话明显有些刻意,不过很管用,立刻就激起了诺尔说话的欲望,他的语气带着些许闷气道:“另一个人是朗姆的人,身手还能看。”

    至于为了快点隔断胶带才故意没躲什么的,他才不会说,肯定会被骂的。

    诸伏景光已经在刚才跟萩原研二短暂的交接以及白联的信息中意识到了组织的存在,因此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皱眉问道。

    “疼吗?”

    “不疼。”

    这次诺尔没有说谎,在被打中腿部后除了一定的灼热感,那不强烈的痛楚基本可以无视,丝毫不影响起身战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对痛的感知越来越薄弱了,是从那次掉下悬崖被炸坏了身体的时候,还是在随后西万尼的手术台上被各种型号手术刀切了个遍的时候,不过坦白说他不在意,只是感叹一句这样战斗时能方便不少,毕竟疼痛在战争里唯一的作用就是确定身体状态,但只要受伤瞬间就能愈合的身体根本没有感知的必要。

    “回去后我跟你包扎一下。”诸伏景光自然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用皮带这样混过去,以诺尔的体质要是被送到医院检查肯定会出不来的,但枪伤这种东西中了后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比起感叹这神奇的愈合能力,他的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的是村上的研究资料拼凑出的让人不忍直视的过去,对方倒地受到过多少次比这还严重的伤根本数不过来,然而心中涌现出的复杂情绪说是同情却根本不可能感同身受未免有些伪善,在强迫自己看完每份资料时,他已经很难让自己客观去看待这个人了。

    “嗯。”诺尔只是低声应了句,继续开着他的车,风景从车窗外迅速后退着,风声被牢牢锁住车窗外,车内反倒是一片宁静,两个穿着同款外套的人坐在车上反而显得异常温馨,就好像是一次普通的兄弟出行。

    “萩原认出我来了,”在这片宁静下,诸伏景光淡定地说出了一个惊天大雷,他看到正在开车的诺尔手抖了一下,然后转过头跟自己抱怨道:“小光,你最近想把我吓死吗?”

    然而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好像不怎么震惊,但手下却从右侧盒子里掏出一瓶果汁单手拧开喝了一口,随后又掏出一瓶扔给了诸伏景光。

    “这是之前那款橙子茶?”诸伏景光看着明显是自制的包装,打开尝了一口,发现跟宫野明美拿来的橙子茶味道非常相似,想到那份手写的制作方法,景光大概也明白这是那份制作方法提供者制造的,不过有些微妙的不同。

    “是啊,成实他还改良了好几款,帮我做成了这种瓶装。”诺尔放下瓶子继续开着车,一边仿佛心不在焉得道:“他人挺好的,是个医生,小光你应该见见他,说不定很谈得来。”

    月影岛的麻生成实,诸伏景光立刻想到了这件自己未曾参与的案子,尽管当时凭借诺亚方舟的能力看过警方的档案,得知诺尔是以看望朋友的名义与麻生成实产生了联系,但现在看来那不止是个借口,两人也确实认识,甚至关系很好。

    发现自己的养的崽子在外还有别的朋友,诸伏景光竟然感觉有些欣慰,然而随后他便想起了麻生成实的后续,对方被公安秘密保护起来了......

    “诺尔?”诸伏景光一双温和淡定的猫眼难得被迷茫所覆盖,他理解了里面的意思,因此更加惊讶,诺尔却一副专心开车的模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应该查到了,麻生他现在在公安那,不过你的话想见他并不难吧。”

    zero也在公安......

    诸伏景光心里本能地浮现出这一点,并且意识到自己所想并没有错,一瞬间收缩的瞳孔让他罕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然而身侧的诺尔又仿佛真得只是随口一提目视着前方,但下一句,却直接坐实了景光的猜测。

    “然后你们可以见面了,你们所有人。”

    “你们”指的是麻生成实,还是指着zero?

    所有人又是谁,诸伏景光直觉告诉他,是自己的那些同期们,早在很久之前,诺尔就对他们有些奇怪的执念和莫名的熟悉。

    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诺尔。

    诸伏景光迫切地想要看着对方,比哪一次都要迫切,他必须知道对方为什么如此突然地这么说道,他必须知道此时正对前方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那双灰绿色的瞳孔里倒地映入了怎样的色彩,才让他能把原本如此抗拒的事情说得那么......轻松。

    诸伏景光想要伸手去拽住对方,却被安全带阻挡了一下,他又听到对面问道:

    “小光,如果我的身体好了,你们真得想好怎么处置我了吗?”这种事关自己的危险话题在他口中说出仿佛只是开车时的闲谈,他说道:“是准备把我送上法庭吗,在日本死刑虽然不太可能,但我的话哪个国家恐怕都有犯罪记录吧,引渡到其他国家判是完全可以的,当然,这样是最没价值的做法对吗?”

    “把我关到公安那拷问情报,其实拷问也用不上,小光来的话我都会乖乖说的,然后关一辈子?这应该是最好的情况了吧,但最大可能的,小光,你回到警方那边需要说明这段时间的经历吧,即便实验能瞒下来但实验室的村上怎么办,你会将他灭口吗?不会的,小光你不是会私自杀人的类型,就算是做过卧底还跟我相处这么久,你完全没被污染啊......”

    诺尔叹了口气,这里离夏川宅不算很远,他以不到四十的速度慢悠悠开着,即便这样也已经快到家了,他倒是希望这段路可以再长一点,然后脸上的遗憾无人看得见,景光只能听到对方语气有些温和地说着残忍的未来:

    “公安会发现的,我的身体情况,会发生什么你很清楚吧,其实我被公安带走和被组织带走没什么区别吧,换了个地方而已,当然,或许你能来探望,甚至还会想法设法避免这些,但会很困难啊,透说不定会帮忙的,他虽然应该不喜欢我,但是个优秀的好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当然,我也想过你会不会直接就不回警方了,偷偷把我带走,让我逃脱法律的审判,咱们可以跑去意大利玩一下,虽然我对那里没什么好印象,但还是想让你看看的,还有华国,那里有很多美食吧,我一个朋友也出生在那个国家......”

    说道这里他声音微弱下去,但随后带着些笑意道:“不过这个可能是最小的吧,这毕竟完全违法的事啊,你又是正义的警官,怎么可能这么做哈哈哈哈哈——”

    仿佛也觉得这个想法太可笑了,诺尔将车停在了夏川宅门口,然后忍不住出了声来,最后笑得有点夸张了直接咳嗽起来,之前喝得橙子茶都要呛出来的模样。

    “或许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轻轻问旁边的人道,然而对方正坐在副驾驶上,闭上了那双一直柔和的双眼,他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诺尔自然也知道,只是起身轻轻地解开了安全带将人抱在怀里,一边感叹道:

    “小光,我递给你的东西你也不怀疑了呢,咱俩这算扯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