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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第十八章

    走?

    我走你个大头鬼!

    顾红枫好不容易才冲到如今这“风口浪尖”之上, 还没等利用这一切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可能走?

    越重山却攥着顾红枫的手,真切袒露了几分自己的桀骜:“我知道你想变强, 可是未必需要留在这里,和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为伍, 受他们的迫害。”

    其实越重山这些天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他重生过那么多次,与天争,与天道之子和天道之女争,至少知道许多的资源方位。

    他这辈子根本无需修炼, 就算顾红枫想要变强,又何必循规蹈矩, 受压迫而活?

    他们大可以脱离所谓的宗门和仙盟, 自在潇洒地随性而活。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 想要带一个人走, 他从未对任何人许诺过, 此刻却字字句句重若千钧。

    “跟我走,我能为你夺来任何你想要的资源, 无论你修什么道,不消百年,我都定能助你登临界级修士,俯瞰整个修真界。”

    顾红枫感觉到手上不断加重的力度, 看着越重山眼中的期待和隐隐透露出的强横, 有种事情要失控的预感。

    大抵是越重山一直以来表现得太软弱窝囊,顾红枫经常会忘了他是个灭世二十次的大反派的事实。

    越重山确实有能力为她抢夺资源, 可是之后呢?两个人一起做被天道,被正道而追杀排斥的过街老鼠吗?

    百年登临界级修士……太久了。

    对一个生活在现代, 对寿命的认知只有百年的人来说,顾红枫可等不了那么久。

    否则她当初就不会用命去赌天劫,死也要大柳树妖的妖丹。

    况且要她把身家性命所有变强的途径和期待,都系于一人之身,那和依附他人而活有什么不同?

    她曾经依附过父母,可最终只配为他人做嫁衣,曾经年少懵懂时,也依附过哥哥,但是最终吃到了苦果。

    顾红枫谁也不信,如果一定要依附谁,她只会依附自己。

    她看着越重山,心中因为他的提议产生了愤怒和不满。

    顾红枫挣开了越重山,手慢慢抬起来,有些暧昧地摸他的脸。

    为什么不听话呢?

    不听话就要调整策略了,顾红枫一丁点也不喜欢计划被打乱。

    可是她意识到越重山现在是不可控的,因为他的能力太强大了,二十世累积的能力,能藐视这世间的一切规则。

    用得好是绝世刀兵,用得不好,便是噬主妖刀。

    顾红枫垂下眼睫,藏起眼中的不满和凉薄,也阻断了越重山对她内心想法的窥探。

    接着她孤注一掷一般,毫无预兆地捧住越重山的脸,吻上他的嘴唇。

    越重山猝不及防,陡然瞪大了眼睛,慌张至极地推开了顾红枫,一连后退好几步,腰身撞到桌子上,这才停下来。

    他的双唇染上了一点点水色,是顾红枫刚才那一下,用舌尖描摹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红枫,嘴唇抖了抖,抬起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唇。

    整片嘴唇都已经麻透了,脑子一片空白,连手指都微微地发颤。

    顾红枫片刻后却抬起头,飞快看了越重山一眼,而后又偏头藏住眼中冰冷到底的寒霜,说:“你别这么看我。”

    顾红枫低着头,面颊泛起一些红晕,却是因越重山不听话而恼的。

    “这几天能看见你,却不能跟你说话,我一时间没控制住……”非要逼她演这么蹩脚的动情戏码。

    顾红枫垂头眯眼,已经迅速想到了控制越重山的办法。

    片刻后,顾红枫上前了一步,对上越重山布满警惕和惊愕的眼神,又赶紧止住脚步。

    顾红枫就站在越重山的不远处,低头盯着自己的裙摆,腰背却挺得很直。

    做一副要用细瘦肩膀手臂,为谁扛起风雨的维护姿态。

    “我知道你有能力带我走,可离开这里,必定要被暴露,被群起攻之。”

    “纵使天大地大,你暴露了身份之后,一样会走上和从前那般,人人喊打千夫所指的路。”

    “魔,不容天地,不容人间,被斥于幽秽之域,不见天光。”顾红枫最终看着越重山,心口统一道,“我不希望你这辈子还活成那样。”

    “相信师姐,”顾红枫抬手,带着安抚笑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膀说,“我有万全准备,况且天罚悍裂天劫雷霆之下,我都活了下来,区区一个摄魂钟,还能比天道更酷烈吗。”

    “我定能带师妹师弟们安然无恙离开仙盟!”

    越重山读到她的内心,心神俱震,心口像刚才那被柔软舌尖扫过的双唇一般,透出了难以抑制的酥麻。

    顾红枫几步走到越重山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越重山被紧扣的腰身一颤,右手的手背还压在自己唇上,很快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多日不见后过度亲昵的拥抱,变得骨酥肉麻,头脑空白。

    世人言少年不识情滋味,越重山的二十世加这一世,已是个千百岁的老妖怪,却依旧未曾被如此对待,更未曾被谁这般放在心口疼惜珍重。

    越重山放下捂着自己嘴唇的手,又抬起了另一只手,一起按在顾红枫的肩上,却没有推开她。

    他低着头,手指缓慢地,寸寸丈量了一番她的肩背。

    她便是要用如此单薄的肩背,替他抗下千夫所指世人唾骂,乃至天道厌弃吗?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顾红枫偷换概念的一番话给绕进去了。

    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他,却没一定点真是为他,只是怕他一时冲动不听话,要连累她跟着一起当过街老鼠罢了。

    不过越重山想着想着,正觉得有什么似乎不太对的时候,顾红枫又毫无预兆地抬起头,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含了一口。

    这种举动,比起亲吻来说,暧昧的意味就更加鲜明赤.裸。

    越重山又是浑身一震,而后什么也想不了了。

    他所有的心神都被这过度的亲密占据,魅魔天生便是淫.兽,越重山自我压抑甚至是厌弃了这么多世,却无法改变他对这样的亲近过度敏感的体质。

    他察觉到自己身上不受控的香气正在外泄,立刻推开了顾红枫。

    而顾红枫后退两步,却又拉着他手臂再度向前,将鼻子凑近越重山脖颈处的领口,细细闻嗅。

    “你好香……”

    越重山整个人僵在那里,俊秀的眉目眼尾处晕开大片红晕,和耳根烧灼的红色连在一起,宛如遮天蔽日的红霞。

    在顾红枫一脸痴迷地手指“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侧腰游走到他胸口的时候,轻声道:“师弟,我可能……我……”

    顾红枫自认跟越重山其实都不熟,对着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我爱你我想你”一类的话。

    羞耻得脸都红了,只好装着羞涩吞吞吐吐,说不出索性就做,低头发狠一般,咬住他一点领口,要徒口撕越重山的衣袍。

    越重山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已经竖立起来。

    在顾红枫的唇不小心在咬着他领口,触碰到了他的锁骨时,温热的吐息顺着他领口喷入其中,越重山眼中的迷茫和怔然伴着身体陡然一颤,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逃也似地推开顾红枫,几步敛息压抑体味外泄,冲到门口开门,和其中一个仙盟的弟子走了,头都没敢回。

    顾红枫被留在屋子里面,保持着那个被推开的姿势,慢慢侧头看着没了越重山身影的门口,眉目冷淡,双眸清澈,哪有一星半点儿的意动神摇?

    她本来就算是闻嗅了越重山爆发出的高浓度魅魔香气,就算身体已经水流成河,也不受影响的。

    再者说吃了他的血肉都能克制情动,又怎么会因为这一点点香气意乱情迷?

    总算暂时把人吓跑了,顾红枫慢慢抬起眼,暴露出了眼中晦暗的算计。

    她很快跟着门口的仙盟弟子,去见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人”。

    顾红枫穿越这身体的身份名唤“唐秋离”,乃是仙门唐氏出身。

    仙门唐氏虽然不是修真界顶尖的大宗门,却也并不小,玉鼎剑宗便是仙门唐氏创立。

    其中大多数都是自家仙族弟子,少有的是以重金自其他门派,或者是败落宗门挖来的高境修士。

    而唐秋离之所以不在自家仙门修炼,究其原因,一部分因为自己乃是仙族中微末旁支出身,自己的灵根又杂得可怜,在宗门之中被排挤欺压。

    被送到龙熙山,还倒贴了许多灵石,给龙熙山修建了弟子院,剑道院还有藏书阁等等地方,才拜入了正缺钱缺得脑仁子疼的赫连玉卿门下。

    又顺带着和越氏仙宗的越重山定了个婚,两个都不算大的宗门以家中不得力的子嗣联姻,却能互通许多有利的仙灵法器一类。

    仙族唐氏可谓是把唐秋离这个人的所有价值利用到了极致。甚至还勒令她几年之内,必须说动赫连玉卿驻扎玉鼎剑宗,做玉鼎剑宗的长老,这才允许唐秋离回到自家宗门。

    不过这些年唐秋离,并没有说动赫连玉卿转投玉鼎仙宗,早就被半放逐了。

    被仙族放逐的人,基本上不供给资源,但是如果惹了什么事儿,仙族第一个站出来大义灭亲,搏个铁面无私的好名声。

    不过这一次仙族唐氏专门派了玉鼎剑宗的一位长老过来,可不是“大义灭亲”的。

    这位长老被人敬称无影剑尊,自身是五境巅峰,纯粹金灵根,乃是顾红枫穿越的这身体唐秋离的在世老祖宗。

    顾红枫和这活着的“老祖宗”共处一室,还没等寻个地方坐下,对方就一拍桌子,威压外放,把顾红枫径直压得跪在了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顾红枫膝盖“砰”地一声接触地面,疼痛传来的同时,她一身的逆骨和反血都被激起来了。

    “你这孽障!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胆敢冒认如此天大的功劳,还不磕头认错!”

    顾红枫想杀人,但是被威压压得抬不起头,咬得口中一片血腥。

    但她也没有强行抵抗,更没急着辩解。

    对方一上来就给她扣了冒领功劳的大帽子,显然绝不是来为她撑腰的。

    果不其然,这个人下一句便是:“本尊当初就不该纵容你父亲怜你,让门中直接废了你的经脉赶去凡间朝生暮死才对!亏得你母亲为了你,跪地叩头求本尊护你,磕得鲜血横流。”

    “啪”一块玉牌扔在地上,很快玉牌一亮,自行弹出一个容貌秀美,却满脸愁容的女子虚影。

    在半空显现后,那女子涕泗横流地迫切道:“离离!千万要听老祖宗的话,一切听老祖宗安排,老祖宗会带你回家的!”

    很快那女子身影在半空消失,顾红枫这猜出这女子肯定是原身的母亲。

    可是她毫无触动,又不是她的母亲。

    而还未等顾红枫给出什么反应,这位“老祖宗”就雷厉风行地开口说:“闹到如今,本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戕谢罪,不要继续给仙族抹黑令仙族蒙羞。”

    顾红枫刚想骂人,听到这位“老祖宗”的第二个条件,直接气笑了。

    “要么就将你偷来的疫魔尸身和柳树妖妖丹交出来,门中自会出人帮你担下这天大的祸!”

    这他妈的是担祸?这就是明目张胆出来抢功劳的!

    顾红枫笑出一口森森白牙,那“老祖宗”还在冠冕堂皇地说,“门中你大伯如今已经是四境巅峰修为,若是他出面为你担下,其他的门派就算是不甘,也不得不认。”

    “念你身有族中血统,本尊不忍杀你,此番你可以随本尊一同回到宗门,同你母亲团聚。”

    “待仙门大比之后,门中会为你再寻一门匹配的亲事,到时候你虽仙途难进,却至少有人依靠,服些丹药,也能享二百年的安然寿数。”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顾红枫的笑声都哽在喉咙里面。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抢她功劳不说,还想让她感恩戴德,要她和越重山退婚,然后再把她物尽其用地送去和别人成婚,继续交换资源?

    这算盘打得可比她的好亲爹顾铭还要响!

    狗屁的老祖宗,这不是个老王八吗!

    等这个老王八说完之后,威压暂收,顾红枫感觉脖颈一轻,立刻从地上弹跳一样起身。

    对着坐在她不远处的老王八直接啐了一口,骂道:“去你妈的吧!傻逼!”

    转身就朝着门口喊:“来人啊!玉鼎宗长老抢功不成!要杀人灭口啦!”

    那老王八显然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顾红枫是在骂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动手直接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碾死的时候,仙盟的弟子们已经听到了顾红枫的叫喊声音,冲进来了。

    老王八一张老脸崩裂,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动手“清理门户”。

    仙盟弟子立即结阵,护持阵法嗡然撑开,正罩在顾红枫的头顶,几个仙盟弟子一同开口道:“无影剑尊休要在仙盟放肆!”

    顾红枫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那被气翻盖的王八,对着他伸出一根中指,朝下压了压。

    虽然这个老王八一时间恐怕看不懂,但是骂人的话其实能横跨国界和时间空间,甚至不需要言传,就能够意会。

    他很快面色铁青,又不敢当真在仙盟放肆,只能气得浑身哆嗦,看着顾红枫被仙盟的弟子们带走。

    顾红枫就知道仙盟弟子会护着她,毕竟她可是要公开被“审判”的。

    她的“债主”现在可是修真界的各路大佬,这个老王八再怎么抢功劳心切,想杀她后快,也得咬牙排队。

    顾红枫被送回住处,洗漱后吃了点东西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仙盟的弟子们带离了地面,御剑飞行到了一处浮空的岛屿,进殿之前,顾红枫看到大殿上面写着问心殿。

    大殿正中悬挂着一个偌大的金钟,顾红枫被带到殿正中,正在那看似雕琢古朴,厚重雄浑,实则像个开了最低温度的中央空调一般,站在其下便感知到寒风阵阵透骨,钻肤般冰冷的摄魂钟下站好。

    原剧情里倒也有这摄魂钟的出现,当然是男女主角用来玩play的一环。

    剧情里殷烈那个傻狗求而不得变成了一只黑狗,已经爆了修为的他把始终不肯回应他感情的师尊赫连玉卿给抓住,闯进仙盟拿了这摄魂钟,拷问他师尊的真感情。

    结果就是赫连玉卿站在摄魂钟下回了一句“不喜欢”。

    然后承受了裂魂之痛。

    之后当然是殷烈狂喜,幡然悔悟,各种追妻讨好,黏黏糊糊。

    没想到这玩意也有用在她身上的一天。

    她仰着头好奇张望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殿之中围拢一圈的座位已经坐满了。

    这其中不仅有仙盟的尊长,还有各大宗门的尊长,寻常的修士恐怕一生也见不到一次这些仙长齐聚的阵容。

    换个人怎么也会表露些许谦卑畏惧,至少跪地做出恭敬姿态。

    但是顾红枫站得笔直,神态没有丝毫的张惶,甚至还有些好奇地环视了一圈。

    按理来说这么多的仙尊齐聚一堂,其中修为低微一些的修士,恐怕连呼吸都会困难。

    顾红枫最讨厌的就是被威压所压迫,但今天大概是她在摄魂钟笼罩之下的原因,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压迫,只有凉丝丝的寒气不断地钻入皮肤。

    她看到了许多人看着她的表情都不怎么和善,不过顾红枫看到了两个熟人。

    其中一个是带他们回来的梁丘皇,正襟危坐在主位,看来是今日的仙盟“主审”。

    还有一个坐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一双眼睛爆发出狠毒光芒的,正是昨天晚上抢功劳不成,反被顾红枫给骂了的老王八。

    很快殿内几乎已经坐满了,大殿之外也围拢了许多的仙盟弟子。

    “大师姐!”

    “大师姐!”

    顾红枫回过头,看到了殷烈他们也被带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带到顾红枫的身边,而是在摄魂钟涉及的范围之外。

    几个人的眼神都充满担忧,殷烈甚至想冲过来和顾红枫一起受审,他是真的觉得他们冤屈,觉得他们做的所有事情根本不怕审判!

    他正在和两个压着他的仙盟弟子较劲。

    被顾红枫给瞪了一眼才不甘不愿地老实了。

    顾红枫的视线和越重山对上,越重山先是有些躲闪,因为想到了昨天晚上……

    但很快他又转回视线,顾红枫却已经转过头。

    越重山动了动唇,对着顾红枫的后脑无声地说了一句:“别怕……”

    若她今天当真遭受裂魂,他会带她走。

    而顾红枫一转回头,这时候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便不要再浪费时间开始吧!”

    “今天诸位都是想要讨个说法,但本尊家中亲传弟子因六境疫魔的任务遭受残忍杀害,骨肉化为血泥,手段令人发指,本尊当仁不让,倒是有一句话想要问问这位狂言说杀灭了六境疫魔的小修!”

    这位仙长说完,立刻抬手结印,一缕白光在他的指尖凝聚成型,手指指向了悬挂在顾红枫头顶上的摄魂钟,只要弹出这缕白光,钟声便会响起。

    到那时他的问题顾红枫必须据实以答,否则便会遭受裂魂摧命之痛。

    不过在他正要弹出白光时,顾红枫开口说道:“这位仙长且慢!”

    “虽然晚辈只是一个杂修宗门的弟子,但就算晚辈今日要死在摄魂钟之下,也应该知道是死在哪一宗哪一派的手中。”

    “我与同门这一路上遭遇各宗的弟子不少,诸位仙长要是想问问题,或是询问自家弟子的下落,请先自报门派和尊名。”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看向顾红枫,因她这不仅不恭敬,甚至堪称轻慢的态度神色俱是沉了沉。

    那个手指凝聚白光的仙长手上的灵光一顿。

    接着被激怒低吼:“本尊乃是天火宗掌门,夜覃!”

    说着手中原本的灵光大炽,摄魂钟的问询威力,依靠问询之人投射在其上的力量。

    这一下若是击打在摄魂钟上,就凭顾红枫可怜的修为,只要她敢撒谎,又岂止是裂魂摧命,恐怕会当场魂飞魄散。

    第116章 第十九章

    越重山的眸光陡然一沉, 看向那位自称是天火宗掌门的神情,犹如看着一个死物。

    顾红枫却宛如初生牛犊不知虎豹厉害的模样,依旧姿态松散, 听了之后恍然点头道:“天火宗……哦这个我还真的知道!”

    夜覃手中灵光一晃,就听到顾红枫说:“我们对付疫魔之时, 确实碰到了天火宗的弟子,他自称是天火宗掌门的亲传弟子,名叫……夜不惑。”

    “不知这位尊长找的,是否是这位弟子?”

    夜覃闻言向来道骨仙风的沉稳面容微微一抖,手上灵光大炽, 紧接着“咚”的一声,浑厚的钟声自顾红枫的头顶响起, 森寒凛冽的灵压如同冰水一般当头倾覆而下。

    即便是顾红枫事先有所准备, 也依旧难以自控地浑身一颤, 呼吸一窒, 而后生生被这股灵压压得跪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 双膝着地。

    “大师姐!”顾红枫不远处的殷烈等人,焦急地喊出声。

    而越重山则是死死地盯着顾红枫的背影, 袍袖之中的拳头紧攥,眼中飞速闪过碎金般的色泽。

    而等到灌体而入的森寒灵压稍稍适应些许,头顶上方比这灵压还要森冷的属于夜覃的声音传来。

    “本尊问你,是否残害本门弟子?!”

    这问询的声音伴随着凛然的钟声, 在顾红枫的头顶荡开, 危机感被本能所激发,她的后颈泛起了一阵阵的颤栗, 鼓起了一片小疙瘩,仿佛头顶悬着的锋利的铡刀刀锋将落。

    不过问询的声音结束, 顾红枫却顶着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天火宗的掌门夜覃,堪称温和地开口:“当然没有。”

    “如尊长所见,我的修为如此低微,又如何能够残杀得了贵宗掌门亲传的弟子?”

    顾红枫的话音一落,头顶的摄魂钟嗡然之声不仅没有加重,甚至戛然而止。

    灵压转眼荡然无存,那夜覃打出的足以令顾红枫魂飞魄散的灵力,没入了摄魂钟之中不见踪影。

    这便是证明,被问询之人并无半句虚言。

    夜覃一脸不可置信,更多的是不甘。

    说是修士的本能直觉也好,说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被人杀害得死无全尸,他心中执念成魔也罢,他就是觉得这件事和面前这个对修真界诸位仙长毫无敬畏之心的女修脱不开干系!

    因此夜覃见第一问未能问出结果,指尖立刻凝聚了第二股灵力。

    顾红枫见他还要来,倒也并不惊讶。

    她本可以站起来了,不过一想到有人将灵力注入摄魂钟问问题,她就要再跪一次,起起跪跪得实在是不好看。

    于是顾红枫干脆就打坐一般,盘膝席地而坐。

    她这一坐,虽然是坐在地上,可是那不就和这一众仙长没什么区别了?

    因此这些平日里被人捧上天的仙长们,面色变得更加肃冷。

    而在夜覃指尖再度凝聚出灵力之时,顾红枫对着他的方向道:“天火宗仙长且慢。”

    “哼。”夜覃冷哼一声,微微眯着眼,看着顾红枫道,“怎么,终于知道怕了?劝你将所做恶事如实招来,仙盟在上,或许还能保你命偿恶行之后,魂魄入轮回再世为人。”

    “若你胆敢有半句欺瞒,魄散魂飞近在眼前!”

    夜覃的威吓之声响彻大殿,顾红枫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道:“尊长少安毋躁,晚辈是想说,尊长就算是疑问颇多,也还请排队。”

    “否则这殿中如此多的尊长,一人百八十个问题,晚辈要回到猴年马月去?”

    “况且晚辈只是凑巧借天道之势,杀灭了两个妖魔罢了,又不是什么讲经布道的得道高僧,还真的没有义务为谁专门解心中百惑。”

    “流火仙尊在上,仙盟向来秉持公正,晚辈恳请仙尊做主,即便是下面这些仙长们想要问询,也请诸位仙长问询和两次任务有关的问题,其他无关问题,晚辈应当有权拒绝回答吧?”

    “万一哪位仙长好奇晚辈的心上人是谁,晚辈还不得不答,可是晚辈是暗恋呢,还没做好告白的万全准备,被戳破岂不弄巧成拙?”

    顾红枫这话惹得一些今天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仙尊有些忍俊不禁,倒也不是所有的仙尊都急功近利,有些只是迫于门中的指使,无法不来应付过场罢了。

    其中有两个宗门,只是见修真界聚集才来,纯粹是过来了解情况的,对殿中这一己之力拉满整个修真界仇恨的女修,还颇为欣赏。

    角落里有个身着轻纱袍的男子开口:“本尊觉得这位小修说得极是,少女怀春又没有罪,万一被扒出来坏了一桩好姻缘可怎么好呢?”

    众人中有一部分人看向那男子,还有一部分人的表情仿佛吃了屎,连头都没有回。

    只因角落里面这位帮顾红枫说话的男修不是旁人,正是修真界之中臭名昭著,却也属正道的合欢宗宗主,凤阳。

    人送尊称——阴阳仙君。

    专好勾引修真界正道修为精纯的修士,行夺人修为之事,所修一道名为欢喜禅,名字好听,却正是在男欢女爱的情潮之时,掠取对方修为。

    还说得极其好听,偏偏这欢喜禅,曾经出自正道大宗的道侣之间,自上古传承而来,乃是双修一道的正规术法。

    因此纵使修真界极为不齿,几次三番请仙盟将合欢宗在正道之中除名却始终未能成功。

    一行人只能咬牙忍着,三五不时就有正道翘楚被勾搭,在“自愿”的情况下,献上数十年,甚至是百年修为。

    实在是可恶!

    这阴阳仙尊一开口为这杂宗修士说话,正道这群仙长绷不住的,白眼仁都快翻后脑勺去了。

    果真是“婊子”是“杂种”。

    顾红枫也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裱花繁丽的羽扇之后,一双看谁都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与顾红枫这双桃花眼一对上,便带着笑意眨了下。

    好似调情。

    顾红枫也笑了下,不过她很快转头看向了上首位。

    她口中请求做主的流火仙尊,正是之前带他们回来,今日坐在主位的梁丘皇。

    顾红枫的话音落下,殿中的仙长几乎被她几句话全部激怒。

    他们生平还从未见过如此修为低微,却猖狂至极的小修。

    出了这仙盟,这里面每一个人想要碾死她都太过轻松了!她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为何物!

    不过仙盟坐镇的左宗盟尊长梁丘皇主持今日的问询,他们也不敢真的当殿放肆。

    梁丘皇是散宗出身,凭借纯火灵根加上一手的烈炎刀法,硬拼到这个位置上,对修真界的各大宗门招揽视而不见,生性桀骜恣肆,行事并不顾忌任何人的脸面。

    因此很快,梁丘皇开口道:“你放心,今日只问询任务相关。若无关,我会加以阻拦。”

    这满殿只有梁丘皇从始至终都自称我。

    顾红枫满意点头,然后在夜覃等不及再问的扭曲面容之下,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留影玉。

    而后说道:“诸位仙长少安毋躁,尤其是这位天火宗仙长,这块留影玉乃是下山之前,晚辈的师尊玉卿仙尊给晚辈的。”

    “为的就是做一个佐证。”

    “晚辈一直贴身带着,直至这其中储存的灵力耗尽,诸位仙长可以先看了这留影玉,再做论断,再问问题。”

    顾红枫以灵力充斥手中留影玉,很快半空之中弹出了之前她专门为“自证清白”而做的留影。

    一开始只是几个弟子们寻常的交流,很快就到了疫魔出现的时刻。

    画面不断地在顾红枫的灵力催动之下加快流动,天罚之下她将自己的师弟师妹逼入其中,然后画面癫乱,紫电流转。

    再然后的画面重新清晰,便是顾红枫一剑劈裂疫魔——

    而后画面再一转,那些先前在天罚之下逃窜如鼠的大宗弟子们,不甘心地折返回来,妄图以宗门强压,抢夺疫魔尸体。

    半空的虚影之中,夜不惑仗势欺人的丑恶嘴脸,还有他身边的几个大宗弟子的帮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现在了众位仙尊的面前。

    几个未曾参与抢夺疫魔尸体的弟子们,也一脸不甘地御剑而走,并没有像他们妄图浑水摸鱼说的,是因为不敌谁被迫放弃自己的战利品。

    真相大白在摄魂钟之下,化为一个个比摄魂钟的钟响还要凛冽的巴掌,无形地抽在诸位妄图抢夺功劳的弟子们的脸上。

    啪啪啪啪啪啪。

    虽然无声,却非常响亮。

    顾红枫笑眯眯地环视众人,反问道:“诸位仙长还有什么疑惑要问晚辈吗?”

    天火宗的夜覃,包括那在虚影之中认出了自家弟子的仙长们,俱是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自己的脸皮火辣辣的。

    之前他们众说纷纭吵得多欢,现在就有多么可笑。

    有些仙长实在是绷不住了,霍然起身,一甩袍袖,好歹给自己找补了一下道:“荒谬!门中弟子谎报事实,本尊这边回去处置,告辞!”

