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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人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呢?

    普通人可能会, 但沈卿尘绝不会,何况是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她不会任由自己再次喝醉, 做出些预料之外的事。

    大部分酒精,已经被她逼出体外。

    现在的她看起来满脸醉容, 其实心里雪亮一片, 她是借着这个由头试问徒弟的反应, 如果对方答应了, 那她就顺势而为, 如果对方拒绝,那她也能糊弄过去。

    她强压着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会得到什么结果,她根本不知道, 如果同意了,那她的春天就会到来,如果失败,也大不了是伤心一场——想到这里, 她忍不住叹息,真的只是伤心么,这么多年,她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若是真以失败收场,那她又如何自处?

    是了, 她不该如此唐突,她并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接受那个不好的结果——虽说徒弟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但万一呢?万一是她理解错了呢?

    半晌,没有任何声音。

    沈卿尘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对方会不回答,但有时候不回答也是回答,她的心渐渐坠了下去,变成空落落的一片。

    所以结果就是这样?要这样结束吗?

    这样的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沈卿尘并不喜欢死缠烂打,但她觉得既然问了,就一定要问个清楚,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放手,那她日后必然不会甘心。

    于是她鼓起勇气,又扯了扯徒弟的袖子。

    这是求问的意思,她相信对方能够明白。

    姜千寻的手随即覆在了她的手上,温暖,湿润,带着些许抖动,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黑暗中,沈卿尘听到一个声音:“师尊,你醉了。”

    那些许薄凉的声音,将她的全部期待变成了一场空,她慢慢松开了手,无力地垂到了床边,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徒弟推门离开的声音,之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安静。

    ……

    失败了。

    沈卿尘明白,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是个成年人都听得出来。

    她任由自己的泪流出来,顺着眼角流到鬓间,有些痒,有些湿,可她却没办法抬起手去擦掉,现在的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她只想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什么余生与她作伴啊,什么比亲人还要亲,都是骗她的吗,还是觉得她笨,说什么都会相信,难道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戏弄她?

    沈卿尘的心底,突然生出了* 些许怨怼,她以前从来没有对什么人生过气,但被辜负的不甘,却让她不由要气血上涌。

    ……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亲她?

    不仅亲了她,还抱了她,还差一点脱掉她的衣服,这些,这些羞耻的事情,是对谁都能做的吗?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姜千寻就是个无耻之徒,无耻到用各种办法来接近她,打动她,令她动心后又不愿负责,她甚至连师徒大防都不顾了,可对方呢,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你醉了”就糊弄了过去。

    这算什么?

    她再也不要理对方了!

    沈卿尘慢慢缩进被子里,抬手擦掉了鬓边的泪水,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给门上下了禁行术,这样一来,就算对方想通了来找她道歉,没有她的允许也休想进门。

    自然,她这一晚都没有睡着。

    抱着那一点卑微到难以启齿的期待,她一直侧着耳朵,等待姜千寻敲门的声响,但对方到底没来,等过了早饭的时间,她便不再有任何期待了。

    木已成舟。

    她确定,事情是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赌气,她决定这几天都不见客,正好现在这个情形,她也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对方。

    于是在她们来敲门时,她称病谢客。

    两个徒弟自然都想进来侍疾,但都被她给推了,她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也不必过多解释,这正是她的性子,谁都没法刨根问底。

    就这么抱着羞惭,她在床上待了三天。

    直到师姐发现不对,过来硬敲开了门。

    南宫绛刚刚忙完女儿订婚的事,满身都是喜事临门的高兴气儿,沈卿尘不想见,怕扰了人家的兴,但对方很坚持,一定要她开门。

    一进门,就被她憔悴的模样给吓到了。

    “我的天,你病得这么厉害啊,怎么了?听说从订婚宴回来就这样了?”

    这几天,沈卿尘一直卧在床上,别说梳洗,就是修炼都停了,看起来气色自然不好,她也不想辩驳什么,更没打算如实说,只编了个谎,说自己得了风寒,不宜见客。

    “胡说八道,你是什么境界,哪来的风寒,就算是风寒,也不该连徒弟也关在门外——”南宫绛与她多年朋友,怎会看不出她这次的反常之处,平时就算有什么小病,她也是顶着病继续忙碌的,能把这个师妹打倒的绝不是病,而是……

    “怎么,有心事?”

    南宫绛一语中的,沈卿尘神情一顿。

    “还真有心事?难得。”南宫绛来了兴致,搓手道:“来,跟我说说,我给你想想办法。”

    沈卿尘不想说,只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最近很忙吧,不用管我,过几天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忙归忙,正事还是要顾的,我就你一个师妹,哪怕现在就是天塌了,我也得先把你的烦恼解决了。”南宫绛半真半假道,她关心师妹是真的,但是也有八卦的成分,在她的经验里,从没见过对方这个样子。

    所以此事不简单,她必要问个清楚。

    “……”沈卿尘看出她是好奇心作祟,更加不想坦白了,这件事不过就是儿女情长,是她过于小题大做,说出来倒是没的惹人笑话。

    可这方面的经验她又确实没有,不和师姐说,也没有别的发泄口,这些天她确实憋坏了,主要是不甘心,不甘心到了极点。

    于是在得到对方绝不发笑的承诺后,沈卿尘一点点吐了出来,越说声音越低,情绪也越发低落。

    直把南宫绛听得心头火起,到了最后,猛地拍案而起,道:“这还得了,我这就去找那个负心女,给你讨个公道回来,还反了她了,竟敢辜负你这一片心意!”

    沈卿尘就怕她说这个,忙把她扯住,道:“感情的事哪有勉强的,即便你逼她从了,又有什么意思,我不是想让你替我出气,我只是想请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辜负你也是事实!”南宫绛说着说着,又想起游采薇当初闹出的事,说实话,这也就是对方听话归从了,要是对方敢睡了自家女儿就跑,那她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没想到女儿的事才刚解决,师妹这边又出了一样的事——当然,情节上没那么恶劣,但轨迹却是如出一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穿越者全都是没担当的孬种?

    南宫绛心中警铃大作,恨不得把姜千寻抓过来,押着对方逼人就范,可眼看师妹有维护对方的意思,自己又算不上是正经长辈,再加上程度还不算严重,她到底还是没法狠心。

    “你怎么想?”她恨铁不成钢地看师妹的脸色:“还对她有心思,想再搏一把,还是就想报复,结果怎么样都行?”

