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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不要脸

    宋明稚不知道,自己轻轻地咬了咬唇。

    原本因为内伤而略失血色的嘴唇,因为他的动作,忽一下泛起了点点的殷红。

    慕厌舟的眸色不由一晦。

    他垂下眼帘,肆无忌惮地用视线拂过宋明稚的面颊。

    宋明稚的身上不知道何时也沾染上了一点苏合香。

    淡淡的香气,随着呼吸一道,轻轻地蹭在了慕厌舟的脖颈与面颊上。

    他缓缓将手落在了宋明稚的腰侧,同时压低了声音,故意在对方的耳畔唤了一声:“阿稚?”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

    宋明稚终于深吸一口气,忽地一下踮起了脚尖,下定决心朝着面前人的脸颊吻去。方才趁着秋风走院内的慕厌舟,身上沾染了些许寒气,宋明稚的唇刚触到他面颊,便觉得一阵寒意。然而,还不等这陌生的寒意自他的唇边散开,宋明稚的腰间忽然一紧。

    慕厌舟用力,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另一只手则紧紧地与宋明稚十指相扣,阻断了对方逃离自己怀抱的最后一点可能。

    宋明稚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地颤了一下:“殿下……”

    明明只是拥抱与十指相扣,可宋明稚的心间竟蓦地一下生出了陌生的紧张,与一点没来由的忐忑。

    慕厌舟低下了头,在他的耳畔轻声道:“这种时候不要再叫我‘殿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慕厌舟终于反客为主——

    他的唇自宋明稚的耳边轻蹭了过去,蹭过宋明稚的鼻尖,最终落至怀中人的唇瓣。寒意自此处散了开来……宋明稚下意识睁大眼,并朝着背后倒去。

    他的余光看到。

    方才还搭在自己腰侧的那一只手,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挪到了他的背上来。

    慕厌舟甚至没有用力,便切断了宋明稚的“退路”。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自唇畔而来的那阵微弱的痛意,唤回了宋明稚的注意力:“不许走神。”

    慕厌舟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满。

    话音落下的同时,唇舌已在宋明稚毫无防备的瞬间侵了过来。

    宋明稚:“……!”

    他重重地闭上了眼,一动不动。

    秋风似乎又停了下来,风吹过桃花树的沙沙声变得遥远得不可思议。这一刻,宋明稚的耳边,只有自自己的胸膛中,传来的怦怦心跳声。

    他犹豫片刻,并未再次尝试着后退。

    而是将原本紧攥着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最终用力攥住了慕厌舟腰侧的衣料。

    “怦怦——”

    “怦怦,怦怦——”

    酌花院外又吹起了大风。

    伴随着“簌簌”的声响,这大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于刹那之间在宋明稚的脑海中重新上演了一遍。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场烧光了凤安宫的大火,与数月前缀满红绸的王府。还有朝自己伸手,同自己一道走出烈火的……慕厌舟。

    并非齐王殿下。

    更非历史上那个遥远的皇帝。

    而是……慕厌舟。

    ……

    “咳咳咳……”

    宋明稚的武功虽好,内力也算不错,但是……这种事情他毕竟是头一次做。不过短短几息,他便忍不住转过身轻咳了起来。同时用力,呼吸了起了新鲜空气。

    慕厌舟轻轻用手抚过宋明稚的肩背,不等对方开口,宋明稚立刻紧张地换起了话题:“我,我头发好像乱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那面铜镜之上。

    宋明稚方才糊里糊涂的。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慕厌舟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的腰间挪到了脑后。一吻过后,原本好好束在脑后的长发,已经乱了个彻底。看上去……着实有些容易引人误会。

    话音落下之后,他立刻抬手,用指尖朝自己的发簪上触去。

    ——宋明稚不习惯发出声音,自从他戴上铃铛起,做事便会格外小心,一般很少会发出声音。

    但是这一刻,宋明稚手腕上的铃铛,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一阵轻响。

    并在无意之中,泄露了主人的紧张。

    慕厌舟的眼中满是笑意。

    他一边听,一边随着宋明稚的动作,将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发间。

    宋明稚今日戴了发冠。

    因此玉簪虽然早已经歪斜,但是长发,却仍被半披半束在他的脑后,也不算彻底乱掉。

    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地坠在了窗外,将宋明稚原本便是浅金的长发照得愈发灿烂。

    慕厌舟看出了宋明稚正在紧张。

    并早已经从那枚落在脸颊的吻,得到了答案。

    慕厌舟一向都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如今已经得到答案的他,并不着急要在今日做些什么。但是看到宋明稚这难得的慌慌张张的样子之后,慕厌舟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个略有些恶劣的念头。

    他将手指轻轻落在了宋明稚的手背上。

    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那支玉簪。

    宋明稚随对方的动作一道抬眸,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那面铜镜上。他还以为慕厌舟要替自己重新绾起长发,却没料到对方竟只透过铜镜,轻轻地朝自己笑了一下。接着,便当着宋明稚的面,伴着一声细碎的轻响,将那支玉簪放在了一边的桌上。

    “殿……”

    宋明稚原本想叫他“殿下”。

    但是还没有开口,就想到了慕厌舟方才那句话。

    差点就说出口的“殿下”二字,也立刻换成了“珩玉”。

    宋明稚早已知道慕厌舟的这个名字,但是数月以来,叫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此时,终于想起中原话该怎样说的宋明稚,模模糊糊地将这二字推到了舌尖——它带着一点淡淡的述兰口音,像是一片羽毛从慕厌舟的耳畔扫了过去。

    停顿间,那种陌生与小心之感,落在慕厌舟的耳朵里,竟变得格外诱人。

    他的声音不由沙哑了几分:“怎么?”