    说罢原地化为一缕青烟,鬼一样见不得天光似地跑了。

    陆续走了好几个,倒也不是没人小声提出异议,说这留影是假的。

    不过梁丘皇都没开口,足可见这留影不可能是假的。

    想要抢占六境疫魔功劳的是不成了,留影之中明晃晃地滚滚天罚下,都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杂宗弟子悍不畏死地与疫魔争斗。

    确实如他们所言,是借天道之势,可也确实是他们斩杀了六境疫魔,没得争辩。

    只能叹一声这群杂修为了任务不要命,狗屎运也实在是太好。

    再争下去就真的不光是没脸了。

    不过依旧有仙长忍不住问:“天罚之下无活物,你在滚滚天罚之下,逼迫自己的师弟师妹进入其中,这难道不是逼杀吗!”

    “如此行径实在是令人齿冷,你的师尊怎么可能会容你?”

    顾红枫:“……”她没说话,看向了梁丘皇。

    梁丘皇眉头微皱,正要斥责仙尊不要问无用的问题。

    结果大殿之中响起了一声:“我乐意!”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是谁家仙长?我们宗门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乐意为我大师姐去死,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

    顾红枫一听就知道是傻狗殷烈,很快殷烈的应声虫赫连雅也开口:“我也愿意!我们都是自愿听凭大师姐差遣的。”

    “和”赫连雅有点害怕,朝着一直站得笔直的二师兄越重山身后躲了躲,说:“和其他人没关系!”

    那问出这种问题的仙长闹了个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大红脸,看着这群杂修,嘴唇几动,最终怒而拂袖离开!

    陆续又走了好几个。

    一直摆着结印姿势的夜覃,这时候面容几度扭曲后,依旧不肯认清事实一样,将一缕灵力注入了摄魂钟。

    声音有些微哑地开口问道:“你的留影石只能说明我儿……”

    他顿了顿,克制住自己的失态,又说:“只能证明流火宗的弟子试图抢夺疫魔尸身,却并未成功不是吗?”

    夜覃为了追寻自己小儿子的死因,甚至当众承认了自己宗门的弟子们的恶行。

    他一双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在摄魂钟下的顾红枫,问道:“我宗门弟子被化为血污,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一句话问出,场中又是一片寂静。

    越重山笔直的脊背微微前倾,体内魔气翻涌,强压着不曾外泄,凝神望着摄魂钟,只愿在摄魂钟响之前,救下顾红枫。

    顾红枫闻言顿了片刻,而后回想了一下这老贼的问题,接着勾唇笑道:“当然和我没有关系。”

    摄魂钟果真嗡鸣停止,夜覃表情惨白。

    顾红枫心道,确实和她没有关系,但若是这老贼问的是“和你们有没有关系”顾红枫就得换一种巧妙的方式回答。

    这摄魂钟之下不得妄言,可这摄魂钟毕竟只是检索真假的法器罢了。

    现代世界连接身体各项指标的测谎仪之下都有人能瞒过去,这时候拼的就是一个心理素质。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还是商场上长大的顾红枫来说,想要设法扭曲言语表达的意思,又确保自己说出来的都是实话,并不难。

    夜覃问完了这个问题后,见摄魂钟久久不曾落下惩戒,便是不住后退了一步,再怎么不甘愿,也必须承认,这女修恐怕确实和他儿子的死没有关系。

    他不再问了,摇摇头,也黯然离场。

    不过他放弃了,场中却有其他人不肯放弃。

    很快摄魂钟再度被注入灵气。

    森寒笼罩之下,那人自报家门:“久长山五都仙长!”

    “本尊想问,你既然有这留影玉,却为何不全程记录?你记录的只是片段,是否因为你隐瞒了残害人的真相?!”

    这个问题实在是刁钻又险恶。

    而且他倒也算聪明,发现了顾红枫的记录都是一段一段跳跃式的。

    顾红枫心中稍微紧了一下,很快道:“尊长也看到了,我的修为实在是不济,当然是因为我的灵气稀薄,不足以支撑这留影玉持续记录啊。”

    顾红避开了对方问的残害人的真相,也避开了他的诘问为何不全程记录。

    回答的是她的灵力不足以支撑这留影玉持续记录,这是实话啊。

    问题是这留影玉里面储存的灵力,不需要谁的灵气支撑,可这对方又不知道。

    顾红枫没说谎话,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就是语言博大精深的妙处。

    果然顾红枫钻空子卡bug一样回答完,摄魂钟检测到她的“真言”嗡嗡声停止。

    对方表情也是微微一变,坐回去不再问什么了。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宗门仙长出列,以灵气灌入摄魂钟,询问问题。

    “流火宗弟子死于妖邪之手,一群高境弟子都死在你们当时驻扎的地方不远,为何你们却安然无恙?”

    顾红枫:“大概是因为……我们当中有妖邪吧。”

    “什么!?”

    “我们手上有疫魔的尸体啊。”

    “对付大柳树妖的时候,你为何敢悍然冲入柳树妖的老巢?”

    顾红枫:“因为我相信天道虽迟但到。”还有我可爱的魔虫们。

    “大柳树妖周边村寨里面的普通人是怎么死的?”

    顾红枫:“是死于妖邪之手啊,我亲眼看到的。”我就是那个妖邪。

    ……

    众人问了许多关于两个任务的问题,顾红枫都有惊无险地回答过了。

    最后角落里那个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充满恶意地盯着顾红枫的,昨晚上被顾红枫骂过的玉鼎剑宗的尊长,也就是原身的活祖宗老王八。

    在摄魂钟之上投射了一股超强的金灵力。

    顾红枫被前所未有的森寒笼罩,看向那老王八。

    老王八开口说:“你区区二境不到的修为,连杀五六境妖物,实在是荒谬。”

    “凭什么残杀那些高境弟子的妖魔不杀你们?你们带着六境疫魔的尸身,平安行走于闹市,又在遭遇无境树妖后因祸得福……”

    “我问你,你是否有妖魔相助?”

    越重山控制不住上前一步,呼吸都停滞了。

    顾红枫也是活生生地出了一层冷汗,表情之上的闲适不在,变得无比凝重。

    老王八果真恶毒。

    她半晌未言,摄魂钟的嗡声逐渐变大。

    顾红枫被震得已经口鼻流血。

    场中所有还未离开的仙长俱是神色一凛。

    就连上首的梁丘皇也是微微倾身,倘若这女修真的勾连妖魔,残杀修真界弟子,那便是罪不容诛!

    顾红枫眨眼之间被摄魂钟压得近乎七窍流血,那昨夜抢功劳不成,今日想害死她的玉鼎剑宗老王八,露出了势在必得的邪恶笑意。

    “不敢答,便是与邪魔勾连残杀修真界弟子,你这便以死谢罪吧!我玉鼎剑宗不容倒行逆施的孽障!”

    但是就在摄魂钟嗡鸣开始巨响,顾红枫嘴角涌出了鲜血,耳朵也传来鼓膜撕裂般的剧痛之时。

    她开口,声音嘶哑地回答道:“我没有勾连妖魔。”

    越重山的心脏陡然悬到最高处,蓄势待发地打算冲上去救人。

    但是原本雷鸣一般震颤的摄魂钟,陡然之间在众人的惊诧之中停止了声音。

    森冷入骨的寒气骤然一收,顾红枫脊背一软,差点瘫到地上。

    可是她却笑起来。

    说道:“我没有勾连邪魔残杀任何修真界的弟子。”

    摄魂钟无声无息,在越重山都难掩震惊的安静之中,那玉鼎宗的老王八神色怔忡,嘴唇几抖,再没话说了。

    而场中寂静无声,无人出手,无人再问什么。

    梁丘皇站起来说:“既然无人有疑问,那么六境疫魔,五境大柳树妖的任务,由龙熙山剑道院所完成。”

    “放人。”梁丘皇一声令下,钳制着殷烈他们的仙盟弟子得令让开,殷烈本来以为自己是跑在最前头的,谁料二师兄如阵风一样地蹿出去,眨眼之间便到了顾红枫的面前。

    将她从地上扶起半抱在怀中时,越重山有种难言的心绪伴随着惊惧和后怕在腹中波澜迭起。

    “你……”

    “我没事。你放心。”她攥着他的手臂,捏了下算作安慰。

    顾红枫对着他笑,心中却在想,接下来该料理一下这只小羊了。

    今日殿中对顾红枫来说,最凶险的甚至不是摄魂钟,不是一众虎视眈眈恶意满满的仙首,而是她余光中几次险些要冲过来救她的越重山。

    这样太危险了。

    他要是当殿暴露,那才是一辈子也别想洗清了。

    殷烈和赫连雅,包括杨爽和宜宽等其他剑道院的弟子们也一起冲过来,把顾红枫围在其中。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仙首们都悄然离去,从今日起,龙熙山剑道院必将在修真界声名鹊起。

    他们以低微的修为和杂宗的身份,在仙盟的任务之中,一次性拿到了两个高境任务的印章。

    梁丘皇走到顾红枫他们身边,手中持着加印的法器,看着他们说:“可以印在任何地方,大多是手臂……也有人印在脸上,你们印在何处?”

    顾红枫先挽起了手臂,一众弟子们很快也随她挽起手臂,让梁丘皇加印。

    印记不大,闪过一道光芒便化为不一样的颜色落在他们的手臂上。

    五境大柳树妖的印记为绿色,六境疫魔的印记为褐色。

    “是按照五行分类,疫魔为土,柳树妖为木。”

    梁丘皇给众人加完了印记,等到众人都新奇地凑在一起热烈讨论的时候,才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顾红枫:“大柳树妖的妖丹能够修炼,也有无数弟子佐证你斩杀了它,我便不问你要那妖丹。”

    “可是疫魔的尸身本该是一雌一雄。”

    “在你的留影记录里面,你斩杀了两个疫魔,雌魔的尸身呢?”

    顾红枫眼皮一跳,但是很快平稳回答道:“吃了。”

    “什……么?”

    顾红枫说:“被妖邪吃了。”

    梁丘皇愣了一下,很快便以为是被大柳树妖不小心吞噬了。

    妖魔之间确实有相互蚕食获取对方能力的现象,因此梁丘皇也没有过多怀疑什么。

    只是调出档案记录了一下。

    “你们还可以留在仙盟暂时休整,若是想回到门派,我可以派仙舟送你们。”

    “有劳尊长!”

    “我能要那个最大的仙舟吗?”殷烈兴奋道。

    梁丘皇看着他说:“不能。”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

    而等他们都上了仙舟,由仙盟的一个弟子送他们回门派的路上,顾红枫突然道:“你们先回山,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师姐你要去哪里?”赫连雅劫后余生般毫无形象地趴在仙首上,见顾红枫要御剑下仙舟,立刻拉住她问。

    顾红枫闻言抿了下唇,看了一眼坐在她不远处的越重山。

    也没有瞒着众人,而是直接说:“我得罪了玉鼎剑宗的长老,玉鼎剑宗是我的母族宗门,我需得去赔罪……否则他们要取消我和师弟的婚约。”

    顾红枫说完便御剑而去,越重山听到“取消婚约”几个字,怔了片刻。

    昨夜在仙盟之中,他见了家中长辈,那长辈向来对他不假辞色,昨天却温言劝阻他,只要他指正自己的大师姐与魔族勾连。

    就会为他解除婚姻,允许他回到宗门修炼,给他宗门嫡传弟子的身份,还会给他另寻一门更好的婚事。

    这曾经是越重山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求,昨天晚上越重山拒绝了。

    想到这里,越重山也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御剑追着顾红枫而去。

    殷烈见状也要跟着,被赫连雅和杨爽合力逮住了。

    “师兄你跟着去不合适!”赫连雅说。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让人家去解决吧,我看大师姐这一路上,貌似很喜欢二师兄的样子,先前还想跟二师兄婚前双修呢,你们忘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的唏嘘,他们当然没忘,当时大师姐仗着修为高一些,把二师兄扒得就剩一条裤子……

    要不是他们发现得及时,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殷烈也想起来了这茬,这才坐下。

    心中也开始期盼着快点见到师尊,他想师尊了。

    而顾红枫循着玉鼎剑宗的方向极速飞行,很快在一处山野截住了因落了脸面羞愤不已,没有和弟子们同行的玉鼎剑宗仙长。

    原身的活祖宗。

    那仙长本就一肚子的邪火,发现了这孽障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立刻便悬停了小舟,眉眼狠厉地盯着她。

    难不成总算是意识到了她出身何处,与族中还有牵绊无法割舍,这是来赶着给他道歉了?

    玉鼎仙尊做活祖宗做惯了,居高临下看着顾红枫,甚至不屑动用武器。

    威压荡开在山林,就连他们脚下的树丛都不堪重压,树枝树干咔咔折断。

    可是顾红枫悬剑在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仿若丝毫不受影响。

    这老王八的面色终于变了。

    但是依旧对顾红枫这样蝼蚁般找死的做法,生不出什么警惕之心,手中凝聚起了爆裂灵光,马上便要化为长剑,将她斩于剑下!

    顾红枫御剑绕着这老王八踏着的小舟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势。

    而后开口道:“老头,想知道为什么你问我有没有勾连邪魔残杀修真界的弟子,那摄魂钟没有反应吗?”

    顾红枫在烈日下,一双黑色的眼睛,一只眼先是渗透出了一点绿色幽光,像是反射了这脚下万顷波涛的葱郁,而后一只眼中如同投入了漫天烈阳般,渐渐烧起了如火的红。

    双手张开在身侧,一只浓郁木灵光聚合,一只却拢起一团精纯猩黑的魔气。

    顾红枫说完,双手灵魔合一,两种截然相斥,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灵魔之气,化为一柄泛着绿光的漆黑长剑,朝着满脸惊愕难言,甚至因为震惊到泄了手中灵力的玉鼎剑尊攻来——

    “因为,我才是邪魔!”

    第117章 第二十章

    顾红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本事。

    她今天之所以追上来, 就是想要试一试。

    她自从吞掉了大柳树妖的妖丹,虽然能够窥见自己的木灵根变得宽阔,这么多天在仙盟之中, 一直在吸取灵力充斥自己的经脉,灵力运行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可是毕竟没有被天道认证境界, 她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的修为到底几何。

    顾红枫也非常非常好奇,自己能不能战胜一个五境的金灵根剑修老祖。

    换成谁,恐怕也不敢这般莽撞行事,但是顾红枫总是有一种不顾自己死活的勇敢。

    更何况她手中起码还有一张能救命的“底牌”,于是就更是孤注一掷, 直接对这位玉鼎剑宗的剑修发起了攻击。

    剑修基本上是修真界之中的战斗力巅峰,同等境界的刀修都需要避其锋芒。

    只因剑修剑招千变万化, 剑修能够容纳的灵根也是五行皆可, 而五行演化出来的高境剑招, 例如赫连玉卿的水化冰, 在对战之中都是能令对手瞬息之间落败的绝技。

    相比于同样战力强横的刀修, 就有些被拘束,因为修刀的只能是火灵根, 刀法大多大开大合,而且修为越高,酷烈的刀法和火灵根天生令人灵志骄躁的结合,极容易让刀修一朝不慎便道心破碎。

    因此剑修只要上了四境之上, 在修真界的地位便是举足轻重。

    这玉鼎剑宗的长老, 再怎么蹉跎数百年只有五境修为,也绝对不是顾红枫这样初出茅庐, 年岁还没人零头多的小修能够伤到的。

    顾红枫尽管是仙魔共体,尽管推动灵魔之气时看上去炫酷拉风极了, 可等到这玉鼎剑尊反应过来之后,根本无须拔出本命剑,以灵力凝结成刃,便径直将顾红枫手中的灵魔之气打散了。

    “孽障,你竟入魔了!”

    “本尊这便替天行道,替宗门清理门户——”

    顾红枫直接被对方以灵气幻化的剑刃贯穿了胸膛,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之中径直跌入了山林。

    而那彻底被激怒的玉鼎剑尊,从高处跟随顾红枫一起轰然落进了密林。

    这里才刚刚出了仙盟的宗门巡视范围,仙盟周围并没有任何的门派驻扎,仙盟之中庞大的聚灵阵的作用,便是聚拢掠夺周遭的生机从而给仙盟弟子供给灵气,因此这里也并不适合活物生存。

    自然也没有什么凡人在周围居住,此处根本就是一片无主之山。

    仙盟掠夺周围的生机已久,这里本该是一片荒芜,可仙盟周围若是一片荒芜和焦土实在难看,因此仙盟专门在这里设下了阵法,至少能保证树木和植物正常生长。

    诸如飞鸟一类的小型动物,也能从这里路过,但是却没有任何大型动物会在这里安家。

    这也算仙盟的尊长心怀悲慈,修士是与天争命,也是与这世间的一切活物争夺生机,为了不让自己宗门的阵法无意间戕害掠夺了其他的活物生机。

    因为这里的障眼之阵,会让所有的活物都无意识地忽视掉这里。

    而顾红枫之所以知道这里的妙处,正是因为男主角殷烈黑化过后,成为了半魔半仙的堕仙。

    被修真界各大宗门各种追杀,利用灯下黑待在这仙盟周遭的密林之中躲藏了许久。

    然后又阴差阳错地获得了机缘,这才绝境逆袭,黑化过后去找赫连玉卿,还顺手偷了仙盟的摄魂钟,拷问自己师尊的真情。

    顾红枫落地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从自己砸出的深坑里面爬起来就飞奔向丛林的深处。

    仿佛胸膛被贯穿的伤势,没给她带来任何的影响,她以灵力覆盖自己的双足,竭力奔逃,嘴角甚至带着猖狂的笑。

    顾红枫一边跑,还一边在心中跟天魔种确认最后的“交易”。

    “等会儿你要是能成功以魔气污染到那个老贼,我就一定能够让你吃到你心心念念的魅魔!”

    天魔种其实一点也不想相信顾红枫的话,上一次才吃了一条手臂,她就停下了,那么好的机会被她给放弃了!

    后来还把所有魔气和灵气全都给了魅魔,让它重新生长出了肢体和魅魔角。

    天魔种跟在顾红枫身边这么长时间,是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过,它从未见过心智如此坚定,如此不容半点魔气侵染的强大灵魂。

    她却又能够忍受得了魔气与灵气同时共存身体之中,那种随时随地要撕裂神魂一般的痛苦。

    还能如常地行走坐卧,修炼,甚至是与人谈笑,简直不是个人!

    天魔种其实有点被顾红枫打得害怕了,可只要这个宿主不死它就没有办法去寄生别人。

    且不说天魔种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魔能够供它寄生,若是寄生在其他修真界弟子的体内……那弟子就算不会受它蛊惑神志,肯定用不了两天就会被魔气侵染,然后身体就会从内部开始腐烂。

    它就需要一直换身体才行,但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寻常的灵魂和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天魔种呢?

    天魔种根本不知道顾红枫为什么能够承受得住它的天魔之气,可是它如今受天罚过后,被拘禁在顾红枫的识海之中,已经孱弱得不能再孱弱。

    如果它在强大之前离开了这个宿主,暴露在世间,很容易再度引来天罚,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会被彻底劈死。

    于是天魔种暂且忍辱负重,打算在这个宿主彻底把自己给作死之前,暂且继续在她的身体之中,偶尔帮一下她的忙,别让她死得那么快。

    好歹等它找到新的宿主之后再死啊。

    而当顾红枫提出合作的时候,天魔种非常愉悦地答应了。

    它是真的非常想吃魅魔!它需要强大起来!

    而想要污染一个正道修士的前提条件,就是在戒备彻底放松的情况之下,顾红枫能够触碰到那个人。

    顾红枫这点修为,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玉鼎剑尊?

    很快顾红枫又被灵气凝化的数剑贯穿了胸膛,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万剑穿心。

    鲜血如注一般从她的身体之中喷溅出来,而其实真正被锐器贯穿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只是随着血流速度过快,顾红枫失去对肢体的支配能力,双脚一软,捂住自己的伤口跪在地上。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过头看向追到她近前的玉鼎剑尊那张暴怒扭曲的老脸。

    啧。

    顾红枫调用身体之中的灵气,悄无声息地修复着她的经脉和五脏的伤势,大柳树妖的妖丹在这个时候发挥了真正的作用。

    麻痒爬满胸腔,顾红枫却只将伤势修复了一半。

    木灵根的修士非常非常稀少,大多数都在丹宗都被好好保护着炼丹呢,偶尔有一些在其他的宗门,也是整个门派之中众人追捧的存在。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木灵根基本上等同于游戏之中的奶妈,能够利用木灵力治愈受伤的修士,也能够治愈自己。

    无论是外出历练还是斩妖除魔,只要带上一个木灵根的修士,就等同于带上了第二条命,比所有能够护身的法器都好用太多了。

    其实如果顾红枫暴露出自己木灵根的能力,她现在也能够一跃成为被修士们追捧和争抢的人物。

    可木灵根更多的作用是利他,为他人治愈,为他人炼丹,为他人做嫁衣。

    顾红枫上辈子就是因为不肯为他人做嫁衣,才会几次三番想要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她实在是太渴望力量,渴望到哪怕灭绝人欲,哪怕将自己置之死地不能再生,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被人践踏的那一个。

    而此时此刻,她一边吐着血,一边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用充满恐惧的双眼,看着那个从始至终根本连本命剑都没有拿出来,空手就将她伤到如此地步的玉鼎剑尊。

    “老祖宗……饶我一命……我只是一时糊涂!”

    顾红枫极其狼狈,难以形容的狼狈,就像这世界上所有到死到临头都不甘心去死的卑微之人一样,涕泗横流地哀求。

    “我答应将功劳让给宗门,老祖宗无论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想见我母亲,我想我的母亲了,还有我的父亲……老祖宗你……”

    顾红枫本来是向着相反的方向爬的,现在一边吐着血一边流着泪,向这位玉鼎剑尊的脚边爬。

    “求求老祖宗饶我一命……”

    深林遮日,亭亭如盖的树冠,在清风之中相互挨挤,如同一群相互推搡着围观,却谁也不肯伸出援救之手的冷漠巨人。

    阳光偶尔从缝隙之中洒下,映照出了玉鼎剑尊脚边濒死如蝼蚁一般的女修。

    她一直在哀求,可是玉鼎剑尊却想到她昨天晚上的冒犯,包括刚才在半空之中驱动身体之中的魔气和灵气,妄图蚍蜉撼树的狂妄。

    玉鼎剑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宗门之中被放逐,资质极差,又总是自命不凡不知死活的小辈,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不惜入魔获取力量残害弟子,此女断不可留。

    于是玉鼎剑尊手中渐渐又凝化出了一柄剑刃,这一次那柄剑刃对准了顾红枫心脏的位置。

    开口声如洪钟,如山海般沉重压下,那是轻而易举便能对一个人的性命做审判的能力,“本尊绝不能容你这孽障继续苟活于世,不将你的恶行揭露于世间,不因此牵连到你的父母,是本尊给你作为唐氏仙族血脉最后的维护。”

    “安心受死吧。”

    说得何等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气恼顾红枫不肯听他的话,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任务印章双手奉上。

    而现在说什么不会揭露她的恶行连累她的父母,也不过是怕仙盟现在知道了内情之后,公布天下,那么玉鼎剑宗就会成为群起攻之的宗门。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这世上又有谁不是为了自己呢?

    顾红枫疯狂地摇头,像一个怕到了极致,连躲避都不会,只会主动朝着剑刃上面撞,乞求旁人怜悯饶命的可怜小兽。

    顾红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越靠近玉鼎剑尊,颤抖得就越加厉害。

    可这颤抖却并不是因为她表现出的害怕,而是兴奋。

    下一刻在剑尖没入身体之时,顾红枫的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玉鼎剑尊的鞋尖,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缕黑气从顾红枫的指尖迅速窜过,顾红枫看到了,然后她不受控制地趴在地上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顾红枫笑得极其猖狂,而因为自己身上开了数个血洞,她一边笑身上一边流血的样子实在……像是濒临死亡的时候被彻底吓疯了。

    而玉鼎剑尊的动作因为她反常的笑,稍微凝滞了一下,正要直接穿透这孽障的心脏,彻底将这祸害杀死的时候,玉鼎剑尊的心脉被一股精纯的魔气入侵。

    他“呃”了一声,手中灵气凝化出的剑刃骤然之间虚影一晃,然后彻底消散。

    他眉峰狠狠地一皱,甚至顾不得叱骂杀死顾红枫,连忙运转灵力,试图驱逐心脉缠绕的魔气。

    趴伏在地上的顾红枫见状停止了笑意,立刻爆起,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招式,而是伸出一只手,将魔气和灵气凝化在其上化为刀刃,直接刺入了玉鼎剑尊的丹田。

    “呃……你这孽……”玉鼎剑尊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就双膝一软,愕然地睁大眼睛,跪在了顾红枫的对面。

    玉鼎剑尊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心脉迅速被魔气彻底缠绕,他抬起手来本来要凝聚灵气朝着顾红枫肩膀拍,将她拍飞——结果他抬起手确实拍在了顾红枫肩膀上,但是顾红枫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已经完全调动不了自己身体之中的灵气了。

    顾红枫对着他慢慢地勾起唇,眯起了一双眼睛,无比妖艳又无比邪恶地笑起来。

    而后顾红枫低下了头,玉鼎剑尊也顺着顾红枫的视线低下头,其实这场面有一些滑稽,搞得好像夫妻对拜一样。

    而实际上顾红枫的手正刺入玉鼎剑尊的丹田之中,她手上绿色的幽光流动,那是无比精纯的木灵之力。

    可此时此刻这股灵力却并不是用来治愈谁,而是用来掠夺,用来吸取。

    树木不仅能够为这时间提供生机,更能够深深地扎根地底,汲取土壤的养分,吸取天地之间的精华,供给自己。

    这才是那大柳树妖丹被吞噬分解,变成木灵根之后真正的能力。

    也是顾红枫拼死想要测试的东西。

    她将木灵之力与魔气一起,送入这老贼的身体之中。

    魔气让这老贼没有办法动用灵力,而化为了无数的“树根”,刺入这老贼的丹田的木灵力,果然将他的所有灵力和生机迅速地汲取剥夺。

    甚至正在将他的金丹融化,顺着“树根”朝着自己的身体之中倒灌。

    美丽的赤金色缠绕在那些幽绿色之上,像是脉动的金色血管,顺着顾红枫的手温顺地流入了顾红枫的经脉。

    顾红枫双眼亮得慑人,其中碎金浮动,又很快隐匿在一片猩红之下。

    她感觉到浩海一样的灵力充斥着她的经脉,不同于之前的木系灵力,这玉鼎剑尊是金灵根,金灵和木灵带给人的力量完全不同。

    木灵进入身体会让你觉得自己能与天地共寿,与日月争辉,与万物一同生长凋敝。

    而金灵涌入身体的时候,却会让你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所有的四肢都能够作为武器,金刚铁骨,所向披靡。

    这过程其实非常短暂,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短暂得让顾红枫甚至觉得意犹未尽。

    顾红枫看到她对面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双颊迅速凹陷,肌肤之下的血肉筋脉像是被人生生地抽取一空,眨眼之间就化为了一具神色愕然,半张开嘴还未能说出什么,都已经死去的皮包白骨。

    “果然让人惊喜。”顾红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简直兴奋极了。

    “老贼,是你先要害我,也是你先伤我,这就怪不得我了。”

    顾红枫可时时刻刻都记着天道的规则,无故残害他人性命,无论是修士还是寻常的百姓,都会沾染上因果。

    可若百姓作恶,诸如顾红枫之前诛杀的助纣为虐的寨民,那便是匡扶正道。残杀修士确实不行,可若是相互斗法而死,便不计入因果。

    是这老贼先伤她害她的,这金灵根,算是他赔她的。

    最后一缕纯黑色的魔气收回身体,顾红枫攥紧了自己的双手。

    不枉费她当时不顾死活坠入地底,以命赌天劫,赌人性,才好不容易抢夺过来的大柳树妖的妖丹。

    而融化后的金灵进入了身体,并没有如当时消化大柳树妖的妖丹时一样痛苦,一样让顾红枫的经脉不断地撕裂又闭合。

    这金灵潺潺如流水,被木灵力包裹着,无比温顺地被灌入了顾红枫的金灵根。

    金灵脉被最大限度地扩充,饱胀的滋味让顾红枫觉得,她此时此刻一人可抵万军,能够像殷烈被天罚所助那时感觉的那般,剑指苍天。

    她跪在地上,浑身血污泥泞,眼角还有刚才乞求他人饶命的泪痕。

    可是她抬起头顺着树丛掩映的缝隙,望向碧空如洗的天际,露出了一个灿烂烈阳的笑。

    天际迅速聚集起了阴云,滚滚紫电天罚与银白天劫在其中碰撞出焰火炸裂一般的火花。

    这是从未有过的天空异象,所有从仙盟出来正在赶回门派的修士们全部都驻足,看向了天劫与天罚凝聚的地方。

    但是很快疑云消散,天罚与天劫消失在碧空之中。

    驻足停留的弟子们甚至是刚刚要去通报仙长的仙盟弟子也咦了一声,然后迅速散去了。

    顾红枫调动才刚刚进入自己身体的金灵力,化为数不清的赤金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鲜血再一次喷射而出,顾红枫却没有利用木灵力去治愈自己,而是任由自己的生机和经脉之中的金灵力迅速流失。

    天魔都觉得自己恐怕配不得天魔的名声。

    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魔。

    她……连天道都骗。

    先前因为大柳树妖的妖丹拓开的木灵根,已经和身体之中的魔气形成对撞平衡之势。

    现在多了一个金灵根,天魔种被压迫在识海的最深处,已然处于弱势,在这种情况之下,顾红枫就会被迫进境。

    可是她不能进境。

    身体之中有天魔种的修士,要如何进境?

