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骐哥儿, 你到底对外祖母和姨母说了什么话, 气得她们脸色那般难你
“三姐姐既有了身孕, 一心照顾着肚子里的小外甥便好,其他事便不要放
“你说什么”魏敏芷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听话的弟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姐姐不是已经听清楚了么姐姐如今已是赵家妇, 一心一意想着夫君与孩子, 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便是, 旁的事就不必再多记挂着了。”魏承骐垂眸并不看她, 弯下身子将被方氏碰掉落地上的垫子放回长榻上。
“四妹妹与蕴福订亲,三姐姐既为男方亲眷,又为女主亲眷,正是受人注意的时候,更不应该四处走动才是。”
“你”一听他提到魏盈芷与蕴福的亲事,魏敏芷便气不打一处来。
打小她便与魏盈芷不对付, 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好不容易她得了一门好亲事,想着总算可以压她一头了, 不曾想她转身便与忠义侯订了亲。
也是嫁到了赵府她才知道,蕴福真的不再是当初
可如今魏盈芷订亲,将来嫁到侯府, 那便是事事压自己一头,而她这个当姐姐的,日后还要看着她的脸色讨日子,真是怎么想怎么憋屈
“果真是长能耐了,把外祖母与姨母气走了不算,如今连我也要气不成还有,你方才对母亲说了什么,竟把她弄成这般模样”魏敏芷冷笑,再一看方氏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就更恼了。
“我言于此,三姐姐不听便罢了。”魏承骐轻声说着,扶起方氏打算将她扶进里屋。
“敏儿,听你弟弟的话,莫要再和魏盈芷针锋相对,她背后有赵蕴福,有瑞贵妃,你是斗不过她的。”走出几步,方氏突然便停了下来,低低地道。
“娘”魏敏芷眼睁睁地看着那母子俩的身影消失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说是抱病静养”她冷着脸问身后的桃枝。
“三姑奶奶还是莫要多问的好,诚如四公子方才所说,三姑奶奶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便是,别的何苦再操心。再说,如今操心也是白操心。”桃枝叹了口气。
“三姑奶奶回去,屋里药味重,对孩子不好。”不等魏敏芷再说,她接着又道。
魏敏芷再多的不满
正堂里的魏隽航端坐上首,满意地看着身姿愈
那个被自己捉弄了还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小家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长成这般清俊挺拔的少年郎,很快便将他疼若至宝的女儿娶走。
“国公爷”蕴福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
国公爷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他越是想便越
魏隽航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去,夫人还
蕴福眼睛一亮,响亮地应下,利索地向他行了礼,而后一溜烟地往后院去了。
“国公爷,恭贺国公爷觅得佳婿”周懋瞅准机会走了进来,笑着向魏隽航道喜。
魏隽航笑容微敛,不过却又飞快地掩饰过去,抱拳回了礼“多谢周大人”
“这会儿京城不知多少人家羡慕国公爷,可是将他们相中的佳婿人选给抢了先。”周懋开玩笑般道。
魏隽航笑道“先下手为强,大概便是如此了”
周懋又说笑了几句,这才仿若不经意地道“前些日听闻世子爷被调往西延城去了,如何走得这般急,竟连亲妹妹的订亲酒都不吃了”
“圣旨已下,岂能耽搁,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魏隽航笑容不改。
周懋笑容一滞。
他会信了这种说辞才有鬼了,旨意再下得突然,陛下也不可能连这点时间都计较,更何况要订亲的男方还是瑞贵妃嫡亲的侄儿。
“世子此去,怕是没个三年五载都回不来,又是走得这般急,只怕连个侍候之人都来不及安排”
“既是去历练,自然无需人侍候,否则这与
“国公爷言之有理。”周懋或明或暗地试探着魏承霖突然离京的原因,可魏隽航却始终和他打着哈哈,四两拨千斤地将他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
这个老滑头,真真是滑不溜手周懋暗骂。
本想不再理会他,可一想到近来憔悴了不少的女儿,以及忧心仲仲的夫人,他把心一横,干脆问“我瞧着世子年纪倒也不算小了,仿佛这亲事还不曾订下,这一去,国公爷与尊夫人便不担心么”
至于担心什么自然是儿子的亲事啊
“命里有时终须有,不经磨练,如何成长不曾成长,又如何担得起一家之主之责周大人说对”魏隽航仍是笑容满面的,仿佛丝毫不
周懋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当初虽然是默许了魏承霖对女儿的心意,但两家亲事毕竟没有正式订下,本是等着国公府请的官媒上门,不曾想官媒没有看到,便是魏承霖也突然离开了京城。
他虽然满意这个“女婿”,但是也不会上赶着将女儿许给他。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应是由世间上最好的男子亲自前来求娶的,而不是自动送上门去