    宋明稚立刻转身将视线向窗外落去。

    天还没有黑,用晚膳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送膳的下人随时都有可能来。

    宋明稚迅速调整表情,轻声朝慕厌舟道:“……一会儿可能会有人来送晚膳,若是被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没关系。”慕厌舟的答案在宋明稚的意料之外。

    宋明稚微微蹙眉:“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慕厌舟竟一边说,一边抬手彻底拆下了宋明稚头顶的银冠:“早该乱了。”

    ……早该乱了?

    浅金的长发忽如流水一般自宋明稚的背后倾斜而下。

    刹那之间,竟比窗外的落日还要耀眼。

    秋风吹起了榻边浅红的帷帐。

    这一幕似乎与几个月前,洞房花烛夜时重合在了一起。

    宋明稚觉得……

    自己好像明白了慕厌舟的意思。

    而对方也在此时,凑上前于他耳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

    他的语气中满都是遗憾-

    慕厌舟的确不打算在今日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方才那一吻,显然有些不够——它不但没有让慕厌舟满足,甚至还让刚刚结束宫变,仍有一大堆事情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未来皇帝陛下,在他掌握实权的第一日,就生出了一点乐不思蜀之感。

    慕厌舟趁着酌花院内没有人敢打扰他。

    将宋明稚带到了床榻边,并打着对方重新束发的旗号,从宋明稚的发顶,一路将细吻落到了他的下巴。

    直到太阳彻彻底底地落下西山。

    估摸着再不结束晚膳就要变凉,总算放过了身边的人。

    ……

    今日慕厌舟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做。

    就连王府内的人下人都没有料到,他竟会在今天下午回到府内,因此并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晚膳。

    元九也特意嘱托了他们:齐王殿下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晚膳一切全部从简。

    没过多久宋明稚和慕厌舟就用完了晚膳。

    而慕厌舟身边的侍从也在此时来到了酌花院中,将严元博与其同党已经全部落网,并被押入海宣殿内的消息,传到了慕厌舟的耳边。

    闻言,宋明稚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并悄悄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床榻上……

    自己与齐王殿下,已经“同床共枕”了半年有余。但是两人的关系,直到方才才彻底发生变化。连亲吻都没有适应与熟悉的宋明稚,今晚打算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听完了侍从的话之后。

    他立刻体贴地提醒道:“如今时间还早,宫中的事情要紧。殿下不如先进宫,去处理严元博一党?不要将事情拖到明天。”

    宋明稚的语气格外认真,听上去好像没有半点私心。

    话说出口之后。

    已经走到衣桁边的慕厌舟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取来一身外袍,走来披在了宋明稚的肩上,“爱妃此言有理,”说着,便轻轻地拉起了对方手,“我们早些进宫吧。”

    宋明稚眨了眨眼:“进宫?”

    自己进宫去做什么?

    慕厌舟像是读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理直气壮且振振有辞道:“你知道的,父皇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昏君的……我猜,大楚慕家的血脉中,说不定流淌着‘昏庸’二字……为了天下着想,阿稚难道不愿意同我一道入宫,看着我不让我分心、怠惰、享乐吗?”

    宋明稚:“殿下不是这种……”

    “更何况……”慕厌舟朝宋明稚笑了一下,打断了对方,并睁眼说瞎话道,“我似乎有些认床,若是住在凤安宫的话,还需要阿稚陪我适应一番。不然,夜里睡不着,且休息不好,我也没有精力去处理政事。”

    “什么……”

    方才的细吻过后,宋明稚仍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对方“何时有了认床这个坏习惯”。

    就听慕厌舟拐了一大圈,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所以,为了天下着想……”

    “看来阿稚是必须陪我睡觉了。”

    第82章 不讲理

    ……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别说是史书上有没有记载,就连与慕厌舟相处这么长时间的宋明稚,此前也完全没有发现,齐王殿下竟然是这种厚脸皮的人?

    宋明稚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他虽然还没有开口,但已经将自己的心中所想,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慕厌舟忽然凑近过来:“阿稚在心里说我坏话?”

    说着,他便抬起右手,轻轻地点在了宋明稚的唇边,将对方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让我猜猜,阿稚是不是在心中说我厚脸皮、不讲理?”

    宋明稚默默地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推走了慕厌舟抵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半点也不同对方客气:“殿下猜对了。”

    慕厌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握住宋明稚的手,带人向酌花院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振振有辞道:“如此看来,我是的确是有当昏君的潜质……”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身,看向宋明稚的眼底:“更需要阿稚随我一道进宫,好好看着我,不让我干坏事了。”

    慕厌舟越说越严肃。

    但他这严肃的样子,反倒叫宋明稚笑了起来。

    宋明稚轻轻地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声音道:“好吧——”说话间,他已经走出了酌花院。

    星光倒映在了那双水蓝色的眼睛里,照亮了他眼底的笑意。这回反倒是慕厌舟的心底,生出了一阵不祥的预感:“怎么?”

    宋明稚也轻轻用力握住了慕厌舟的手。

    接着,回过神去朝慕厌舟眨了眨眼道:“这可是殿下说的。”

    话音落下,两人已在侍从的簇拥之下,坐上了马车。

    深秋的太阳很早就会落山。

    放下车帘的马车内只剩黑漆漆的一片。

    刚才上车还没有来得及适应黑暗的慕厌舟没有看到,宋明稚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地扬了起来——宋明稚方才与慕厌舟“拌了嘴”,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心中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甚至还有几分隐秘的开心。

    ——这样的慕厌舟只在自己的面前。

    史书上的他,宵衣旰食、日理万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当皇帝的。

    可是自己眼前的他……

    却与所有人知道的,都不一样。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王府。

    街巷上的灯火,伴随着马车的轻晃,漏入了车内。正好在这个时候落在了宋明稚的脸颊上,并于此刻,照亮了他唇边那抹笑意。

    慕厌舟忽然凑上前:“开心什么呢,阿稚?”