    滚滚天罚和浩浩的天劫联合之下,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恐怕也要被劈成飞灰。

    顾红枫只能将身体的金灵力,包括所有生机,像当初得到大柳树妖的妖丹那般,全部都散出去。

    反正她现在身体里面已经有两口“缸”了,有“缸”不愁水。

    她半点不曾怜惜那些得来不易的力量,更不曾怜惜自己。

    她甚至拖着万剑穿身的身体,撑着最后一口气,拽着那老贼的尸骨在地上拖行。

    到一处山崖边上,将那老贼干瘪的尸骨踹下山崖毁尸灭迹。

    修士抢夺生机晋级,死后尸骨还归自然,做成肥料也算是回馈于天。

    顾红枫最后半点力气也没有了,还是艰难地爬着离开了那片山崖。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顾红枫撑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山坳,然后直接栽了进去。

    天魔都感觉到自己的宿主有那么瞬间是死了的,因为它都感觉到马上就要脱离宿主的识海了。

    而顾红枫脑海之中的系统也在疯狂地发出警报音。

    这种原本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听到的警报音,却成为了焦急赶来追寻的越重山,寻找顾红枫的引路钟声……

    顾红枫引那老贼投入这片遍布障眼之阵的山林,在这里寻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越重山在不动用魔气的情况之下,根本没可能找到顾红枫。

    而仙盟周边阵法重重,越重山不可能在这里动用魔气,若是动用之后还未等他寻到顾红枫,就会引来仙盟围攻。

    顾红枫机关算尽,得手之后引天罚和天劫共同凝聚,为越重山定位自己的方向。

    又散尽生机,用自己濒死的系统音,为他引路。

    她知道他会跟来,也知道他会救自己。

    可是这还不够。

    顾红枫是真的失去意识了,就像当时和大柳树妖同归于尽的时候一样。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在一个山洞里面,脑海之中的系统警报消失。

    天魔种在顾红枫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尖声询问:“难道你就不怕真的死了?!”

    “万一你不能得手,他找不到你,又如何救你!”

    “若不得手,就死。”

    对顾红枫来说,如果大柳树妖的妖丹并不能像她想象的那样,拥有汲取他人力量的能力,那要修炼登临巅峰几乎就是妄想。

    那死了也就死了吧。

    至于死后能不能被找到顾红枫根本不在乎,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收尸,她宁愿尸体被野兽果腹,降解于自然。

    顾红枫慢慢睁开眼,环视了一下这狭窄漆黑的洞穴,猜测自己还在山中。

    很快她看到了越重山——又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越重山。

    顾红枫皱起眉,突然之间起身,抓着越重山剩下的那一条手臂看了一下。

    还好还好,被砍掉的不是印下仙盟大比印章的那一条。

    “你怎么样?”越重山紧张地看着顾红枫,眼中的担忧毫不作伪。

    他伸手其实想查看顾红枫身上的伤势,可因为男女有别,他的手最后只是落在顾红枫的鬓边,把她一缕凌乱的头发勾走。

    生死关头走过那么一遭,被一个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是顾红枫最深切的渴求。

    那时候她和顾樟一起被绑架,被救回家里的时候……顾红枫就看到爸爸和妈妈,就像这样关切地看着顾樟。

    那时候顾红枫还很小,其实想不通很多的事情。

    可那时候她的童年,基本上就结束了。

    岁月以那次绑架为界,深深地一刀割裂顾红枫对获得注意和亲情的期待。

    “是那个玉鼎剑尊将你伤到如此地步吗?!”

    越重山眉目凛然,对顾红枫说道:“我这便去杀了他!”

    “不,我这便去将整个玉鼎剑宗都灭了。”

    越重山的表情非常恐怖,一双温润的眼里面没有了任何的白,被魔气浸染成全黑。

    一张素来温润如玉的眉目,只剩一片冷霜覆盖的惨白。

    他很少露出什么强势,或者是表现得多么激动,他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世,其实已经被天道的排斥所割裂。

    疼痛让他变得麻木,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和顾红枫一样,对自己的痛苦习惯性忽视,直至彻底无视。

    越重山哪怕依旧存于这世间,依旧在挣扎,却像一个被彻底寄生的螳螂一般,只是在做机械的抵抗罢了。

    他也时常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这世界的人。

    就像顾红枫觉得自己根本不是顾家人一样。

    但是她和越重山不同的是,越重山重生了这么多次,还在试图让天道接受他。

    而顾红枫在发现自己被自己的父亲蔑视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想办法杀了他。

    因此顾红枫从见越重山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个天字一号的窝囊废。

    而他只有在面对顾红枫的事情时,看到顾红枫在重复他从前那种被压迫被践踏的经历时,他才会有一些触动。

    他不识什么感情,他只是觉得,顾红枫和他一样永远也无法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他挣脱不了天道,她的杂灵根还被天魔种寄生也无法真的强大起来。

    这种同情,共情,这种看着曾经不肯放弃的自己一样复杂的情感和触动,才是摧动越重山一次又一次救顾红枫的根本原因。

    也是顾红枫确信他会跟来的原因。

    从头到尾他们之间和男女情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两个灵魂执着而干涸的人,怎么可能拥有轻易触动的旺盛感情。

    也正是因为这种“同类感”,越重山才会表现诸如在顾红枫受审时的紧张冲动,和像现在这样发现顾红枫差点被杀时表现出愤怒。

    可是怎么办。

    顾红枫从来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共情,不需要关爱。

    就像她不需要顾樟的保护和示好,她需要顾樟去死,而不是以哥哥护着你为名阻碍她的脚步。

    因此在越重山起身要去灭玉鼎剑宗的时候,顾红枫拉住了他仅存的手臂。

    天魔种在顾红枫的脑中说:“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吧!”

    顾红枫拉着越重山到自己身边,伸手摸了摸越重山的脸,然后又勾着他的后颈,吻上他的嘴唇。

    顾红枫的嘴唇毫无温度。

    她倾身半压着越重山,一边吻他,一边从身体内侧的储物袋里面,摸出了那柄用越重山的魅魔角做的簪子。

    然后在天魔种的“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的咒语之中,在越重山的眼睫因为顾红枫冰冷如蛇的亲吻正疯狂抖动的时候——高高扬起!

    狠狠刺下——直接钉入越重山的胸口,刺入他的心脏。

    第118章 第二十一章

    魅魔的角, 是唯一能轻易伤害并且杀死强大魅魔的武器。

    顾红枫将簪子狠狠刺入越重山的心脏之后,他整个人抽搐一般狠狠向上弹动了一下,仅存的一条手臂抬到一半, 就无力地垂落砸在了地上。

    他看向顾红枫的眼神先是有些茫然,而后只剩下不解和震惊, 陡然瞪大的温润眸子,带着某种食草动物一般的无辜和遭遇残杀时的无助。

    “你……”越重山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去。

    虽然顾红枫戳入他心脏的簪子是他的角磨制而成,可是越重山带回了前世的力量,此刻被自己的角戳入心脏,也不过是短暂地失去了自控的能力罢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红枫, 眼中盈满了无情遭受丈夫背叛一般的怨恨。

    “你要吃了我。”他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突然像尘埃落定般沉寂下来。

    这才对。

    她不过是个世外凡人, 被天魔种寄生, 又能如何不受蛊惑。

    可她杀不了他。

    他心脏的簪子算是他亲手奉上能伤到自己的软肋, 但这一下也只是暂且封印了他的魔气。

    暂且而已。

    她若要再伤他, 须拔出簪子再次刺入, 可拔出簪子的那一刻,他便能调动魔气。

    若她不拔出簪子, 只这样切割他的肢体,血液的疯狂流动,也会助他体内暂且被封印的魔气迅速流动起来,他的本体是血池红莲, 他的血肉就是魔气。

    只要她动手, 他便能够反击。

    越重山躺在那里,忽略心口被贯穿的刺痛。

    他看着面前这个几次三番牵动他的情绪, 却又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的女人,神思甚至是有些恍惚的。

    他在走神。

    只要不将他的心脏, 也就是莲心捣碎,他就是被砍掉头颅也不会死去。

    他拥有如今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可是越重山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不如都毁去吧。

    他像前面无数世那般想。

    他不再看顾红枫,眼神越过她开始不合时宜地放空。

    他救她两次于生死边缘,如今要被她削骨剔肉吞吃入腹,他却没有任何情感用来憎恨。

    仿佛一直如此,世世如此。

    他在仙盟那时候,做出决定想要带着她一起离开,离开修真界的纷乱和争斗,随便在哪里找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

    越重山做出这个决定真的非常艰难,他早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与人建立长久的关系。

    因为每一世的最终,他都会被群起攻之,被背叛厌弃。

    可他还是想带她走,他们那么相似,他太寂寞了。

    生生世世的独自挣扎,天道之下的魄散魂飞,他真的太寂寞了,舍不得一丁点能勾起他心绪的涟漪从指尖流走。

    但在确认了顾红枫要吃他的这一刻。

    越重山再一次出现了那种整个人游离在这世界之外,不属于任何地方的飘忽之感。

    其实这么多世,他甚至不再恨天道不公,只剩下一片麻木。

    肢体和五感的麻木,他可能……确实是一个不应该活在世间的魔物。

    越重山闭上了眼睛,一点也不好奇她要怎么吃自己,从哪里开始吃。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可是越重山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等来撕咬或是被肢解的疼痛。

    他心口的簪子依旧稳稳地插着,限制着他的魔气甚至是力气。

    他也能感觉到顾红枫一直都在看着他,用他不愿意去仔细分辨的眼神。

    可这样犹如实质的眼神一直都在,她为什么还不动手?

    顾红枫其实很急。

    主要是吧……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系统以为顾红枫真的要杀越重山,又因为顾红枫严令禁止它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于是在顾红枫的脑中以文字的形式和她交流。

    【越重山身上带有一部分天道之子的气运,你直接杀了他的话,这个世界可能会陷入崩乱!世界崩乱宿主也难以求生。】

    系统真的太害怕了,这一届宿主为什么这么凶残,竟然直接要吃人!

    顾红枫并没有回复系统。

    她想做什么事情,在那件事成之前,不会有任何人能轻易猜出。

    就连此刻识海之中的天魔种也是兴奋得涎水横流,还在教顾红枫先挖心吃。

    “挖了心,他才会彻底死去,我帮你!把手伸进他的胸腔!快!”

    顾红枫却谁也没理,直接在识海之中升起了大雾,将天魔种彻底困住,甚至没工夫多看两眼系统的话,因为她在研究越重山。

    她确实是要吃越重山。

    但不是系统和天魔种想的那种“吃”法。

    从哪里下手呢?

    顾红枫会很多事情,深知人心,会擅长利用自己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去达到她的目的。

    但是她没谈过恋爱。

    说来可笑,倒不是没人追求,顾红枫追求者无数,她的出身,她姣好的皮囊,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本。

    可是顾红枫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

    并非是她有什么节操,真有那玩意她也不会打算嫁给一个比她父亲还大的老头子获取资源。

    归根结底是从很小开始,顾红枫就始终坚定地认为,这世上皆为庸碌的窝囊废,没人配得上她。

    所以达不到她标准线的那些所谓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二世祖或者谁家的少爷,根本连她的假意逢迎都不配。

    所以严格来说,顾红枫是第一次打算身体力行地搞一个男人。

    没接触过的领域,她难得有所迟疑。

    但是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她还撞见过酒池肉林一样的乱趴呢,不就那么点活塞的事儿?

    顾红枫一咬牙,在越重山好奇她为何还不动手或者动口的时候,沉息敛气,直接把自己的腰封拽下来了,并且十分决绝地“啪”朝着越重山的脸边一扔。

    弟子袍散开,越重山这时候还没意识到顾红枫想做什么,以为她是吃东西之前要松腰带,是为了能多吃些。

    就连顾红枫打算越过一切的所谓调情,直接切入主题,来扯越重山的腰封时,越重山也只以为她是要开始吃自己了。

    他不想去读她此刻内心几何,顾红枫根本不看他的眼睛,不给他读心的机会。

    然后当越重山的衣袍被扯开,以为她低下头伸出手,是要从掏出他腹腔的内脏开始时吃他血肉,兽类进食,最喜鲜嫩脏器。顾红枫微凉的手指贴在他的腰腹上,冰凉的触感短暂停留,而后一咬牙决绝向下。

    越重山浑身一震。

    不确切地说是灵魂都跟着一震。

    他猛地睁眼,看向顾红枫,顾红枫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像是在摆弄什么机巧阵盘。

    “你做什么?”越重山问出这句话的声音,简直像是神魂离体一般的飘忽难测。

    顾红枫看也不看他,低下头专心致志。

    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浮起,可是她的内心非常坚决,连带着手上也格外重。

    越重山呼吸乱了,脑子乱了,认知都跟着癫乱得像是跑了八百里的疯狗。

    他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一步?

    她疯了不成?

    还是像传承之中那些恶心的邪魔一般,在临吃他之前,还要羞辱他一番?

    可才想到羞辱这个词,越重山的余光便捕捉到她竟然皱眉低下头,真的开始吃人了。

    越重山脖颈的青筋似那地龙翻身之时的地裂山崩,一寸寸地鼓起来,很快如同盘根虬结的大树,遍布了他整张俊秀的脸,让他此刻仰着头屏息的样子,看上去狰狞无比,也无助到底。

    他紧咬着牙关,觉得自己的血液像是被凝固在了身体中,唯一能够正常涌动疯狂冲刷血管的地方,在顾红枫深重不一的尖牙利齿下受尽折磨。

    痛,是他心口插着的簪子,在被奔流的血液排挤。

    除此之外,越重山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正在感知的是什么,他瞪大眼睛,却一丁点也不敢朝着顾红枫的方向看。

    顾红枫倒也不想这样,她急着达成目的,只想缩短这当中的时间,而她曾经听过那些无所不沾的酒肉朋友说过,所有男的都最受不了这个。

    果然是好用的招数。

    顾红枫很快起身,绷着脸垂着眼,起身朝着越重山身上一骑,发现他胸口的簪子竟然生生被他排出了一截,立刻抬手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

    越重山才刚刚能动一点的手指,立刻重新瘫软了回去。胸口再次涌出现些许心头血,在弟子袍上晕染开,红得刺眼。

    顾红枫的手撑着越重山急速起伏的胸膛,咬着牙偏头艳丽的眉目微微扭曲,额角和脖颈更是绷起了一层层细密的汗水和青筋。

    筋脉突突跳动,但是这点疼痛比起她先前被那玉鼎剑宗的老贼捅刀子不算什么,甚至比不上她自己泄出金灵力时候的万剑穿身。

    于是她索性抱着自伤自毁一般的心情,重剑还鞘般势不可挡地到底。

    而后连在两次濒死也未曾痛呼的顾红枫,竟然忍不住泄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痛哼。

    挺直的脊背也弓了起来,那是兽类发起攻击之前和忍痛的姿势。

    她将头抵在越重山的肩膀上,压住了喉咙之中的声音。

    但是微微颤抖的脊背却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

    越重山始终死死闭着眼睛,将头扭向一边,没有开口,没有求饶,没有任何除了青筋暴起之外的反应。

    没有准备,没有情爱,没有交流和任何不必要的触碰和对视。

    这对两个人来说,都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钝刀戮杀。

    顾红枫咬牙切齿的中途甚至不解地想,这世上的男男女女难不成是有什么自虐自毁的毛病吗?竟然会热衷这种事情?

    最后的最后,顾红枫盯着越重山隐忍到极致,开始变化为妖魔,生长出羊角的脸,甚至开始恨他。

    没完了?

    怎么还不完!

    顾红枫恼恨地坚持,最后终于在热流中拔出了越重山心口上深深刺入控制魔气的簪子。

    越重山在被释放力量的瞬间暴起,睁开眼,一双灿金的横瞳里面拉满了血丝。

    他抬起那一只手臂,死死掐住顾红枫的脖颈,眨眼之间便要将她的头颅拧断。

    可是这一动,两个人同时一抽气,越重山眼中血色更重,周身魔气肆意浓重爆出。

    整个狭窄的山洞之中,尽是浓稠如血腥的甜香。

    顾红枫仰着头,似乎早就料到了越重山的杀意和反应,在他彻底收拢手臂之前,仰着头,居高临下道:“杀了我,你也再没有重生的……机会……”

    顾红枫双手抱紧越重山,将身体之中缓慢积蓄木灵和残存的金灵包括天魔种的魔气,一起朝着越重山的身体之中灌入。

    她竟是在治疗他,他心口的伤在迅速恢复,另一条手臂也在迅速生长。

    越重山手上的力度稍稍一松。

    “我是最后一个穿越者。”顾红枫快速道,“你应该知道,我的系统很少说话,更没有任何能辅助我的能力。”

    “那是因为系统靠世界的能量支撑,能量即将耗尽,系统已经下线关机。”

    顾红枫的双手抓住越重山掐着她脖子的手,拇指顺着他的虎口钻入,掰开他的手说:“这是你和我的最后一条命。”

    越重山重新生长出的手臂垂落在身侧,近距离用那双红瞳死死盯着顾红枫。

    他的能力已经彻底恢复,魔气肆虐在山洞之中,只需要心念一动,他就能杀死他怀中的这个……还与他难分难舍的人。

    她彻底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不再躲避他的视线,也不再戴着“好师姐”的面具,虚言一切都是为他。

    越重山读取她内心真正的想法,简直齿寒骨冷。

    “你我联手,这天下还有什么能阻碍我们?”顾红枫抓着越重山的手,方才两个人真正亲密无间时,她都没有看他。

    现在却盯着越重山的眼睛,在他的虎口上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像是毒蛇吐信。

    越重山周身的魔气骤然大涨,抬手一掌拍在顾红枫的肩头。

    顾红枫只觉得身体一空,接着被这一掌狠狠地拍得撞在了山石上。

    洞穴之中魔气一卷,冲出了这洞穴的结界,彻底散在了山林。

    而顾红枫衣衫凌乱狼藉半死不活地躺在山洞之中,登时气血翻涌,五脏移位,可是她却露出了胜利者的低笑。

    而后她语调轻快地问系统:“我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系统:【……并没有。】

    “怎么可能!”顾红枫皱着眉起身,用血迹干涸之后透着锈色的破烂弟子服,盖住腿上混着血丝的浑浊,盘膝给自己施了从上到下的清洁术。

    终于说出了自己突然这么做的目的。

    “越重山刚才没有杀我,他就不可能再杀我。魅魔与人交.媾之后,便会彻底视那人为主。”

    这是顾红枫在天魔种那里套出来的魅魔致命的弱点。

    她上一次在吞噬了大柳树妖的妖丹后,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发现越重山对她还算顺从,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撩拨。

    可是仙盟一行,顾红枫发现他不可控,当日他若在仙盟自爆身份,她便会功亏一篑,只好用这种下下之策。

    她截杀玉鼎剑尊,是为了测试自身在融合了大柳树妖后的能力后,能否和大柳树妖一样吸取他人的功法为己用。

    而受伤濒死,却是她蓄意设局,让越重山故技重施救她,再猝不及防被他亲手磨制的簪子刺入心脏,无法抵抗。

    这其中环环相扣,万无一失。

    虽然过程有些一言难尽,可越重山恢复了力量后没杀她而是跑了,就证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的身体在清洁术轮转之中彻底洁净,只有弟子服上的破洞无法补全。

    但是她头发顺滑垂落,面颊因为刚才的咬牙切齿而染上潮红,如盛放的红莲燃烧的业火,瞬间映亮了这昏暗洞穴。

    她势在必得,皱眉诘问系统:“他已经变成了我的‘狗’,从今往后只会听命行事,我的任务是求生,他不杀我,这世上谁还能杀我?”

    可怜越重山整整二十世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穿越者,为自保无所不用其极,灭世自毁只为了不被人变成遵从本能的卑贱淫.兽。

    他精挑细选了这么多世,唯一肯靠近的,和他“同命相连”的顾红枫,他是主动拥抱她的,却不料自己小心翼翼投入的,是这世上比邪魔手段还残忍无情的圈套。

    系统却在片刻后回答顾红枫道:【经检测,求生任务未完成,请宿主再接再厉。】

    顾红枫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不断吸取周遭稀薄的灵气充斥经脉。

    不再和系统有任何交流,专心打坐。

    她一直在这山洞里面休整了两天,才离开这片山林。

    这两天中她施了无数次清洁术,可是身上依旧有挥之不去的越重山的味道。

    好像浸润到了骨子里一般,顾红枫寻了一处山涧跳进去洗得快脱皮了,可沾染了山涧的冷气,又让她想起越重山当时侧着脸紧闭双眼时隐忍潮红的面颊。

    那天她全程都没有看过越重山,可是这会儿泡在水中,她竟然想起他后来长出角的时候,戳在心脏的簪子被排出一点点,他隐忍又痛苦一般,用他的角一下一下地撞着地面。

    顾红枫回想一下确实痛苦,越重山估计也是。

    她把头缩进水中,在水里把自己泡得浑身冰冷,这才上岸。

    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御剑朝着龙熙山的方向飞去。

    顾红枫回到门中,受到了整个门派的热烈围观。

    她如今已经彻底一战成名,不再是那个剑道院修为不济的大师姐。

    而是一个修真界之中以低阶修为逆袭反杀两大高境邪魔,还在摄魂钟的审判之下,狠狠让一些妄图夺功的大宗门落了道貌岸然的名声。

    一时之间,大宗弟子们或许对顾红枫等人深恶痛绝,但是杂修和散宗的弟子们,对顾红枫津津乐道,吹捧至极。

    但凡修真之人,何人无有一身与天争命的傲骨?

    被大宗门夺取资源,踩在脚下,几乎是他们的宿命。

    而有一个人在这样的“宿命”囚牢之下,冲破升天,怎么会不受人追捧?

    顾红枫回到门派先见了一下自家的师尊赫连玉卿,比较喜人的是赫连玉卿最近闭关小有所成,修为已经到了七境巅峰,只差一境便能跨越八境。

    顾红枫真切地为她感到高兴,倒不是顾红枫多么爱戴赫连玉卿。

    顾红枫是希望赫连玉卿远离情爱之后,能一路青云直上,甚至飞升成神!

    这样男女主角之中有人飞升,仙界就算不存在,也必须存在了。

    因此顾红枫像个倒反天罡的逆徒,好好地给赫连玉卿灌输了一番思想,诸如不好好修炼就要被修真界淘汰,或许还会被男人强取豪夺毁去名声等等可怕的后果。

    赫连玉卿听得面皮抽搐,但是其中有那么一句,狠狠戳中了她的恐惧。

    那就是顾红枫说:“师尊不会看不出殷烈对师尊超出了师徒范围的感情吧?到时候师尊和徒弟纠缠不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世人的吐沫星子会把你淹死,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你的风流韵事。”

    这对一个极度到病态的社恐来说,简直是不亚于凌迟的酷刑。

    这正是原剧情之中赫连玉卿的结局,看似和殷烈幸福地在一起了,实则真的幸福吗?

    顾红枫始终觉得,只要自己头顶上还有人,还有人能杀自己害自己,就是危机重重。

    系统那天说她的求生依旧没成功,顾红枫一想也是,她还不是此间最强,自然随时都有身死魂消的可能。

    她必须要做最强!

    不过顾红枫每天争分夺秒修炼,吃辟谷丹连饭堂都不去,她如今在门中地位斐然,整个剑道院,乃至整个龙熙山,都无意识地效仿她日夜不休地修炼。

    不过偶尔休息的间隙,顾红枫就算不想听,也会听到弟子们讨论:“二师兄怎么还不回来?不加紧训练,六月中旬的仙门大比怎么办?”