    沈卿尘吓了一跳:“我没打算报复……”

    “那就是还爱,还心疼。”南宫绛忍不住一阵头疼,怎么自己杀伐果断的,身边这几个人统统都是情种,情种就这点不好,有时候看着都气人。

    她只能配合对方的恋爱脑,道:“那就听我的,该干嘛干嘛,别窝在家里一副败犬样子,你得支棱起来,走出去,只当这件事没发生,然后和其他人发展一下感情。”

    她一通指教,前几句沈卿尘还能理解,可到了最后一句,就完全是莫名其妙了,和别人?发展感情?这不是胡说吗,别说她能不能短期内再遇上一个心动的对象,就算有,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她还没说话,南宫绛就看出了她的疑问,只道:“不是让你真的去发展新感情,这叫火上浇油,对症下药,你那个徒弟迟钝得像个木头,不用火攻还真难让她开窍,不明白没事,有我呢,你什么都不用管,我去找人。”

    此次会面后,南宫绛就火急火燎去了。

    沈卿尘心里有些没底,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于是便恢复了正常模样,只是她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不想和姜千寻单独相处,索性想避开这个局面有的是办法。

    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因为姜千寻察觉出她的态度冷淡,很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却得不到合适的机会,于是常常卡在特别不好拒绝的时机出现,沈卿尘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借口了。

    就在这时,师姐忽然送了个人过来。

    此人名叫明秋瑶,明面上的身份是别峰的护法,过来是想跟随沈卿尘学习进步的,生得非常美貌,而且家世,性格,天分全都是一等一的。

    她来的第一天,就借着方便学习的借口,住进了沈卿尘的院子,而且,正好是姜千寻以前住过的那一间。

    姜千寻赶到的时候,对方正与师尊说话,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师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压根没注意到她就立在门外。

    她忍不住捏紧了手指,沉声道:“师尊,明师姐一来你心情就好多了,是不是?”

    第62章 第 62 章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 沈卿尘喝醉的那晚。

    姜千寻把人送回去,原本是想早些安了席,好结束这忙碌的一天, 谁知师尊又任性起来,抓着她不让她走。

    那她就不走。

    可不走了, 师尊又开始胡言乱语——以她的经验, 喝醉的师尊和清醒的师尊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行事风格和思维方式全都不同, 差别之大, 让人怀疑师尊到底是不是有两个人格。

    而且说的话也颠三倒四,先是问她开不开心, 又问她什么时候向她求娶。

    姜千寻压根没有听懂,求娶……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为什么会对她说呢,是师尊认错了人,或者单纯是看到别人结婚,自己也忍不住想凑个热闹?

    不管从哪个角度, 都不太说得通。

    因此姜千寻的第一反应是沉默。

    她觉得,这只是师尊的醉话,当不得真。

    但是师尊又摇了摇她的手,撒娇似的,一定要她回答,姜千寻仍旧没有改变看法, 但她心里隐约浮现了一点怀疑——会不会,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师尊是认真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

    师尊就是在对她求婚?

    ……

    姜千寻的心底升起很多情绪, 有讶异,有惊喜,有无措,有紧张……她从没想到会遇到过这种情况,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手心里出了汗,还止不住地抖,舌头干得几乎粘在上颚上,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这就是她一直没有说话的原因。

    好不容易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句废话。

    “你醉了”这句话,在沈卿尘的理解里是逃避和拒绝,可在姜千寻的理解里却是疑问和重复,她希望师尊说“我没醉”,以此来消除心底的不确定性。

    毕竟告白这种事放到酒后来做,多少有点诚意不足,可信度也不高,如果贸然当真答应下来,最大的可能不是百年好合,而是尴尬到家。

    可师尊没说话。

    姜千寻的嘴角一点点垂下去,她就知道,这不过是师尊对她的戏耍,也是,师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她只是个很普通很无趣的普通人,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人,何况师尊那么漂亮,身份那么高,修为还那么强,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这样的人喜欢她,简直比彩票中五百万还扯。

    巨大的落差感令她落荒而逃,这一晚,被自卑和内耗折磨的她没有睡着,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如果不是对她说,那是想对谁说”的拉扯,半睡半醒间,她梦到很多糟糕的画面,有的是师尊对真正的心上人告白,有的是师尊解释那晚是酒后胡言别当真。

    总之,她有种冒领了别人告白场面的羞愧,那之后的几天,她很害怕梦里的事成真,因此有些躲着师尊,不敢与其单独相处。

    师尊对她,也是一样的躲着。

    这让她更加笃定其中有误会,但她已经习惯了与师尊朝夕之间的亲密相处,乍然疏远几天还好,要是长久下去是肯定不行的,实在受不了现状的她试图与师尊说开,但是对方仍旧躲着她,根本找不到一点机会。

    就连单瞳瞳都发现了她们之间的不自然,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千寻不好意思说,只道可能师尊又生气了。

    生什么气?

    单瞳瞳不明白她们俩怎么有那么多气可以生,像她和师尊,同样也是师徒,就一点气没生过,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师姐和师尊生气,她夹在中间还是挺难受的,便决定帮她们一把。

    谁知还没等她出手,那个明秋瑶就出现了——如果单瞳瞳是土生土长的灵秀宗人,是绝对看不出此人身份有问题的,因为南宫绛的安排非常严密,不管是查文书还是怎么样,都只能得出此人就是十宫峰弟子的结论。

    此时的单瞳瞳只是觉得此人眼熟,一时还没想起在哪见过,她和姜千寻一同站在门外,看对方笑吟吟回头,对她们露笑,忍不住撇了撇嘴。

    “一脸媚像。”她悄悄对姜千寻吐槽。

    姜千寻是看不出对方媚不媚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都快要难过死了,不管是疑似噩梦成真的现状,还是师尊被夺走的预期,她都没办法阻止,是了,这一定就是师尊真正喜欢的那个人,这些天一直躲着她,就是在等这个人的到来。

