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 > 其他小说 > 同心词 > 第 37 章 小雪(五)
诏狱。
几架火盆中火光烧得正旺,站
侯之敬已受过几回刑,浑身上下找不出几块好皮肉,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他浑身都
姜變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吹开碗壁浮沫,抿了口茶,才缓缓道“侯大人,吾再问你一遍,谭应鹏将军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侯之敬惨白着一张脸,嘴角微动,淌出来血沫子。
侯之敬喉咙艰难地吞咽一下,他嘴唇颤动“罪臣只认养寇吃饷,绝没有杀谭应鹏”
“你没有”
姜變站起身,“那你告诉吾,你勾结何流芳
他走上前去,手握刑具的几名侍卫立即退开了些,他伸手随意地拂开遮挡侯之敬视线的蓬乱头
侯之敬被火光晃了眼,人稍微恍惚了一阵方才看清面前这位年约二十岁,光风霁月的五皇子殿下,他一身皇子的赤色圆领袍服,可谓君子之姿,龙凤之器。
侯之敬蓦地一笑“五殿下,从前是我侯之敬有眼不识真泰山,竟不知殿下有如此手段”
李酉的手猛地拽住他的乱
姜變皱了一下眉“侯大人,你偌大一个侯家那么多人你都可以不
他看着侯之敬骤然变化的脸色“吾听闻她曾也算是建安第一名妓,似乎还给你生了个儿子还有你自以为
“姜變”
侯之敬忽然暴喝一声。
李酉蓦地从身边侍卫手上拿来一柄细长的匕首猛扎他大腿,一刹血流如注,侯之敬瞪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惨叫声响彻牢内。
“侯之敬你最好如实交代,你勾结何流芳
李酉手中匕首又一用力,“谭应鹏是你杀的,是不是”
侯之敬愤恨盈胸,目眦欲裂,却嘶喊一声
“是”
李酉冷声“谁指使你的”
侯之敬脸颊的皮肉抽动犹如鼓面崩裂,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血沫子淌了满口,他怆然道“二皇子”
姜變
匕首撤出,鲜血沾了李酉满手,他扔了刀,只听姜變道“李酉,请侯大人亲自写认罪书。”
李酉应了一声,立即招来一人端上笔墨,桌上一灯如豆,侯之敬被人解开绳索,扶到桌边坐下,他失神地盯着
纸上片刻,方才颤颤巍巍地提笔。
待雪白宣纸落满墨痕,他才停笔,拇指点朱砂,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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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酉吹了吹湿墨,将罪书揭起,恭谨奉至姜變眼前,姜變扫了一眼纸上那一行行字痕,他扯唇“侯大人临了,也算选对了路。”
他转过身,脸上笑意顷刻消失。
李酉望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一个抬手,立
侯之敬连一丝声音都来不及
姜變没有回头,
他正欲抬步,却敏锐地察觉上面那道窗前似乎有一道纤瘦的身影闪过。
“谁”
李酉神色一凛。
诏狱是半地下式结构,为防止犯人之间有串供的可能,牢房无比厚实坚固,上方一道窗所
李酉率领一众侍卫顺着窄道一路追至诏狱外,他看清那道掠上飞檐的影子,袖中滑出一枚雪亮的暗器,姜變忽然却按下他的手,随即轻抬下颌“细柳姑娘,吾正好有事找你。”
细柳立
侍卫手中灯影照来,夜风吹动她的衣摆,她身上所穿的分明是诏狱狱卒的袍服,戴着一顶唐巾帽,弯眉如黛,一张面庞虽清癯而苍白,却透着一种出尘的雪意。
姜變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为何能穿上这样一身袍服进入诏狱,他也没有一点要问她到底听见了什么,又或是看见了什么的意思,只是
“一介江湖浮萍,何德何能敢赴天子寿宴”
细柳语气波澜不惊。
“细柳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姜變眉眼含笑,“若不是你寻回金羽令,助我按住侯之敬五千兵马,只怕尧县更要遭一大劫,吾归还金羽令之时亦与父皇谈及此事,圣人有意赏你,细柳姑娘还是不要推辞了。”
他说罢,也不待细柳有所回应,便又朝她道“正是天寒之时,诏狱到底是知鉴司的地盘,你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姜變回身坐上马车,李酉翻身上马,他回头再看一眼高檐之上竟已无那道身影,他心下一惊,那女子连
李酉不由低声道“殿下,她会不会听到了”
马车帘子没掀,里面传出姜變慢慢悠悠的一道声音“听到又如何此时谁若听信了她一面之辞,那么她便是谁的人,正好,吾也能借机一窥紫鳞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
谈及“紫鳞山”这三字,马车内姜變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情,他一瞥指间未揩的血渍,面露厌恶“回宫,侯之敬畏罪自杀,吾理应急报父皇。”
永西总督侯之敬于诏狱亲自写下认罪书后趁人不备
,以毛笔贯穿胸口畏罪自杀一事仅过一夜便响彻朝野。
尧县知县赵腾听从安隆知府的命令,对侯之敬养寇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私设苛捐杂税,致使尧县民不聊生,二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经内阁首辅陆证拍板,将二人移交大理寺,拟定问斩之期。