    殷烈闻言是最着急的,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仙盟印章,好好的弟子服不好好穿,偏要撸袖子露出一条胳膊招摇。

    这些天可把他嘚瑟坏了,屡次求见师尊不成,整日把过剩的精力都发泄在了修炼和仙门大比的准备之上。

    他拉着赫连雅和一同下山做任务也得到了印章的弟子们,整日排练阵法,以期在仙门大比的历练场中战无不胜。

    这时候缺席的二师兄就显得有些恼人。

    于是殷烈不知道第多少次问顾红枫:“大师姐,那天二师兄是追着你去的,你真没看到二师兄吗?”

    顾红枫摇头:“没看到。”

    她说着,微微蹙眉,低头神经质地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妈的。

    还是越重山身上的那种异香,虽然淡了一些,但是好像香水后调,余韵悠长,导致顾红枫这些天夜里偶尔睡觉,做梦都是越重山魔化后隐忍惊怒的脸。

    他不会有毒吧?

    一次……就腌制入味了?

    而实际上,天魔种虽然说了魅魔的致命弱点是睡了就会“认主”,无时无刻需要主人的“爱意”浇灌。

    却没告诉顾红枫,魅魔的气味会停留在主人的身上,这也算是一种领地的标记,和魅魔的魅惑之术一样,是魅魔的特殊能力。

    原本只是用来驱逐其他的魔,因为被一个魅魔的气息染上,其他的魔只要凑近,闻到后便会本能排斥。

    但其实在魔界中,这也没太大的作用,毕竟魅魔的能力普遍很低,魅魔之术也好,标记也好,都是无伤大雅,有些强魔身上有好几种魅魔标记,来回轮换,豢养多个魅魔,更显强悍风流。

    所以天魔种都没有把这一种能力当成能力。

    可越重山不是低等魅魔。

    他是吞噬了天魔种,融合了二十世的能力,还占有一部分天道之子气运的强大魅魔。

    他的气味标记,几乎能驱逐这世界上所有的妖魔靠近他的“伴侣”。

    顾红枫晚上练剑过后,又洗了好久的澡。

    仙门大比还有一个月,顾红枫倒是一丁点也不急着找越重山。

    越重山总会回来的,天魔种说和人有过那事儿的魅魔会无法自控地追随那个人。

    越重山的修为高,顾红枫推测他能多撑几个月。

    等到顾红枫洗漱之后出来,一转弯,一柄纯黑的骨剑横在脖子上,长剑出现的时候甚至是隔空出现,悬浮在虚空无人握着的。

    顾红枫看向了剑柄尽头的虚空。

    那骨剑紧贴着顾红枫泛红潮热的脖颈,凛然肃肃,杀意腾腾。

    顾红枫的表情却半点未变。

    十五天。

    她估计的时间长了,她的小羊回来了。

    第119章 第二十二章

    顾红枫第一反应不是躲开锋利的剑刃, 也不是抵抗,而是立刻抬手连续在她的屋子里设下了好几个隔绝的阵法。

    确保越重山现身的时候,不会触动弟子院中修缮过的对抗邪魔的预警法阵。

    而后她站在那里, 看向那凭空出现的黑色骨剑的剑柄,顶着一头才刚刚洗好, 没来得及弄干的长发,耐心等待着她的小羊现身。

    是的,她的小羊。

    这个认知让顾红枫有些难以言说的细微愉悦,从不知何处悄悄蒸腾。

    她和系统说,越重山已经变成了她的“狗”。

    而实际上, 顾红枫是连狗的忠诚都不相信的。

    世人都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可是顾红枫很小的时候, 是养过一只小狗的。

    很小,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奶狗, 被她从垃圾堆捡回来的时候, 几乎气绝。

    在宠物医院里面治疗了足足两个月, 花费数万,耗空了顾红枫当时悄悄攒下的零花钱, 才把那条孱弱可怜的生命救回来。

    期间顾红枫每隔两天,就会去看它,最后也是她亲自接回家里。

    那时候,她还在上学, 还没有接手家里的公司, 整个家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顾红枫的。

    所以“她的狗”这种认知, 就如同现在一样,让顾红枫觉得愉悦。

    她甚至像那些听上去编造的故事一样, 希望她的小狗长大,能和她同仇敌忾,咬让她学舞蹈,用以谄媚那个不知名男人的父亲。

    也咬那个嘴上总说着为她好,却始终占据她能得到所有的好东西的哥哥。

    可是最后的结局怎么样呢?

    不过是上学一周后回家,她的小狗就变成了顾樟的。

    美其名曰替她照顾小狗,也确实照顾得挺好的,只是那小狗不再只认她一个人,顾樟叫它也会摇尾巴。

    甚至会在她严肃冷漠的爸爸脚下摇尾乞怜,被踹了个跟头,依旧巴巴地凑上去。

    可怜可爱。

    也可恶可恨。

    让顾红枫看到了当时只能“寄人篱下”任人拿捏的自己。

    所以她把狗给了顾樟,如果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东西,她根本不屑要。

    从那以后,狗的忠诚,在顾红枫这里,就变成了给点好处就叛变的畜生。

    顾红枫再也没有养过任何东西,直到……现在。

    她换了个世界,又养了一只小羊。

    由某种不科学的基因序列组成,在有过媾.和后,除了对她渴望,不会投向任何人的小羊。

    顾红枫耐心无比地等待,像当初上完了舞蹈课后,接小狗回家时那种兴奋又期待的情绪。

    她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或者是两世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绪。

    而越重山半个月就回来了,更是侧面证明,天魔种说的魅魔的致命弱点,比顾红枫想象的还要坚牢。

    顾红枫一动不动地等待,看向虚空,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脖颈之上的黑色骨剑一直都在,对面始终隐匿的小羊也终于现形。

    越重山已经维持不住正常人的样子,此时此刻是彻头彻尾的妖魔形态。

    魅魔的天性是越重山从始至终都在抵抗和排斥的东西,因此他不肯对任何靠近他的人报以善意。

    可是当真强迫激发了天性,越重山才知道,他想得太简单了。

    怪不得传承之中,魅魔有了主人之后,就会被迫害蚕食,甚至主动献上生命。

    他那天跑了之后直到今天,距离顾红枫的身边越远,便越是难捱。

    仿若万蚁噬心一般的痛痒,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他的和灵魂。

    他的渴望化为了实质,连自虐和疼痛也无法得以转移。

    他恨她,恨极了她,恨不得杀死她,千刀万剐,再把她活生生地削骨剔肉,吞吃入腹。

    可是他不想死。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重生,杀了她,他就会终其一生,都承受着这种蚀骨渴求的折磨。

    越重山这些天去了魔域,甚至杀了数不清的魔修重新灌满了血池,可即便沉入血池,也丝毫不能缓解他的渴求。

    他无法自控地回来,无法自控地想要靠近,尤其是在嗅到她身上带着自己气息的这一路上……越重山恨不得将她走过的路踩过的土都挖起来藏起来。

    这种对另一生物的病态渴求,几乎摧毁了越重山所有的理智。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传承之中的那些魅魔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惨,那么卑贱而荒谬。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憎恨顾红枫。

    是他太过孤独,太过轻敌,才会自她穿越之后,觉得她和其他的穿越者不一样,才会一步步地走近她,甚至妄图带着她离开……

    她也确实和那些穿越者不一样,她更有本事,有本事骗到他,骗到所有人,有本事骗过仙盟的摄魂钟,甚至是以二境以下的修为,杀死五境的剑修老祖。

    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越重山持着漆黑的骨剑现身,一双赤金色的横瞳透着无尽的杀机和恶意。

    他看着她,却犹如看着一个将要撕碎的死物。

    他俊逸温润的容颜魔化之后,被非人类的双瞳衬得无比阴郁可怖。惨白的面孔和紧闭的姣好唇上没有丝毫血色,看上去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

    一双纯黑的盘角延伸向前,墨染的长发近乎曳地,他身穿的是魔域的黑袍,周身煞气四溢魔气翻涌,站在那里,便是一个活着的深渊恶魔。

    看上去和龙熙山剑道院那个懦弱温吞的二师兄没有丝毫的关系。

    顾红枫微微挑了挑眉。

    那骨剑依旧横在她脖子上,魔气始终盘桓其上,比刀锋更加锋利。

    要杀她对此刻的越重山来说太过容易。

    顾红枫也没有重启一次世界的能力。

    但她说的这世界是最后一次重启,确实是假的,可越重山信了。

    两个人这样无声对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恐怕已经过了三更。

    始终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越重山不擅长将恨意宣之于口,活生生抽了气运之子的脊骨做剑时,也不曾歇斯底里地说过什么天道不公。

    如今他一脚踩入名为顾红枫的阴沟,恨她想杀她,但更恼怨的是自己重活了这么多世,竟被骗到如此地步。

    顾红枫则是更没什么好说。

    她早就懒得骗人。

    等到顾红枫头发都干一半了,越重山终于动了。

    或者说他不是动了,他是昏迷了。

    被他自己留在顾红枫身上的气味,活活熏蒸得骨酥肉瘫,筋脉化水,握不住剑,径直朝着地上栽倒。

    魅魔不会被自己的气味影响,可是一旦有了伴侣,伴侣身上结合过后的味道,却是他们的致命气息。

    他们会自动弯折腰背脊梁,根本不可能对伴侣发起攻击。

    越重山能撑住这么久才倒下,几乎是凭借着他强悍的修为和足足二十世积累的意志力。

    顾红枫脖子上的长剑一消失,就发现越重山朝着她栽过来。

    顾红枫本能向前伸手去扶,却没有接住越重山,他太重了,角还在顾红枫的脸上扎了一下,顾红枫向后一躲,他直接跪在地上,就跪在顾红枫的面前。

    越重山整个人跪地弯腰,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若不是顾红枫还抓着他的一条手臂,根本感觉不出他此刻竟然在发抖。

    他被万蚁噬心般的痛苦侵蚀,唯一的解药就在面前。

    可他不愿纵容自己的堕落,一直在强撑。

    却终究是撑不住的。

    在顾红枫摸到越重山浑身湿透,连黑色的袍子都湿透,冷汗涔涔,打算给他倒杯水喝的时候,低头跪地的越重山骤然抬头。

    一双非人的横瞳死死锁着顾红枫,而后骤然伸手,圈住了顾红枫的腰身。

    紧密拥抱的刹那,顾红枫身上无论如何也洗不清的气息肆意侵入越重山的每一寸肌肤和感官。

    所有的坚持和理智在这一瞬间化为飞灰。

    顾红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就跌在了不远处的床上,魔气笼罩而下,越重山的眼神简直像是在杀人。

    他撕碎了顾红枫的弟子服,低下头凑近她的侧颈,心中绝望至极,却也如同饮鸩止渴般咬了上去。

    顾红枫“嘶”了一声,开始挣扎。

    越重山的魔气将她严严实实笼罩其中,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茧。

    屋子里重重叠叠的阵法阻隔了一切魔气,春蚕到死丝方尽。

    越重山感知到顾红枫的抗拒,沉溺变为暴怒,双手死死扼住顾红枫的脖子,低吼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想怎么样?嗯?”越重山的邪恶双瞳锁着她,盘角的尖端如刀延伸,正对着顾红枫的双眼。

    想让他像那些低贱的被控制的魅魔同族一样,跪地涕泗横流地乞求被她怜爱?还是要主动献上一部分肢体,才能求到欢爱自救?

    或者是用尽下作的魅惑手段,不知廉耻地曲意逢迎?

    越重山发誓,如果她敢泄露出丝毫那样的轻蔑与践踏,他一定捏碎她的喉骨,和她同归于尽,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杀意简直要凝化成实质,和魔气一同将顾红枫笼罩。

    顾红枫汗毛都被层层激起,但是她偏着头枕在枕头上,保持着这种歪着的姿势,看着黑云压城般的越重山,无奈道:“……你压到我头发了。”

    她没想故意戏耍或者吊着越重山,打算走这一步控制他,顾红枫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忍痛而已。她能忍。

    但是头发从上床开始就压住了,顾红枫只想把头发拉出来。

    越重山微微愣了一下,盘角缩回,他抓着顾红枫脖子的手却没有全都松开,只是松开了一只,勾住顾红枫的脖子,把压住她的头发拉出来。

    长长的潮湿黑发穿过越重山的掌心,带起他一阵难以克制的战栗。

    他的感官已经完完全全地被顾红枫支配,连碰到她的发丝,也让他觉得销魂蚀骨,欲罢不能。

    等到头发拉出来,越重山盯着顾红枫,再度慢慢低下头。

    带着试探,也带着恨意,若她再提出什么,无论是什么……

    越重山很快就发不出狠了,因为顾红枫拥住了他的腰身,犹如被电流劈中一般的触感,随着她的掌心游走在他的腰背。

    他叹息一样的哼吟顶到了喉咙,又被他活生生以牙齿碾碎,咽了回去。

    黑色的魔气彻底化为巨茧,将两个人彻底包裹。

    这一次她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虽然那种滋味有点一言难尽,顾红枫算计着忍痛的时间,想着结束后她还能去练剑。

    可是诡异的是,这一次没痛。

    顾红枫有些迷茫地拥着小羊,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不痛,等到麻痒自腰椎腾起,她被这陌生又恐惧的滋味侵蚀,立刻撕破了巨茧要逃。

    越重山做了什么,下毒了还是怎么回事!

    顾红枫倒也不是真的不懂这怎么回事,她只是不能忍。

    她能忍受干涩疼痛,能和越重山相互折磨憎恨,但是她无法忍受这种不受控制扩散的痒,更不能忍受这种被人操控着感官的滋味。

    她白皙的手臂从魔茧之中破开,抓住床沿,抬脚在越重山腰腹狠狠踹了一脚,而后利落地翻身下地。

    她脸上的神情是在几度濒死都没有出现过的慌乱。

    她身形迅速掠下地,黑色的长发受到她灵气催动,化为遮蔽衣物裹住身体,她转身就朝着外面跑。

    可惜此刻彻底失去理智的越重山,中途生生被打断,恼怒和羞愤到达了巅峰,暴虐的魔气化为千万只魔爪,尽数伸向了顾红枫。

    他不是真的只会瘫在地上摇尾乞怜,狗一样哀求伴侣给他的低阶魅魔。

    他先前若不是被刺中心脏无法抵抗,怎么可能由得顾红枫当真得手。

    他抓住试图逃走的顾红枫,认定了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死他。

    他真的快死了,离开她身体的几息时间,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迅速被抽干了水分的尸体,像一株被太阳暴晒到燃烧的秧苗。

    根本无法忍受!

    她要折磨他,他难道不能也折磨她吗!

    那就来相互折磨吧!

    顾红枫被无数双魔气幻化的手重新拉回魔气凝化的黑茧之中,面容被淹没之前,她仿佛感受到了这世间难以形容的极致恐惧。

    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被人掌控。

    而越重山到底是魅魔,就算不是故意,在男女之间,他们的手段和招数也是举世难寻。

    否则又如何能称为魅魔?

    又如何会让越重山的父亲那样的堂堂正道,被妖魔所惑?

    人生来七情皆天生自带,喜、怒、哀、乐、爱、恶、欲,这其中欲排最末,却是七情之首。

    因为人的一生,就是由无数的欲望构成,每一种情感,都是由欲望支配。

    这样精善人欲的魅魔,刻在传承之中的魅惑是种族天赋,又刻意抱着折磨人的想法。

    可想而知,顾红枫经历了多么残酷又恐惧的“报复”。

    天际破晓,修道院的弟子们后半夜完全没看到大师姐,都非常震惊。

    但是大师姐院门紧闭,弟子们倒也没有上前打扰。

    魔气渐渐在极端的渴求中得到了满足之后,蛰伏回了越重山的身体。

    他坐在床边,盘角不在,过长的、能化为绳索束缚人肢体的长发恢复成垂落腰后的无害模样。

    他腰背笔挺,眉目重归温润,如玉的肌肤透着些许血色过度充盈的绯色,令他看上去像一株一夜吹开了重瓣的桃花。

    他背对着顾红枫,从储物袋之中拿出崭新的弟子服,慢条斯理地穿着,开口声音却有些低沉,带着不可形容的漠然和疏离:“你需要我做什么?”

    越重山那天离开后,后来又折返回了那片树林,找到了被推下山崖的枯尸。

    也知道了顾红枫继承了大柳树妖的能力,能夺人修为为己用,连五境的剑修都死在她手下。

    如此能力,她又渴求强大,无所不用其极地算计到了他,如今无论顾红枫要越重山抓谁来给她吸取修炼,越重山也都会做。

    顾红枫躺在床上,卷在被子里。

    她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眼睛掀开一点缝隙,看了越重山一眼,又卷了卷被子说:“你去督促弟子们修炼,我再休息半刻就起身……”

    好累啊。

    顾红枫一直都在用木灵力修复经脉,但是她没受伤,就是纯……巅峰了太多次的累。

    毕竟昨晚上确实太出乎她意料。

    顾红枫不知道真的男女之间,竟然是这样的。

    但是她从最开始想跑的惊惧,到后来的予取予求,并没有精力什么挣扎。

    她自己做出来的决定,自然也从来不会躲避结果。

    只是有一点不能适应罢了,毕竟真的失控的时候还挺可怕的。

    可是她对越重山这只小羊,和当初的那只小狗还不一样。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狗和顾樟好,却不会怀疑越重山会被其他人勾勾手指就跑。

    这种裹挟着相互折磨,带着怨恨和仇恨也必须行最亲密之事的“信任”,让顾红枫后来彻底放松下来。

    只要越重山听话就行了。

    顾红枫继续在被窝里自行疗愈,越重山穿好了衣服,背对着她站在床边,却又说了一句:“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看到了山崖下的玉鼎剑宗尊长尸体,你要我抓谁?”越重山索性直接挑明。

    顾红枫拉下被子,身上狗啃羊顶的印子密密麻麻的,好生精彩绝伦。

    从脸往下楚河汉界一样,顾红枫还没疗愈到皮,骤然间起身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看到这些又想到昨晚上发疯一般的越重山,倒是没有任何羞涩羞耻的心情,左不过就那点事儿。

    但是她有些头疼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头。

    深觉控制一只魅魔也真是累。

    “我暂时不用你做什么,抓人更不用,残害人命会被太天道清算,玉鼎剑宗那老贼是要先杀我才会被我反杀。”

    “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不要试图暴露你的身份就行了。”

    顾红枫被他缠了一夜了,他连头发丝都没离开过自己,现在看着他的背影都有种麻酥酥的烦躁。

    从被子里伸出脚,踹了他那动起来如海浪翻腾的腰身,说道:“衣服让你扯了,给我找件弟子服。”

    “还有殷烈一直要找你排练阵法,你送完衣服去练剑。”

    越重山被蹬了一脚,向前踉跄了一下,却觉得腰身一阵酥酥的,像有东西在爬一样。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回头。

    从储物袋里面掏出一套崭新的弟子服,他储物袋中有好多备用的弟子服……回手朝着床上一扔,直接夺路而逃一样冲向门口。

    再待下去恐怕又要失控,他如今嗅着她的气味如致幻剧毒,听着她的声音好似掏心铁钩。

    越重山从顾红枫重重封印的屋子里出门,被天光一晃,满面红如晚霞。

    不用他抓人修炼,却非要把他逼成这样做什么?

    越重山深觉顾红枫只是暂且伪装,终究还是要利用他抓修真界的高境修士修炼的。

    他去练剑后,顾红枫把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印子都消了,盯着自己脚背上的一个牙印看了片刻,皱着眉抿着唇消了好几遍。

    穿好弟子服出门,阳光炽烈,映得她耳廓透粉。

    顾红枫去练剑,弟子们都在一个练剑场,排兵布阵一样,听顾红枫的指挥演练结阵,为了即将到达的仙门大比做准备。

    仙门大比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弟子之间的对战,还有一部分就是划分等级的弟子们在各种历练场中夺取积分。

    两种比试的方式共同计算,最终获胜者决出前五十名,按名次由仙盟分配奖赏。

    而没有奖赏的,只要进了前数百,那也算是榜上有名的修士,会在仙盟的一块大比成绩榜上张榜十年之久。

    历练场中遭遇什么无法推测进行提前演练,但是他们都带着仙盟印章,对战总可以练练。

    虽然练也是惨败,毕竟他们拿的是跨境印章,对战的人都是高境弟子,打是必然会输的,主要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而且没什么也不能没气势,输也要输得气势如虹,这是顾红枫对他们唯一的要求。

    越重山也加入了结阵排练,但是午饭过后,顾红枫发现他结阵的时候,频频朝着自己这边看。

    他早上都不肯回头呢。

    一开始顾红枫没在意,还对着殷烈喊:“你在阵眼上,你乱晃什么!都指着你呢,你给我定这!”

    “东张西望的没个老实,师妹都被你带歪脖子了!”

    顾红枫“啪”地一声,在殷烈的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

    弟子们哄笑,殷烈也没脸没皮地嘿嘿嘿笑。

    然后越重山开始冒汗。

    顾红枫发现汗水顺着他面颊如同眼泪一样淌下来的时候,他人都开始哆嗦了。

    好像那个……就是什么瘾发作的样子。

    像极了他昨晚上一开始的样子。

    顾红枫皱眉,又观察一会儿后,中途让弟子们休息,也正好到了晚饭吃饭的时间了。

    弟子们结队讨论着阵形什么的,一同去吃饭。

    顾红枫走到垂着头持着剑,低头站在剑道场的越重山身边,拉着他手臂,径直把他扯到堆放弟子剑和低阶武器的武器库房里去了。

    “你怎么回事儿?”

    越重山低头不吭声,只是浑身哆嗦得更加厉害。

    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把他弄成这样,她竟然还装着不知道,她还一直都在看别人,看殷烈,她一直看他,还碰他。

    越重山恨得心尖都要滴出血来。

    但是他不想自取其辱,他觉得顾红枫是故意的。

    他渴望极了她,恨不得舔遍她的每一寸发丝,可是他强压着病态又卑劣的冲动,紧紧攥着弟子剑,不肯回应也不肯看她。

    他忍得青筋暴起,俊美温润的眉目近乎扭曲。

    顾红枫倒真不是故意问的,她只是没想到,昨夜纠缠一夜了,今天才半天就……发病了?

    天魔种也没说魅魔的这个弱点有这么病态啊。

    这和吸/毒有什么区别?

    顾红枫见状凑近越重山,扶着他肩膀,便要去亲吻他的唇。

    她知道不光是做,纯亲近也行的,昨晚上到最后,他们就只是紧密无间地拥抱着。

    但是顾红枫的唇凑到越重山脸边上,却被越重山扭头躲开了。

    顾红枫有些惊讶,嘴唇距离越重山的脸蛋不足一指,顿住后更多是不解。

    她没有折磨谁的爱好,尤其是她把越重山用生涩又疼痛的方式,圈入了自己的范围。

    她在自己的范围内,有种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纵容。

    她昨晚就纵容到让刻意报复的越重山都尽兴平静。

    但是她也不会明知道他别扭还惯着,不愿意拉倒,顾红枫转身就要走。

    可是她一转身,越重山却忍不住了,扔了佩剑扯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转过头,而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接着捧住她的脸勾着她的脖颈,向自己狠狠压来,低下头泄愤一般吻上顾红枫的嘴唇。

    他简直像是在和顾红枫打架,顾红枫后退一步,绊在扔在地上的佩剑上,一踉跄,被越重山推到了武器库的门上。

    越重山微微顿了下,近距离看着顾红枫,神情想要尽力维持着凶煞,可故意板着的脸,藏不住痴迷,轻微的战栗和兴奋的呼吸,也藏不住他的真正感受。

    他捧着顾红枫双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中泄露出一些星河碎裂般的碎金。

    偏着头再吻来。

    顾红枫则是微仰着头,没什么表情,伸手抚上他的后背,上下一直在抚动,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

    像她曾经抱回的那只小狗一样,最爱扯它后颈松松的皮那样。

    小羊没有松松柔软的后颈皮,但是他的长发被顾红枫压着搓,手感倒也不错。

    第120章 第二十三章

    越重山越亲越重, 顾红枫犹豫了一下,一手拉着他的腰封,一手抬起正要设下禁制。

    结果越重山察觉了顾红枫的意图, 立刻放了手,也松了嘴, 甚至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传承之中那么多的族人,最终都变成了不知羞耻,甚至不分地点求欢承欢的淫.兽,越重山顷刻间以为, 顾红枫是要在这里……

    这可是弟子们的练剑场地,一会儿他们吃过了饭回来, 她是想要像那些邪魔炫耀战利品一样, 炫耀她能够掌控自己吗?

    越重山的双唇还带着水润的红, 心中却是一片深暗的黑。

    他彻底明晰了顾红枫的险恶, 自然也不吝以任何卑鄙丑陋的猜测去揣度她的用意。

    两个人分明刚刚做了最亲密的事情, 此时此刻相隔的这一步,却好似毕生再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而实际上, 顾红枫屁也没想。

    她哪有工夫整天满脑子都装着不着边际的想法,她现在只想把几个参加仙门大比的弟子的能力稍微提升些。

    至于为什么亲着亲着就要设禁制,是她以为越重山亲吻也不能解瘾,需要释放。

    顾红枫向来对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勇于承担责任。

    她觉得小羊既然是自己的, 那就有责任为他纾解难言之欲。

    但是见越重山警惕的样子, 顾红枫挑眉问:“我看你刚才角都冒出了一点,还以为你要泄露魔气, 没事了?”

    越重山微微抿了下唇,不吭声。

    他角冒出来……是因为激动难以自已。

    但是他这辈子, 下辈子,就是死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宣之于口。

    尤其是对着逼迫他到如此境地的顾红枫说。

    他需要她,但更恨她,这毋庸置疑。

    因此越重山解了瘾,就又用看着邪魔恶鬼的眼神,漠然地看着顾红枫。

    昨夜彻夜的癫乱,今日刚刚唇分就如此冷酷,这要是换个女子,恐怕要伤心难抑。

    只可惜顾红枫丝毫不在意,且不论贞操对她来说只能算个屁,就连节操也能用来换她想要的东西。

    见越重山好了,立刻神色一厉,开始说他。

    “好了就出去,结阵不要一直看我,你一个人的疏漏,会害死其他的弟子!”

    “虽然现在还只是演练,如果到时候真的对上了邪……”

    越重山绕过顾红枫,一脚踹开了武器库房的门,直接走出去,微微垂着眼睛,一副冥顽不灵,不听“王八念经”的倔强样子。

    话说了一半的顾红枫,看着越重山笔直的肩背,眯了下眼睛。

    想到了恃宠生娇四个字。

    但是一想到他之前汗如出浆四肢抖动的可怜样,顾红枫轻轻叹息一声,忍了。

    还是那句话,她没有刻意折磨谁的爱好。

    因此也不会想要用床上那种事情,磋磨控制越重山。

    可是古往今来,哪有任何一个人,在得到了魅魔之后,不想恶劣地看着他们低泣哀求,为了求欢摇尾乞怜地在地上爬呢?

