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苏棠自己这样想倒是理直气壮, 可难保别人会怎么想。
尤其是陆若莺。
赐婚旨意送到沈家那时候,她就已经在家里哭了好几天了,为什么她会这样命苦!
从懂事起, 她就知道, 她会嫁给表哥沈晋, 沈晋是沈家长房嫡孙, 当时虽然还没定下来,但也是很有可能会承袭大统领的, 前程十分看好。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沈晋的,甚至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喜欢。或许是因为知道未来要嫁给他,不知不觉间就把他当了自己的夫君。
陆若莺觉得, 从小就有很多人跟她抢沈晋,她除了要讨老太太, 太太们的喜欢,也总是认真的防范着远近各路表小姐, 还有那些没有亲戚关系, 却总上门来给老太太请安, 讨老太太欢心的姑娘们。
尤其是长大一点后的这几年,沈晋正式做了副统领,老太太跟前伺候奉承, 哄老太太欢心的狐狸精就更多了,甚至有三个远近不一的表小姐住进了沈家。
陆若莺跟表小姐们明争暗斗, 花样百出, 她觉得, 这些狐狸精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只有一个远房的表妹傅浣兰稍微好一点,好的地方是容貌普通, 而且瘦小,据说这样的身材不太好生养。
最讨厌的是陈婉清,最会掐尖要强,尖酸刻薄,而且长的大眼睛小嘴巴,又白又嫩,论容貌,陆若莺觉得她只比自己差一点点。
陆若莺也琢磨过,瞧老太太的平日里的口风,再疼她大约也会给沈晋屋里放人的,到时候她就想办法帮傅浣兰一把,把傅浣兰纳进来,总比陈婉清强。
她在她的四方天地里,认真的思索着这些,按部就班的期待和经营着未来的生活,很认真很努力,每次沈晋到侯府来的时候,她也会想方设法的表现自己的好处,她亲手熬的补汤,亲手做的袜子和荷包,同时,也想方设法的让沈晋讨厌那些表姑娘们。
有一次,她的丫鬟打听到陈婉清亲手做了点心给沈晋送到那边府里,她叫丫鬟买通了送东西出去的小厮,把点心换成了街上膳福堂卖的点心,红笺子还在点心上呢。过了两日,她眼见得陈婉清娇滴滴的问沈晋她做的点心好不好吃,沈晋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示,陆若莺还是笑的肚子疼。
也有一回,她注意到了傅浣兰鬼鬼祟祟的跟在沈晋的后面,她也就跟了出去,眼见得傅浣兰装做跌倒崴了脚,指望着沈晋抱她回去,陆若莺就冲了出去,扶着傅浣兰回去,一副姐妹好的样子。
陆若莺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的期待也在一点点的向她走过来,老太太说过,等她十五了,就说这件事,可是眼看离她的十五岁生辰只有四个月了,皇上突然给沈晋赐婚了。
没有任何征兆,赐婚旨意就送到了沈家,要嫁给沈晋的人,就不是她了,而是一个她几乎没有听说过,完全没有印象的叫苏棠的女孩子。
陆若莺彻底的懵了,突然之间,她所经营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她茫然的张开手,手心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陆若莺哭了好久,很伤心,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伤心不能嫁给沈晋,还是伤心她以为她能掌控的生活就这样没有了,或许,这其实是同一件事。
或者还有,别人的眼光。
自沈晋被赐婚以来,陆若莺还没有出过门,但今天是沈老太太的六十大寿,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再躲着不来沈家了。
陆若莺精心打扮,穿上最新最好的衣服,戴了她最华贵的首饰,用了鲜艳的胭脂显得自己气色好,她努力的装做若无其事,与人有说有笑,以前她总是最爱哭,楚楚可怜的赢取同情和偏爱,只有今天,她不想自己显得太可怜。
但是别的姑娘似乎总在悄悄的看她,看了她之后又去看苏棠,苏棠,要嫁给沈晋的那个姑娘,就坐在离她那么近的那边桌上,距离她不到十步的距离。
帝都大概所有的姑娘都知道陆若莺今后会嫁给沈晋,这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她故意放出去的风,为了断绝有些人蠢蠢欲动的念头,可现在,这简直叫她绝望。
她强撑着自己,明明知道有人在看她,也看苏棠,大约是在比较她们,也大约是在笑话她,可是陆若莺自己都控制不住好奇,要去看苏棠。
那也不是多美貌的姑娘啊,都说皇后娘娘倾国倾城,可这位皇后娘娘的侄女儿,长的真一般,不就是眼睛大一点儿,笑起来甜一点儿吗?而且她不太说话,别人说什么她都只是笑一笑,有时候点点头,有时候说一两句,看起来乏善可陈,没什么引人注目的样子。
一点儿也不像陆若莺所以为的备受皇后娘娘宠爱的姑娘,那样的姑娘,一定应该嚣张跋扈,不让公主。
她甚至想过,若是苏棠来找她的茬,她应该怎么应对?是与她针锋相对,不输气势,还是柔弱一点,受了委屈找老太太做主,让人都知道苏棠跋扈,不是个好姑娘?