“国公爷说得对”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也便冷了脸。
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还是他周懋的宝贝女儿,难道还怕找不到好夫君么
看着他沉着脸离开,魏隽航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敛了下来。
良久,他揉揉额角,
这个周懋确是位能臣,否则皇帝表兄也不会那般重用他。只不管如何,长子与他的姑娘却不是适合的,既然明知不适合,那便不要再给旁人半点希望,以免累了人家姑娘终身。
既订了亲,这婚期很快便也敲定了,便定
待出嫁前那日,始终等不到兄长的归来,魏盈芷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靠着沈昕颜的肩闷闷不乐地道“娘,哥哥是不是赶不及回来了”
沈昕颜轻抚着她的长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也只是偶尔从魏隽航口中得知长子的消息,知道他顺利抵达了西延,再多的,魏隽航便没有再说,只让她放心。
事已至此,她便是再不放心还有什么用呢
“小公子,小公子走慢些,小心摔着”春柳的声音伴着孩童特有的清脆软糯笑声传了进来,沈昕颜不过一愣神,怀里便撞入了一个软软的小身躯。
她无奈地搂着笑倒
“祥哥儿又淘气了不是”看着气喘吁吁的春柳,她故意板着脸问。
“没有呀”祥哥儿无辜地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肖似魏隽航的小脸红扑扑肉乎乎的。
“必又是捉弄春柳姐姐了,就你这小坏蛋淘气”魏盈芷坏笑着伸手去呵他的痒,当即引来小家伙清脆响亮的笑声。
“四姐姐坏,坏透了”刚过了三岁生辰的小家伙话已经说得相当利索了,躲进沈昕颜的怀里避开姐姐的魔爪,眼睫扑闪扑闪几下,可怜巴巴地告起状来。
沈昕颜笑着将他抱起“明日,你四姐夫便会来将这个坏透了的四姐姐接走了。”
四姐夫这个词刚出口,魏盈芷便闹了个大红脸。
祥哥儿拍着小手直乐,一声声四姐夫叫得欢快,愈
“我、我不理你们了”最后,她一跺脚,捂着脸便跑了出去,身后响着那母子俩愈
魏隽航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笑倒
他笑着上前,一把将夫人怀中的小儿子高高举了起来,顺手
“好了,他本就是个人来疯,你偏还爱逗他。”看着父子俩闹了片刻,沈昕颜才上前去,将小儿子抱了下来。
与长子安静沉默的性子不同,这小儿子是个极爱闹腾的,偏小嘴又像是抹了蜜糖一般,哄起来人来一套又一套,直哄得大长公主将他当成了命根子,轻易离他不得。
“夫人,殿下使人来问,小公子怎的还不过去”正这般想着,便有侍女进来回道。
“好了,跟嬷嬷下去洗洗脸便到祖母那儿去。”沈昕颜替儿子整整衣裳,将他交给奶嬷嬷带了下去。
看着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跟着奶嬷嬷离开,她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这孩子,像我”魏隽航得意地翘起腿。
小儿子生得像自己,这一点着实让他得意极了,每每抱着小家伙到外头溜一圈,引来乔老六等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他的成就感就满满的。
沈昕颜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偏就像你,这闹腾人的性子最最像你”
魏隽航哈哈大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小孩子闹腾些才好,才有孩子的模样,不像霖哥儿当年”
笑容
他清清嗓子,道“你不必担心,他如今
沈昕颜叹了口气“昨日陪着母亲用膳时,她还弄了好几个霖哥儿喜欢的菜。她嘴里虽不说,可到底还是记挂着。便是盈儿、钊哥儿、越哥儿和骐哥儿几个,也不时问起他。”
“满府数下来,也就祥哥儿最是无忧无虑了。”
魏隽航眼睑微垂,少顷,道“那便让祥哥儿多去陪陪母亲,闹腾得她老人家再无暇想其他。”
“也唯有这样了。”沈昕颜无奈,想想小儿子的性子,嘴边不由得漾起了浅浅的笑容,“说起来,还多亏了国公爷,将这样闹腾的性子传给了祥哥儿。”
魏隽航愣了愣,看着夫人打趣的眼神,也不禁笑了。
待到次日便是魏盈芷出嫁的日子,府里张灯结,处处洋溢着喜气。
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女儿,沈昕颜不知不觉便红了眼。
她颤着手,接过春柳递过来的凤簪,小心翼翼地插进女儿那高耸的
“姑娘莫要哭,小心花了妆。”喜娘一见,连忙提醒道。
沈昕颜微仰着头将眼中泪意逼了回去,嗓音微哑“去瞧瞧姑爷快到了没有。”
自有小丫头应下跑了出去。
屋内很快便只剩下母女二人。
“嫁了人,便不可再像当姑娘一般任性,蕴福自幼与你一处,性子是个再好不过的,他待你好,你也要爱他敬他,凡事多体谅他。”
“忠义侯府虽说只得你们夫妻两个正经主子,可里头却还有不少贵妃娘娘的人。
“至于赵府里的人,到底是隔了房,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只是也莫要被人仗着辈份压着,不管怎样,你也是堂堂正正的忠义侯夫人,没有必要让自己受那些不必要的委屈。且记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