    邪魔本就天生恶劣,他们会让魅魔为了他们做尽各种羞耻之事,用以满足自己的操控和掠夺的本性。

    而哪怕是得到了魅魔的修真界仙长,也难免会被激发出掩藏最深的恶欲。

    因为如果一个人,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附属,为了得到一个拥抱,甚至是一个触碰就浑身发抖,眼神涣散,毫无自尊毫无底线可言。

    谁又能忍住不去践踏?

    顾红枫能。

    她根本没有那个兴趣,她只是觉得有点麻烦。

    但是一想到越重山的本事,想到他会听话不再试图毁灭这个世界,顾红枫也就由着他纵着他,随他怎么样。

    因此两个人白日里在弟子练剑的场地,是大师姐和二师弟,除了偶尔要趁着没人钻一钻武器库房或者是练剑场外的小树林之外,甚至眼神都没有半点交流。

    谁也不看谁。

    当然了顾红枫是真的不看,腻得很。

    越重山是自控不去看,可是五感余光都追随着谁不言而喻。

    可是一到了晚上,顾红枫的房门之上就会设下重重禁制,越重山彻底释放自我,化身为魅魔本相,极尽纠缠之能事,常常要缠人到天明。

    顾红枫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在夜里练剑了。

    弟子们从一开始的惊异,到赫连雅发现了二师兄不在自己房里,而在大师姐的房中后,就都用奇异的眼神路过顾红枫的屋子。

    有时候还会低声地窃窃私语,“大师姐也太心急了,二师兄……白日里那个脸色,肯定是不愿的啊啧啧。”

    “少胡说,那天我看见他们俩牵着手从武器库房出来……嘴唇都红红的。”

    “嘶。想象不出这两个人……”

    一群弟子推推搡搡着迅速离开,而此刻月上中天,顾红枫在越重山结成的黑茧之中几乎颠覆了认知,紧紧攀着他后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嵌入他的后颈肌肤,留下了一道深深翻起皮肉的血痕。

    活像是被布满尖刺的皮鞭抽过。

    越重山吃痛,报复一般更加用力,低头死死咬着顾红枫肩膀,像只发狂的公羊,要把人活活撞死般的发狠。

    顾红枫咬着齿关,不肯泄露出任何脆弱的声音,最开始她还有些惊慌,因为这种受人操控一般的感知太过恐怖。

    不过她有无比强大的适应能力,现在已经能一边纵容越重山,一边分神在脑中想着仙门大比的诸多事宜,只有在登临巅峰的时候,脑中才不受控制地放空泛白。

    汗水遍布鬓发和肩背,湿漉的长发是勾缠蔓生的魔藤,将两个明明相憎的灵魂,紧紧缠缚在一起。

    而如果不是顾红枫要控制越重山,将两人这般强行“锁”在一处。

    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同谁有这般深切的纠缠,重生了那么多次,对人性早没有任何信任的越重山,也绝不会在明知自己的种族本能,还和谁发展出这种关系。

    他们本该是来自两个世界的平行线,是永远也无法相交也无法并行的直线。

    可是现如今缠成了一个线团,像是雪球一样越缠越大越缠越深,根本就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天色将明,顾红枫累得眼睛都不想睁开。

    她他妈的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纵.欲过度。

    这种疲惫的感觉是心理上的,甚至是她每日泡聚灵池,逼迫天魔种夜以继日地耕耘消除她其他灵根的阻滞,因而越发强健的经脉都难以抵抗的疲惫。

    越重山坐在床边上沉默地穿衣服,后背上活像是挨了数道戒律鞭刑,纵横交错,鲜血淋漓。

    而顾红枫要散架的腰胯,虽然用木灵力治愈过,却根本消除不掉那种幻觉一样的疼痛。

    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她以后除了和越重山搞这种事情,还能做什么!

    因此顾红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看向越重山,准备和他谈一谈。

    可是看到他伤痕遍布的后背,顾红枫难得脸一烧。

    她起身到床边,一只手运气木灵,抚在越重山的后背之上,为他疗愈伤势。

    越重山原本如同滚油离火般平静下去的烧灼,立刻又如同滚油里被泼了冷水,登时沸腾起来。

    越重山已经彻底恢复了寻常样子,但是感知到他后背上徐徐扩散的木灵,感知到那些伤势在恢复时的麻痒,整个人像是被人从口腔灌入了一窝蜜蜂。

    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到处横冲直撞,扇动着细痒的翅膀,挥舞着尾针乱戳,疼痛之中泛起无可抑制的甜蜜。

    越重山回手抓住顾红枫的手腕,侧头看着她的眼中倾泻了银河碎星般金光流溢。

    他扯着顾红枫向他而来,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身,顾红枫的弟子服就那么两套替换,其中一套,还是越重山给她的。

    她怕损毁,每天晚上洗漱后都不穿呢。

    她每天晚上洗漱后都是不挂一片布出来的,越重山不疯都对不起她这无知无觉的极限撩拨。

    而明明都放过她了,她还要主动贴上来给他疗伤。

    越重山烧得像一捧九天倾落的山火,只想将尚且葱郁的枫林,烧成如火的红枫。

    他把顾红枫抱到腿上,拉过自己的衣袍将她卷起来,将两个人缠在一起。

    他低头看着她,双眸中没有任何的温情,可心中泛起的蜜意却要压抑不住从眼睛里面跑出来了。

    越重山赶紧闭上眼睛,压着顾红枫略微挣扎的肩背,再度攻城略地。

    “师弟。”顾红枫被蒙在单薄的衣袍之中,开口连声音都没有丝毫颤意,“这样下去不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

    越重山原本满心正在泛滥的,随着他自己的频率摇晃的蜜糖,就这么凝固成了辛辣的苦水。

    他本就恼恨自己不可自控地对她产生依恋,渴求,哪怕不看她,也能在脑海中描摹出她艳烈如花的美丽面容。

    他咬着牙关纵容自己不成为传承之中那些失去理智的兽。

    可是他被弄成这样,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沉沦,她总是表现得那么清醒!

    她确实没有伤害他,这些天给他唯一的伤也不是任何羞辱,是他背上她动情的证明。

    可她一清醒,就要将这些抹去。

    好像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是个淫.靡的笑话。

    因此越重山报复一般狠狠地压着顾红枫的肩膀,恨不能将她劈成两半。

    手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仰起头和她对视,双唇贴着她紧抿忍耐的双唇问:“是我想这样的吗?”

    “不是你吗?不是你当时控制我得来的结果吗?”

    “我断肢救你,换来的却是什么?”

    越重山声音冷硬,举止更是粗暴。

    抱着折磨她的想法行事,可是两个人这么多天了,只有顾红枫主动的那一天是痛苦的。

    越重山天资过人,传承和种族天性又让他将天资发挥出了让人死去活来的本事,他自认的折磨,确实有点折磨……

    但和他想的方向不一样。

    不过收到的效果是一样的。

    顾红枫终于不能冷静地说话了,她声音开始抖动的时候,就不开口了。

    越重山却逼着她开口:“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

    “把我逼成这样,你却说不能这样,这天下没有那么随心所欲的事情,你当我越重山是什么?嗯?”

    “说话啊!”

    越重山捏着顾红枫的下巴,一双眼因为愤怒变为赤金。

    横瞳微缩,是险恶也是逼迫。

    他恨她。

    用最亲密无间的姿态恨她。

    顾红枫脑仁子有点疼,被越重山吵得难受,起伏间更是感觉自己的五脏都要烧起来了。

    她熟悉这种前奏,无奈却又不可抗拒。

    但是越重山还在说:“你说这世界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确实不想死,但是只要我不死,招惹了我,你也别想好过!”

    越重山低头,手指勾掉顾红枫侧颈贴着的鬓发,饱含恨意和难掩蜜意地低喃道:“好师姐,且受着吧,这才刚开始啊……”

    顾红枫被吵得头痛,一口咬在越重山脖子上。

    越重山猝不及防,痛哼了一声,而后紧紧拥住,用恨不得将顾红枫揉碎,勒进血肉的力量,将她抱紧。

    顾红枫除了最开始在山洞之中逼迫越重山的那一天,从没有任何主动。

    这一口,直咬得越重山险些神魂离体,如千里堤坝溃于山洪,这也是两个人难得仅有的同步。

    一室的寂静,外面的天色泛起鱼肚白。

    湿淋淋的两个人抱着彼此,用这世上最亲密最不可分割的姿态。

    顾红枫还是非常坚强地把越重山的后背彻底疗愈。

    越重山感觉到身后泛起的暖意,怀中又抱着顾红枫,只觉得自己像是投入了一汪暖泉,一片柔软至极的云中。

    他生生世世都在饱尝孤独和寒冷,踽踽独行,茕茕孑立。

    可是这一刻,是他自以为是的错觉也好,是顾红枫卑鄙无耻的算计也罢,他终究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他不是那些被践踏和肆意抛弃的同族。

    他有能力杀了她,只要她敢行抛弃践踏之事,就算是死了再无重来的机会,他也要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一起。

    越重山想到这个词,竟然难以抑制地抱着顾红枫笑起来。

    顾红枫已经习惯了他脑子恐怕有病,时不时就要冒出几句狗血台词一样毁天灭地同归于尽的威胁。

    也罢,窝囊废窝囊久了也会爆发。

    顾红枫只当他过嘴瘾,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起身。

    越重山却没有像每一次结束后都立刻放手那般,自诩冷漠和厌弃。

    他抱着顾红枫不放。

    他甚至在想,如果死也能拉着她一起死,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早就厌烦了这个世界。

    哪怕是被动,是被迫,他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因此重重壁垒般的心防,塌陷了一小块,有潺潺的,名为孤独的,被拘禁在他的城中整整二十世的水流,涌了出来,将顾红枫浸泡其中。

    拥有恨也好。

    总好过心中空荡荡的,五感逐渐在干涸空白要好多了。

    而他和顾红枫之间,是一种比男欢女爱时的海誓山盟,要坚固无数倍的关系。

    男欢女爱尚且有决裂移情之时,可他们之间,只能是不死不休。

    越重山微微放开一些顾红枫,双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润黑色。

    他的鬓发同她一样的缭乱,面颊上带着欲求得到满足后的松散,这一刻的眉目堪称温柔如水。

    但是他近距离看着顾红枫,捧住她的脸,凑近偏头,堪称温柔地吻上她的双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暴虐和折磨的意味,纯粹只是倾泻心防后柔软的触碰。

    先是一下一下地轻贴,而后是湿漉漉像小狗舔舐一样的亲昵。

    顾红枫被搞得愣住,她后脊汗毛竖立,本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睫颤抖得有些厉害,她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很快舌尖被缠住。

    等到顾红枫收拾好自己出门的时候,一出门被太阳刺了下眼睛。

    六月盛夏。

    顾红枫轻咳一声,不肯回头去看那个跟着她的人影。

    心里骂了一句,都中午了,这他妈的也太淫.乱了。

    不过顾红枫倒也没有怪越重山,她对自己,乃至自己划进圈子的“东西”纵容到令人发指。

    原本所有豢养魅魔的邪魔,并不可能完全满足魅魔的诉求,“下位者”如何能予取予求呢?

    但是顾红枫和越重山这两个人,一个毫不收敛,一个纵容到底。

    一时间竟是形成了一种难舍难分,如胶似漆的状态。

    时不时看到他们相携离开或者从哪里回来,甚至是清晨一起出屋的弟子们,都从最开始的暧昧围观,变成了带着些艳羡的唏嘘。

    “大师姐和二师兄的感情真好啊。”

    “这还没有结为道侣就这样,要是结为道侣,一定是修真界仙侣的楷模!”

    越重山听觉敏锐,不像顾红枫一样,听什么都当狗叫。

    他入耳,更入心,这会正是顾红枫教他赫连玉卿剑招的时候,越重山生生世世沦为魔修,对真正的修真界剑招并不熟练。

    他用的黑色骨剑乃是殷烈的脊骨炼化,他的本命剑……现在也快要叛变了,在他手中不如在顾红枫手中发挥的作用强大。

    顾红枫敲了一下他的手腕,“这里转的时候幅度太大了。”

    顾红枫凑近他耳边说:“我知道你习惯用长剑,但是修真界中基本上都是这么短的,你总不能到时候用你那个……对战的时候这样大幅度转剑,会被人偷了空门!”

    “看我干什么,你看剑!”

    顾红枫有点恨铁不成钢,伸手用指节在越重山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越重山手一抖,看向了顾红枫。

    顾红枫:“……”

    又不行了?

    越重山没吭声,其实只有最开始那几天有些难以自控,后来每夜都狠狠满足,后来就好多了。

    他想象的羞辱一样都没有尝过,他每天都像是吃饱喝足的狮子。

    但最开始那几天的异样,顾红枫察觉后就拉着他随时满足。

    以至于……他现在没有异样,但是只要一看她,她就会……

    顾红枫果然在东张西望,寻找一个好的地方。

    她适应能力非常强,包括安抚她的小羊羔。

    但是这会儿既不是午饭时间,又不能把弟子们赶走,堂而皇之拉着越重山钻小树林,实在是耽误时间又难看。

    接下来还有两个阵法要演练。

    顾红枫看着越重山,犹豫了一下,索性踮起脚,在她刚才敲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敷衍地低声安抚道:“忍一忍,等演练完下午两个阵……”

    “哇!唔——”

    “嗷!”

    恰好不小心看到这边的弟子发出怪叫,他们都知道大师姐和二师兄有婚约,也知道两个人感情很好,已经悄悄搬到一起同吃同住。

    但是光天化日下这么亲近还是头一遭,主要是大师姐向来“铁面”,而二师兄阴郁不苟言笑。

    这两个人竟然能这般甜蜜相处,怎不叫弟子们震惊起哄。

    人群中尤其殷烈叫唤得最响,上蹿下跳,像只大马猴。

    顾红枫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些弟子们现在都在她掌控之下,但是殷烈嗷嗷嗷的,顾红枫回头瞪了他一眼。

    “继续列阵!叫唤什么一群猴儿!”

    顾红枫扔了一块灰灵砸赫连雅,赫连雅捂着嘴发出尖细的叫声,一双眼里面冒亮光。

    越重山最开始是懵的,但是很快以为顾红枫这是在羞辱他!

    不怪他胡思乱想,毕竟在他的传承之中,那些魅魔,甚至有被人逼着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行苟合之事。

    但是很快,越重山就反应过来,那不是羞辱。

    她的关切不只在言语和眼神中,举止也是那么自然而然。

    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扯到他该站的阵眼,手背贴了下他的脖子发现没汗,确认他问题不大,这才又勒令弟子们赶紧结阵,她来攻击。

    阵法成了弟子们个个老实,但是神情还是眉飞色舞的。

    而顾红枫破阵,每一次都角度非常刁钻,她修为虽然未曾被天道认证,却是切切实实地能干死五境剑修。

    因此这些弟子们结的阵,能挡住她的时候太少了。

    但是今天灵力相撞,阵法碎裂太快,因为阵眼之上有人走神。

    顾红枫一剑戳到越重山的面前,好险刹住车,他好似无觉,痴痴看她。

    弟子们又是起哄不止。

    顾红枫收势太急,被反噬了一下,手臂酸麻。

    看着越重山片刻,这要是换个弟子这般走神,大肠头能被她骂出来。

    可是她甩了甩酸麻的手臂,拉着呆愣的越重山离开。

    众位弟子叫唤得更响,顾红枫骂道:“叫唤什么,吃饭去,下午再这么轻易破阵,有你们好看!”

    越重山在哄闹声中被顾红枫拉着手腕离开,她背影消薄却腰背挺拔如松柏。

    越重山回头看了一眼,尽是弟子们的欢声笑脸。

    转了个弯,越重山挣了一下,顾红枫手一松,本能向后一捞,就捞到了他的手掌。

    他们拉着手走过低矮的,并不繁丽却曲径通幽的弟子院小路。

    来到了顾红枫的门前。

    头顶的阳光很晒,交叠的人影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越重山被拉进屋子。

    顾红枫摸了一下他滚烫发红的面颊,站在门口问道:“今天怎么回事儿?很难受?”

    顾红枫利落地手指一挑,解开自己的腰封,说道:“你快些,下午我打算变个阵……”

    越重山上前一步,拥住了顾红枫。

    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样轻轻地拥着。

    曾几何时……那早已经被越重山忘记的遥远第一世。

    他梦想中渴求的时光,也不过如此简单。

    有一群嬉笑的师弟师妹们,他甚至甘于以修为稀松无寸进,和一个在意他,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受到众人的祝福结为道侣。

    在仙界耗尽寿数,最终归隐,或者死去。

    越重山从未想过,这样的期待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而顾红枫被抱住,伸手摸摸,没发现越重山不可自控的异样,她站着没动又转而摸了摸他滚烫的脸。

    片刻后一手抚着他后背,轻靠在他身上,带着些许担忧道:“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大魔王也会生病吗?

    第121章 第二十四章

    越重山还真的生病了。

    虽然顾红枫觉得他八成是纵欲过度肾虚导致的症状。

    但还是去找门派之中的医药院的道医看过了, 说他是体内灵气逆行,什么多愁忧思,道心摇动……导致的体热。

    顾红枫反正没怎么听明白, 越重山身为这世界上的战力巅峰,顾红枫其实不太明白越重山能有什么烦恼。

    要是她, 她现在估计一定在琢磨着身为魔修怎么飞升。

    顾红枫也不会照顾人,索性把越重山往医药院一扔,让他“入院治疗”,自己回去继续和弟子们对练阵法。

    越重山当然不是真的病了。

    他只是“病”了。

    越重山也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生这个“病”。

    他只是……只是不太能容忍自己竟然会对顾红枫的纵容动摇。

    种族的天性已经让他自我厌弃,如果在这种被迫的情况之下, 他还要对将他逼到如此地步的人产生除了憎恨之外的其他幻想甚至是期待,那他也未免太低贱了。

    因此越重山留在医药院, 躺在床上由着医师给他吃一些无甚作用的草药丹药, 一直闭着眼像是睡着, 实则正在自我厌弃。

    自我残忍地剔除不该因为被迫的过度亲密, 而产生的情绪。

    他在医药院里面躺了一整天, 持续不退的高热让医药院里面本就医术稀松二五眼的道医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归结为他思虑太重, 引得道心摇动,才会灵气逆流。

    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不算是胡说。

    越重山的内心世界本就极其丰富,重生了二十世也摆脱不了多思多愁的本能。

    而他为何会如此轻易地便对顾红枫这个混蛋产生可耻的期待, 其实正是因为他的内心无比丰富柔软。

    一个情感旺盛而敏感的人, 却不得不一直被迫地去质疑每一个靠近他的人,远离这世上一切看似美好的事物。

    孤独地死去又重新活来。

    无望地重复一世又一世的悲剧, 他还是太寂寞了。

    寂寞到连对一个逼迫控制他的人,也会产生可笑的期待。

    越重山躺在医药院的床上, 垂在床边的手指一整个下午都没有任何变化,像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般,连呼吸都微不可见。

    而他的对床,或者说距离他不远处的一张床上也躺着一个人。

    那人是龙熙山的弟子,因为想要争夺仙盟的印章,去接了一个驱魔除妖的任务,却因为自身的修为实在是过于低微,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受了重伤。

    伤及肺腑经脉,从此仙途断绝,现在躺在床上和越重山一样的生无可恋,一直在默默地流泪。

    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那个人是修刀院的,可即便他已经仙途断绝,他也有自己的师兄弟,师姐妹。

    相比越重山从早一个人孤独地躺到晚上,那个人身边一直围拢着同门,各种安抚他,甚至还为他回到凡间找好了富贵出路。

    越重山躺在那里,强迫自己不去听也不去看,对于别人来说悲惨的境遇,坏到不能再坏的状况,却曾是越重山求而不得的妄念。

    他对仙途从没有什么过度的期待,出生在仙宗,自小因为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被各种欺压,其实越重山当初如果有选择的话,可能宁愿去凡间做一个凡人。

    只可惜越重山从来都没有什么选择。

    他本来已经好久都不想这些事情了,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悲又凄冷,但是最近……

    越重山想到了顾红枫,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眉头微微皱起来,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对床的那个完全不能动的人。

    他身边还有一个师妹和一个师弟轮流守着他,生怕他想不开要自尽。

    越重山也想自尽。

    但是没有人在乎……

    “师弟……”

    “师弟?”

    越重山把自己朝被子里面埋进去,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疯得不轻。

    贱成这样不如死了算了。

    他居然听到了顾红枫在叫他。

    一直等到越重山的肩膀被扳动,他才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

    然后就看到提着一个食盒的顾红枫,就站在他的床边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越重山嘴唇微微张了张,像一条在岸上搁浅了许久的鱼儿一样,这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渴到像是久旱无雨的皴裂大地。

    “还热吗?”顾红枫伸出手,在越重山的头顶上按了一下。

    就这一下,非常轻的一下。

    直接把越重山按得摔倒在床上,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顾红枫,此刻对她的恨意已经燃烧到了巅峰。

    越重山恨她既然是逼迫自己,既然对自己抱着利用和压榨的心态,又为什么要如此纵容他?

    这样伪善的关心,是这世上最险恶的利刃。

    “还这么热?”顾红枫微微皱眉,把食盒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面,坐在床边上有些担忧地看向越重山。

    实际上欲言又止。

    顾红枫想说你他妈这是肾虚,以后稍微收敛点儿吧。

    两个人最近实在是太淫.乱了,顾红枫身为两个人之间不怎么出力的那一个,都感觉到了从心到身的疲惫。

    但是对上越重山烧着烈火一样的眼睛,顾红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事情是她故意弄成这样的,但是顾红枫现在竟然也有一点后悔。

    她这个人做事很少有后悔的时候,可她要是早知道跟越重山睡完之后,要费这么大劲儿才能把他控制住……

    好吧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办法,能吊得住此间战力巅峰的大魔王。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临近子时。

    本来顾红枫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盘膝打坐。

    但是灵气运转到一半,顾红枫有一点心绪不宁地睁开眼睛,每一天这个时间……越重山正缠人得厉害。

    顾红枫倒根本不是想念跟越重山之间的那点事,主要是她害怕越重山真的生病病糊涂之后,在医药院里面暴露了魔气之类的。

    因此顾红枫难得进了一次饭堂,让人准备了一点食物拎着,漏夜来探望越重山。

    越重山浑身紧绷,坐在床上看着顾红枫,顾红枫坐在床边上也不怎么熟练地把食盒打开。

    打开食盒之后顾红枫才发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越重山未必需要像修士一样吃饭。

    他归根结底是个魔修啊。

    因此顾红枫的动作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看也不看越重山说道:“你还没好就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顾红枫把吃的什么东西一扔,起身就朝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越重山稍微抬起一点的手掌落下了,垂头看着自己被被子掩盖住的双腿,神色晦暗不清。

    隔壁那体贴的师弟和师妹,这个时候正发现病床上躺着的人好不容易醒过来了。

    然后他们也拿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是喷香的五谷豆粥,一个人扶着病床上那人的下巴,一个人吹着米粥朝他嘴里送。

    还小声地说着:“师兄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就会好得快一点……”

    越重山像被定住一样坐在那里,胸口仿佛堵了什么东西一般,又冷又沉,让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直直地下坠。

    就在越重山要被拉进深渊的时候,突然之间床边上又坐了个人。

    越重山抬起眼睛看过去,然后又看到去而复返的顾红枫。

    顾红枫是出了医药院的时候,才想到越重山平时好像是吃东西的。

    他总是和那群弟子们一起吃东西,无论是烤鸟,还是平时去饭堂吃饭……

    至于这几天中午没有和弟子们一起去吃饭,是因为越重山犯了瘾,要和她亲亲抱抱才能好。

    顾红枫站在医药院的门口,皱着眉考虑了片刻,又转身回来了。

    当然也不是她有多么体贴,而是顾红枫想到自己小时候明明生着病,却被自己的妈妈逼着去上舞蹈课的事情。

    顾红枫的妈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是她爸爸手里面的精致人偶,从来不会表达什么属于自己的思想,也不会表达出什么浓烈的母爱。

    她整个人常年被顾红枫的爸爸操控着,最开始或许还抵抗过,但是后来就根本不敢表达出作为一个人的任何欲望。

    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甚至什么时候排泄,都在顾红枫爸爸的掌控之中。

    她负责督促顾红枫去上舞蹈课,那时候顾红枫也是生病烧得整个人都滚烫,可还是被她妈妈送到了舞蹈教室。

    那一天最终是以顾红枫昏迷为结束。

    顾红枫被带回家里输液的时候,在楼上恍然之间听到精致人偶一样的母亲,好像在被她的爸爸骂。

    从那之后她尝试私下里接触她的妈妈,可是她的妈妈再也没有泄露出任何一点正常人的情感。

    她妈妈也仿佛被彻底关进了一个人形的壳子里面,只会按照规定做事情,像一个会吃会睡的机器人。

    后来顾红枫就不再期待她妈妈再表现出什么,因为顾红枫很快就意识到,她不应该怨恨她的妈妈,因为她妈妈和她一样都是被她爸爸控制起来的。

    所以顾红枫就开始想着怎么把她爸爸给杀了。虽然到最后也没能成功吧。

    可是刚才越重山的那个眼神……让顾红枫想到了无能无助的幼年时,还渴求母爱的自己。

    越重山应该有母亲,但是她的母亲是一只魅魔,魅魔在同人交.合之后会变成没有理智的兽。

    恐怕……也像当年顾红枫被她爸爸控制住的妈妈一样,并不能给越重山任何的情感回馈。

    顾红枫扭头往回走的时候,在心里升腾出一种有一点新奇的感觉。

    这种新奇的感觉来源于曾经的自己和现在自己的角色置换,而越重山是曾经那个自己的投影。

    她愿意在这样一个星月灿烂的异世之夜,施舍给曾经的自己一点关切。

    所以顾红枫回来,重新坐在床边上,用一种万分包容的眼神看着越重山。

    “饿了吧?”那个时候顾红枫就很饿却不敢说,学舞蹈总是要节食的,顾红枫是非常易胖的体质,夜里从来不敢吃东西。

    顾红枫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侧的病床上面,围拢着的那两个还在艰难给床上将死的人喂食的弟子。

    而后有样学样,也拿起了她带来的食物,都是龙熙山饭堂里面一锅出的五谷豆粥。

    粥已经不热了,顾红枫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子递到了越重山的嘴边:“吃吧。”

    越重山:“……”

    他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顾红枫。

    心中却像被乱风吹皱的湖水,波澜一层一层地推覆,引得其下深若黑渊的水流产生细小的漩涡。

    然后片刻之后,越重山张开嘴,把那一口豆粥含进口中。

    甜的。

    给顾红枫装豆粥的那个饭堂的弟子,也认识现在门派之中非常出名的剑道院大师姐。

    听说她要带着这粥探望病人,主动在里面加了灵花蜜,说是喝了灵花蜜之后恢复的速度会更快。

    灵花蜜确实是比较难得的,而且入口醇香,越重山咀嚼了片刻动了动喉结,咽进去之后只觉得唇齿之间甜香久久不散,一直延伸到胃袋。

    然后一个喂,一个吃,很快沉默且迅速地把一整碗粥都吃完了。

    顾红枫这才发现她带来的那些菜还没动呢,忘配着菜一起喂了。

    不过顾红枫真的也不擅长干这种事,更何况她的耐心非常有限,那惊鸿一现曾经对自己的怜惜,随着这一碗粥彻底消散了。

    她把饭碗朝着食盒里面一放,像完成什么任务一样不管那些还没动的菜,把食盒一盖,提起来就走。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越重山舔了舔嘴角残存的粥,咀嚼着这一点经久不散的余甜,拉起被子,砰一声躺回床上。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胸腔之中那种自我诋毁和自我厌恶的情绪已经被那一碗甜粥彻底挤没了。

    那些感叹和忧愁也都被甜味取代,越重山找不回心中的愁绪,只好把头埋进被子里面。

    一夜安眠。

    第二天他就“痊愈”了,重新回到了剑道院,和弟子们一起演练阵法。

    到晚上的时候,就悄悄地跑到顾红枫的屋子里面……极尽放浪之能事。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了魅魔后,会像顾红枫这么堪称宠溺地去满足对方的欲求,毕竟谁也不能和天生种族优越的淫.兽来比。

    但是大妖大魔不能,甚至修真界之中的那些偷偷豢养魅魔的高境修士不能,不代表顾红枫不能。

    顾红枫的木系灵根首先在这个方面就发挥到了极致,她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受伤。

    而且虽然顾红枫“吃”魅魔的方式,跟天魔种想象的背道而驰。

    但是天魔种被放出来之后,也没敢质疑顾红枫的决定。

    反倒是退而求其次,一直在蛊惑顾红枫,让顾红枫操纵魅魔去抓其他的魔修来吃。

    顾红枫对这种提议充耳不闻。

    不过她会在越重山的身上吸取一些魔气,用来平衡身体之中不断充盈的两种灵气,天魔种倒是也能得到一点实惠。

    而因为顾红枫和越重山两个人之间越发地灵.肉相合,互取所需。

    她将魅魔养得如出水白玉般莹润,林中青竹般鲜活。

    这样的日子像山间奔涌的流水,倏忽而过,欢快且清越。

    转眼就是六月中旬,到了仙门大比各个宗门开始入场的日子。

    六月多雨,龙熙山上的仙舟从龙熙山脚下出发的时候,天上已经是阴云密布。

    仙舟在半空之中穿梭,仙舟上面此次有非常多的东门仙长随行,就连向来下山像要命一样的赫连玉卿,这一次也在仙舟之上。在船尾的一个门窗紧闭的屋子里面待着。

    龙熙山各个院的弟子们全部都分配在仙舟的不同部位,互不干涉,并不抱团。

    顾红枫他们剑道院此次参赛和观赛的弟子,都跟着赫连玉卿待在船尾,随着山雨欲来,众人心情却并不如黑云压抑。

    一阵雷云电闪,银白色的电弧撕裂翻墨一般的天幕。

    骤雨突至,这仙舟之上并没有设下什么阻隔雨点的结界,站在船尾的众人被迎头从头浇到脚,一个个却都像雨里面撒欢的野狗一样,欢快至极。

    因为此次赫连玉卿也跟着出来了,殷烈的心情格外兴奋,在船尾上蹿下跳的,就想引着赫连玉卿开窗户看一看,一直在喊:“师尊你开开窗嘛,师尊你快看,那天上的黑云好像一条蛟龙!”