    宋明稚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前世”还有“史书”。但是刚才被身边人发现了走神的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才对……

    不如,故技重施?

    一回生二回熟……

    想到这里,宋明稚忽然转过身去,朝慕厌舟笑了一下,并在对方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靠近上前。这回,他终于顺利在对方脸颊上,落下了一枚轻吻。

    慕厌舟的目光一晦。

    他难得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马车那边,宋明稚“得逞”以后,还没有来得及开心,慕厌舟便忽地用力,将他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可惜,齐王府距凤安宫实在太近。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马车便直接驶入了皇宫中。

    这一回它并没有停在宫道畔,而是直接停在了海宣殿外。

    宫灯摇曳着照亮了殿前的空地。

    马车刚才停下,守在一旁的宫女与太监,便已齐刷刷地俯下身,朝两人行起了礼来:

    “参见齐王殿下、齐王妃——”

    宋明稚被慕厌舟牵着走下了马车。

    宫灯下,他的耳尖透着一点浅粉,唇边更是有一抹暧昧的殷红。

    万幸……此时夜色已深,跪在地上的宫女和太监,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更别说注意到这一点。看清楚周围景象之后,宋明稚终于放下心来,随自己身边的人一道走进了海宣殿内。

    “阿稚,这边来。”还不等宋明稚彻底回过神,慕厌舟已经牵着他一道坐在了海宣殿内那张“龙椅”之上。

    宋明稚:“……!”

    他被慕厌舟的动作吓了一跳。

    这张椅子由檀木制成,看上去与殿内其他椅子没有太大的区别,并没有雕龙,更非纯金。但是自上一世起,宋明稚便将这张平常只有皇帝能坐的椅子称作“龙椅”。

    宋明稚压低了声音,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殿下,这不好……”说着,便欲挣脱慕厌舟,起身换到别处。

    谁知今日的慕厌舟格外不讲理。

    他非但没有放开宋明稚的意思,甚至还于身边人的耳畔,轻声道了句:“坐我腿上,好不好?”

    慕厌舟行事向来大胆,更别说此时的他,距离登基称帝只有一步之遥,已经没有什么人需要他去顾忌。宋明稚很清楚:慕厌舟不但敢说,更敢这样做。

    宋明稚立刻道:“不必。”

    随之坐直了身,提醒慕厌舟道:“……殿下,快些做正事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慕厌舟略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好吧,都听阿稚的,”他叹了一口气,总算将目光落在了海宣殿前的侍从身上,“去,带严元博来。”

    “遵命,殿下!”

    ……

    慕厌舟身边那群“狐朋狗友”做别的事情或许不太行。但是传起消息来,却是个顶个的快。

    一行人离开齐王府没多长时间。

    崇京城内部分“消息灵通”的人士,就已知道:齐王殿下对王妃,并非假装喜欢!而是真心真意。

    世人一向喜欢听新奇的故事。

    相比起白天“卧薪尝胆”的传闻,今夜这个“假戏真做”的显然要更加新颖。不多时,消息便自他们口中传遍了半座崇京。就连皇宫中的侍从,都有所耳闻。

    看到慕厌舟带着宋明稚坐上“龙椅”。

    他们非但没有丝毫的疑惑,对宋明稚的态度还变得愈发恭敬,似乎是完全遵循慕厌舟在王府里立下的规矩,将王妃当齐王本人看待。

    戌时,海宣殿内。

    一袭紫衣的严元博被押着跪在殿前。

    严元博与其同党,都已经被慕厌舟的心腹侍从自密道中抓了出来。但是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他仍没有一丝半点如实招供的意思。

    “……成王败寇,”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面无表情道,“齐王殿下能为了今日卧薪尝胆二十年……输在殿下的手上,下官心服口服。”严元博的脸上,向来没有什么谄媚之意,这也是他能获得那昏君信任的一大法宝。

    单看他此时的样子。

    非但不像来受审的大反贼,反倒像是个被冤枉了的忠臣。

    慕厌舟笑了一下。

    随手将已经看完的奏报丢到了桌上。

    他抬都没有抬一下眼皮:“严大人的意思是,本王冤枉你了?”

    严元博立刻朝慕厌舟磕了一个响头:“下官并无此意。”他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却故意做出了副含冤受屈的样子,甚至还有空将视线落在了与慕厌舟同坐在龙椅之上的宋明稚身上,并露出了一副不赞成的表情。

    他停顿几息,又道:“齐王殿下即将即位称帝,无论下官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时间已经不早了,齐王殿下不如早早休息,没有必要在这里将下官再审下去。届时,直接将下官压入天牢,随时处置便是,下官定当配合。”

    宋明稚垂眸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单听他这句话,大有几分同慕厌舟死扛下去的味道。

    看样子严元博是彻底不打算招了,甚至还打算保持住这个“忠良”的伪装。

    不过这倒也能够理解……

    严元博的大罪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等待他的只有一死。如果他全部招了再去受刑,那这一世的恶名,也算彻底无法洗清。

    可若是他不招——严元博相信,单凭慕厌舟的能力,也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

    届时慕说不定还会惹上一身骚。

    这对于皇帝来说不痛不痒,但却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完成的报复。

    慕厌舟缓缓垂下眼帘:“严大人不说,那看来……只有其他人说了。”他的语气不疾不徐,落在严元博的耳边,竟是无比的危险。

    严元博下意识抬眸:“殿下这是何意?”

    他刚说完,站在他身边的侍从,便将一本册子,拿到了他的面前:“严大人,请看。”

    严元博的余光随着侍从的话落在了那本册子上。下一刻,脸上便彻底没有了血色:“这,这这怎么可能……”

    这本册子,是从自己府内一间密室中来的!