管这番话这些日子沈昕颜对她说了不止一回,可魏盈芷还是含泪应下。
“娘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的。”
沈昕颜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用眼神描绘她的脸庞,像是想要把她牢牢地刻
“夫人,吉时快到了”春柳
沈昕颜回神,假装不经意地别过脸去,偷偷拭了拭双眸,这才起身,也不敢看她,哑声叮嘱“吉时快到,蕴福也快要来了,娘先去准备准备。”
说完,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魏盈芷望着她的背影,眼泪终于没忍住流了下来。
待蕴福“过五关斩六将”,千辛万苦地抵达正堂时,魏盈芷已经由魏隽航亲手替她盖上了红盖头。
沈昕颜扶着大长公主,婆媳二人眸中都含着泪。
“殿下,国公爷,夫人,你们放心,我会一辈子好好待盈儿的”蕴福跪
魏隽航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沉声道“行动永远比诺言更有说服力”
蕴福点了点头“我明白,国公爷与夫人且看着便是”
“四妹妹,来,二哥背你出门。”那厢,魏承钊抹了一把脸,走到魏盈芷身前,半弯下身子。
嫡亲兄长魏承霖不
红盖头下的魏盈芷红着眼眶,正要伏到他的背上,突然,一阵孩子的大哭声陡然响了起来。
“呜哇哇,四姐夫,你、你别带我四姐姐走我、我以后再、再不淘气了,也不说四姐姐坏透了”祥哥儿一边哭,一边大声道,像是生怕蕴福真的会将他的四姐姐带走一般,他迈着一双小短腿噔噔噔 地跑到魏盈芷跟前,紧紧地揪着她的裙裾不放手。
众人被这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愣住了,也没人想起去拉祥哥儿。
“这小家伙,真真是”大长公主眼睛还泛着水光,可脸上却已经扬起了笑容,朝着祥哥儿招招手,“祥哥儿,到祖母处来。”
“不、不要,祖母你让四姐夫别带四姐姐走”祥哥儿打着哭嗝,可小手将却魏盈芷的裙裾抓得更紧,一副生怕四姐姐会被抢走的模样。
“这”突然当了要抢走人家姐姐的坏人,蕴福摸摸鼻子,一时不知应该怎样哄小家伙好。
“四姐姐一定要和四姐夫一起才行,要不他怎么是你的四姐夫呢”魏承骐蹲下身子耐心地劝着祥哥儿。
“那、那我和四姐姐一起,也跟着四姐夫行不行”祥哥儿哭得鼻子红通通的,可怜巴巴地又问。
“哈哈,四妹夫,你这是娶一送一呢”一旁的魏承越陡然爆
“瞎说什么呢”
魏承越摸摸被娘亲打得有点痛的手臂,可脸上却仍是忍俊不禁。
沈昕颜与魏隽航也是哭笑不是,魏隽航干脆大步上前,一把将还
“可、可以么”祥哥儿抽抽嗒嗒地问。
“当然可以了”魏隽航一边哄他,一边朝着魏承钊使了个眼色,魏承钊心神领会,立即背起魏盈芷迈出了门。
待祥哥儿反应过来时,屋里早就没有了四姐姐的身影,小家伙扁扁嘴又要哭,眼泪都
“我不哭,我等四姐姐带四姐夫回来。”话虽如此,可他这要哭不哭的模样着实可人疼,大长公主心疼得拉他到怀里,心肝肉地直唤着。
英国公府与忠义侯府联姻,两府都设了宴席,京城各府人家干脆便分两路,一路到忠义侯府,一路到英国公府。
沈昕颜作为府中主母,自然不会太空闲,只略坐了一会儿便去招呼着宾客了。
“魏、魏夫、夫人。”她正忙碌着,忽听身后有人唤,回头一看,便见周莞宁有些不安地站
“周姑娘”她有些意外。
这还是自避暑山庄之后,她头一回见周莞宁。
眼前的周莞宁,比她上回看到时明显消瘦了不少,同时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魏夫人,魏、魏大哥他、他是、是不是不会、不会再回来了”周莞宁轻咬着唇瓣,深呼吸一下,结结巴巴地问。
沈昕颜定定地望着她,直望得她一张俏脸渐渐泛白,最终羞愧地低下头去。
“周姑娘,你一个姑娘家不应该问这样的话,若是让人听到了,有损你的闺誉。”沈昕颜平静地道。
“我知道,可是、可是,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那样走了,我、我不甘心”周莞宁的眼眸瞬间氤氲了水气,哽声道。
沈昕颜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不知,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是么,连你也不知道”周莞宁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神情黯然。
“宁妹妹,你怎的
沈昕颜定定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西延某地树林里。
魏承霖满身血污地躺
他怔怔地望着夜空那轮明月,似是浑然不觉伤口的剧痛。
今日,是盈儿出嫁的日子,只可惜他这个亲大哥却无法背着她出门。不过幸好,幸好她嫁的人是蕴福,蕴福必不会负她。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恍恍惚惚间,似是看到母亲冲他温柔地笑,似是看到父亲骄傲地挺着胸膛道有子如此,夫复可求,又似是看到祖母慈爱地叮嘱着他要注意身子。
最后,是白茫茫的雪地里,父亲如同孩子一般追逐着淘气的钊哥儿、越哥儿、蕴福与妹妹,长廊里,骐哥儿满目羡慕,母亲倚窗而立,而他,则是眉目含笑站立一旁。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