    好似这辈子没看见过下雨积云一般,顾红枫被他给闹得脑仁子都疼,赫连雅像个学人精,也跟着殷烈到处乱跑。

    她这段时间被顾红枫耳提面命地教育,确确实实不会整天想着和自己的师弟谈恋爱了。

    但是心性也没见增长多少,还是很喜欢殷烈,整天跟在殷烈的屁股后面像条小尾巴。

    幸好赫连玉卿根本不吃殷烈这一套,依旧门窗紧闭。

    顾红枫颇为满意。

    男主角和女主角绝对不可以因为谈恋爱影响修为,甚至影响世界走势!

    顾红枫站在船尾屋子的房檐之下,抱着手臂,一边在监视自己的师尊和自己的师弟不要有任何的接触,一边看着雨点打在仙舟之上,心情也颇为轻松。

    白雨跳珠飞溅到她的脚边,将她的鞋子弄湿了一些,甚至浸透到袜子。

    突然之间有人在她身后拉了一把,顾红枫回头看过去,就看到越重山站在他身后,眉目清润,在这样疾风骤雨的晦暗天色之中,宛如一块莹白暖玉。

    “鞋袜湿了。”越重山抓着顾红枫的手臂把人朝着房檐里面拽了拽,却没松开手。

    他抬眸望过来的眼神,比打在仙舟之上的雨水还要湿润清透。

    他刚想说自己的储物袋里面准备了崭新的鞋袜,顾红枫突然之间回过头,在弟子们注意力都在耍宝的殷烈和赫连雅身上的时候,勾过越重山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亲的时候嘴唇轻轻地磨蹭了一下,带着十足的安抚。

    她会错了意。以为越重山来找她就是因为犯了瘾。

    “稍微忍一忍,仙盟之中到处都是留影阵,对战要进行四到五天,等进了历练场我们再找地方做。”

    顾红枫把这种事情说得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越重山却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却微微有一点耳朵发热。

    但是他并没解释,也没有躲避,睁着一双水润晶亮的眼睛垂头看着顾红枫,顾红枫被他注视,有种自己被雨水浇透的错觉。

    她拉着越重山到一处折角的廊下亲吻,仰着头安抚他,闭着眼呼吸轻缓,却不知越重山一直睁着眼睛,一直都在近距离地观察着她。

    待她要抽身时,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身,渴求致死般狠狠地搂着她。

    修长的手臂压弯她的背脊,将她挤在廊下角落,一条腿嵌入她的膝间,说道:“那你到时候要补偿我。”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愣了一下。

    随即将人控制得更紧。

    顾红枫却习以为常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越过他看向在雨幕之中显形的仙盟大阵。

    她微微勾唇,想到自己的计划,心中踌躇满志。

    不怎么走心地哄道:“嗯,你这几天乖一点,和师弟们睡,等进了历练场,找到无人能窥视的地方,随便你怎么样……”

    越重山低头,控制不住开心地咬了一下顾红枫的脖子,然后就像一只小狗一样在那儿拱来拱去的,鼻尖和嘴唇湿漉漉的。

    气息乱扫,急且烫。

    顾红枫的身上现在全都是越重山的气味,从里到外散发的全部都是血池红莲的幽香,顾红枫已经习惯了,也不试图洗掉了,但是这种味道对于越重山来说,就是所有物的甜美气息。

    仙舟正在缓缓地下行,很快越重山就要被分配到和师弟们住在一起,仙盟的阵法实在是太多了,他并不敢在这其中泄露魔气,因为顾红枫不让。

    分配好的屋舍有仙盟弟子看守,不能乱窜,他不能去找顾红枫。

    这段时间两个人简直是形影不离,越重山一想到要跟她分开三四天,或者是四五天,只有白天才能见到,还没分开就觉得已经无法忍耐……

    他不再仔细去想自己这样到底是因为天性使然,还是其他的什么。

    总之就是不想分开。

    于是仗着这里是视线的死角,越重山越吻越重,倾身恨不能将顾红枫整个纳入胸膛里。

    顾红枫知道他有瘾,也就纵着他,微仰着头,一直都漫不经心地看着仙盟的方向。

    她从来都不打算按部就班修炼,那样实在是太久了,她等不及。

    心中默默算计着此次仙门大比,她到底能够将修为进境到几何……

    越重山恼她走神,咬她喉管,顾红枫不觉得疼就是有点痒,轻笑了一声,仰头看他。

    越重山的眼中露出些许碎金,这是动情的前兆。

    顾红枫抬手,捂住了他头顶上的两侧,斜靠在门上,仰着头笑眯眯地说:“听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紧我。”

    “顺便把你这两个小角角,”顾红枫感觉到掌心之下有什么东西钻出一点点,柔软地顶着她的手心。

    她揉了揉,使劲儿往回压,说道:“藏好!”

    越重山轻哼一声,那是敏感至极的盘角被把玩挤压的痛苦和愉悦。

    他低头,终究是没有露出角,却用头侧轻撞了下顾红枫的头。

    就像是……在用不存在的角顶她。

    顾红枫又笑了一声,仙盟到了,仙舟落地。

    第122章 第二十五章

    参加仙门大比的门派足足一百七十四个, 其中这一个月内拿到仙盟印章的弟子更是足足有三千多人。

    剩下的上万弟子虽然没有拿到仙盟的印章,不能直接越境挑战,需要从人海的车轮战之中脱颖, 但是此届仙盟大比的规模也比往届要大得多。

    修真界人才济济,翘楚遍地, 相比之下魔族势微,妖族隐匿各处不敢露头,正是人间正道浩然天地的好时节。

    而从各宗的弟子们入场开始,大比的淘汰赛就在仙盟的一处专门为大比布置的几个岛屿上开启了。

    顾红枫他们自然也在其列。

    这些岛屿也分别开设等级不同的对站台,没有比赛的时候可以去其他的岛屿之上观战, 仙门印章就是这些岛屿相互之间的传送阵密钥。

    而没有仙盟印章的弟子们,观战需手持仙盟发布的临时传送牌入场。

    仙盟的尊长以及当日对战的各宗尊长坐镇相应的岛, 而整个仙盟的大阵之上, 专门叠加了符文镜。

    各个岛屿弟子们的对战结果, 乃至那些车轮人海战的各宗弟子们的爬榜情况, 都在这符文镜上全天候滚动展示。

    比赛进行的第一天, 整个仙盟都犹如沸腾的油锅般,紧张激烈的比赛气氛透过巨大的符文镜宛若天幕遮蔽整个仙盟。

    而这些对战赛之中, 最热门的当属今年仙门新推出的印章越境比赛的岛屿——鲲鹏岛。

    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美好寓意。

    但凡在这鲲鹏岛上对战的弟子,所属宗门、灵根、乃至师从何人,都会缀在名字之后, 在天幕的符文镜上都能占据一块不小的地方展示一到两个时辰, 直到被后面的比试刷下去为止。

    这简直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扬名机会。

    因此鲲鹏岛上的对战是本届最热、观战最多,关注最多的比赛。

    修仙弟子严格来说不需要晚上睡觉, 因此仙门大比不分昼夜地举行,弟子们休息的地方灵药瓜果昼夜供应, 兜售各种丹药的丹宗弟子也伺机大肆出售平日积攒的灵药。

    除此之外,合欢宗的修士不为比赛,而是到处撬动道心摇摆的弟子,剩下那些诸如对战之中尚且有些作用,却不能作为主攻的道修、法修、体修、丹修等等,都在比赛结果公示之后,找剑修和刀修或者音修提前组队。

    对战之后的历练场才是大比拿分的主要场地,而历练场中修士们相互之间的倾轧,每一届的仙门大比都是默认的。

    与天争命已经是逆天而行,自然在比赛的时候,也就不讲什么相互谦让的美好品质。

    仙盟大比只有一条硬性规则,那便是比赛途中不得残杀他宗和自己宗门的弟子。

    因此拉帮结伙,杀大型的妖邪,再平分积分,向来都是仙门大比各宗弟子们之间获取积分的主要方式。

    若是合作愉快,说不定出了大比拿了名次之后,两家也可以设法结为仙宗同盟。

    当然了,也有结盟半路黑吃黑,制服了同盟之后,抢夺同盟积分的状况。

    这种情况出了大比,两家宗门自然会交恶,有些甚至会瞒着宗门弟子们私下不死不休,最严重的还有宗门尊长都下场的状况。

    总之就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场中比赛如火如荼,今天是六月十七日。

    两日急雨后艳阳普照,顾红枫他们龙熙山只有剑道院拿到仙盟印章的弟子进入鲲鹏岛,已经被排好了比赛对象和场次。

    对站台被巨大的结界笼罩其中,顾红枫他们在仙门安排的专门席位坐好。

    两日没有私下见面,顾红枫故意坐在了越重山身边,一坐下就牵住了他的手。

    他们的进场备受瞩目,毕竟他们现在正如顾红枫当初的预想,已经成为了此次仙盟大比的明星选手。

    仙盟显然也愿意借势,因此将他们这个杂宗的座位,居然安排在备战台的正中。

    身边左右都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这两宗弟子们看过来的视线,已经是不甚友善了。

    而无论是观望还是质疑的眼神,从他们进场开始,便自四面八方如海潮推覆般朝观战台投来。

    说真的龙熙山其他的弟子,包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殷烈,也在这样被万千人过于聚焦的大场面中有些怯意。

    赫连雅干脆就躲在顾红枫后面,缩在弟子们中间,不想被人评头论足。

    只有顾红枫坐在最正中,也最前方的位置上,满面春风,艳如朝霞,烈烈姿容令人见之灼目。

    她靠在座椅上,姿态绝不如其他宗门弟子一般过于端重,但也万万不是上不得台面的松散,而是一种气定神闲,稳如老狗的淡然。

    这种场面对顾红枫来说实在是小意思,她在现代什么样的场合没有经历过?虽然人数上可能没有这么多,但她上的谈判桌,绝对比对站台更让人心脏紧缩。

    况且如今这种局面,是顾红枫刻意促成。

    她侧头看着自己的“未婚道侣”,眉目沁润了春水般的柔情。

    “这两日怎么样?”顾红枫侧头,抓着越重山的手指,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拉到唇边,低头亲了亲。

    越重山登时从指尖开始,麻痒遍布全身,他也非常非常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因为以往的每一次被围,都是被围攻。

    不过他没有将手指抽出,任由顾红枫的嘴唇一根一根吻过他的指尖,呼吸有些不受控制地散乱了。

    不怎么样,越重山一直都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睡觉,连各宗的比赛都没有兴致看。

    他根本就不在意什么仙门大比,也早就对被什么名门正道认同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他其实不太明白顾红枫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修真界,参加什么仙门大比。

    她如今的能力修为,大可以叛门而去,自划山头,他可以为她捉来任何人供她吸取修炼。

    若是怕被修真界讨伐,他还可以助她招兵买马,这世上的无主散修多不胜数,越重山曾经就有一世,建立起了散宗联盟,也足以和仙盟抗衡。

    可她将他……之后,却从来不用他做任何事情,对他的行为更是纵容到底,仿佛她将他逼迫控制,只是为了让他待在身边而已。

    她如今言行合一,越重山能看到她眼底的勃勃野心,却读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眼睛在说,她要在仙门大比之中一战成名。

    可是这样子又有什么意义?

    越重山当然不懂,顾红枫拉着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抚他,甚至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越重山端坐,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非常喜欢和顾红枫这样相依相偎,脑子很快乱糟糟的,只剩下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画面,再想不出顾红枫有什么意图。

    而顾红枫环视整个对战场,包括他们周围备战的宗门,和观战台数千衣着各式的弟子,只觉得好极了。

    她靠着越重山,听着周遭窃窃私语,她本来最好的便是听觉,如今吸取了木灵后,更是敏锐非常。

    她听到好多人在议论他们,议论她。

    几乎没有什么好话,对方显然也根本不怕顾红枫他们听到,压根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侥幸得了仙盟印章罢了。”

    “过了摄魂钟又如何?只能说明她没本事迫害弟子,她自己也说了,借天道之势,如今对战,阵法之下任何助力不得施展,我就不信,天道还能在这时候劈下天劫来助他们比试!”

    “就是,那什么杂宗的大师姐,这一次对战的对象是咱们向乙山大师兄,我就不信,她一个五灵根的杂修,还能翻了天去!”

    顾红枫循着说话的声音,头抵在越重山的肩膀,朝着右侧看去。

    右侧向乙山,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他们的大师兄正是掌门亲传大弟子,年仅百岁,修为便已经是四境。

    顾红枫对上那个议论她的女修的视线,那女子一身紫袍,肩上是繁杂的守护符文,阳光之下符文金光流动,足可见这符文不是出自寻常修士之手。

    她当是在向乙宗有庇佑疼爱她的高境仙长。

    对上顾红枫投来的视线,她讲人坏话却也半点不慌张,有些挑衅地挺起胸膛,看向顾红枫,眼神之中写满了轻蔑。

    那不是蓄意的轻蔑,而是一个生在庞大仙宗,被旁人求不得的资源供养长大后,从骨子里流露出的目下无尘。

    顾红枫对着她慢慢勾了勾唇,笑意盎然,不带任何的恶意。

    果然那个小丫头愣了一下,而后骤然冷了脸色,冷哼一声,把头扭开,和她那个在她心中能上天的大师兄说话去了。

    顾红枫看了看自己的对手,按理说仙门的抽签结果没出来呢,也还没喊他们上对站台,不该知晓自己的对手是何人。

    这也是避免上台之间,对彼此无所不用极其地下黑手。

    可是向乙宗乃是修真界的大宗,仙盟中恐怕有人给他们开了后门。

    顾红枫也没有不公的忿忿,她看着这些弟子们,眼中尽是真实的喜爱。

    他们越厉害,越好啊。

    等到终于开始叫龙熙山弟子上场的时候,顾红枫朝为尊长们设置的观战台上一看,果不其然,赫连玉卿缺席了。

    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人,恐怕赫连玉卿这个极端社恐,恨不得化为蚂蚁钻入地底吧。

    但总是闭关闭关,怎么就不见修为长进呢?

    顾红枫恨铁不成钢。

    而实际上修士闭关,没有百十年也很难增长什么修为,赫连玉卿已经修炼很迅速了。毕竟顾红枫穿越的时间拢共才几个月。

    等到龙熙山弟子要上场之前,仙门那边喊了龙熙山剑道院杨爽的名字,顾红枫侧耳认真听,对方是九耀宗弟子,名唤云中客。

    顾红枫循着上场的位置看去,便见那九耀宗曾经和他们有过交往的李无忧,正在拍着要上场之人的肩膀说:“师弟,没让你让着对方,只是对方曾经救过我们,他们还是越境挑战,切莫伤到对方经脉,切记手下留情。”

    原来这云中客,便是当时那个人都快被大柳树妖抽干了,但是嘴比死鸭子还硬的李无忧的师弟。

    这也是凑巧了,这么多仙门弟子,竟然还能让他们碰上。

    杨爽可能是梁静茹给的自信,抓着佩剑一副壮志凌云的样子就要进入对站台。

    对方整整比他高了将近两个境界,这就好比幼儿园的小孩子打一米九的壮汉,杨爽正要上台,回头看顾红枫一眼还点了头,表示自己不会给她丢人。

    顾红枫却开口道:“上去就认输。”

    “什……么?”杨爽满脸的不可置信。

    其他的弟子也都朝着顾红枫这边看,顾红枫捏着越重山的手指把玩,但是开口不容置喙,“你打不过那个云中客,硬拼一定重伤,那接下来进入历练场,我们要拖着你走吗?”

    “听我的,上去直接认输。”顾红枫说完,众人都沉默片刻,连殷烈的兴奋劲儿都被压抑没了。

    旁边坐得近的宗门弟子们,听了之后都发出嗤笑。

    又有几个人窃窃私语道:“我就说他们是侥幸获得了仙盟印章,但是越境挑战直接认输,怕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哈哈哈哈……”

    嘲讽四起,顾红枫看着杨爽道:“听话,师姐什么时候害过你?”

    杨爽把脊背挺得很直,他也是一个模样清秀的道门仙君,此刻却面红耳赤。他也能听到周遭的嘲笑,可是他们,整个剑道院的弟子们走到如今,说都是大师姐一人的功劳都毫不为过。

    因此就算是师姐让他……直接认输,受人耻笑,杨爽也会照做。

    毕竟后面还有历练场,凭借他手上的仙盟印章,也能进一次历练场去见见世面。

    于是杨爽在众人的嘲讽声中上场,进去后直接弃剑认输,强压着眼中遭受数千人鄙夷的泪意,在云中客震惊的视线中下场。

    下一场还是剑道院弟子。

    顾红枫听了对方的修为和宗门,还是说:“认输。”

    “认输。”

    “认输。”

    “认输。”

    “认输。”

    ……

    继轰动仙盟的杂修拿到五境和六境妖魔的印章之后,龙熙山剑道院再度在短时间内“一战成名”。

    一时间整个对站台上气氛热烈,似烈火烹油。

    都是在议论顾红枫他们胆如老鼠,身为剑修毫无骨气,不战而降,简直丢尽脸面。

    但凡修士,总要讲究一个仙风道骨,顾红枫他们为了保住后面在历练场中能得到点实惠,完全弃道骨为不顾,弃宗门声名为不顾,简直令人羞耻。

    但是顾红枫依旧端坐备战台,看着自己宗门的弟子一个个蔫头耷脑地上去,如丧考妣地认输下来。

    周遭潮水一样的窃笑,犹如地狱索命的恶鬼靡靡,等到终于念到殷烈的时候,殷烈已经快没脸到把自己的头插里了。

    他起身,没有回头看顾红枫,但是声音幽怨好似被辜负的小媳妇。

    说道:“我知道了,我打不过对方,我认输!”

    他虽然生顾红枫的气,却也明白后面的历练场更为重要,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顾红枫却在这时候叫住殷烈,说道:“对方是一个三境巅峰的音修,出自越鸣宗,你能打得过,为什么要认输?”

    殷烈“咔吧”一下扭头,看向顾红枫眼中爆出灿若星河的蓝光。

    “我不用认输?”

    顾红枫哼笑一声,说:“你认什么输?”

    她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说:“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对方打不死你,你就给我往死里打。”

    “是!大师姐!”

    殷烈从备战台,轻轻一跃便上了对站台。

    此时此刻,这鲲鹏岛上从最开始的数千人观战,已经过了上万人。

    几乎所有没有正在对战的观战修士都来了。

    都是来看“笑话”的,毕竟有史以来,各宗的弟子们见遍了对战之中不死不休,甚至是以命相搏的例子。

    但是从未见过哪个宗门,接连认输了十几场的。

    他们都来看热闹的,毕竟这种乐子很是空前绝后。

    因此等殷烈上场之后,众人都等着看他投降。

    殷烈却拔出弟子剑,直接正面迎击。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顾红枫作为门中大师姐,代替师尊赫连玉卿肩负起职责,日夜教授门中弟子剑法,确实颇有成效。

    对方是个音修,也是音剑双修,他提着一把琴剑,剑比寻常的佩剑要长很多,其上数根琴弦,乃是越鸣宗新一辈的翘楚,名唤索辽,出自南岳仙门的分支。

    他原本也以为殷烈会投降,正准备不战而胜,却骤然和殷烈正面相击。

    这本是修士拼剑的基础招式,接下来就看他们谁的灵力浑厚。

    但是对站台灵光大炽的瞬间,殷烈却突然收势,按照顾红枫教的,角度刁钻地挽了个剑花,而后猱身而上,一剑竟是斩向了索辽持剑的手腕。

    索辽紧急收回外放却放空的灵力,撤剑侧身,堪堪避过这极其凶狠阴毒的一剑。

    但是手腕上还是被豁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倘若不是他手中琴剑过宽,替他挡了一下,他说不定真的会被对方一招斩断手腕。

    “你出自何门,这是什么阴毒剑法!”

    观战的各宗弟子一时间也是眉目森然,有些人甚至看向了仙盟的审判仙长。

    只是那审判仙长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未开口,可见殷烈的招式纵使奸猾毒辣,纵使不常见,却并不犯规。

    顾红枫教他们的都是变形过后的杀技,修真界之中的剑法大多大开大合,花架子繁多。

    按理说这种花架子,辅以灵力用出来,是非常好看且潇洒的。

    衣袂翩然,长发猎猎,端的是好一番少年仙君,灼灼不可直视。

    但是他妈的问题就是顾红枫身边的这几个歪瓜裂枣,根本没有什么浑厚的修为,一个个的还玩这些花架子,不让人干死往哪跑?

    因此顾红枫教他们的是省力气的杀招。

    这一击没成,可惜了。

    顾红枫一错不错地看着殷烈,发现他又犯病了。

    一击不成不去追击,等着对方休整甚至还扯了一块布缠上了手腕。

    小学生吗?

    我打你一下,还得等你打回来?!

    顾红枫嗤笑一声,被气的。

    对方缠上了手腕后,果然不和殷烈硬拼了,开始琴剑横于身前,音杀荡开,殷烈拼不过,频频后退,一直被活生生压在了结界之上。

    顾红枫坐在座位上,看着殷烈跃起数次,却次次被对方的音杀压倒在地。

    很快因为音杀双目赤红,口鼻乃至耳朵都开始流血。

    完完全全不敌。

    对方被斩了一半的手腕,疼痛激发了凶性,手指在琴剑之上拨出残影,很快在拼命格挡却敌不过无形音刃的殷烈身上,留下了数道深深伤痕。

    殷烈很快伤得像个血葫芦一样,惨烈至极。

    但是他还在试图反击,只不过大势已去,他不能突击乘胜,便只会节节败退。

    场中又起骚动,这一次都在低声议论殷烈这样可以了,可以认输了。

    不同境界撑了这么久,已经是不辱没师门和修为了。

    殷烈被水浪般的音浪淹没,全身遍布数不清的细细裂痕,上衣在一阵音波之中骤然轰散!

    场中又响起了哄笑声。

    对方分明是在羞辱殷烈,因为殷烈的裤子上也很快出现了数道音浪留下的裂口。

    殷烈若是不认输,恐怕马上便要裸.露当场。

    对面那音修的眉眼间尽是嘲讽的笑意,半坐虚空,手中拨转不断。

    他已经完完全全将殷烈压在地上,屠戮一般仿佛凌虐。

    甚至还抽空挑衅地看向了备战台上的顾红枫,眉飞入鬓,桀骜无双。

    他显然也听到了殷烈上场前,这位龙熙山著名大师姐说的话。

    “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可若是她的好师弟当场裸.露呢?

    恐怕整个龙熙山自此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认输吗?”

    “如果要认输,为什么不学学你那些好师弟们趁早啊?”