可是陆若莺万万没想到,她那么关注苏棠,甚至模拟了好几个苏棠用来找她茬,给她下马威的场景。苏棠却没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甚至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苏棠看陈婉清的时间都比看她长。
这会儿,她就偷偷看了苏棠不知道多少眼了,苏棠竟然一次也没看她。
苏棠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为难的事。
是在想怎么找她的茬吗?
陆若莺紧张了起来,她看到一个沈家的小丫头,明明不该在这姑娘们饮宴的群芳泮伺候的,却拿着一个食盒过来了,她看起来显然不是来伺候的,虽然提着食盒,目光却在找人。
然后那个小丫头找到了苏棠,果然,她在苏棠后面站着,悄悄的说了两句话,苏棠的神情就有点变了,好像在犹豫,在考虑要不要做什么似的。
她的手还真长!
这才赐婚多久,而且还是第一次来沈家,竟然就能收买到沈家的丫头了,虽然只是外头院子跑腿的小丫头,每月只有三百钱,估计只要一把铜钱就能买通她悄悄的去传个话那样。
陆若莺经验丰富的评估了一下那个小丫头,然后又去看苏棠。
苏棠想了一会,又往四周打量了几眼,陆若莺赶紧低头,苏棠似乎是觉得没什么人注意她了,跟自己的妹妹说了一句话,丫鬟也不带,就站起来走了。
陆若莺也打量了四周,似乎真的没什么人注意她,大概她的身份虽然瞩目,但来的时候大家也都看过了,这样无趣又没什么话的姑娘,多看也没意思,所以没有人再多看她了。
除了陆若莺。
陆若莺也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往那边去了。
沈家的路,不管多偏僻,陆若莺都很熟,她从出生起似乎就在沈家来来往往了,只是今后,只怕就会来的少了,陆若莺不由的还有点惆怅的样子,然后加紧脚步,以防在前头岔路口跟丢苏棠。
她想知道,苏棠给她设了个什么局。
苏棠路不熟,走一走就要四处张望,似乎不太确定的样子,陆若莺小心的跟着,她对路熟的多,知道怎么藏身,苏棠发现不了她。
苏棠走了一会儿,到了后花园东边的梅园。
青阳侯府不大,后头花园自然也不大,梅园就更小了,只有十来株老梅树,这会儿已经开始落叶了,半绿半黄,树间站着一个风姿如玉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锦袍,腰围玉带,虽看不见容貌,却也让人感觉得到他是个温润如美玉的男子,他似乎听到了苏棠走近的声音,微一转头,陆若莺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诚王萧铭阙!
苏棠竟然在此地私会诚王殿下!
陆若莺的心砰砰直跳,她竟然看到,表哥的未婚妻私会诚王!
这可真是老天开眼!竟然让她碰到这样的好事。
这事只要传出去,苏棠就得身败名裂了,就是皇上,那也不能强压着表哥娶这样一个女人吧。
陆若莺紧张又欣喜,她不敢靠的太近,但这样远又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她小心翼翼的慢慢的向前挪,每一步都试探地面免得踩到什么发出声音来。
也亏的梅园这边为了景观,有些嶙峋山石,倒能掩住她的身影。
走的近了些,断断续续的话就飘了过来,她听到苏棠说:“太迟了,皇上已经赐婚了。”
“我也不想的……”
“不,不能这样……”
苏棠的声音似乎很哀伤,诚王殿下的声音略微低沉,实在是听不清,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我们……可以……”
“今生我们是没有缘分了。”陆若莺听到苏棠说,声音里满是痛苦悲伤和不舍:“今后再见,你只是诚王殿下,我就只是沈家的人。”
陆若莺听的比诚王殿下还着急,听起来苏棠是来分手的,那这岂不是最后一次了?
她还想着好好筹谋,然后找个机会给她闹的人尽皆知呢,他们这要是最后一次见,她哪里还有机会?
那这最后一次就一定不能放过了!
