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冬霓熬夜看甜品综艺比赛,边看边画,两点多睡的,第二天将近十二点钟醒来。
她没有做蛋糕的天分,最近对画美食比较有兴趣,专门准备了一个新本子,困到不行的时候随手放在床头,醒来后看了眼昨晚画的东西,蒋冬霓把本子重新合上。
没有什么实践性。
这次打开房门前,蒋冬霓是记得家里多了一个人的,而且她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张旬坐在餐桌前发呆,看她出来,扬起和昨天一样的笑容:“早。”
蒋冬霓讪讪。
“……早,你一直等我吗?我不上早班的话会起得比较迟,你可以先吃。”
张旬起身盛好饭后,摘掉围裙,“没事,一起吃比较好。”
……哪里好?
之前随便买的卡通围裙在张旬身上特别滑稽,上头有一只挺丑的小熊,他摘下后,整个人都顺眼了许多,蒋冬霓不免产生了重新买一条围裙的想法。
十几块钱,大不了算在张旬头上——蒋冬霓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还是三菜一汤,青椒炒肉、油焖春笋和丝瓜蛋花汤,昨天前天那几顿,蒋冬霓还会惊叹张旬的厨艺,到了第三天,此刻阳光照亮了整间屋子,最家常的味道,反而让蒋冬霓想起爷爷奶奶还在的小时候。
那时候的周末,她也是一觉睡得很迟,虽然老是被念叨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但还是少吃一餐吃。吃完午饭,背上画具去少年宫学画,傍晚回到家,喊着“爷爷奶奶,我回来啦”,屋内的老人总会亲切应声。
蒋冬霓穿好鞋准备出门,在厨房洗碗的张旬特意出来向她挥了挥手,“拜拜,晚上回来注意安全。”
蒋冬霓心中正有不能完全形容为暖意的情绪,她还在消化,看见张旬又套上了那条围裙,丑得蒋冬霓的心瞬间冷硬了。
居然也有靠脸拯救不了的丑衣服?她是怎么买到这样的围裙的?很便宜吗?
想起来是超市买东西送的,蒋冬霓只差和张旬解释一下,以免他误会她的审美——但算了,蒋冬霓想,今天下班回来买条新围裙,对了,还有手机,手机的话,今天晚班,明天一定要去修。
唉,莫名多了一堆待办事项。
蒋冬霓到店的时候,店里有一对情侣在挑选面包,女生问廖姨:“我看门口招牌上的那个布丁蛋糕,没有了吗?”
廖姨抱歉道:“不好意思,那个今天早上就卖完了,不过可以试试蛋糕卷,也很好吃。”
“好吧。”女生妥协,“话说老板,门口招牌上的画是你们自己画的吗?”
廖姨示意在穿戴围裙和帽子的蒋冬霓,很骄傲地介绍:“是我们店员工自己画的。”
“画得很好啊,我们平时也不怎么过来这边,想着随便逛一逛,但看到招牌觉得很有意思。”
蒋冬霓笑着道谢,顾客走后,廖姨向再一次夸奖蒋冬霓,说她画画得好,这个招牌摆出去后,不见得为店铺带来了多大的收益,但每个来店里的客人都会提一句,说画的好,作用大概类似于一个形象分。
在门口摆上展板是严悦提出的主意,在大城市,具备设计感的招牌随处可见,但在小城镇,似乎就没有这个必要,常见的也就是写上了菜单的荧光小黑板。
家里的店虽然经营稳定,但对从小城镇考到大城市的严悦来说,不免觉得传统、守旧、古板,出于一种急于为父母做些什么的责任感和证实自己能力的求胜心,她跃跃欲试的,总想做出点什么。
既然来了个会画画的店员,物尽其用、人尽其利,严悦便提出在门口放一块手绘的菜单招牌,她还找来好多张网图,发在小群里@蒋冬霓,明确需求。
廖姨和严叔本来嫌麻烦又无用,但蒋冬霓应下了,因为她的工作反正挺轻松,多画个招牌,不是什么大事,正好店里有一块废弃的木门门板能够派上用场。
而夸的顾客多了,廖姨不禁开始认真考虑之前女儿的提议。
严悦想要给店铺设计一个logo,“爸、妈,这叫打造自己的品牌,你们知道不?冬霓姐姐肯定知道,明明我们家的蛋糕做得那么好吃,但搞得像什么小作坊。”
这个想法严悦本来只是想一想,但见到蒋冬霓的实力后,她极有冲劲地把这个计划提上日程,并很有自觉性地把对蒋冬霓的称呼改为“冬霓姐姐”。
廖姨和严叔自认一把年纪了,一辈子勤勤恳恳,不懂得宣传、不懂得营销,早年生活不易,算是老来得女,和严悦之间存在不可避免的代沟,但就像女儿说的,要是宣传也像那样大品牌一样有个标志,用在包装上,而不是像用统一批发的塑料袋、塑料盒,似乎的确不错。
对于这事落在蒋冬霓肩膀上,廖姨挺不好意思的,蒋冬霓让她放心:“我之前就做这活,真没事。”
“小蒋,阿姨说实话,也不觉得你会一直在店里帮忙,”廖姨有些疑惑,“你画画这么好,没有考虑再找份和画画相关的工作吗?”