    索辽声音暗含灵压,不费力气传出对战阵法,传遍全场。

    “杂修就是杂修,杂宗就是杂宗……”

    这些话羞辱的意味十足,观战的许多弟子已经笑了起来,笑的人还不少,尤其是以索辽所在的越鸣宗为首。

    顾红枫不受挑衅,始终面上挂着些许笑意。

    但是看在旁人的眼中,这点笑意,恐怕已经是强行维持。

    殷烈被压得根本抬不起头,艰难地抓着佩剑,贴着地面转动眼珠,朝着备战台上的顾红枫看了一眼。

    他浑身犹如遭受了凌迟,裤子已经没了一半,赤膊之上长发被绞得乱七八糟。

    他口鼻血糊了一脸,毕生从未有过的狼狈。

    像死狗一样在地上苟延残喘。

    但是他对上顾红枫的视线,接收到的却不是顾红枫让他认输的指使。

    顾红枫看着他,片刻后也以灵压裹挟声音,淡淡命令道:“殷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伤你至此,蓄意令你裸.露人前,又辱你宗门……起来,杀了他。”

    顾红枫话音一落,场中又似滚油入水,登时沸然。

    不过大多数都是嘲讽,嘲笑殷烈不肯认输乃是不自量力,嘲笑这龙熙山的大师姐自己不上,倒是很能大言不惭。

    就连那始终音杀不断的索辽,闻言也是嗤笑一声。

    “我便是辱他又如何?”

    接着便犹如要绞毁殷烈衣衫一般,让他当真裸.露当场。

    但是再一次的音波压下,殷烈却像是凭空得来了一股力气,双目血红如同妖魔附体一般,硬是站了起来。

    然后“啊——”地一声,他竟然不顾对方音刃穿透身体,双手持剑,积蓄起全部的力量,裹挟着撼天动地般的杀意,和他瞬间爆出的所有灵力劈杀向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简直是在殷烈的命门上燃了一把火。

    父母的死亡始终是他无法放下的仇恨和心结,他是父母用全族性命换来的,伤他发肤,绞他头发,如此辱他身体便等于辱他父母。

    殷烈如何能忍。

    他血性冲天,以悍不畏死之态,强凝灵力反杀。

    对方眼中暴露出震惊,却没几分慌乱,立刻抬手持琴剑格挡。

    甚至露出森然一笑,只待殷烈到了近前,他便爆发灵力直接将他击飞!

    但是他似乎忘了最开始殷烈是如何伤到了他。

    殷烈挟劈天之势挥下的这一剑,在半空之中就陡然转了势。

    猎猎罡风让索辽抬手架了个空。

    殷烈手剑转身,而后持剑突刺。

    不带任何灵力,这乃是顾红枫教的击剑招式。

    索辽架剑的动作一凝,不可置信地低头,只看到了没入他脖颈的,平平无奇的弟子剑。

    场中沸腾的吵闹和议论陡然一静。

    殷烈后退一步,利落地拔剑。

    索辽鲜血如注,血液喷溅在殷烈的身上脸上。

    他以剑撑着地面,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但是他抬手抹了下喷入眼中的鲜血。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掌控力量的美妙滋味,体会到了“手刃仇人”的美妙滋味。

    他狠狠抹了下脸,被斩得凌乱的长发无风自动,精壮身体之上的伤痕都在此刻成了战无不胜的铠甲和勋章。

    他转头环视了一圈,眉目凛然气势冲天。

    这一刻,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天道之子,是气运中心。

    他的视线最终和顾红枫对上,顾红枫笑了笑。

    她从未想过扼杀天道之子的威风。

    大比之中有伤亡再正常不过,因此就连索辽的宗门也只是震惊并不能如何。

    而越境反杀,这几乎是本次仙门大比的第一例!

    场中再一次沸腾,这一次却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喝彩。

    自此,殷烈一跃成为热门的晋级弟子。

    龙熙山剑道院,跟在殷烈的名字后面,挂在天幕的符文镜上,再一次声名大噪。

    殷烈下台,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身伤,冲到顾红枫身边问:“师姐,我表现得如何?”

    他甚至忘了去寻找场中有没有他曾经最期待的那个人的视线。

    他看着顾红枫,像一个修炼了上千年后,要向过路行人讨封的山精野怪。

    仿佛顾红枫不开口,他便不能成仙。

    顾红枫笑着看他,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说道:“精彩绝伦,长脸极了,安心昏死吧。”

    然后仿佛对伤势无觉,对干涸的经脉无感的殷烈,真的在这轻轻一推之下,感觉到了筋疲力竭。

    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第123章 第二十六章

    越重山有点闹心。

    顾红枫看着殷烈眼中的赞赏毫不作伪, 殷烈也是殷切得像条献媚的狗一般。

    越重山自己也觉得没必要,可是本性难免让他对殷烈产生极端的排斥和杀意。

    魅魔虽然在魔族之中,算是非常低等的魔, 可是只要为魔就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之所以显得懦弱无能,不过是因为能力不足。

    而越重山不存在这种不足, 他很想把盯着顾红枫看的殷烈给弄死,再抽一次脊骨,这次不做剑,直接扔粪坑。

    好在没等他这种阴暗的心理扩得更大的时候,顾红枫回手攥住了他的手掌, 拉着他继续坐下观战。

    下一个对战的是其他门派的弟子,顾红枫看得全神贯注, 但是手始终摆弄着越重山的手指, 像是无意识的。

    正是这种无意识, 将越重山焦躁的内心安抚得服服帖帖。

    比赛依旧在紧张地进行中, 鲲鹏岛上观战的弟子们数量越来越多, 比赛也越加地如火如荼。

    几乎所有的各宗种子选手都在这里比试,毕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能拿到仙盟任务印章的人绝非什么等闲之辈。

    顾红枫正看得专注的时候, 把殷烈安排好的赫连雅悄悄地凑了过来。

    “大师姐,等会儿如果叫到我的时候,我要怎么打呢?”

    顾红枫看向赫连雅,这小姑娘总是唯唯诺诺, 没有任何的主意, 整天不是跟在殷烈的身后做一只应声虫,就是跟在顾红枫的身后叽叽喳喳。

    她的出身倒也不算低, 这样好的灵根原本也不会被仙宗抛弃。开始出生的时候测出了灵根,宗族中还是非常看重她的。

    但因为宗族里面的孩子太多了, 她因为心眼太少了又生性懦弱,频频受到排挤,打压,修炼也因为无法获得好的资源而无寸进,自然就被族中的尊长们忽视到底。

    伤仲永不过如此。

    她进入龙熙山这样的杂宗,是自己负气从族中跑出来的。

    甚至和仙族彻底断绝了关系,改姓赫连。

    实际上赫连雅出自仙族刘家,在修真界也是颇有盛名的仙族宗门。

    顾红枫看着赫连雅,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性要强。

    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尿性,顾红枫擅长拿捏人心,激她道:“今天你族内的人也在观战,要怎么打看你自己。”

    “你是想让他们看到你之后,深深地觉得将你赶出宗门是正确的决定,那你就上去认输吧,毫发无伤对后续进入历练场也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你想让他们看到你的对战,让他们的尊长重新对你抛出橄榄枝,让他们悔不当初,在你面前自惭形秽,那就给我不死不休。”

    赫连雅眼中有水光浮动,重重地点头,将双手攥成了拳头,怀里抱着她的本命剑,整个人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只等蓄势待发。

    而越重山看向赫连雅,又看向了认真观战,眼神平等而欣赏地在每一个其他宗门弟子身上停留的顾红枫。

    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那等一会儿我呢?我要怎么打?”

    顾红枫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笑意,侧头看向越重山。

    她本来就生了一双桃花眼,此刻眼中含着笑意和碧波一般荡漾的情愫,让人见之心折。

    而后顾红枫故意凑到他耳边说:“你就随便打打,千万不要受伤,等到进了历练场,还要劳烦你找个符文镜无法窥探的地方,我们有‘大事’要做呢。”

    越重山愣了一下,而后清隽温润的眉目晕开了一层薄红,连眼尾弥散荡漾开。

    顾红枫近距离看着他,在和各宗弟子争奇斗艳般的聚集地,越重山长得不是最好的那个,也不是令人一眼便觉得英俊逼人不可直视的那个,却是只要盯着看,就无法挪开视线的那个。

    他乍看像一汪静湖。

    只有细看,才能窥见宁静的湖水下深暗无际的深渊漩涡,直教人看清的瞬间,就想奋不顾身地投入其中。

    顾红枫不受控制地凑近越重山,而后在他面颊前悚然醒神。

    之后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带着笑意,眼底却有些微凉地看着他说:“我不是说了,寻了无人窥视之处便任你为所欲为?别对我用魅惑之术。”

    越重山被顾红枫眼底的凉意激得抖了抖,顾红枫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越重山骤然之间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没有用魅惑之术啊。

    越重山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用过魅惑之术,他根本不屑,更不齿这种术法催动下沉迷的人心。

    他看着近在咫尺,却不再笑,也不再看他的顾红枫,抿了抿唇,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些委屈。

    不过很快,他就低头沉默了。

    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识地散发出了魅惑之术。

    于是接下来的对战,越重山和顾红枫虽然坐得很近,但是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碰谁。

    和刚才那一副亲切爱侣的模样截然相反,他们活像是被摁在一起无法脱身的怨偶。

    越重山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无心看什么比赛了。

    顾红枫从来不会对他蓄意冷淡,刻意折磨。

    就连刚才也不曾对他疾言厉色,可是越重山太过敏感敏锐,哪怕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也能感知到她的淡漠。

    因此越重山忍无可忍,最终霍然起身要走。

    离开这里,他告诉自己,否则再过一会儿,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讨好顾红枫。

    会像殷烈一样,用殷切而渴求认可的低贱眼神,去奢求她的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越重山这么多天以来,刻意去忽视的那种怨憎又再一次浮上来。

    不过就在他起身的时候,顾红枫看也没看,却精准地抓住了越重山的手。

    越重山甩了一下,没甩开。

    顾红枫攥得更紧了,而且视线从对站台移开,带着熟悉的笑意和眼中的温度,看着他。

    越重山浑身一僵,呼吸一紧,顷刻之间,他竟然有种难以抑制的鼻酸。

    而后顾红枫拉着他坐下,凑近他低声道:“是我错了,不怪你。”

    顾红枫轻轻拧着眉,对上越重山的眼睛,直白又赤.裸地剖析自己道:“不是你使用了魅惑之术,是我情不自禁了。”

    她这一番剖析倒也是真情实意。

    越重山不太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使用什么魅惑之术,那恐怕她想亲他,就是真的想亲他。

    亲他泛着红晕的眼尾,就像是人会自然地仰起头,看夕阳周围灿烈的红霞一般自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顾红枫从前没有,从前在她眼中这世间所有的男男女女无论长得多么好看,皆是红粉骷髅。

    她生平最无法理解的就是因容貌而喜欢上一个人。

    那和爱上一个花瓶,一个精美的雕塑,一朵花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她经常和老三拌嘴,总觉得老三恐怕是审美畸形。前男友一个一个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他妈的草包野鸡。

    可是越重山不一样,他的皮相是其次,主要是他强。

    顾红枫恐怕是这世上最慕强的人,她很快把自己的行为抽筋剥皮切成小块,细细地品味了一下。

    包括她这段时间会对越重山如此纵容的根本原因,甚至不是因为他的皮相多好,而是他足够强大。

    而为什么今天突然更加地“情之所至”,自然是因为进入了历练场,她为了达成目的,需要越重山帮忙的地方不少。

    所以她的行为非常正常,顾红枫坦然又炽烈地看着越重山说:“我喜欢你,自然会情不自禁。”

    之前顾红枫觉得自己不喜欢越重山,硬要说情话实在是羞耻不已。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是真喜欢越重山,自然表达起来直白无比,毕竟顾红枫表达自己喜欢金钱和地位,也从来不会转弯。

    她喜欢越重山,就像喜欢当年那个六十多岁的,能帮她得到想要的一切的老企业家一样真情实感。

    只可惜当初顾樟听她说喜欢,只觉得她生病,给她一口气约了好几个心理医生。

    越重山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浑身僵死,他木偶一样被重新拉着坐下,心脏跳到失控,脑中比比赛的喧闹场面还要咕嘟嘟沸腾。

    只不过他若是现在有些涣散的眼神,如果聚焦在顾红枫的眼中,就会发现顾红枫的喜欢根本和他想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的喜欢,给予的是对她有用的人事物,她也像喜欢越重山一样,喜欢着这场中她看重的每一个“目标”。

    而越重山坐在身侧是如何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混乱,顾红枫不理解也不在乎。

    她抓着越重山的手,看着这些仙门翘楚在对站台上使出他们最厉害的本事,心中喜欢极了。

    而很快轮到了赫连雅上台,她上台之前坚定地对着顾红枫点了点头。

    顾红枫也对她点了点头。

    赫连雅的对手比她的境界也足足高了一境还多。

    而且两个人都是水灵根,打起来后对站台中可谓是雨骤风急,雾气连天。

    剑光裹挟着幽蓝闪烁不停,很快赫连雅被对方击倒在地,口喷鲜血,以佩剑撑着地面,呼吸急促,胸骨恐怕有地方骨折了。

    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胸腔里像是烧着一把大火,呼吸所过之处都是焦糊的疼痛。

    这让赫连雅想起她娘亲死的时候,宗门正赶上一位尊长多年未曾进境,骤然突破的庆贺宴席,她娘亲草草下葬,她连披白戴孝都不被允许。

    那时候是深冬腊月的冰寒天,和她娘亲潦草的葬礼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尊长热闹如盛夏般的宴席。

    宴席摆在芥子空间,芥子里面四季如春。

    赫连雅那时候还叫刘雅,她站在芥子外,看着里面百花怒放人声鼎沸,自己吸一口,却是凛冽入骨的寒风雪沫。

    那血沫吸进肺腑本应是冷彻心扉,可是不知为何,那时候的赫连雅,和现在的感觉是一样的。

    好像那冰冷的雪沫,随着她母亲的死亡化为了一捧火,短暂地烧空了她肺腑之中的所有软弱。

    她生平第一次做出离经叛道的决定,就是在那一把火之下,她离开了那个死人不如进境得到重视的宗门。

    那时她修为实在是低微,在凡间和凡人无异,极品的水灵根只能让她洗衣服的时候稍微省些力气,尤其是凡间并没有多少灵气供她修炼,她一度陷入绝望。

    后来被师尊捡到,带回了龙熙山中。

    可是这么多年,当初胸腔里面烧起的那把名为勇气和骨气的火,早就已经散得干干净净。

    赫连雅依旧是那个软弱没有主意,甚至被自己的娘亲无视的人。

    但是今天,就在对面的杀招伴随着对站台之中的滚滚水汽钻入肺腑的这一刻,赫连雅再一次燃起了那把火。

    大师姐告诉她,“要想让那些人后悔,自惭形秽,那就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赫连雅并没有去艰难迎击对方劈来的剑招,而是双手抓住了戳入地面的长剑,一张秀美小巧的脸蛋之上,竟然是眨眼之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如玉人复活。

    “呀——”她就连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也那么夹,恐怕天生嗓子就这样吧,顾红枫听着额角青筋突突直蹦。

    不过就在那对手的长剑要戳进她胸腔的时候,顺着赫连雅半跪的地面开始,顷刻之间急冻一般,抽取了对站台之中所有的水汽,凝化出了厚厚的冰层。

    像逶迤出去的长裙一般,卷上了冲杀到对面人的双足,迅速将对手活活冻住了。

    对手眼中泄露出惊愕,她已经三境巅峰的修为,还仅仅只是能把水汽霜化,为何这个比她低了整整一个境界的女修,竟然能够水化冰!

    冰化武器,直接戳入了那个对手的手腕之中。

    “当啷”一声,对手的长剑落地。

    胜负已定。

    场中再一次出现了骚动,他们喝彩的同时也开始不理解,为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杂宗弟子,却频频能越境挑战,还能够使出超乎自身修为的五行之力?!

    而赫连雅还没停止冰冻,主要是……她的灵力失控了。

    她不受控制地抽取周围的一切水汽,化为冰雪,把对战台上的对手和她自己全部都冻住了。

    有仙盟的弟子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对战比赛的途中当然会有弟子灵力失控。

    灵力失控有的时候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甚至会不慎堕魔。

    于是很快有两个仙盟的弟子上了对站台,开启了对战阵法,而后开始强行分开两个人,打断赫连雅施法。

    但是赫连雅停不下来,她刚开始的那把火被她自己给冻没了,现在自己把自己也吓得够呛。

    她被封在自己放出的冰层之中,慌张地四处张望,嘴里喊着:“大师姐……大师姐……救命啊!”

    也不怪赫连雅危急的时候只想到大师姐,毕竟她这一生,没有一个“长辈”告诉过她,如何为人处事,如何去做什么事情。

    她一怒之下因母亲的死叛离宗门,可是母亲……在濒死的时候,召回的孩子里面却没有她。

    她被师尊捡回山中,可是赫连玉卿那个死宅女连说句话都嫌费劲,直接把赫连雅一扔,那时候大师姐不欺负她算是嫌她太窝囊,二师兄阴沉得像只活鬼。

    要不是后来殷烈这个活泼的小师弟进山,赫连雅能憋出抑郁症来。

    而顾红枫穿越之后,赫连雅唯一的那根脊梁骨被她手动给立起来了,她虽然还是粘着殷烈,和他有很多幼稚的问题可以讨论,但是依赖的人早已变成了大师姐。

    这时候不找她找谁?

    “大师姐,呜呜呜……”她甚至窝囊地哭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刚才水化冰要把整个天地都冻住的霸气。

    而且赫连雅长得好看,就算是做出这种很窝囊的行为,也不会让人生出什么厌恶。

    场中的所有弟子见状都是忍俊不禁,一时之间笑声不断,毕竟他们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灵力失控时竟然会这么好笑。

    顾红枫放开越重山的手,一跃上了对站台,和两个仙盟的弟子点了点头。

    走到赫连雅身边,抬手灌注灵力一敲,冰层就碎了。

    但是赫连雅处于灵力失控的状态,很快又要把自己给冻上。

    顾红枫眼疾手快,照着她的后脖颈,狠狠掐了一把,直接把她掐得昏过去了。

    昏死之前,她还向后翻着眼睛看顾红枫呢。

    她眼中是和殷烈一样的期待,顾红枫居高临下,指尖勾掉她脸上的一块碎冰,安抚道:“睡吧,我的小冰雪女王。”

    赫连雅昏死之后灵气的失控其实没有迅速停止,但是顾红枫扶着她,贴着她,迅速将她身体之中暴虐的灵气吸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顾红枫的身体是杂灵根,五行皆有,能容纳任何的五行之力,自然也能够吸取任何五行之力。

    这段时间天魔种干活还算殷勤,因此顾红枫阻滞的经脉大多数都已经通畅,只待浇灌和扩张。

    那些灵气都吸入顾红枫身体中,她得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冰雪女王”,让弟子们送到休息室去了。

    很快赫连雅的名字带着龙熙山剑道院,在天幕的符文镜上,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你别管怎么赢的,反正赢了。

    而接下来的弟子对战更加精彩,越是临近比赛的后期,弟子们的境界就越高。

    鲲鹏岛观战的弟子人数始终高居不下,等叫到越重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越重山生生世世都是魔修,虽然现在能正邪双修,但是他的修为始终停滞不前,毕竟天生为魅魔,修正道怎么可能快呢?

    因此他上去,打了几下就退下来了,还颇让观战的弟子们失望。

    毕竟现在只要听到“龙熙山剑道院”几个字场中的人就来了精神,只想看一场越境胜利。

    顾红枫对他笑着点头,拉着他的手下台,还夸他打得挺好的。

    确实是挺好的,顾红枫对自己宗门每一个弟子的能耐都摸得很透,越重山确实不擅长修真界的修炼,也确实尽力了,他又不是靠着这点修为立足的。

    她对越重山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暴露魔气,也根本没有指着越重山拿什么名次。

    后半夜的对战依旧热闹非凡。

    而等轮到顾红枫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这时候一部分弟子都离开了鲲鹏岛,据说车轮人海站那边出来了一个天才少年,也是一个杂修!已经连胜二百二十多场。

    一部分人全都跑去那边看热闹了。

    顾红枫上对站台之前,越重山有些紧张地捏了捏她的手。

    顾红枫笑了一下,也捏了捏他,这才上了对站台。

    报双方等级的仙盟弟子也稍微迟疑了一下,因为顾红枫是将将到二境的修为,还是杂宗出身。

    对方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向乙宗,并且是向乙宗掌门的亲传大弟子,修为是四境。

    修士一境千里,如果说殷烈和赫连雅玩了命,爆了大能险胜高一境的修士,自身也受了重伤。

    那在对方高出两境的情况之下,想要获胜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对方是一个极其标准的修真界肃冷仙君,模样和佩剑俱是上等,就连身上的弟子服上的守护符文,都是一等一的大能绘制。

    没得比。

    顾红枫身穿的弟子服甚至没有任何的守护符文,手里拿着的弟子剑……黯淡得好似废铁。

    顾红枫听仙盟的弟子报他名唤宣华清,确实是华清毓秀,兰枝玉骨。

    她抓着佩剑,微微后退了一步,宣华清却垂着剑,站在那里连个起手式都没有。

    他在等着顾红枫认输。

    他不喜仗势欺人。

    “师兄!”台下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正是之前几乎贴着脸说顾红枫坏话的那个向乙宗的女修。

    她很显然想要让自己的师兄狠狠杀一杀顾红枫的锐气。

    也是让向乙宗被这个所谓杂宗夺走的关注重新回到巅峰。

    这女修声音一出,这位师兄确实动了,抬起长剑指着顾红枫的方向,身上散出了威压。

    顾红枫持剑站着,微微挑眉,现在这种程度的威压对她基本上没有用了。

    她虽然还没进境,可是顾红枫是能单枪匹马杀死五境剑修大能的人,吸取了那剑修的金灵,她现在连自己那七境的社恐师尊也敢一战。

    会被对方这点小伎俩恫吓吗?

    不过她感受着对方散发出来的灵气,眼神渐渐发亮。

    轻声开口:“极品……水灵根。”

    真好。

    至于赫连玉卿这个女主角就更不行,好歹是天道的亲女儿。顾红枫也不太想取赫连雅的极品水灵,毕竟是个女配,怕引起天道的注意力。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赫连雅黏人又窝囊,总让顾红枫想起她那几个病友姐妹。

    极品窝囊废也算是一种心理疾病吧。就像殷烈那个极品中二病一样。

    但是她确实需要一个极品的水灵做底,才好发展她的水灵根。

    因此她此刻看着对面的这个华清灵秀的向乙宗仙君,简直堪称深情款款脉脉含情。

    但是怎么得到是个问题。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台下的那个叫喳喳的女修。

    而后她迅速持剑率先发动攻击,身形一闪,便已经到了宣华清的面前。

    宣华清显然没想到一个二境的杂灵根,速度竟然能这么快!

    他立刻收敛心神格挡,一时间剑光四散,两个人几息间过了上百招。

    而宣华清越是对剑越是心惊,眼睛微微张大,配上他肃冷的面容,看上去竟然有些单纯。

    可怜可爱。

    顾红枫对他温和笑笑,而后对战途中骤然把手中长剑换了一只手拿着,同样舞得神鬼莫测,刁钻而吊诡。

    观战的众人以为一招便会定胜负的对战,竟然看得越发眼花缭乱,全都兴奋得忍不住站了起来。

    议论声如海潮翻涌,层层叠叠荡开。

    “你告诉我这是杂修?!”

    “这是杂灵根?!”

    “我看到她竟然用出了两种灵力!”

    “怎么可能……宣华清为什么不用灵力,要和她纯拼剑招,是让着她吗?”

    “天呐她这剑法也太……她的师弟妹都是她教的吧!”

    “这简直犯规,她左右手切剑不犯规吗?!”

    “犯什么规?仙门大比不拘武器,有人直接可持双剑上场,她只是切手,用不同的灵力而已……”这人说着说着,也没声音了。

    切剑是小,能同时无缝衔接地用出两种五行之力,当今修真界根本没有!

    只听说在上古的时候,有个散修能使用双灵,可那散修乃是一体双生,在母胎里面就吞噬了自己的胞弟,才能得用双灵根。

    据说他的识海也有两个,最终因为道心不一,身死魂消。

    可是这杂修如何能用出两种灵力!

    一时之间观战弟子们沸然,场中的坐镇尊长们也是个个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身处对站台的顾红枫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她的剑招甚至隐隐压制了这四境的大宗翘楚。

    “师兄!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赶紧杀……唔唔唔!”

    那向乙宗的女修想喊的是“为什么不赶紧杀了这个女修!”

    但是很快被同门的其他师兄弟捂住了嘴。向乙宗向来以仙门典范立足修真界,自然不能仗势欺压杂修宗门,蓄意残杀杂宗弟子。

    否则天下杂宗倘若联合讨伐,事情十分不好办。

    宣华清自然也听到了他师妹的喊声,他不是不想尽快结束战斗,是他不能。

    谁能相信,就连观战的弟子们也根本看不出,他被压制了!

    完完全全地被一个二境杂修压制了!

    他根本使不出水灵力,只要两个人的剑身一碰,他的水灵力立刻就会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散无踪!

    这让宣华清的后脊蒸腾出了一种难以克制的恐惧。

    对方的手法太过诡谲多变,而且貌似……能化用他的水灵力!

    正在宣华清因为戒备和恐惧步步后退时,顾红枫猝不及防倾身向前,空门大开地攥住了宣华清的手腕。

    手指在他的脉搏处微微一捻,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魔气便钻入了宣华清的身体。

    口中道:“这位小仙君,如此让我,难不成是怜我爱我?”

    她的声音蕴含了一些灵压,荡开全场,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巧了,我见小仙君一样心喜。”顾红枫身形如蛇,绕着宣华清转了一圈,剑尖在他身上衣服挑过,却分毫未曾伤他油皮。

    只是挑下坠衣配饰,攥在手中,看上去是一棵玉竹。

    “小仙君可有婚配?”

    顾红枫长发半束,无风自动,虽然只着一身普通的弟子服,却是仙姿卓然,鹤骨孑立。

    长剑挽了漂亮的花,看似柔和玩闹,实则抵在宣华清的命门之上,金灵隐压在剑尖,他敢动一下,必是喉骨碎裂,穿颈而过。

    顾红枫却笑眯眯摆弄着玉竹说:“不若这个送我做定情信物吧。”

    “师兄!你在做什么!”台下的女声已经尖锐无比,顾红枫早看出他们俩是一对儿,连这玉竹恐怕也是那女子所赠。

    但她就是堂而皇之地揣进袖口,还挑衅地向那女修一笑。

    “既然仙君怜我,那我便也投桃报李。”

    顾红枫收起弟子剑,余光中看到备战台席位上的一个身影豁然离席。

    赶紧对着仙盟弟子道:“我认输!”

    说罢不理会场中人被吊得不上不下,宛若高潮生生被截断的痛苦,也不理会对手宣华清惊愕和被羞辱的恼怒。

    下了对站台,便立刻朝着那个愤然而去的身影追去——

    好在对方没有彻底气昏头,没暴露魔气,只是脚步迅疾地离开。

    他只觉得自己的双眼烧灼不已,在看到顾红枫对着那个向乙宗仙君笑的时候,就已经被泼入了熔岩。

    他也觉得自己面颊火辣辣的,像被人兜头狠狠抽了脸,他竟然还因为她随口的“喜欢”而动摇,却原来她的喜欢如此轻浮轻贱!