    其中记载的都是这些年来经过自己手的账目,与人员名单。

    自己府内的密室中,设有断龙石,一旦没有找对机关,断龙石便会自己落下封死密室,将这些秘密埋葬……丞相府内密室、暗道众多,其中也就一两间最重要的,连接着自己的卧房,并被设下了这种机关。

    慕厌舟知道密室的存在,在严元博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将那间密室打了开来!

    严元博还在喃喃自语,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起了黑:“这不可能……”

    密室的机关明明只有自己能够打开!

    就像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

    看到对方的表情,慕厌舟忽然将视线落在了宋明稚的身上,故意道:“多亏了阿稚。”

    ……齐王妃?!

    严元博怎么想也想不通。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终是两眼一黑。没有忍住晕了过去,接着便被侍从拖出了殿外。

    ……

    海宣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慕厌舟终于松开了自己紧攥着宋明稚的那只手。

    他打了一个哈欠,朝宋明稚道:“严元博晕过去了,今晚的事看来只能到此为止……”

    宋明稚和慕厌舟在酌花院内住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清楚对方的作息:他几乎每晚都会看信报看到半夜。

    可是此时,他却听对方一边打哈欠一边道:“他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如今夜色已深,我们不如早早就寝?”

    宋明稚笑了一下:“就寝?”

    慕厌舟站起身道:“咱们去云和宫,我儿时便住在那里,距离海宣殿并不远。”

    哪知宋明稚并没有随他一道起身。

    反倒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从桌上取来一封信报,展开塞到了慕厌舟的手中:“还不急。”

    “不急……”慕厌舟困惑地朝宋明稚看去。

    随之,便见对方学着自己平日里的样子,轻轻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严元博虽然晕过去了,但殿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比如说……也该筹备登基了。”

    慕厌舟手里的信报便与此事有关。

    宋明稚起身坐在了一边的软榻上。

    他伸了个懒腰,理所应当地朝慕厌舟道:“时间不早,我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殿下不如……继续处理政事?”

    月光照亮了他的面颊。

    宋明稚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轻轻用手托起下巴:“毕竟,我进宫就是为了监督殿下,不当昏君。”

    “对吧,殿下?”

    第83章 耍无赖

    慕厌舟似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然而听完宋明稚的话后,他非但半点也不恼,眼中反倒突然漾满了笑意:“对。”

    海宣殿分前后两殿,此时二人并不在此前常去的前殿内,而是身处于后殿之中。相比起议事用的前殿,这里要更接近“御书房”的性质。那昏君自登基以后,便不理朝政,几乎没有来过这间后殿。

    尽管如此,后殿内的东西,仍一应俱全。

    宋明稚的话音落下之后,便自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床崭新的被褥。

    史书上“宵衣旰食、勤于政事”的齐王,此时仍没有处理政务的意思,反倒是走上前去,好奇道:“阿稚怎么知道这里有被子?”

    宋明稚的动作不禁一顿。

    宫中哪里有被褥,哪里有茶盏,一般只有太监和宫女才清楚。他也是因为曾经当过暗卫,所以才会了解。

    正当宋明稚以为,慕厌舟终于忍不住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了解凤安宫中的一切之时。却见对方已经站在衣柜旁,镇定自若地跟着自己从衣柜中,取出了另一只枕头。看样子,像是打算浑水摸鱼,与自己一道歇下了。

    宋明稚默默地转过了身去。

    他没有接慕厌舟的话,而是从对方手中接过枕头,放在了软榻上:“殿下去忙吧,这里我来就好。”

    说话间,他已铺好榻和衣睡了上去。

    海宣殿内,昏黄的灯光如一层薄纱,轻轻覆在宋明稚的身上。

    暖黄的光亮在顷刻之间,便驱散了秋夜的寒凉。

    慕厌舟不曾说过——

    自己并不喜欢凤安宫。

    这虽是他生长的地方,但是每一次回到凤安宫中,慕厌舟只能想到,儿时被迫在人前假装纨绔的点滴,与宫人严厉的目光还有责备……凤安宫对他而言,不像是什么宫殿,反倒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困住了真正的他。

    自从他母后故去之后,更是冰冷至极。

    可是这一瞬……

    暖黄的光晕,照亮了宋明稚的眉眼。

    照亮了他身上柔软的锦被。

    似乎还照亮了慕厌舟心底,那个空空荡荡的角落。

    就像是为了催促慕厌舟去处理公事,告诉他,自己不会再同他闲聊一般。宋明稚说完这句话后,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是真的要睡觉了那般。

    烛火下,轻颤的睫毛好似一把羽扇,柔柔地扫过了慕厌舟的心底。

    他笑了一下,假装不情不愿道:“好吧,好吧,那我便听阿稚的话,去处理一会公事。”

    ……

    宋明稚方才那番话,也并不全是在同他开玩笑。

    如今那昏君要退位,成为太上皇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那昏君仍是名义上的天子,但是慕厌舟一日不登基,这天下在世人眼中,便多一日“无主”的时间。

    今日司天监已用最快速度,选中了几个日子送到了御前。

    慕厌舟要早早选定登基时间,并做具体的安排。除此之外,严元博倒台之后,朝堂势力也必将进行一场大洗牌。慕厌舟还得尽快安排好人手,免得朝堂天下因此而动荡。

    他的确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海宣殿外,夜色渐深。

    月光穿过窗缝,与烛火交织在一起。

    照得慕厌舟手中的文册,泛出了淡淡的光亮。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慕厌舟终于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他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接着便将视线落在宋明稚的身上。

    ……海宣殿内这张软榻,比酌花院里的床榻还要小。凤安宫中不缺能住的宫殿,它放在这里原本就是供人中午小憩用的。睡一个人正好,若是两个人的话,便稍嫌拥挤。

    慕厌舟缓缓垂下了眼帘。

    自己的确有不少事要做,但此时看到这张床榻,与榻上的人,他竟然真的起了些许“不理政事”的念头。慕厌舟停顿几息,轻轻将手中的奏章放在了桌上。

    怎料,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

    软榻上便传来一声:“殿下要偷懒吗?”