那头,苏棠虽然依依不舍,还是只回头深深的看了诚王一眼便坚定的走了出来,似乎还落了一点泪,而诚王听起来心都要碎了似的叫着她的名字,配着梅园的萧瑟落叶,实在是十分的凄美。
苏棠走出了梅园,刚拐过一堆山石,迎面便见陆若莺站在前面,冷冷的看着她:“苏棠,你胆子可真大,会情郎会到沈家来了!”
第42章
苏棠一怔, 然后便皱起来眉:“你说什么?”
“我刚才已经看到了。”陆若莺还是冷笑:“你既已赐婚我表哥,竟然还和诚王殿下私会,实在是不知廉耻!”
“你看到了?”苏棠看着陆若莺。
她脸上的表情, 让陆若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苏棠第一反应确实是应该想个办法把陆若莺处理了, 不能让她坏事, 然后随即便觉得不行, 自回来之后,老天爷已经给她很多好处了, 所以现在她不能滥杀无辜。
所以苏棠想了想说:“你想要怎么样?”
“你跟我表哥退婚,我就不说出去!”陆若莺原本是想闹的苏棠身败名裂的,不过此时灵机一动, 只要苏棠不嫁给表哥,那她们两个之间就没有敌对关系了, 苏棠爱跟谁会跟谁会,自是与她无关。
“这个不行。”苏棠毫不犹豫的说。
陆若莺冷笑道:“你不愿意?那我就说出去, 到时候你也一样嫁不了我表哥!”
她自觉胜券在握, 得意道:“你想清楚了, 自己去退婚,到底名声还在,让我说出去了, 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棠有点为难的样子:“真的只能退婚?你没有别的想要的吗?”
“怎么,你还想收买我?”陆若莺冷冷道:“笑话, 你出去打听打听, 我陆家还缺银子不成?你苏家买得起我?你到底退不退?”
苏棠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 就在陆若莺以为她要妥协的时候, 苏棠下定了决心,说:“不退, 你就说出去呗!”
陆若莺大怒,狠狠的盯了她一眼:“你等着!”
然后转身就往群芳泮而去。
苏棠也没拉她哀求,反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一起走。
眼见得快要到群芳泮了,都能隐约听到姑娘们说笑的声音了,陆若莺突然觉得身后一道力道传来,然后就见苏棠提着裙子,一阵风似的哭着从她身边跑过。
陆若莺还没反应过来,姑娘们已经齐齐扭头看了过来,一时众皆哗然。
苏棠哭的花容失色,头发凌乱,身上华贵的云锦缎也揉的皱了,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苏芸苏蔷两个妹妹更是给她吓的,连忙离席上来扶住苏棠。
苏棠见了妹妹,越发哭的不住,一直发抖,似乎被吓的厉害了。
“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苏芸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一眼有点傻站着那边的陆若莺,不客气的道:“陆若莺,你干什么欺负我姐姐!”
这话一问,众人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一个觉得和陆若莺无关,陆若莺向来以沈家未来的少夫人自居,用膝盖想都知道她这次是什么心情,他能喜欢苏棠就有鬼了。
而且两人一前一后从那边路上过来,苏棠这个样子,陆若莺却是毫发无损,任谁都下意识的觉得是陆若莺干了什么。
“她……”陆若莺被苏芸一喝问,倒是反应过来了,连忙说话,只是刚说了一个字,那边捯气儿一般的苏棠就恰到好处的哭出声来:“陆家姐姐……”
“不干陆家姐姐的事……”苏棠哭着说。
陆若莺倒是一怔,又反应不过来,凝住了。
关键是这样的场面,她似乎也找不出缝子来说苏棠私会男人的事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芸拿手绢子给苏棠擦眼泪,又吩咐人快去请苏家少夫人来。
苏棠哭了哭此时才似乎稍微镇定了点,哽咽的道:“我想去净房,随便找了个小丫鬟带路,没想到……没想到走了一会儿,那丫鬟不见了……”
在场的大家闺秀们大部分都是高门大户,人口众多的人家出来的,后宅的各种手段没见过也听过,此时已经有人有点明白了。
苏棠还抽抽噎噎的:“我不认得路,只好往回走……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就……就……”
她半天就不出来,苏芸也只得耐心哄着:“姐姐别怕,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有……有个不认得的公子……我……”苏棠眼泪又多了起来:“拦着我的路,我吓的了不得,幸好……幸好陆家姐姐来了……”
喔……至少一半的人觉得自己明白了。
另外一半看到那一半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多少也是有点悟了。
然后震惊中的陆若莺终于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她指着苏棠:“你……明明是你……你在那边,跟人……”
她真是被苏棠的表演震惊住了,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起来,苏棠又一次适时的打断她:“我知道陆家姐姐对我好,定是知道我不认得这边的路,才特意找过来的。”
苏棠泪盈盈的,楚楚可怜,她这样抢先可怜起来,陆若莺往日里惯用的可怜就用不出来了。
众人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有些性子耿直的已经面露不屑之色了。
在场这么多姑娘,大约没有几个不知道陆若莺与沈家的关系的。
那陆若莺想要整苏棠,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了,而且在沈家,她安排几个人也定然十分容易,不过这手段也太下作,也太拙劣了些。
简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她了。
陆若莺气的发抖,她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大的亏,明明是苏棠自己行为不端,与人私会,如今一闹,倒让自己背了黑锅。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威胁她退婚而已!