    他未免太过低贱,他又想起他为何会变成这样,陡然站定,仰头看向仙盟天幕,心中怒火魔气滚滚沸腾。

    他想把这一切都毁了。

    像此前那二十次一样。

    他眼中泄出碎金,长发开始疯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红枫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扯着他迅速离开广场,到了自己在仙盟的落脚之地,设下重重结界。

    甚至把越重山身上泄露出的些许魔气,全都吸取到自己身上喂天魔种。

    “小羊,小羊别气!”

    “看我,小羊看我。”顾红枫捧着他的脸,硬是把他的魅魔角按回去了。

    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说道:“是假的,我对他说的所有话都是假的!”

    越重山的理智稍稍回笼,先是疑惑小羊是谁?

    正要发作,意识到小羊是自己。

    可他仍森寒着一张脸,眼角眉梢的那点温润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摄人心魄的冷白阴沉。

    他看着顾红枫,在顾红枫重复“那都是假的”的时候。

    开口声音沉暗,压迫十足地掐住了顾红枫的脖子,仰着头魔相显露化出横瞳,质问她:“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第124章 第二十七章

    越重山表现得咄咄逼人, 看上去像一个随时都要失控的病态魔王。

    他的双眼横瞳收缩,透出非人的凶狠。

    扼着顾红枫的手掌那么紧,却那么抖。

    太可怜了。

    顾红枫看着他, 像看着那只当初被自己救助的奄奄一息的小狗。

    顾红枫之前还担心越重山失控,现在完全不担心了。

    经过她反复测试, 已经彻底确认越重山根本没有再毁灭一切的勇气。

    他那么渴望活着,那么渴望“正常”地活着,渴望到连她这个“施暴者”的态度,对他都变得这么重要。

    顾红枫没说话,坐在越重山的腿上, 看着他的横瞳难得有些心软。

    她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

    可是欺负越重山这样的人,真的没有什么成就感。

    越重山如果真的有什么能耐, 真的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要毁天灭地的大魔王, 在被顾红枫逼着变成了一个渴求他人的“傀儡”时, 就会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地将这个世界毁掉。

    如果是顾红枫身为魅魔, 遭遇了越重山所经历的一切, 她并不会多么崩溃,她会把那个逼迫她的人, 变成一个活死人的人偶,带在身边随时解瘾便是。

    她甚至不会让那个人保有什么神志,如果对完整的肢体没有什么额外的渴望,甚至可以为了更方便一些, 让那个人变成一部分人。

    而不是像越重山放任自己一样, 还让她在门中做什么大师姐,最后要他回头看似狠辣, 实则懦弱地求欢。

    他无论是从前还是此刻,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样子, 像极了一个自然界中,但凡是比较柔弱无能的生物,总会长得花里胡哨以震慑天敌。

    哪怕是翅膀上长了一些邪恶的斑纹,展开翅膀,也只是为了吓退猎手而已。

    灭世了二十次,其实在顾红枫看来,不过是一个被逼到了极处的可怜人,一次次的崩溃而已。

    甚至他都不怎么聪明。

    但凡是长了一点脑子,都不可能在每一世事情失控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就和世界一同毁灭。

    孤注一掷地死去,并不是什么壮烈的决绝。

    现代世界之中很多人,也都喜欢在某些事情无法承受后,去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自我伤害毁灭,妄图引人惊动。

    而这不过是无能之人崩溃退却的唯一渠道罢了。

    这世上人人如刍狗,又有谁会为你感到惊动?

    “我只是想要他的极品水灵根,”顾红枫说,“你看不出吗?”

    越重山未必没有看出顾红枫分明对那个宣华清别有所图,才会那般挑衅。

    他只是无法接受,顾红枫这个和他“捆绑”在一起的人,会对着别人,同样表现得那么“热情”。

    越重山看着顾红枫,开口声音充满讽刺,也依旧低沉凶煞:“不过一个四境弟子,不过一个区区水灵根,你若是想要,我为你将他抓到无人处,直接杀了便是!”

    “莫说是一个区区四境弟子,你便是想要赫连雅,乃至赫连玉卿的水灵根,我也能替你动手。”

    “用得着你……”那般轻佻谄媚,哗众取宠么?

    顾红枫摸着越重山因为激动有些泛红的鼻尖,低下头亲吻他微凉的鼻头,真觉得自己重新养了一只小狗。

    一只和她当初设想中一样,会对她绝对忠诚,对她言听计从,帮她咬人冲锋,甚至会因为她抱一下别人家的小狗,就绝食的小东西。

    顾红枫没想到她少年时天真的臆想,会在时隔这么多年之后,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实现。

    可是他分明是一只小羊。

    顾红枫抬手捂住他没有长出盘角的两侧头骨。

    她在思考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便是越重山到底是只小狗羊,还是只羊狗。

    “你说话啊!”越重山见顾红枫坐在他腿上,竟然走神,气得面色更加阴沉。

    双手抓着顾红枫的肩膀一顿乱晃。

    把顾红枫脑浆子都要晃出来了。

    她才叹息一声说:“你不懂,我生活的世界有种东西叫法律,法不容情,若是故意触犯,无论你是怎样金贵的出身,有什么样的本事,也要束手就擒被扔进监狱限制自由。”

    “修真界之中没有法律,可是上有天道。”

    “蓄意残杀修士到最后会被天道清算,划不来。”顾红枫捏着越重山的鼻子说,“我就算不用你,也能很轻易弄死那个四境弟子。”

    “但是在我的世界当中,还有一个东西虽然没有凌驾在法律之上,却凌驾在人欲之上。”

    “那个东西叫‘道德至高点’。”

    “这可是个好东西,只要利用好了,在我的世界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益和舆论倾向,这些都是可以杀人不见血的。”

    “在这个世界上同样需要,不仅能规避掉这个世界的天道审判,还能顺应天命,得偿所愿。”

    她很少会把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么细致地剖析给谁听。

    她一向奉行真正要做的事情,成功之前不跟任何人说。

    可是她这会儿竟然不想让小狗羊或者小羊狗心里别扭。

    别扭还怎么给她干活呢。

    “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好,不要多想什么。”

    顾红枫看着他慢慢恢复黑色的双瞳,亲昵贴着他的鼻尖轻笑一声,有些讽刺地说:“还是你觉得,我会爱上谁?”

    顾红枫点着越重山的鼻尖,姿态轻柔,却桀骜恣睢入骨。

    “你会爱上你的食物,或者是衣物用品吗?”

    在顾红枫的心中,这世界上的人只分有用和没有用,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和她自己比肩。

    她有着天然的领导能力,也有着天然的对一切的降维感。

    那些人根本和她不在一个维度上。

    越重山确实被她这心口合一的解释说服了,可是同时有种幽幽袅袅的浸透骨髓的冰冷在扩散。

    她眼中确实无有半丝对旁人的动容,当然也没有对他的。

    他很想问,那他呢?

    他在她眼中又算什么?

    可是越重山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越重山重新拥住了顾红枫,尽力从她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意。

    越重山拥着坐在他腿上的顾红枫,将头抵在顾红枫的肩头上。

    他至少对她有用。

    谁也取代不了的有用。

    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割的有用,这就够了。

    顾红枫哄好了小羊狗,重新回到了比赛场地去观战。

    场面依然很精彩,但观战到一半时,仙盟的一个弟子来找顾红枫,说可以为她再安排一场对战。

    有一个修士专门挑战了她。

    只要顾红枫接受,无论输赢,他们进入历练的场地就能再进一个等级。

    当然这也在顾红枫的预料之中,毕竟她在刚才对战中,展现出了不止一种灵力的灵活运用,甚至还能够压制四境剑修,这简直像是开挂。

    现如今除了车轮战中那个连胜了几百场的杂修,恐怕就是顾红枫的讨论度最高,也最受瞩目。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有人想要挑战她,甚至是教训她都再正常不过。

    恐怕甚至不是哪家的仙门弟子不服她的诡异剑法和灵力,而是哪家的仙长想要试探她的真正本事,才会派弟子来下“战书”。

    顾红枫希望接下来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越是令人瞩目越好,越是影响广大越好,最好整个修真界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这样她才能少走弯路,一击必胜,一步登天!

    因此这种挑战,顾红枫当然是欣然接受。

    对方也是个大宗弟子,仙盟在两个人上台之前,报名字的时候,顾红枫听到他是苍炎刀宗的掌门亲传弟子,名唤邱思源。

    是个火灵根的刀修,招式大开大合,很是凶悍。

    而且是四境,出招和刀上带了具象化的灵火,很是威风。

    只不过顾红枫对他的兴趣不太高,一交手便知,他的修为虽然扎实,却灵根不是极品,只是中上品。

    和殷烈的极品火灵根相比,要差的多了。

    因此顾红枫接招接得有些漫不经心,甚至还在对战的时候问道:“你们苍炎刀宗,掌门亲传都像你这种资质吗?”

    “苍炎刀宗都是刀修吧,那肯定火灵根最多,没有极品一些的灵根吗?”

    “你师尊的灵根如何?是不是极品火灵根?”

    顾红枫问这些纯粹是在明目张胆地打探对方底细。

    但是这些话听在对战的刀修耳朵里面,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

    就连观战的那些弟子们,一开始因为慕强对顾红枫的观感稍微好一点的,现在听了顾红枫如此狂傲的言论,对她的好感也全部都消失了。

    众人甚至希望那个刀修狠狠地教训顾红枫,毕竟修真界之中从来没有这样才刚刚冒头,就敢挑衅大宗的无礼杂修。

    这就好像一群人都在泥里面打滚,一点一点地爬,凭什么你突然站起来走路了?

    但是这个刀修携着的烈烈灵火和所有强悍猛烈的招式,全部都被顾红枫轻易化解。

    因为那些灵力在碰到顾红枫长剑的瞬间,就会温顺地化为温热的灵流,流入顾红枫的经脉之中。

    两个人对战过半,所有观看比赛的弟子,只要没有比赛的现在已经全部都来了鲲鹏岛。

    鲲鹏岛的人数一度达到了将近两万人,若非是仙盟的叠阵格外牢固,而且叠阵之中还是芥子空间,根本没有办法容纳这么多的仙门弟子。

    此刻坐镇的宗门仙长,包括闻讯修真界出了一位奇才,赶来看的仙盟尊长,所有人全部都皱着眉,一脸凝重地看着对站台。

    直到顾红枫将对方的灵力吸取到差不多,反手在自己的长剑上燃起了属于火灵根的灵火,朝着那刀修一劈,携着雷火爆裂之势,他凌空飞了出去,连身上道袍上面的守护符文包括的他头发都一片焦糊,这一场对战,才在众人的愕然和寂静之中结束。

    场中一时之间万马齐喑,顾红枫抬起手,甩了甩手中的佩剑,佩剑之上的灵火就灭了。

    邱思源跌坐在地上,甚至都顾不上整理一下自己狼藉无比的形象,呆傻了一样,微微张着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顾红枫。

    从身心到灵魂的不可置信。

    无论是他被对方越境击败,还是对方竟然能够使出属于他的灵气,都让邱思源简直魂不附体,信奉多年的信念和道心开始摇摇欲坠。

    天道不是酬勤吗?

    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修炼,以为自己终于站在了修真界众位弟子的前沿,可是如今被一个比他整整低了两个境界的人轻而易举地击败,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留手,否则……

    否则他会是什么下场,邱思源根本不敢想象。

    一直等到邱思源耳边骤然间响起了传音入密,自己师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思源!”

    邱思源这才悚然之间回神一样,看着顾红枫终于开口道:“你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的灵气遇到了你就像被吸走了一样,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法器?为什么你的剑法……那么奇怪!”

    邱思源其实并不想在自己输得这么惨烈之后,还开口说什么,只想尽快离场。

    可是耳边师尊的传音入密,让邱思源不得不遵照师尊的意愿照做。

    他质疑道:“请仙盟尊长们为弟子检验一下这位道友身上是否有异常!”

    邱思源盯着地面,甚至都没有看向顾红枫,说道:“弟子怀疑这位道友身上有灵法器相助!”

    其实不仅是邱思源,甚至邱思源的师尊,包括这场中一大部分的弟子都有这样的怀疑。

    若不然一个人怎么会使出好几种灵力?他们明明只专心用一种灵力,能够修到巅峰,都是艰难无比漫漫无际。

    而且杂灵根从来在修炼之上都会落下风,常常是与凡人无异,怎么可能如此灵活运用?

    他甚至能够当场掠夺对战对方的灵气,已经不是众人能够理解的修炼范围。

    所以在邱思源质问之后,这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为顾红枫说话 ,就算是有两个和顾红枫有所交情,例如九耀宗还有六合宗的两个弟子,想要上前一步,也被他们的同门和师尊制止了。

    这场中一直观战到如今的所有弟子们,包括那些出场和未出场的仙尊,都想知道,这个女修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于是顾红枫不出意外,在下了对战台之后,就被仙盟的弟子名为“请”,实际上挟制着去做检测。

    其实所有比赛的弟子们,都会在上台之前,乃至进入对站台备站台的时候,就过一个阵法。

    这阵法名为测灵阵,测的就是各种灵器和法器,也就像现代高考的时候的那种信号屏蔽器,或者是安检一类的东西。

    只要带着任何超出规制的东西,都会被取消对战资格,其实还是挺严厉的。

    而顾红枫分明都已经过过一遍了,又被带着重新过了一遍。

    测灵阵没有丝毫的反应,顾红枫非常配合,甚至没有任何被羞辱的表情,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她身边带着她过来过阵的仙盟弟子。

    这里有一个上品的土灵根。

    虽然不是极品,但是他的修为比那些上台的弟子都高多了。

    生得也是仪表堂堂,带着半个仙盟弟子统一戴着的面具,只遮住了下半张脸,像是带着一个狗嘴笼一样。

    顾红枫本来想打听打听的,但是一想到越重山现在就在备战台上看着,顾红枫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额角,到底没有语调轻浮地询问什么。

    反正到时候仙盟会派一大批弟子进入历练场,不仅是为了维持秩序,也是对各宗弟子们的表现做一个综合的记录。

    这个上品的土灵根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个片区?

    过了阵之后那些质疑顾红枫的人大部分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有几位仙尊虽然依旧不明白顾红枫是怎么回事,但是不想担个苛责诬赖后辈的名声,索性先行离场。

    实际上场中如今想要招揽顾红枫的各宗尊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具体表现为终于有人开口为顾红枫说话了。

    在邱思源又一次被他的师尊操控着说出:“或许这阵法检测不出来呢?还请仙盟的左宗主亲自动手检查一下对方……经脉当中是否有异样!”

    邱思源面红耳赤,已经无地自容,却不敢违抗师命,只能羞愤地说出:“或许对方身有妖异!”

    这时候九耀宗的一位观战仙长开口说道:“这位道友是苍炎刀宗的弟子,苍炎刀宗就是这样教诲弟子的吗?输了就是输了,输了还不认,要信口雌黄地污蔑对手,简直可耻!”

    “就是!”九耀宗尊长身旁有一个人开口附和,甚至还拍了拍手,顾红枫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李无忧对她点头。

    顾红枫也笑着对着对方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被误会作弊的愤怒。

    九耀宗的人为顾红枫说话之后,很快六合宗那边也有一位仙长开口。

    “若是本尊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在交手的时候,这位小修甚至对苍炎刀宗的弟子手下留情了,没想到竟换来如此污蔑,修真界的风气应当整顿一番了……”

    连着两位大宗的尊长为一个杂修说话,场中又开始掀起了议论之潮。

    而那位邱思源作为众矢之的,已经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耳边的厉声呵斥,让他根本不敢退。

    他继续坚持说:“请仙盟的尊长亲自检测这位道友的经脉。”

    在鲲鹏岛上主持大比的,正是仙盟左宗盟的宗主流火仙尊梁丘皇。

    而按照仙门大比的规矩,其实邱思源提出的检测是合理合规的。

    只要他有所质疑,顾红枫就必须接受检测。

    因此梁丘皇从高台之上走下来,腰间配着他的本命刀,举手投足之间不同于之前去接顾红枫他们回仙盟之时的亲和,倒是尽显作为仙盟大比裁判官的威仪。

    他走到顾红枫的身边问她:“你可愿接受检测?”

    顾红枫对着梁丘皇说:“当日流火仙尊亲自带晚辈们回到仙盟,已经为晚辈洗刷过一次冤屈,如今晚辈当然相信仙尊,还请仙尊为晚辈正名第二次。”

    众人这才想起,这位杂修其实已经在仙盟中经历第二次审判了。

    而她第一次正是因为带领一群勘勘二境的弟子,分别诛杀了五境和六境的妖魔,获得了仙盟印章,才会引人质疑,甚至被摄魂钟审判。

    梁丘皇也并没有废什么话,点了点头后直接抓起了顾红枫的手,垂眸以霸道的灵气强行探入顾红枫经脉,在她的周身各个大穴,包括她的灵府全部游走了一圈。

    这一圈如同长风卷过山海,非常迅速,也非常全面,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梁丘皇就重新睁开眼睛,放开了顾红枫的手,看向了邱思源,环视过众人,神情无悲无喜八风不动地开口宣布:“这位小修的经脉没有任何异样!”

    “怎么可能?!倘若她经脉没有异样,她又是如何能够使用数种灵力?”

    这一次并不是邱思源开口,而是一直躲在邱思源背后操纵着邱思源的师尊,苍炎刀宗如今的代掌门——卓洋。

    众人寻着声音望过去,就见这位虽然还没有真正坐上苍炎刀宗宗主,却在修仙界之中也小有盛名的荣盛道君,拨开众人走到近前。

    看着顾红枫,端的是好一番山岳厚重,威压森森,眉目凛然地质问:“你身为一个杂修,难不成还能五灵俱修吗?”

    这一声询问裹挟着山岳倾覆一般的威压,潮水一般席卷全场。

    站在他正对面的顾红枫只感觉胸口一闷,却根本没有任何示弱的意思,没有如同他身边的弟子一样跪下。

    而是看着这位狗拿耗子的苍炎刀宗仙长,先是品评了一下对方的灵根,还可以是上品火灵根。

    这才开口说:“这位尊长猜着了,我乃天生五灵之体。之前在我自己的宗门时候还没有觉醒,被我宗门有眼无珠的尊长放逐到了龙熙山剑道院。”

    “全赖我师尊翻遍典籍查阅古书,这才为我找到了修炼的法门,我确实能够五灵俱修,随意切换使用五行之力。”

    “如果这位尊长不相信的话,大可以亲自检测一番。”顾红枫说着把手腕伸出去,伸到了这位苍炎刀宗的尊长面前。

    顾红枫一点也不害怕自己的天魔种被人检测到,天魔种现在在顾红枫的识海最深处窝着,被重重的雾气遮盖着。

    它已经被打得很听话了,绝不会暴露自己。

    “本尊修行数百年,从未听说什么五灵之体。”

    这位荣盛道君很显然也不要什么脸面,伸手直接探入顾红枫的经脉,强横的火灵力带着将经脉烧灼撕裂的霸道,很快席卷顾红枫的周身经脉。

    只是很快荣盛道君的眉头紧紧一皱,骤然缩回手。

    他瞪着顾红枫说:“这怎么可能!你竟然真的有五灵根……”

    其中有两个灵根已经是宽阔如海,荣盛道君看着顾红枫,眼中从质疑变为了热切。

    重新一把抓住顾红枫的手腕说:“这位小修,你可有兴趣加入我苍炎刀宗?!”

    “本尊可以收你为亲传弟子,关门弟子!”

    “你如今经脉之中的木灵根和金灵根较为强悍,但是其他的灵根却十分孱弱,入我苍炎刀宗,门派之中所有的资源任你挑选……”

    “况且你如今还只是二境修为,恐怕是经脉之中的木金相斥所致,入我宗门,成为苍炎刀宗的弟子,来日你若进境,本尊亲自护你!”

    这分明是一场审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了当场收徒。

    而这不要脸的荣盛道君率先一开口,很快其他好几个宗门也加入了招揽的行列。

    一时之间场面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几宗的尊长们没有见过这种五灵俱修之体,无论是不是真心想要收徒,都想要把顾红枫这个“异端”先拢入自己的门下。

    先抢占先机再说。

    而其实这种事情在修真界之中屡见不鲜,每一次仙门大比之后,有一些小宗门和中型宗门的翘楚弟子,都会“叛出师门改投别派”。

    修士其实和凡间趋炎附势的一类人也没什么区别,他们驱逐于资源还有更好的术法。

    相比面前这个苍炎刀宗的道君给出的条件来说,顾红枫所在的龙熙山能给顾红枫的就像一个笑话。

    然而顾红枫等着众人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恐怕要辜负这位尊长的期望,师尊于我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养育之恩,教诲之恩。”

    “如今晚辈只想着好好修炼,以后好生孝敬师尊,辜负诸位尊长的爱重,实在惭愧。”

    这话说得真的是情真意切,实际上顾红枫对赫连玉卿唯一的感觉,就是恨铁不成钢。

    成天闷在屋子里人影不见,这么长时间连一境都没进上去。

    “你这小修怎冥顽不灵?那龙熙山的玉卿长老能给你什么?她连一兜子上品白灵都拿不出来!”

    荣盛道君的脾气特别急,说话也臭,身为刀修,向来都是烈烈如火直来直去。

    要不是他还算有些本事,早就让人给打死了。

    顾红枫立刻表现出了自己的师尊被冒犯的愤怒,不过很快梁丘皇就来打了圆场。

    开口说道:“既然对战双方对检测的结果再没有其他的质疑,仙门大比继续!请诸位尊长坐回应该坐的位置。”

    顾红枫也回到了备战台上,继续观看后续的弟子比赛。

    而如今她已经彻底一跃成为修真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但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顾红枫的想法可不是改投一个什么其他门派,得到那点微薄的资源,她也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栽培。

    接下去的比赛顾红枫又发现了几个比较合适的目标,一一把对方的名字和门派都记住了。

    只可惜极品的火灵根和水灵根包括极品土灵根都没有找到。

    等到那些高境弟子进入第二轮比试的时候,顾红枫就已经不再观战了。

    她先是去看了看自己因为比赛重伤还在昏死的好师弟和好师妹。

    有好几个门派非常殷勤,知道顾红枫现在缺少什么,派人送来了上品的疗伤丹药。

    顾红枫倒是也没有客气,以担忧自己门派之中师弟和师妹的名义收下,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回首把丹药喂给了殷烈和赫连雅。

    坐在两个人病床的中间座椅位置上面,顾红枫看看殷烈,又看看赫连雅。

    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动这两个傻玩意,否则天道肯定要跟她过不去。

    顾红枫手肘拄在座椅旁边,皱着眉闭上眼睛开始推演她的计划。

    察觉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顾红枫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到了小狗羊。

    “他们两个人吃了药很快就会恢复,你不需要在这里守着。”

    “仙盟为弟子准备了很多带有灵气的食物,要去吃一点吗?”

    越重山看上去是在关心顾红枫,而实际上他眼里的期待根本就藏不住。

    他想和顾红枫一起吃饭。

    顾红枫平时都是吃辟谷丹,把吃饭的时间全都挤出来修炼。

    不过现在仙盟大比关于她的门派之中的部分全都结束了,而且在进入历练场之前,也没有必要再临阵磨枪。

    因此顾红枫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很快就站起来,和越重山一起去吃东西。

    两个人在路上是手拉着手走的,是顾红枫先伸的手。

    越重山微微落后顾红枫半步,感觉到她的拇指一直在搓揉着自己的手背,一边走还一边温声和他说话。

    周围有好多人都在围观他们。

    路过的每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认识顾红枫,而被顾红枫牵着的越重山,自然也是众人注视的焦点。

    越重山仅有的被众人围着的时候,只有被围攻。

    他有一点无法适应这么多人的视线,连脚步都有一点凌乱,脸上也火辣辣的,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顾红枫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他,看到他那副羞窘的样子,挑了挑眉。

    明明他要和自己吃饭就是为了宣示主权,那点算计都写在眼睛里面,顾红枫不会读心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结果真的出来了,不好意思的反倒是他。

    就这点能耐。

    顾红枫无声地笑了笑,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一脸的宠溺。

    而等两个人到了吃饭的地方,顾红枫让束手束脚的越重山坐着,自己去挑拣两个人吃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也是一直都给越重山夹菜,有比较难处理的肉类,诸如鱼刺,顾红枫也帮他挑。

    狠狠地满足了一番他的隐晦心思,把越重山哄得整个人像一朵悄悄开放的红莲。

    眉目如画,红霞连天。

    不过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顾红枫低声细语地开始说一些话的时候,越重山就明白了,她是在哄他。

    而且也就哄到这里为止。

    就连这一顿饭,也被她机关算尽。

    比如她说:“你不用着急修炼,天生的五灵体可以转嫁,等我修炼好了,就把其中一样灵根给你!”

    “到时候我们结为道侣,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找来。”

    “就算你想要我全部的灵根,我也愿意把金丹挖出来给你吃。吃了我的金丹,你就是五灵之体,到时候换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师尊说,五灵之体相生相克,所以最开始进境缓慢,但修到极处 ,便可沟通天地,五灵相辅相成,一跃登顶,与天地同寿日月争辉。”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你的家族认回你吗,到时候他们一定都会奉你为尊主,将门派宗主之位拱手相让的……”

    顾红枫说的声音很小,靠在越重山的肩膀上,做足了小女儿的情态,蹭来蹭去的,像是喜欢极了越重山。

    而自从进入仙盟,顾红枫就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越重山表现出了格外喜爱的样子,此时做这副小女儿情态竟然一点都不突兀。

    人人都知道这位声名大噪的杂修,有一个爱极了的未婚道侣。

    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他。

    越重山彼时正在喝汤,虽然知道顾红枫是故意这样,也还是被她蹭得心脏乱跳,汗毛倒竖,小疙瘩乱窜。

    顾红枫声音再怎么小,再像是哼哼唧唧地在撒娇。

    周围假装不在意实际上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他们的那群人,也都是耳聪目明,五感超人的修士。

    他们当然把顾红枫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顾红枫靠在越重山的手臂上,眼中掠过狡黠。

    通过两次审判,她成功将自己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

    从被人熟知,到万众瞩目,从受众人追捧,到受各家招揽。

    但她拒不受招,先让人求而不得。

    而后又在一顿饭的时间,将自己彻底变为“唐僧肉”。

    大道酷厉,仙途艰难,成百上千年的积累,也还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乃至生死道消,更有甚者会魂飞魄散。

    可若是突然间有了“长生不老”的捷径呢?

    这世上有谁不想吃“唐僧肉”?

    而想要吃唐僧肉的,自然全部都是“妖魔鬼怪”。

    杀之,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