    宋明稚竟然听到了这阵细响。

    也不知道宋明稚刚才究竟有没有睡着,他的声音并不大,且还带着淡淡的鼻音。说完这句话后,终于懒懒地睁开了眼,嘟囔道:“还没一个时辰。”

    慕厌舟并没有重新拿起芳彩的本册。

    而是缓步走了过来,同时轻声道:“阿稚没睡着吗?”

    说话间,他已经坐到了榻边。

    宋明稚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慕厌舟忍不住摸了摸宋明稚的额头:“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慵懒、微沉,明明与平日里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或许是今晚的月光太柔,又或许是海宣殿内太暖。慕厌舟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格外的暧昧……

    宋明稚轻轻眨了眨眼。

    他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并忍不住将视线落向窗外,远远地看向那轮明月:“……我只是,只是觉得近来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看着窗外明月的他没有注意到。

    慕厌舟趁着自己分神的功夫,静悄悄地侧躺到了榻边。

    同时,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问道:“为何?阿稚没有想到我会登基称帝吗?”

    说着,又抬指撩起一缕浅金的长发,慢悠悠地绕在了自己的指尖。

    宋明稚立刻蹙起了眉:“自然不是。”

    自己恐怕是这世上最清楚齐王殿下,未来会成为皇帝的人!

    刚才还在努力转移着注意力的他,立刻转过身来朝慕厌舟看去,严肃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和齐王殿下……”

    在一起。

    说到这里,宋明稚脸上的严肃之态,已褪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就连耳朵尖,也忽然泛起了一点浅红。慕厌舟方才撩起了垂在此处的长发,而这一点浅红,也尽数暴露在了身边人的眼前。

    宋明稚的心乱了一瞬……

    就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慕厌舟已经默默地撩开锦被,与他躺在了一起:“和我怎么样?”

    话音落下,他终于没有忍住将一枚吻,落在了宋明稚的唇边。

    宋明稚:“……!”

    他下意识想要躲避,但软榻的背后便是海宣殿的殿墙。

    宋明稚的后退,正好为慕厌舟挪出一点地方,让他得寸进尺,将身体轻覆在了宋明稚面前:“和我睡觉?”

    慕厌舟想说的,绝对不是简单的睡觉!

    这一回,宋明稚瞬间便听懂了他的话:“咳咳咳……”

    虽说自从他想清楚自己对齐王殿下的感情后,这种事情,便迟早要来。但是……两人今日刚才确定关系,这对宋明稚来说,似乎有些早。最重要的是……海宣殿并非寝殿,上一世的时候,宋明稚还曾在这间大殿的房梁上当值。

    若是在这里……

    实在是有些太过超过。

    宋明稚没有忍着,抬眸朝房梁看了一眼。

    ——回王府之前,慕厌舟已将宫中的暗卫清理了出去,此时的房梁上并没有宋明稚熟悉的身影。但是一百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这座大殿,眼前的一切,仍和宋明稚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里虽然没有人,但他还是生出了一种自己正被暗卫紧盯着的别扭感。

    “我……”

    万幸,慕厌舟读懂了宋明稚的心情。

    见对方耳尖的红意自此处蔓延至面颊,慕厌舟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今晚,就先放过宋明稚。

    他弹指用内力熄灭了海宣殿内的蜡烛,并在大殿陷入黑暗的那一瞬,贼喊捉贼地将唇贴到了宋明稚的耳边,轻声道:“我说的是这个睡觉,怎么?爱妃可是想到什么了。”

    齐王殿下的脸皮果然……!

    宋明稚侧过身去,强行转换话题道:“殿下怎么不回寝殿去?”看慕厌舟的架势,他今晚似乎是要与自己挤在这里了……

    这里距离慕厌舟刚才说的那座寝殿并不远。

    与其在这里挤一晚,还不如现在起床,一道回云和宫去。

    转过身去的他没有看到,慕厌舟的眸光一动:云和宫的床榻着实有些太大了,甚至就连风情,也比不上这间“御书房”。

    慕厌舟并没有实话实说。

    而是格外不讲道理地自背后将宋明稚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他闭上双眼,压低了声音在对方的耳边道:“我困了,今晚不如就在这里睡吧。”

    说着说着,他便没有了声音。

    ……齐王殿下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海宣殿内的软榻实在太小。

    此时宋明稚的鼻尖,已经轻贴在了墙上。

    半晌都不见背后的人说话,他终于没忍住,慢慢转过身,试图平躺在榻上,同时试探着问了句:“殿下今晚的公事,已经处理完了吗?”

    宋明稚话音落下,背后久久没有声响。

    正当他以为慕厌舟已经睡着之时,却听到对方突然开口,于他耳边道:“大部分的事已经定下,唯有一项……”

    宋明稚下意识侧身朝慕厌舟看去,怎料对方竟然也在此刻靠近过来。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了一起,方才挨着墙的鼻尖,也自慕厌舟的下巴上蹭了过去。

    ——他的鼻尖传来一阵细弱的痛。

    慕厌舟轻轻地咬了宋明稚一口,继而低声道:“我继位以后,还缺一位太子。”

    他故意低头,吹了宋明稚的睫毛:“爱妃可有什么头绪?”

    第84章 就今日

    方才已经生出困意的宋明稚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习惯性地咬了咬唇,不确定道:“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说话间,竟将鼻尖的那点痛意抛到了脑后去。

    宋明稚早已经从旁人的口中得知,那昏君今日叫齐王进宫,是为了做什么。如今听到慕厌舟提起这个问题,他也不由认真了起来。

    月光在此刻落入了他的眼底,将宋明稚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慕厌舟方才还有一些逗弄之心。

    此刻却已被宋明稚的目光驱了个干干净净。

    他凑到宋明稚的耳畔,低声道:“五皇子,你看怎么样?”