    “她一来你就高兴多了”不仅是陈述,也是控诉,满含着醋意和不甘,当初单瞳瞳来时,她用了很久才适应的不安全感,在这一刻几乎爆棚。

    这时候的她,脸色自然是不好的。

    沉得像水,眼眉泛红,她恨不得把对面那个碍眼的家伙咬成碎片,让她离师尊能够远一点。

    犬科的占有欲和攻击性,就是这么大。

    而此时的沈卿尘,则是惊喜到无以复加。

    一开始师姐说需要加把火的时候,她又是害怕又是抗拒,一来怕事情闹得难以收场,二来也怕对方无动于衷,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更别说这件事一旦弄砸,就没有回寰的余地。

    可姜千寻明显是很吃这套的。

    之前还态度冷淡不置可否,被这么一激直接露出了本性,这次比见到单瞳瞳那次的反应大多了,她都怕自己一个拦不住,把徒弟放进来把人咬了。

    想到那个场面,沈卿尘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之前她还怀疑徒弟对她没有爱情,现在看来,爱情还是有的,还有很多。

    之前那么说,难保不是想欲擒故纵。

    失而复得的惊喜和玩火自焚的恐惧下,沈卿尘的欲望被一次性得到了满足,她喜欢徒弟,不仅是喜欢对方摇尾黏人的可爱,更喜欢对方满身怒火威压十足的危险。

    每一个,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简单,鲜活,真实,这样就好。

    而那边的明秋瑶就没那么淡定了,要知道,她接到的任务是“扮演沈宗主的暧昧对象”,她以为就是和美人调调情,说说话,根本废不了多少功夫,谁知这会子,杀气都快架她脖子上了,这可完全不在她的预期里。

    不行,得加钱。

    她咬着牙在心里决定着,面上却还得对发出杀气的二人组亲切问好:“两位师妹好。”

    姜千寻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只点了点头,单瞳瞳就更没素质了,直接翻了个白眼。

    明秋瑶欲哭无泪,怎么这两位态度如此嚣张,好像根本不把她这个名义上的师姐放在眼里,她哪里知道,这里面有着很深的私人原因,她在无形中已经成为了这两人的假想敌。

    简单寒暄过后,又是一阵闲聊。

    大致就是说,明秋瑶作为十宫峰的新任护法,需要到宗主面前研习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将和她们同学习,同进步云云。

    姜千寻一听只有几天,多少放松了些。

    不过她并没有彻底安心,仍旧虎视眈眈盯着对方,想看出对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得到师尊如此青睐——自然,南宫绛挑的人是,样貌身材修为礼仪全都挑不出毛病,看来看去,姜千寻只看出自己样样都不如人,当下就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单瞳瞳在她的带领下,也呲牙炸毛的。

    沈卿尘实在看不下去,只能轻咳两声,提醒她们注意态度,别太失礼,这句话听在姜千寻耳朵里,无异于是师尊维护此人之举,顿时怒火更盛,差点把人看出两个洞来。

    说了一会儿,就说到住所的事。

    姜千寻道:“听说师姐要住在那一间?”

    她指了指自己之前住过的屋子,明秋瑶点头道:“是,有什么不妥当吗?”

    “当然不妥当,那是我师姐以前住的!”单瞳瞳抢白道,但她的话实在有点不合情理,以前住过的屋子而已,这有什么不能住的。

    姜千寻听出里面的不妥,又道:“其实直到最近,我也偶尔会去那边住,所以里面有很多我的私人物品。”

    她故意把“私人”说得很重,提醒对方,这间屋子是万万不适合有其他人进去住的,明秋瑶就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便道:“是这样啊,那我到对面那间住好了,没关系。”

    “对面那间是我住的!”单瞳瞳道。

    “……”明秋瑶无奈了,这一间也不行,那一间也不行,那到底哪个行,这院子里只有堂屋,东西两厢房,既然左右都不能住,那就只剩下沈卿尘住的主屋了,难道她们是看出她和沈卿尘的关系亲密,暗示她该搬到这儿来,给她们创造条件?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明秋瑶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宗主,实在不行,我这几天只能借住在您主屋的外间里了,不知您觉得如何,方不方便?”

    沈卿尘还没说话,姜千寻和单瞳瞳倒先叫起来了:“不方便!!!”

    第63章 第 63 章

    多番争论之后, 得出的结论是让明秋瑶去姜千寻的宅子里住,她们两个作为左右护法住回原来的屋子,保护师尊免遭任何闲杂人等的骚扰。

    明秋瑶听得出来, 自己就是那个闲杂人等。

    她立在空无一人的大宅中,几乎要欲哭无泪, 但委托已经接下了, 绝没有中断的可能, 只能事后再和南宫绛商量加钱的事。

    而另一边的姜千寻住回自己的小破屋里, 心里是一万个妥帖无比, 只要一抬头,她就能看到师尊屋里的亮光, 那一灯如豆的暖意,就像是师尊本人的存在, 很安心,很舒服。

    师尊……真的喜欢那个明秋瑶吗?

    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呢,也从没听师尊提起过,她们要让明秋瑶出去住的时候, 师尊也没有出言阻止,会不会是她太敏感了?

    姜千寻对感情一窍不通,可她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条件地对对方好,就是不讲道理的偏爱, 如果师尊真的喜欢那个人,怎么可能对她们这种有些任性的行为不置可否?

    是不是, 比起那个人,师尊更偏爱她呢?

    虽然这个她包含了她和单瞳瞳, 但姜千寻还是很高兴,师尊对她的好一直很明确,即便并非情侣之间的爱,她也足够满足了。

    实际上,姜千寻从来没觉得她和师尊之间会有除了师徒和家人以外的爱,虽然她们曾经做了很多过分亲密的事,但在她的认知里,其实没那么明确的界限。

    小狗亲亲和小狗发情,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小狗不会觉得自己发情很羞耻,很糟糕,闻到香香的师尊,她也想凑上去舔舔。

    直到明秋瑶的出现,打破了她的知足。

    她开始意识到,师尊有可能成为别人的道侣,那样的话,她就会成为第二位,不管任何时候,师尊的道侣都会在她这个徒弟之前。

    她绝对不想这样的事发生。

    可她能怎么办呢?

