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在好几天的学习交流后,两家企业的商业谈判终于摆上明面。
这是我和提姆的工作,同时也是这次出行最耗费精力的部分。
杰森负责用他的身高体重充当武力威慑,造成心理上的压迫感。大部分时间他只需要坐在提姆旁边暗戳戳地走神。
提姆那张温柔亲和的少年精英面孔,此时也是带笑的。
他笑盈盈地敲定双方权利义务,谈妥违约责任和解除条件,彬彬有礼,大杀四方。
这是韦恩企业寻常的又一次胜利,会变成可爱的出差补助和奖金掉进我的钱包。
这趟出差的最大目标已经达成,只剩下一些待处理的细节工作。我们还会在温哥华待上两天。
“总算结束了。”杰森抻了抻腰,“我们晚上是不是应该去好好吃一顿。”
“抱歉,我有事。”我委婉拒绝。
“我也有事情做。”提姆接着说。
杰森眉毛忽上忽下地撇,“你们两个,要干的是同一件事吗?”
我和提姆对视,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
我挂起敷衍小朋友专用的亲和微笑,“没关系,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们带吃的,奶油塔怎么样?”
杰森的内心经过一番无力的挣扎与没有悬念的衡量,“所有口味都给我来一份,我尝尝味道。”
提姆掩饰地用拳头抵住下巴,“也帮我带一份吧。”
我礼貌的微笑转向他。
不好意思,你不能享受这项福利。
自己买去。
77.
熟悉的假发,熟悉的外套,熟悉的鸭舌帽。
老员工,垫在□□里的袜子。它顺着我的裤腿滑了下来,改天我一定用更专业的装备把它换掉。
袜子剥夺了我装扮成男性的乐趣。
下午五点四十,我做好伪装抵达果酱咖啡厅,选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饮料。
我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爱好,但眼下这件事牵扯到我爸身上,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个合格的爹理应学会不让他的女儿天天替他操心。我那心理年龄不超过十岁的爹显然在这方面不过关。
想想也是,我到温哥华出差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只和我见了一次面。
这个爹开始叛逆了,要不得了。
正当我思考如何应对处于叛逆期的老父亲时,一个不起眼的年轻男人从我身边走过,坐在与我的座位背靠背相贴的座位上。
我的注意力马上成功被转移走,扭头朝他看了又看。
青年穿着一身卡其色的风衣,头戴一顶同色的小圆帽。在夏天的加拿大穿成这样简直是精神有问题的典范。
这家店精神有问题的人有两个,店员可能正在考虑把我们一起打包送进医院。
我不信邪,脑袋探过去看了又看。藏在风衣下无疑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平平无奇到让人多看一眼都兴趣缺缺。
他这次居然没穿女装,可恶,也太可惜了吧!
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来得及好好看清楚。
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
78.
长相陌生的圆帽青年尴尬地轻咳两声。
“我以为我们还没有亲密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饮料的程度。”
“如果你是担心被我识破真面目的话,”我友情提醒,“你记得你戴着人脸面具吗?”
为什么我能看出来?
因为今天我也戴了。
化妆真的好麻烦,修容烦死了,反正他肯定知道那不是我本人的长相,我直接摆烂。
79.
我和红罗宾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上。
我们都知道对方做了伪装。
桌上有四杯饮料,两杯是我点的,两杯是他点的。
他把手边的其中一杯饮料向我轻轻一推,“你不打算尝尝吗?”
我把我点的饮料也往前推,“你想尝尝看吗?”
现场陷入了可疑的沉默,我们默不作声地把饮料拿回来,故作轻松地喝了一口。
试探失败,这位也是一个往饮料里下纳米追踪器的主。
80.
可是我没往饮料里加东西。
虽然我随身携带皮肤黏土、人脸面具以及若干防身小道具,但我只是一个普通路过的出差人。
我哪里找来的纳米追踪器能给他喝下去?
诈他罢了,还是我略胜一筹。
嘻嘻。
81.