    宋明稚喃喃道:“五皇子……”

    五皇子慕关书与上一世和宋明稚一道葬身火海的小天子长得一模一样,慕厌舟的话音落下之后,宋明稚竟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略有一些困倦的他,一时间也没能想起,慕厌舟此前是不是已经同自己说过了这个打算。

    他停顿片刻,一边斟酌一边开口道:“……五皇子目前尚且年幼,若殿下有意栽培,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如此,”慕厌舟顿了顿,轻声道,“这件事就麻烦阿稚安排了。”

    他的语气虽然淡,可只要是对朝堂之事有一点了解的人,都能明白慕厌舟这句话的意义,究竟有多么重——这绝对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情。

    宋明稚愣了一下:“……我?”

    方才那阵困意,也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嗯。”慕厌舟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睛,并用额头与宋明稚相抵,轻声道:“慕关书表面上虽乖巧,实际上却也是个有脾气的小孩。说来也巧,他竟然格外听你的话,就像你才是他亲哥似的。”

    宋明稚和慕厌舟的武功都非常好。

    他们能够感受到,海宣殿附近并没有暗卫,甚至于就连宫女和太监都远远地守在一边。但慕厌舟却故意压低了声音,同宋明稚窃窃私语了起来。

    宋明稚缓缓点了点头……

    身为齐王妃的自己,此前就没什么事情可做。

    未来……到了宫中以后,想必更是如此。

    宫里的下人众多,齐王说让他安排、教导五皇子,实际上也没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去做。

    宋明稚好歹当了十几年的暗卫。

    偷听过无数宫廷秘事的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齐王殿下只是为了借此事,将自己与未来储君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并借此强调自己的地位。

    宋明稚的心骤然一空——

    齐王的语气格外平淡,他显然不是今晚心血来潮,才提出的这个想法,而是早有预谋。

    殿下究竟是从何时起,在心中筹谋好这一切的呢?

    海宣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见宋明稚久久不开口,慕厌舟终于睁开眼睛,朝他问道:“怎么了?”

    宋明稚连忙移开视线。

    他停顿了几息,忽然轻轻地在慕厌舟的耳边,道了一句“谢谢”。

    ——慕厌舟从来都不愿听宋明稚说“谢”。

    宋明稚的声音细若蚊呐,并且带着几分鼻音。听到他的话后,慕厌舟终于笑着打破了海宣殿内稍显严肃的气氛。

    他缓缓用力将宋明稚拥入了怀中。

    继而凑上前去,在对方的耳边道:“不过,阿稚若是想要试试别的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还沉浸在方才气氛中的宋明稚,一时间没能明白慕厌舟究竟是什么意思:“别的?”

    月光下,宋明稚的皮肤细若白瓷。

    耳垂的那一点薄红,也因此变得愈发刺眼。

    慕厌舟终于没有忍住,轻轻用牙齿,碾过了他的耳垂,接着心满意足道:“比如,试都没有试过,怎能断言阿稚与我不能——”

    宋明稚:“殿下!”

    慕厌舟话还没有说完,宋明稚竟鬼使神差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立刻转过身去,捂住了慕厌舟的嘴巴,将对方要说的话全部堵回了肚子里。而得逞了的慕厌舟非但没有不好意思,抑或是生出半点气恼之意,反倒是凑上前去,亲了亲宋明稚的手心。

    末了,用目光描摹着对方的眉眼,哑声道:“若是随了阿稚,定然很漂亮。”

    ……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从来都不会过时。

    如今,严元博与慕思安等人,已被压入了天牢,后面的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慕厌舟派人,按照宋明稚的“指挥”将严元博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将与他有过来往的人员名单,还有各类账本都搬了出来。不多时这群人便被打包着一起压入了天牢,等候受审。

    与此同时,继位大典的日子也被定了下来。

    慕厌舟懒得大操大办,选中了一个最近的日子,并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除此之外,严元博一案牵连的人员众多。

    将这伙人押入天牢之后,朝堂也出现了一堆空缺,慕厌舟又紧锣密鼓地自地方,选人到京城——此事,也有宋明稚的一份功劳。

    来自后世的他,提前将那些注定有所作为的臣子,推到了台前。

    慕厌舟大部分时间如史书上说的一般勤政。

    但或许是因为这一回他体内的蛊毒,已经被解开,他也不再像历史上那般,随时可能被蛊虫反噬。慕厌舟并不着急将所有事,都在短时间内处理干净,而是不慌不忙地安排给了手下。

    不少都落在了杜山晖的手中。

    至于他与宋明稚……

    几日后,海宣殿。

    天色已晚。

    身着朱红色官袍的廖文柏,带人走进了殿内。

    ——廖文柏虽然也是崇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但是与那些脑子不甚清醒的同伴不一样,他并不算草包。与此相反的是,廖文柏的脑子,转得向来很快。

    他此前胸无大志,只想在父兄的翅膀下混日子享清福。

    但是自从慕厌舟的“真实面貌”暴露在世人面前之后,他身边那群纨绔,竟然也纷纷受到激励,尝试着做起了正事:廖文柏便是其中之一。

    廖文柏一向都喜欢组局。

    慕厌舟干脆将登基大典背后的一堆杂事,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您看,绣工已经连夜赶制好了登基大典时候的冕服,您快试试看,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现在就通知下去,让她们立刻更改!”