    时间紧迫,如果耽误下去,事情随时都会有变,她在心里酝酿半晌,决定去找师尊夜谈。

    而此刻的沈卿尘,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有南宫绛这个恋爱高手指导,她知道徒弟很有可能夜访她,于是她把自己洗得香香的,换了身宽松的丝质袍子,镜子里的她美得不可方物,她有信心能够让任何人见之倾倒。

    姜千寻敲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即使她已经见过很多次睡前的师尊,但这一次的师尊却比以往的那么多次更动人,更美丽,这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消失殆尽,支支吾吾了半晌,仍旧说不出一个字。

    沈卿尘看着她痴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地发笑,又故意撩了撩头发,媚眼如丝道:“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关门了。”

    姜千寻忙把她拦住,道:“我有话想说。”

    “什么话?”沈卿尘并没有邀请她进去,只将她拦在门口,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这是南宫绛的意思,本意是想惩罚一下姜千寻,沈卿尘没有多问直接照做。

    姜千寻哪里能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她只知道师尊对她很冷淡,连门都不想让她进去,如果她再磨蹭下去,师尊可能真的要从她世界里消失了。

    急切之下,她脱口道:“不要和别人在一起行不行?”

    沈卿尘本能地要反驳,突然想起自己表面上还有一个暧昧对象,于是忍下心中不适问道:“为什么?”

    “因为……”姜千寻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占有欲是不妥的,是自私的,师尊是自由的,她作为徒弟,不仅不祝福师尊,竟然还想阻挠,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她没法直说,只道:“那个明秋瑶不适合你,以后你们在一起,她一定会欺负你的。”

    “哦?是么?”沈卿尘漫不经心道:“那你觉得谁适合我?”

    “我……”

    “你?”

    “不不不,我是说,我觉得,恋爱这种事是很严肃的,不能随便做决定,我作为徒弟,有义务在旁提醒,不能看着您陷入泥潭……”

    “那如果是真的喜欢呢?”

    “……”

    姜千寻哑口无言,眼泪也瞬间涌出。

    之前的猜测是一回事,得到正主的承认是另外一回事,本来只是隐约的难过,现在直接一锤定音了,师尊就是喜欢那个人,喜欢到要亲口承认是真的喜欢。

    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明说出来吧。

    她边擦泪边抽泣,简直要上不来气了,她倒宁愿自己能够气绝死在这里,也好过心里痛得不能自已。

    她也是才知道,世上竟然真有痛彻心扉。

    沈卿尘看着她一瞬间哭成泪人,心里又是疼又是爱,不知为何,姜千寻本身的颜值并不出众,但哭泣的时候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该说震撼好呢,还是怜爱好呢,总之,她狠狠心动了,所有的技巧也使不出来。

    她只能把人抱在怀里,又是哄又是拍。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么,看你哭成这样,衣服都打湿了,难道我和别人在一起,就能让你这么伤心么?”

    姜千寻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在她衣服上蹭了蹭擦泪,胸前冰冰凉凉的,沈卿尘又是羞又是笑,道:“那你说,到底怎么样才好?”

    “别和……别人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

    “不能再收其他徒弟……”

    “好,我也答应。”

    “以后只能和我天下第一好。”

    “……”

    这种极其幼稚的发言,让沈卿尘有些哭笑不得,姜千寻也意识到这个梗师尊可能理解不到,不过既然说了,她也不打算收回,她真的是这么想的,不管日后怎么变换,她都要做师尊身边最近的那个人。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让我找道侣?”沈卿尘故意沉声道:“非要我孤独终老不可?”

    “怎么会呢!”姜千寻极力澄清:“我会一直陪着师尊,陪到天荒地老的,根本不需要道侣,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你不能。”

    “我能。”

    “你做不了。”

    “我能做的。”

    “……道侣能做的事,你都能做吗?”

    “嗯!”

    沈卿尘没想到自己都提醒到这个程度了,对方还是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只能忍着羞耻质问道:“那要是……要是我想和人亲热呢?”

    “啊?”

    “嗯。”

    姜千寻张大嘴,突然意识到师尊说的是什么,整个人从头红到脚,又从脚红到头,脸上热腾腾地几乎要冒烟了,最终还是艰难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也……我也可以。”

    沈卿尘的脑中轰然炸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场面冷下来,那必然会变得极其尴尬,她想起师姐的指示,硬着头皮道:“真的可以?”

    “真的……”其实姜千寻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但是她要是这时候退缩了,之前的交涉就成了浪费口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步。

    “那……那我现在就想。”沈卿尘并不确定自己这么说合不合适,但师姐的意思就是一定要站在更高的位置,去俯视,去支配,露怯是绝对不行的,就算露,也是逼对方露。

    如此狂轰滥炸之下,必然没人能挡住。

    姜千寻的确没能抵挡住,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自己一开始的目标和现在的状况相去甚远,迷迷糊糊的,就到了必须亲热的份上。

    而她现在,还站在师尊门外。

    她面露难色道:“就在这里吗?”

    沈卿尘被她说得又是脑子一炸,本来气氛没那么旖旎的,但这句话一出来,就好像她们正在商量在哪里亲热的问题。

    其实要按她的性子,必然是要否认的。

    但停下之后,她们会怎么样呢?又回到原来的状态,或者一笑了之?姜千寻这个迟钝的性子,暗示根本就接收不到,好不容易点起了火,要么燃烧到极致,要么直接熄灭了。

    沈卿尘抓着袖子的手微微缩紧,是了,她不是一直都在期待这个结果么,现下明明有机会了,如果再不把握住,日后岂不是还会后悔?

    她退开一步,将人让了进去。

    其实她的心,她的脑,她的身体全部都是僵硬的,之前的所有幻想都只是幻想,今晚她根本没有这样的预期,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失控。

    任由徒弟牵着手,梦游一般地走到床边,然后被妥善地安置坐下,像被小心对待地人偶一样,她被褪掉了衣服,解开了头发,唇角传来湿润的冰凉,那是徒弟的吻,像小鸟一样轻啄着。

    一切一切,都像隔着轻纱般美好。

    直到她被徒弟压在床上——那张熟悉的脸在夜色下有些陌生,但味道和触感是早就习惯的,她捧着那张脸,仔细地看着,一直看到领口,然后她帮其松开盘扣,弟子服也随之滑落。

    代表身份和束缚的衣服没了,她们之间的师徒大防好像也消失了,沈卿尘突然发现,徒弟有些稚嫩的脸上有着迫不及待的冲动。

    原来……她们都是一样的……

    第64章 第 64 章

    激情的热烈过后, 两人躺在床上,气喘不止。

    虽然是第一次,但体验不算差, 沈卿尘是很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的,而姜千寻为了让对方开心, 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一开始还是生涩的磨合, 到后来是真的水乳交融。

    满足感, 要比快感更令人踏实。

    “师尊……”姜千寻突然轻声道:“是不是,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离开我了?”