“廖姨,其实我一直有在画啊。”
“这样吗?”
“但只靠画画赚钱和我给店里画东西,还是不一样啦。”蒋冬霓说,“给店里画,画的不好,你也不会说我,但专门画画,画的不好就没有饭吃了。”
“怎么会,你画的多好啊!”
蒋冬霓只是笑笑,轻轻翻过这个话题:“按照小悦说的,我多画几个款式,到时候你们挑一个就行。”
“你肯定没问题,我们知道的。”廖姨说,“我和你严叔,还有小悦,还有那么多来我们店里的,大家都说你画的好,这就像我们做蛋糕一样,就算不知道怎么做,吃一口,好吃不好吃,都能吃出来。”
蒋冬霓边打包刚出炉的面包,边听着。
相处得久了,她的情况,廖姨和严叔都知道一些,对善良热心长辈们的关心蒋冬霓已习以为常,她从不自怜,但仍非常感谢。
父母离异,太常见了,怀才不遇?她也并非才华盖世。
她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是暂时画不出来自己想要的感觉了而已。
最初焦虑过一段时间后,其实蒋冬霓总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度过这个关卡,瓶颈期对于一个搞创作的人来说太正常不过了,而且她想象不出自己不画画了的生活。
“谢谢廖姨,我知道的。”蒋冬霓说。
廖姨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蒋冬霓决意要给乐乐烘焙画出一个特别的logo。
她家单元楼差不多斜对面的方向就是车棚,晚上下了班回家,蒋冬霓停好车,转过身目光所及,看到二楼的灯亮着,中午那股微妙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
夜风一天天变得温热,夏天就要来了,或者说已经到了。
进屋时,张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没什么,但蒋冬霓一听台词、一看画面,小小地吃了一惊。
张旬看向她:“你回来了?”
“嗯……”蒋冬霓犹豫了下,憋着笑,“你在看偶像剧啊?”
“是啊。”张旬很坦荡,“没想到?”
蒋冬霓承认:“有点。”
“为什么?”张旬笑问她,似想引诱她说出答案,“你觉得我应该看什么?”
蒋冬霓赶紧解释她对男生看偶像剧完全没有意见。
覃思正想追毕彭的那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建议,疯狂看言情剧和言情小说,说是这样能够更加了解女孩子的心理活动。初听,蒋冬霓嗤笑,细想,还真不无道理,但效果因人而异,至少对覃思正作用不大。
而她现在之所以会想笑,主要是因为张旬的荧屏形象和偶像剧受众太不符合。
张旬拍的戏,蒋冬霓虽然一部都没看过,但多少听说过。他长得好看,可老是演一些或癫狂或阴暗或滑稽的角色,长头发、络腮胡甚至刀疤脸,和本人帅气形象造成的反差,也是他高人气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艺术追求”,按照刻板印象的鄙视链,张旬应该一丝不苟地欣赏陶醉于文艺大片、高级巨作中才对。
“好看吗?”她问张旬。
张旬摇头。
蒋冬霓终于大笑出声,坐到他身边,“那你为什么要看?”
她跟着看了一下,也不是什么近期的热门剧,早就完结了的普通都市爱情剧。
张旬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他指了指屏幕上一个中年男演员:“我本来在拍的那部电影,和他有一场对手戏,我挺期待的,不过现在没机会拍了。”
蒋冬霓脸上的笑不自觉收了起来,她抿嘴觑了张旬眼,见他神色平静,她安慰道:“以后还有机会的。”
张旬朝她一笑,似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平时你和导演还有女主角的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嗯,剧组氛围很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导演的电影,其实我也一直想过和他合作。”
“那不是很受伤?”
张旬低头露出无奈的笑,不好意思地看了蒋冬霓一眼,看起来真是委屈又可怜,蒋冬霓心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两个人都愣了下。
“额……”蒋冬霓收回手的同时刻意找补,“我懂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