建弘皇帝只看了一眼侯之敬的罪书便急火攻心,晕厥之前抓着曹凤声的手,咬牙道“给朕下令皇二子姜寰禁足建安高墙”
高墙是什么地方那是太祖皇帝开国之初便设下的天家囚牢,不
姜寰吓得大病不起,但建弘皇帝这回态度非常之强硬,竟令人硬生生将生重病的姜寰抬出宫,往建安去。
朝中风雨更浓,立冬这个节气却不知不觉到了尾声,建弘皇帝的寿辰
姜變派了马车去别苑接花若丹与细柳,自己因为事忙
陆雨梧上次见姜變还是
马车辘辘前行,姜變与陆雨梧对坐,见陆雨梧抬眸盯着他,便笑着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侯之敬果真是畏罪自杀”
陆雨梧甫一开口,便是单刀直入。
姜變脸上笑意减淡,片刻,他道“他的死,你可怪我”
“不是怪,而是没想到你会动手。”
陆雨梧看着他,“他侯之敬做得出养寇这等事,连枉死的百姓他都能污其为反贼,尧县多少无辜性命都栽
“我听闻早年间他还
马车辘辘前行,姜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还有一事我忘了与你说。”
“什么”
“那夜我审侯之敬时,见到了细柳姑娘。”姜變道。
陆雨梧闻言一怔,他道“她怎会
“她是来看我审侯之敬的。”
姜變徐徐说道,“秋融,你当她是朋友,可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
不待陆雨梧开口,姜變继而又道“若我猜得不错,她应当出自紫麟山。”
“紫麟山”
这三字于陆雨梧而言实
“紫麟山
姜變又说道“前年元宵夜,六科一名给事中
“那名给事中出事之前,才上过一道请求重新丈量江州田地的折子。”
姜變说着,抬
起眼看向陆雨梧“你记得她那一双细柳刀吗听说,修习那一双短刀者,双肺必日积月累浊气难除,以致短命。”
陆雨梧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
紫麟开刃,绝无败绩。
陆雨梧揉捻着这句话,似乎这种形容的确配得起她。
建弘皇帝今年万寿
因建弘皇帝已好几年不上朝,好些官吏到今日方才真正得见圣颜一面,有几个翰林院的是前些年建弘皇帝身体还行的时候亲自点的一甲,平日里
“大好的日子,都跟个女人似的哭什么”
建弘皇帝靠坐
“是,陛下。”
他们齐声应,连忙休整自己的仪容。
教坊司的舞姬鱼贯而入,伴随丝竹之声翩翩起舞,陆证身为内阁首辅坐
皇室宗亲又
殿内歌舞升平,周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细柳处于其间,正
那夫人心中生怪,不由好奇起这女子的身份。
细柳装作没有
两指
陆雨梧就坐
襟口洁白,更衬他皮肤冷白,他一双眼睛正朝她这处看来,细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指间的糖山楂。
她顿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朝他伸出手掌。
陆雨梧看着她掌心静躺着的那颗裹满雪白糖霜的山楂,他朝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指腹轻擦她掌心,捻起那粒糖山楂。
花若丹就坐
细柳对上她的目光,干脆又从油纸包里捻出一粒来给她。
花若丹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什么东西呢,原来就是糖啊
但她还是接了过来,轻声道“谢谢先生。”
花若丹秉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没有
外面的糖霜融化,里面的山楂酸得有点突然,陆雨梧又浓又长的睫毛眨动一下,他回过头再看细柳,她竟然面无表情。
他一双清润的眼中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
花若丹还没吃呢,就觉得牙齿有点
细柳旁边坐着的那位官夫人表情就更奇怪了,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二个,竟
歌舞忽然一止,
殿中静谧一瞬。
细柳抬头,只见姜變不知何时已站
只听建弘皇帝道“變儿,让你那位朋友到近前来,若不是她,金羽令只怕就找不回来了,她有功啊。”
“是。”
姜變应了一声,站直身体
细柳与他目光相接,她神情平淡,也不管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站起身,几步走过陆雨梧身边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油纸包扔到他膝上。
陆雨梧抬首,看她孑然一身走上前去,一撩衣摆俯身行跪拜礼“拜见陛下。”
建弘皇帝居高临下,瞧着底下那年轻女子,缓缓道“你起来,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
“一介江湖布衣不敢求赏,愿陛下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细柳站起身,垂首说道。
建弘皇帝因久病而有些微微浮肿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你不求,朕却不能不赏啊。”
那立
话至此处,曹凤声笑了笑“但臣这会儿却想向陛下讨个赏。”
“哦”
建弘皇帝闻言,目光挪到曹凤声身上“大伴倒是说说,想让朕赏你什么”
曹凤声仍旧躬着身,一双吊梢眼却是一抬,侧过脸再看向阶下的细柳,他徐徐说道
“奴婢看这位姑娘很合眼缘,想她为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