    沈卿尘转过身将她的脸掰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阵, 才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那晚我问你, 你没有正面回答?”

    “那晚……”姜千寻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晚师尊真的是在对她告白,惊喜道:“您那些话真的是对我说的吗?”

    “不然呢?”沈卿尘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误会:“你以为我是对谁说的?”

    “我以为你是想对别人说,恰好在场的是我……”姜千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立不住, 师尊虽然醉了,但还不至于认错了人,是她自卑不敢相信,才造成了误会。

    “那我们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虽然已经有了预期,但她还是想从师尊的口中得知真相,她完全没法接受没有师尊的生活, 只有对方给出答案,才能够真正安心。

    “你想要什么关系, 我们就是什么关系。”沈卿尘道:“师徒,朋友, 知己,或者……道侣也不是不行。”

    “道侣!”姜千寻坚定道,但是很快又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那要看你表现了。”沈卿尘不像她那么直接,多少还是害羞的,丢下这么一句,就转了过去,脸上烧得火热,床单也湿漉漉的,她真的如愿以偿,简直如梦似幻。

    小狗姜千寻当然受不了冷遇,直接从背后抱了上来,哼唧道:“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师尊,好不好嘛?”

    徒弟有些湿热的身体紧贴在她背上,又舒服又妥帖,她忍不住靠近了些,耳朵便蹭上了热热的吐息,徒弟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在蛊惑似的:“不说话的话,我就再来一次。”

    说着,手指便顺着肩头往下滑,沈卿尘立刻捉住了那只即将犯罪的手,嗔怪道:“好了好了,别闹,我答应就是了。”

    “嘿嘿,师尊最疼我了。”姜千寻在她后颈上亲了一下,又道:“不过,那个明秋瑶,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卿尘见事情瞒不住了,便对她说了来龙去脉,姜千寻才知这是南宫绛派来治她的对手,立刻噘嘴道:“她老欺负我,你还由着她。”

    “她哪有欺负你,明明是你一直欺负人家。”沈卿尘无奈道:“都把人家赶那边去住了,如今正是深冬,她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宅子里,岂不冷清?”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背后一空,再转头去看,徒弟已经躺平闭上眼,好像不想理她的样子,沈卿尘不由失笑:“怎么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姜千寻闭着眼睛念道:“我不嫌冷清,你去找她好了。”

    沈卿尘半支起身子,托腮看着徒弟笑:“我开玩笑的,就那么一说,人家好歹也是客人。”

    姜千寻越发转身过去,面朝外面了。

    沈卿尘只得蹭过去戳她:“真生气了?”

    姜千寻不说话,她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

    “你看,怎么这么大气性。”沈卿尘心里笑得不行,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晃了晃对方:“我心里是向着你的* ,只不过不想对客人太失礼,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让她走,行不行?”

    姜千寻终于松动了态度,睁眼瞟她:“真的?”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师姐那边会给她结账。”沈卿尘摸摸她的脑袋:“不生气了?”

    姜千寻嘿嘿一笑,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磨磨蹭蹭地,嘴巴又不安分地亲起来,亲着亲着就开始往下走。

    走便罢了,又突然轻咬了她一下。

    沈卿尘吃痛拍了一下她的头:“疼,你是属狗的么?”

    “算起来的话,的确是属狗。”姜千寻理直气壮道:“今年刚满十八岁,包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沈卿尘真有种老牛吃嫩草的负罪感,立刻把她推远了些,抚了抚自己的心脏:“算了,你离我远点吧。”

    “又怎么了?”姜千寻追过来想亲亲,被沈卿尘一掌推远,只道:“我有点下不了手,总觉得像是在占你便宜。”

    “是我占便宜好吧。”姜千寻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在她身上闻闻,有些做作地陶醉道:“香香的,漂亮师尊,是我的所有物。”

    “可我们相差的年纪太大了。”沈卿尘叹息:“我已经五百岁了,在你看来,算是个老太婆了吧?”

    “什么啊,哪有老太婆这么漂亮?”姜千寻指天发誓道:“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不老,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年轻鲜活。”

    “是么……”沈卿尘听了并不觉得开心,不管对方怎么安慰她,这五百年的差距是抹不去的,激情过后,便有隐约的不安浮起来,徒弟还年轻,她当然不懂这些,可岁月是不会说谎的。

    但想这些是毫无意义的,从第一天开始,她就明白自己和徒弟的差距,就算她们能够相守的时间不长,但比起普通的凡人,已经算是很久远了。

    于是她转过去认真道:“你想好了吗?”

    “什么?”

    “和我在一起这件事,你真的已经想好了?”沈卿尘道:“你知道的,我并不追求成仙,也就是说我们迟早都会死,迟早我们都会有分开的一天。”

    姜千寻被她认真的神情带动,也不由收起了笑,只道:“在我们那个世界,这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经历,但这不代表,世上就没有真爱,没有幸福。不如说,正是因为有分别,相聚才那么珍贵,正因为有死亡,活着才那么幸福,只有在一起的时候好好感受,才能不负韶华,不负春光,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沈卿尘心头一震,是了,以前的她不就是这样吗,只怪如今有了牵挂的人,有了软肋,她就变得软弱了。

    现在的姜千寻,可能比她心性还要坚定。

    真不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徒儿不知不觉已经超过了她,大道至简,悟道之后,一通百通,在她还囿于儿女情长时,对方却比她看得更远,也更清楚。

    被超过的感觉并不难受,反之,她很欣慰,只有徒弟比师父更强,这传承才是有效的,即便有天她不在了,那徒弟也能代替她,继续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伤感了。

    徒弟像是看出她的落寞,又将她抱得紧了些,用低语来抚慰她的心事,夜已过半,在这种温柔的安抚下,她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晚,又下了大雪。

    外面连鸟叫都没有,一直睡到太阳高照,两人才起身洗漱,虽然身份发生了变化,但相处模式还是那个样子,姜千寻负责师尊的一切勤务,包括端茶递水,收拾床铺。

    但对于单瞳瞳来说,看到师姐从师尊房里走出来,就是一件有点怪异的事了,趁着姜千寻做饭的空当,她偷偷溜进去打听消息,在得到姜千寻脸红的回应后,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但真的得到正主承认,绝对是惊得她一愣一愣。

    不出半天,凌萱和游采薇就到了。

    她俩作为姜千寻的好友,对于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坦白的事非常不满意,非让她如实招来。

    姜千寻难得地羞涩又为难道:“……这让我怎么说?”