我们一人两杯饮料,在咖啡厅里交换情报。
单方面交换,基本是他说我听。
多亏我愿意走一趟,我爸以为他不吱声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下次来哥谭的大餐没了。
义警们的目标是一伙活跃在国际上的犯罪集团,他们受人雇佣,替人干脏活。
可惜这个犯罪事业来钱不多,绝大多数有心气的反派和超级罪犯都喜欢自己亲自动手,哪怕他们不以近身搏斗见长。
最近这伙人和红罗宾在一次任务中被红罗宾抓到了马脚。
在与义警的交锋中,他们摸到了哥谭,摸到了和蝙蝠家族紧密相连的韦恩企业,对义警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想。
这才有了我和提姆遭遇的那次绑架。
而我爸的安保公司和他们有过正面冲突,公司的其中一个客户曾是他们的目标。
听到这里,我险些拍案而起。
无辜牵连到我就算了,居然还妄想对我家的客户下手。
卑鄙!无耻!
红罗宾安静地看着我,乖巧得像一只从洞里探出来被吓了一跳的野兔。
我恢复平静的姿态,镇定道,“他们在怀疑你的身份?”
我想了想,“难道是觉得袭击韦恩的总裁就能把你逼出来吗?”
我们大眼瞪小眼,卡座的空气都令人窒息。好在我们两个人起码弄出了五六样防窃听的设备,别人不用和我们一起窒息。
我僵硬地附和,“太愚蠢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是吧?”
这好比一个高中生向好心人道谢,“谢谢叔叔”,结果发现对方是自己隔壁班同学。
红罗宾怎么可能藏身于韦恩企业呢,他们这行每天通宵,只有超人能做到第二天准时上下班。
除非……他的职位不需要准时上下班。
他们的职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个勤劳体贴的秘书不应随意揣测她可爱可敬的总裁。
总裁闹失踪的情况除外。
82.
我头疼地捏捏眉心,“我知道了,我会和那边商量的。”
我那叛逆期亲爹不愿意和义警合作,大概率是自己心里憋着一些不能见人的坏。
呸,想都别想。
合法公司,合法经营。私底下偷偷用18岁以上的方法找回场子是不允许的。
我清楚这是一桩麻烦事,放在平时我很大可能不会管它,不去了解它。
正因如此,便显出对面那人的热忱与赤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不求回报为他人战斗。
我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谈话结束,招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饮料。
“给你的谢礼,这是店家提供的,绝对绝对没有问题。”
人脸面具很好地挡住了他的表情,“我一个人喝三杯吗?”
“啊……也不是不行。”
83.
红罗宾当着我的面,把三杯饮料全喝完了。
他真是一个实诚孩子。他可以弄一些小动作,但在眼下的情景,没有必要。
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他能节省一些精力,或者我替他节省精力。
这只红色的小鸟不像他的前辈们以暴力和迅捷闻名。
他是一个谨慎小心的捕猎者,热衷于围绕猎物偷偷织网布局,伺机而动,用他训练有素的爪牙撕裂目标。
捕猎者喝下三杯饮料,撑到浑身散发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无力气质,瞬间从树梢窥伺的猛禽变成枝干间团子蹲的小鸟球。
他看到我手边两杯只喝了一口的饮料,隐隐控诉道,“你怎么不喝?”
我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我打包带走。”
塑料杯子装的,怎么不能带走?毕竟我是一个聪明人。
84.
我们在果酱咖啡厅分别,我直接转道去了酒吧。
在揪着老爹一顿训后,我那不成器的亲爸垂头丧气,看着非常失落的样子。
我又有点于心不忍,当女儿的训斥老爸,是有点损伤老爸的自尊心。这段时间他总嚷嚷着自己老了,心里可能会感到很挫败吧。
老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瞅我,“下次去哥谭的大餐还有吗?”
“没有了,”冷漠,“你就吃速食披萨吧。”
这人完全没有反省,浪费我的良心。
85.
我打包了三份所有口味的奶油塔,敲开了杰森和提姆的套房。
等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推开。杰森躺在沙发里打游戏,来开门的人是提姆。
他拄着拐杖,贴近头皮的那一小撮头发翘起来,形似一只从草地里探头的小鸟。
我看看他,又看看杰森,“他让你一个病号来开门?”
杰森手一抖,电视屏幕上穿着背带裤的绿衣水管工放跑了圆滚滚的害羞幽灵。
提姆抓抓头发,“他在打游戏。”
我把袋子拎到他面前,“这是给杰森说好的帮他带的奶油塔。”
提姆没接过袋子,而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为所动,那两根眉毛失落地撇下去,明明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却显得十分可怜。
三岁小孩被人抢走心爱的小零食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可以稍微对领导不那么尊重。
我把袋子往他手里一放,“一人只有一人份的,你们自己分。”
两条眉毛又轻快地扬起来,“谢谢。”
哼,幼稚。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