    慕厌舟虽然对衣着没有太大的要求,但是登基大典毕竟特殊。无论再不讲究,礼数都要做到,衣着也必须华丽、符合礼制。做这样的一件冕服并不是容易的事,若有哪里不合适的话,再改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廖文柏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人已着急忙慌得跑入了海宣殿内。并叫守在一旁的宫女和太监将礼服送上去:“这里还有一件,是王妃的。”

    说着,他又气喘吁吁地朝站在一边的宋明稚行了一个礼。

    此时距离他将宋明稚误以为是慕厌舟的“合作者”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太长时间,廖文柏只要一看到宋明稚,就会想起那日的事情。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就怕不小心让慕厌舟想起了当日自己的无礼行为,或是突发奇想,再在自己的面前展示一番恩爱。

    “辛苦廖大人了。”宋明稚看出了廖文柏的尴尬。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自宫女的手中接过了那套礼服——如今,整个朝堂已经因为严元博一案而被慕厌舟肃清了一遍,新换上来的人都与慕厌舟是一条心。

    这天下虽然还没有过“男皇后”。

    但是宋明稚也并非突然蹦出来的男后,而是早已经当了将近一年的齐王妃。

    朝堂内并无一人敢正面对此提出异议。

    甚至还按照慕厌舟的要求,赶制出了一件特殊的礼服。

    ——前几天宋明稚一直忙着教导五皇子,还没有时间关心过这件礼服。此时,他方才注意到,这件衣服与自己想象中的,略有些不同。

    “这……”宋明稚缓缓用手指从礼服上滑了过去。

    慕厌舟的桌案前还堆着一堆没有处理的奏章,按理来说他应该尽快跟一试大小才对。但是看到宋明稚的动作之后,慕厌舟忽然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缓步朝他走了过来。见此情形,周围的宫女和太监纷纷对视了一眼,随廖文柏一道从大殿内退了出去,将这里留给了他们二人。

    “怎么了爱妃?”慕厌舟装作不懂地凑上前去,从背后地将宋明稚拥入了怀中。他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落在了宋明稚手中的那套礼服之上。

    宋明稚沉默几息,缓缓道:“这身礼服的样式,似乎有一些眼熟?”

    ……何止是眼熟。

    原主来自述兰或许不懂这些。

    但是上辈子以暗卫的身份,参与过数次登基大典的宋明稚,一眼便看了出来:它并非常见的礼服样式,反倒是与几个月前,自己大婚时穿的喜袍有六七分相似。

    “眼熟?”

    宋明稚并不喜欢身处于人前,更不怎么习惯受到他人的关注。

    慕厌舟此前提过重新拜堂,但……宋明稚一直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如今看来,对方似乎是借着登基典礼,将自己绑上了贼船?

    见状,他也不再同慕厌舟客气:“这件衣服,怎么像是喜袍?”宋明稚一边说一边回过了头去。

    哪知道他还没有将视线落在身后人的身上,眼前便忽然一黑……

    慕厌舟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喜帕,轻轻地覆在了宋明稚的面前。接着,压低了声音道:“这样才是。”

    “我知道阿稚不愿在人前张扬,但是……我们的婚礼,既没有拜堂,又没有洞房,到底不算办完,”慕厌舟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遗憾,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而低声道,“阿稚若不愿在人前……那我们不如,就趁今日?”

    第85章 花烛夜

    轻晃的喜帕遮住了宋明稚的视线。

    恍惚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两人成亲的那一天……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撩开面前的喜帕。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便被慕厌舟识破了心思。

    慕厌舟握住宋明稚的手,于他耳畔道:“别着急,我来替你换喜服。”

    他的语速极慢,说话间还用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在宋明稚的肩膀上轻点了两下……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偏偏生出了些许的暧昧之感来。

    酥痒之意自宋明稚的肩头化了开来。

    转眼间,便散至他周身。

    与此同时……宋明稚的肩头,忽然一凉。他的声音中,也随之多了几分哑意:“殿下?”

    慕厌舟并有回答,此时,宋明稚的视线已被喜帕阻隔,一片漆黑中,他只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慕厌舟抬手,不疾不徐地替自己脱掉了身上那件厚重的外袍。

    如今已是深秋,再过几日便要彻底入冬,海宣殿内已经烧起了火墙。虽说大殿内并不冷,但宋明稚还是早早便换上了厚重且繁复的冬装。淡淡的寒意,伴随着外袍坠地的声音,一道朝着宋明稚袭了过来。不过下一刻,宋明稚的腰间,又传来了一阵陌生的触感……

    宋明稚虽然生长在中原。

    可是除了几个月前,婚礼那一日外,他从来都没有穿过如此华丽的礼服。

    黑暗中,他的感官也变得愈发敏锐。

    宋明稚虽然看不见慕厌舟在做什么,但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指,正缓缓划过自己腰间与胸前。

    慕厌舟的动作不紧不慢。

    同时,还含着笑在宋明稚的耳边道:“这是我第一回 替人更衣,阿稚要多多包涵啊。”

    话音落下之后,他终于恋恋不舍地将手挪了开来。

    正当宋明稚以为慕厌舟可以放过自己的时候。对方竟又轻握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一旁去,低声提醒道:“别忘记拜堂。”

    慕厌舟的语气非常认真,他似乎格外重视二人婚礼上没有完成的“仪式”。

    最近这几日,慕厌舟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并没有搬到寝殿居住,而是暂时住在了海宣殿的后殿中。

    宋明稚的眼前,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可熟悉海宣殿后殿构造的他,依稀能够分辨得出来——慕厌舟似乎将自己,带到了那张软榻边?

    “好了,就是这里。”慕厌舟轻声道。

    宋明稚疑惑道:“要如何拜堂?”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着用力,想从慕厌舟的掌心中抽出手来。

    岂料对方非但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

    反倒是继续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就这样拜。”

    “……就这样拜?”