    “怎么说,当然是细细地说!”游采薇作为两人的cp粉,态度一直是坚定的,本来以为还要等好久,谁知姜千寻居然真有开窍的时候。

    “……不说,你眼神太下流了。”姜千寻皱眉道:“肯定没想好事,而且——你师……你岳母还派了人来欺负我,这件事怎么算?”

    “还有这种事?”游采薇完全不知情。

    “当然,就是南宫长老,她派了个合欢宗的来勾引我师尊!”姜千寻指向单瞳瞳:“她可以作证!”

    单瞳瞳点头道:“那个明秋瑶的确是合欢宗出身,我以前在山下见过她,还是个门主级别的,要不是我们拦着,她就要对师尊下手了。”

    “你以前还见过合欢宗的人?”游采薇道。“那里面是不是很多美人?”

    “美是美,就是太媚俗了,我不喜欢。”单瞳瞳道。

    凌萱看着她们说来说去,已经偏离了事情的原点,忙道:“说正事呢,别跑题,还有姜千寻,你站住,别想蒙混过关。”

    正准备偷跑的姜千寻只得停下,无奈道:“这是我隐私好不好,凌萱,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我是替采薇问,她比较好奇。”凌萱笑道。

    “卧槽,别说你不想听,这可是师徒恋,谁不想听一耳朵?”游采薇对于她甩锅的做法非常不满。

    正说着,外面突然走进一人,正是沈卿尘,她显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只轻咳了一声,帮姜千寻解围:“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第65章 第 65 章

    其实沈卿尘何尝不觉得害羞, 但她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看到有人为难徒弟,她就忍不住想帮忙。

    游采薇众人早已不是初入门的新人, 怎么会猜不出沈卿尘绝对听到了,但对方身份在这儿, 她们就算再和姜千寻关系好, 也不敢追问不休。

    “宗主早。”她们齐声道。

    “今天没有早课么?”沈卿尘问。

    “下雪了, 休课一天。”凌萱道, 说罢又笑:“一下雪就想吃火锅, 来找你们凑伙。”

    “这个简单,我后院就有现成的青菜, 锅底的话……”沈卿尘有些拿不准她们的口味,便道:“是辣的还是不辣的?”

    要是只有她们三个, 那当然是无辣不欢,但凌萱知道沈卿尘不太能吃辣,便提议菌汤锅,也亏了后院的菜地里各种食材全都齐备, 当下众人便各自忙碌起来,摘菜的摘菜,剥鱼的剥鱼。

    沈卿尘曾经听姜千寻说过,她们那个时代是不讲究君子远庖厨的,但是实际上看到还是第一次,颇有些感慨, 众人没有觉得下厨是多么毁道心的事,各自都有自己的事做, 这么忙碌起来,还真像个热闹的大家庭。

    如此好的时光, 身处其中时大多是不知味的,她取出留影符将这些记录下来,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溢出来的喜欢。

    而正在这时,她恰与徒弟对上视线。

    姜千寻正忙着洗菜,脸上沾上了泥土,一抬头,正看到师尊在盯着她看,她立刻回以一笑,师尊无奈地笑了笑,对她指指自己的鼻子。

    那意思好像是,脸上沾了东西。

    姜千寻抬袖子擦了擦,但只把泥痕抹得更到处都是了,沈卿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在白雪的印照下当真是明艳动人,姜千寻不由看呆了,怎么都无法移开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师尊的。

    不因为占有欲,也不因为高颜值,她的师尊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她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以前她每天只想着修炼,日复一日地用功,却从来没感受过快乐,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想回去吗,大概吧,想成仙吗,大概吧,浑浑噩噩的,活着和死了的边界是什么都不清楚。

    可师尊就像是滴进画里的一抹颜料,让她黑白色的人生突然变得多姿多彩,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她想一直陪伴在对方身边,她想尽一切努力让对方开心。

    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有趣。

    只要在对方身边,不管是去那里,她都心甘情愿——这就是爱情,好神奇,一个人竟然可以完全为另一个人而活。

    不知从哪里听过的那句“一个人吃的不是饭,是饲料,一个人住的不是家,是水泥钢筋”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有说服力,是啊,这么多年的迷茫,终于在遇到对方后变得明朗。

    遇到师尊,真是太好了。

    沈卿尘看她表情呆滞着,只得穿过众人,过来帮她把脸上的泥土擦去,谁知擦完了对方突然冒出一句:“师尊,我爱你。”

    沈卿尘从没听过这样的告白,一时也愣住了,周围的其他人还在吵闹着,谁都没有听到这个角落里的对话。

    “我爱你,非常爱。”姜千寻又一次坚定道:“不管你对我是喜欢还是别的,我都会一如既往,直到生命尽头。”

    这时,有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异状,游采薇直着脖子往这里张望,还让单瞳瞳小声点,沈卿尘突然觉得有些羞怯,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也爱你的。”

    “真的吗?”姜千寻惊喜道:“爱我?”

    她以为师尊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只是淡淡的喜欢,完全没想过对方也爱她,这是很重的一个词,她觉得比生命还要重一点。

    而身后已经静得出奇。

    沈卿尘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说后半句,但她又怎么好意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个,太大胆也太奔放了,完全不符合她的风格,便示意徒弟轻声点,有什么情话可以等到晚上再说。

    但小狗的请求必须立刻得到满足,否则就会觉得对方是敷衍,就不开心,脸上也带上了惨兮兮的表情。

    看到徒弟泫然欲泣,沈卿尘可吓坏了,忙哄道:“别哭别哭,我没说不爱啊,就是……”

    说了一半,她意识到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姜千寻就是这么个认死理的人,好不容易骗到手了,要是因为害羞而让对方有怀疑,那她这么多天的谋划就算是全部泡汤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道:“真的,爱。”

    “爱谁?”

    “你。”

    “谁爱?”

    “我。”

    “连起来呢?”