    海宣殿周围的下人们,早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此刻宋明稚的耳边唯有窗外的一点风声,与烛火轻燃发出的“噼啪”声响。

    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如大婚那日一般,穿着一身红衣的慕厌舟——对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拜向窗外的那轮明月。

    宋明稚原本将这一切当作玩笑。

    但是此刻,他竟不由屏住了呼吸拜向前方,跟着慕厌舟一道认真了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

    宋明稚慢慢地转过了身去,与慕厌舟相对。

    鲜红的喜帕,伴随着他躬身的动作向下滑了些许,一点光亮透过喜帕的间隙落在了宋明稚的眼前。

    他不由轻轻地眯起了双眼。

    还没有来得及借着火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宋明稚眼前的景物,便随之一晃。

    慕厌舟抬手将人抱了起来——

    宋明稚睁大了双眼,他下意识想要调动内力,可是想起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之后,宋明稚又生生将本能压了下去,改为抬手轻轻攥住了慕厌舟胸前那片衣料:“齐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烛火下,慕厌舟的目光一晦。

    他低头看向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

    宋明稚的皮肤原本有些苍白,但此时却被喜帕照出了几分血色。尤其是指尖……那阵浅红竟如美酒一般,催得人发醉。

    “阿稚忘了吗,”说话间,慕厌舟已俯下身去,将宋明稚放在了面前的软榻上,“拜过堂后,就要入洞房了。”他的声音格外沙哑,说话的同时,便抬手撩开了宋明稚面前的喜帕。接着,拨乱了宋明稚身上的那袭红衣,露出一片苍白的脖颈。

    最终在宋明稚的锁骨上,落下了一吻。

    海宣殿的后殿原本就不大。

    最近宋明稚和慕厌舟常住在这里之后,宫里的太监又在软榻前放上了一道屏风。

    檀木制成的屏风遮住了宋明稚眼前的景象。

    这一瞬,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身下的这张小榻,还有面前被屏风隔绝出来的窄窄空间。

    宋明稚的呼吸乱了一瞬。

    这一回,慕厌舟终于放开了宋明稚的手。

    苍白、修长的手指随之轻抵在了床榻之上……宋明稚并没有推开身边的人,而是缓缓用力,一点一点地攥紧了身下不知何时换好的红色被褥。

    宋明稚的心中难得生出了几分慌乱。

    他转过身朝着窗外看去——夜色渐深,哪只今夜窗外非但没有陷入黑暗,反倒是一片通明。

    这并不是什么月光……

    宋明稚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了地上,照亮了崇京,与凤安宫内这间小小的后殿。

    还不等他看清楚窗外的雪景。

    宋明稚的脖颈间竟忽然一痛:上一息刚刚在这里落下一吻的慕厌舟,忽然用力轻轻地咬了宋明稚一口。

    他低声道:“不许分心。”

    大雪还在继续下,不消片刻便积满了一地。

    崇京的角角落落,都披上了一层银装,转眼便自深秋,转入了初冬的萧索。

    唯独海宣殿内一片春意……-

    这一晚,宋明稚再也没有分心的机会。

    不久前与慕厌舟并肩,在凤安宫前抵挡流矢的时候,宋明稚已经知道慕厌舟的身体素质胜过于自己。可直到今日,他方才清楚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宋明稚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知道,等自己醒来的时候,大雪已将崇京城包裹了起来,海宣殿内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毡毯。

    “殿下……”

    宋明稚正想问慕厌舟这是什么时辰。

    甫一开口,便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所惊到——他的声音格外细弱,就像是刚才生过一场病似的。

    宋明稚顿了一下,立刻闭上了嘴。

    然而他虽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但是不知道守在何处的慕厌舟,竟然听到了宋明稚的声音。

    慕厌舟缓步走了过来,轻轻为宋明稚盖好了锦被。他像猜到了对方在疑惑什么似的,俯身于宋明稚的耳边道:“不要着急,我已经替你洗漱更衣了。现在还没有到中午,阿稚再睡一会儿,稍后我便叫人直接将午膳送到这里来。”

    说完,他忽然笑了一下,朝宋明稚眨眼道:“阿稚辛苦了。”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一边说一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正在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自从相识的那天起,慕厌舟便对宋明稚这一头浅金的长发格外感兴趣,他一边说话一边习惯性地将一缕长发绕在了指尖。

    慕厌舟的动作格外慢,而这样的动作配合着他故意压低的声音,落在宋明稚的耳边,竟在顷刻间便唤醒了对对方有关于昨晚的记忆。

    崇京城里的大雪,还有海宣殿内昏幽的烛火,与……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了宋明稚的眼前。

    宋明稚:“!!!”

    他下意识想要侧身躲避慕厌舟的视线,但稍一动弹便觉一阵酸痛。

    宋明稚上辈子也是刀口舔血,一路打杀而来的,受伤对他而言向来都是家常便饭。

    但是今日的痛与懒,却与从前完全不同。

    自己这个样子……的确不能出现在人前,还是留在海宣殿内吧。

    想到这里,宋明稚立刻点头。

    “好……”他忙侧过头去,不看慕厌舟眼睛。

    宋明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正好将泛着红的耳尖落在了对方的眼前,他仍在强装镇定地赶客道:“殿下不如先去忙公事,我……我再休息一会。”

    宋明稚的身体依旧很疲倦。

    但是慕厌舟的话却已驱散了他心头的困意。

    慕厌舟看出宋明稚在不好意思,他并没有听话离开,而是凑上前戳了戳对方的鼻尖,轻声道:“阿稚这是害羞了吗?”

    宋明稚正想嘴硬说“没有”。

    慕厌舟已经在他耳边,意味深长地落下一句:“无妨,一回生二回熟。”

    ——齐王殿下的脸皮似乎愈发厚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蹭过宋明稚的锁骨:“上午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今日我最重要的事,便是在这里陪着阿稚赏雪。”

    说着,他竟也斜倚在了榻边。

    慕厌舟之前虽然是在开玩笑。

    但是听到这里之后,宋明稚的心中竟生出一个错觉——

    齐王殿下此前的话也不全假。

    此时的他,的确像是有做昏君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