    “我……我爱你。”

    说完这句,沈卿尘恨不得整个人都变成粉色,她堂堂一个宗主,居然在弟子面前如此轻浮,说起来,大概也没多少可言了。

    但小狗不管那么多,对方的眼睛里全部是她,亮晶晶,金灿灿的,好像两颗宝石,她甚至能够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自己,也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是啊,何必在乎那些呢?

    只要能让自己爱的人开心,就算说一百遍一千遍她也甘愿,人生何其苦短,除去少小老弱,病痛修炼,与自己的爱人相处的时光也只有那么几百年,要是不能尽兴,那就只剩遗憾。

    于是她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爱你,姜千寻。”

    身后传来众人鼓掌的声音,虽然稀稀拉拉,但非常用力,半晌,才在沈卿尘的示意中停了下来。

    她的脸仍涨红着,只道:“见笑了。”

    凌萱笑道:“这有什么,在我们那个世界,点着蜡烛谈着琴告白的都大有人在,这个场面还不够热烈,早知道,我就拿个乐器过来助兴了。”

    “不用不用,我们……我们并不想那么招摇……”沈卿尘连忙婉拒道,虽然她被逼着在众人面前说了告白的话,但毕竟都是熟识的人,要是让她现在就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个,她还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

    “您不想,不过千寻她……”凌萱指了指她身后的人,沈卿尘回头看去,只见徒弟还真一脸期待,明显想让她就照这个意思做。

    “不行。”她断然拒绝。

    “为什么?”姜千寻超绝钝感,而且是天选e人,并不觉得炫耀幸福是件不妥的事,这也就是没社交软件,要不然她非得把头像背景都换成师尊,再加上九宫格官宣图不可。

    “因为我……”沈卿尘无奈地扶了扶额:“你为什么想这样,不会觉得羞耻吗?”

    “不会,我会很高兴。”姜千寻又想出一个点子:“没地方炫耀,我们可以找朋友来,师尊,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怎么结?度蜜月去哪里?”

    “……什么?”沈卿尘虽然也想成婚,但没想到对方提出得会这么快,说实话,她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之前喝醉时的谶言,完全是她强逼着自己说出来的。

    难道……难道她真的要成婚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建议里,沈卿尘听明白了,所谓蜜月就是成婚之后,两人休息一段期间,度过两个人的旅行时光。

    这个……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只要不摆桌,不喝酒,她怎么都行。

    于是就定下婚期时也不请太多人,只身边几个亲近的做个见证,剩下的时间,全部都用来度蜜月。

    至于目的地……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姜千寻也很喜欢这种模式,其实她已经压抑了很久,之前跟着师尊放松那天,她就觉得,在路上的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间。

    她甚至都想就这么跑下去,再也不回来。

    “不回来不行,灵秀宗怎么办?”游采薇道:“你这下子算撒开了,宗主走了,你走了,岂不后继无人?”

    姜千寻愣了愣,看向单瞳瞳。

    单瞳瞳正支着腮听她们说话,看众人都看向自己,错愕地啊了一声:“看我做什么?”

    “后继有人。”姜千寻道:“我可爱的师妹不是在这儿吗,原来如此,师尊收你的作用就在这里,来吧,接受这光荣的担子吧!”

    单瞳瞳这才反应过来,忙道:“不行不行,我……我才刚来没几天,我怎么能……”

    “你自己的话可能不行,不过……”沈卿尘还真认真了,仔细思考了一遍,觉得不是不可行,便道:“如果有凌萱给你护法的话,我想就万无一失了。”

    众人的表情立刻从担忧变成了的确。

    凌萱愕然道:“我才刚筑基……”

    “但你的管理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沈卿尘道:“之前拍卖会上,你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把明镜给驳倒,众位宗主也对你赞赏有加,若是不能善用,倒是明珠蒙尘了。”

    凌萱想了想,道:“好吧,不过只限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们就得回来,可以吗?”

    姜千寻连连点头,沈卿尘也道可以。

    几天后,两人的婚宴简简单单地举行,到访的人并不多,只有本宗的峰主们并几个相熟的朋友,喝酒的差事被姜千寻揽了,沈卿尘赔笑得腮边都僵了,忙忙碌碌的,没什么实感。

    等换了庚帖,结了同心,沈卿尘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和徒弟成婚了,这个场景虽然朦胧,但握着她的手却温暖而坚定,很踏实,很真实。

    “恭喜恭喜啊!”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两位新人真般配,早生贵女啊!”

    许多的祝福声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来,沈卿尘身上的大红喜服,越加把她衬照得美艳绝伦,趁着好光景,姜千寻轻轻在她脸上印下一吻。

    “师尊,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好。”

    第66章 番外

    沈卿尘做老师很多年了, 一直独身。

    其实她的颜值是很高的,淡颜,但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 而且有种莫名的仙气,和她一样漂亮的气质上比不上她, 气质和她相当的容貌又企及不到, 所以年年都被评为校花。

    当然, 这是学生私底下评的, 他们不敢当着她的面蛐蛐, 虽然沈卿尘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特别暴脾气的老师,但总是板着脸, 叫人不敢进犯。

    为什么独身呢?

    不少同事朋友都问过她,但她一律以“没遇到合适的”为理由, 这个理由用的多了,大家也都明白了,人家就是不想找,合适, 这可比高标准还难得。

    日子就这么安生地过着。

    直到沈卿尘发现了一件坏事。

    她住的地方是自家的别墅,独栋,安静,但是偶尔门口会出现完整的花朵,这花朵肯定不是风飘过来的,因为她并没有种花, 附近也没有任何开花的树。

    趁着国庆长假,她打算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索性她也没什么朋友,没人约她, 出不出门都是她自己说了算。

    首先,花朵出现的时间是早上,也就是说,是有人摘了趁着半夜放过来的,这么一想,就更觉得蹊跷了。

    谁会半夜给别人送花,还是一朵?

    她白天睡足了觉,又备了一罐咖啡,坐在门边的小桌上备课,她身边是落地窗,窗外就能看到门口,不过为免打草惊蛇,她特意把窗帘拉住了,只留下一道缝隙。

    过了十二点,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觉得可能是灯光的问题,那个人看到她醒着,必不会冒险过来,于是她把客厅的灯关掉,搬了个懒人沙发过来,坐在上面刷剧——与别人眼中清冷出尘的模样不匹配的是,她喜欢看一些肉量充足的百合剧,越看越不困。

    一直看到后半夜,她才把这部剧追完,这剧讲的是学生和老师的故事,里面有很多让人血脉贲张的情节,直把她看得忘乎所以。

    再回头看去,门口已经有了朵花。

    很大,很显眼的月季,她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花瓣都很完整柔嫩,还带着些露水,这说明,这一定是今天刚摘下来的。

    是她看剧没注意,才错过了真相。

    她有些懊恼,不过也没有办法,此时已经快到早上五点,气温不冷不热,她打了个哈欠,钻回卧室补眠。

    一觉睡到下午,又是精神百倍。

    她决定今晚不看剧了,看点不太沉迷的,刷刷微薄什么的,只要外面有动静,她就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刷到半夜,她确定没有花,便打算继续。

    谁知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外面有微弱的响声,她借着不远处庭院里的灯光看去,发现有个什么东西从远处跑来,这东西绝对不是人,体型对不上,但是具体是什么,却得离近了才能明确。

    就在她准备仔细看个清楚的时候,那东西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接着,退了几步转身跑了。

    沈卿尘无奈起身,心里却安定不少。

    只要不是坏人就好,小动物没坏心,她虽然没养过小动物,但却不排斥,愿意给她送花,仔细想想,还是挺好玩的。

    左右没事,她便去宠物店买了些肉干,打算放在门边作为诱饵,好勾引这个小家伙过来,看清楚究竟长什么样子。

    第二天,那小家伙果然如期而至。

    它似乎是发现了她放在门口的肉干,半走半停的,总算没再被吓跑,穿过她的栅栏,对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嘴里,果然叼着一朵硕大的月季花。

    沈卿尘屏住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对方埋头把肉干叼在嘴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好像对它来说,这里不是个适合进食的地方。

    但沈卿尘已经满足了。

    她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是一只中等体型的瘦弱狗狗,品种暂且还看不出来,她对这种东西没有研究,但是模样她记下来了,之后打算问问自己的好友,南宫绛。

    南宫绛附近有个犬舍,她很了解这些。

    两个人隔着语音鸡同鸭讲了半天,南宫绛才意会到她的意思,半晌,给她发了张网图过来,问她是不是类似这样的狗。

    沈卿尘觉得像:“应该是……?”

    “什么应该啊,它是长毛还是短毛看不出来吗?”南宫绛道:“要是长毛就是金毛,要是短毛就是拉布拉多,听你那个意思,它挺怕人的,应该是拉布拉多。”

    沈卿尘有些后悔自己没拍照了,虽说品种并不重要,但她的生活实在平淡如水,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好玩的事,当然要调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第三天,她准备好了手机,趁着对方低头的瞬间,偷拍了一张下来,经过南宫绛的权威认证,确定对方是只拉布拉多。

    “奇怪,这种品种狗怎么会在路上随便乱跑呢,会不会是被人遗弃了?”南宫绛担忧道:“你说它长得瘦,很有可能没有固定食物来源,要是合适,你把它收养了吧。”

    沈卿尘完全没有收养狗的打算,忙拒绝道:“算了,我没养过,也不想养,大不了它每次来的时候,我给它弄点吃的好了。”

    “行吧。”南宫绛也没强求,话题又扯到孩子身上去了,沈卿尘没孩子,只应付了几句就没话了。

    南宫绛也意识到她不想听自己说这个,便道:“不是我说,你也该找个伴了,哪怕不结婚,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哪怕是只小狗呢,老这么独着,也挺没意思的不是?”

    “没合适的嘛……”沈卿尘照旧是老话。

    “去去去,别糊弄我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合适这东西哪有个准数?”南宫绛道:“合不合适得处了才知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老生常谈之后,两人挂了语音。

    沈卿尘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她的确没什么社交,但她确实不喜欢随便和人建立亲密关系,亲密关系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负担。

    如果有时间,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那只狗狗——不知道狗狗的世界里有没有社交,对方有没有朋友呢?

    之后的几天,她慢慢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狗狗不会再叼着肉干就跑了,而是在这里吃完之后,和她玩一阵子,才转身离开。

    坦白说,她也怀疑这只狗狗是被遗弃的。

    因为对方的性格很好,也很亲人,熟悉了之后,甚至会主动露出肚皮给她摸,沈卿尘摸着它瘦骨嶙峋的身体,颇有些心疼,当下就又拿了着肉干出来,狗狗闻了闻,用鼻子推到她面前。

    那个意思,好像是让她也吃。

    沈卿尘更感叹了,这么好的狗狗实在难得,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养,只不过养狗意味着责任,特别是已经被遗弃过的狗狗,如果没有深思熟虑,最好不要轻易领养。

    狗狗没有意识到她的想法,仍旧每天跑过来和她玩,送花也毫不间断,沈卿尘好奇它是从哪儿摘的花,便让它带自己去。

    跟着它,沈卿尘才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公园后面,有一家养月季的人家,月季长得很旺,枝条全都探出了墙,重重地坠下来。

    地上有很多谢了的残花,狗狗不去挑那里面的,而是跳起来给她摘树枝上的,有次下雨,花都被淋湿了不好看,它便不知从哪儿找了支羽毛——很大很漂亮的那种,给她送了过来。

    沈卿尘谢过它,给它添上饭。

    它很认真地吃完,又和她玩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沈卿尘看外面正在下雨,便让它等等,等雨停了再走。

    狗狗居然听得懂。

    对方听话地坐下,和她并肩立在落地窗前,同时看着外面的落雨,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以前下雨你怎么办呢?”沈卿尘担忧地问:“你有固定的住所吗,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吗?”

    她的声音并着雨声,淹没了个无声无息。

    狗狗好像听懂了,干净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悲伤,虽然沈卿尘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但她明白,对方的意思是没有。

    她不知哪里来的冲动,道:“要不然,你就在这儿住下来吧,好不好?”

    狗狗歪着头,不言不语。

    “虽然我没养过宠物,但是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做我的狗狗就不用风吹雨打,忍饥挨饿了,好不好?”

    “汪!”狗狗轻轻地吠了一声。

    这应该是同意的意思,沈卿尘心头的阴霾突然泄空,只道:“看你这么瘦,等雨停了,我们就去检查身体,既然你寻了那么多花送我,以后,就叫你千寻好不好?”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