可是,这时候她也明白,这会儿她说什么都没用,说她亲眼看见都没有人会信,人人都当她是下套儿整治苏棠,要她好看。
陆若莺的脸都憋青了。
一时苏少夫人也忙忙的赶了过来,听说了女儿的遭遇,倒没有像苏芸那样直接,只看了陆若莺两眼,没有说什么,似乎一副就当吃个哑巴亏的样子。
有母亲在这里了,苏棠才渐渐的收了泪,眼睛哭的粉光融融,看起来依然是楚楚可怜。
越发衬的站在边上铁青了脸的陆若莺十分不堪。
既出了这样的事,苏家众人便不好多留,苏少夫人携了女儿和侄女们去向沈夫人告辞,此时自是早有丫鬟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回了夫人们,到底陆若莺与沈家一向亲近,又是发生在沈家,沈家的众位夫人,尤其是执掌沈家中馈的二夫人,更难免觉得有些难堪,不由的狠狠瞪了陆若莺两眼。
陆若莺气的半死,偏又有苦说不出,心里只恶狠狠的想,就算谁都不信她,她也要把这个事告诉表哥,表哥信也罢,不信也罢,她反正一五一十把她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就是。
苏少夫人心疼女儿,在马车上搂着苏棠好一顿哄,一边还发愁:“沈副统领倒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些人实在不省心,你从小儿也没见过这些,如今现学只怕也来不及了,可他们家这样子,这今后这样的事只怕也是难免的。可怎么了得。”
苏棠伏在母亲怀中,一声不吭,母亲身上暖融融的,她想起上一世她进宫的时候,母亲哭的那么惨烈,所以虽然母亲想她嫁入诚王府,但母亲还是爱她的,诚王看表面条件,确实也是好选择。
苏少夫人叹气道:“你但凡能像芸儿我也没这么忧心。”
她先前也看到了苏芸骂陆若莺,再怎么着说姑娘家要矜持,在外头不可太厉害,可这样也比自己女儿这样只会哭,吃了亏还不敢说人家的不是来的好。
苏少夫人操心的了不得,想一想又说:“也亏的大统领一家子分开来的,不住侯府,你今后少去那边儿,少理那些人,想来总要清净些。”
可再怎么想这些让她安心的话,也掩不住担忧,不管什么人家,性子软了就是吃亏,苏少夫人只得暗地里盘算着到时候给她陪嫁哪些人,跟前管事的人得力些,也能少吃些亏。
苏棠蹭蹭她娘,还是没说话,看起来还真是受了惊吓,恹恹的样子。
苏少夫人回了承恩公府,又让人送信去了宫里,说了今日的事,说糖糖吓到了,要接苏棠回家住几日。
其实按照苏少夫人的意思,糖糖的赐婚都下来了,且过了年就十五了,沈家自然也该来下聘礼,请期预备成亲了,糖糖自然该回家来。
只是那头皇后娘娘也不知怎么想的,糖糖在宫里都住了半年了,还绝口不提让糖糖回家的事,苏少夫人自然也就不敢提,倒是今日之事,正好接糖糖回家,回头皇后娘娘若是不打发人来接,那就刚好顺水推舟,只当默认了。
苏少夫人哪里想得到,宫里的皇后娘娘接了信,叫人念了,倒笑起来,一脸的不信:“我就不信了,有谁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不成,还能吓着我们糖糖!”
“准定又有勾当。”皇后娘娘说。
送信进来的茶香心有戚戚焉,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我这里哪里离的她!”皇后娘娘说,自她诊出身孕以来,日常全靠苏棠她才有安全感,明明都防范的这样严实了,还硬是让苏棠揪出来两个,那种匪夷所思的隐秘手段,简直闻所未闻,也不知她是怎么找到的。
苏棠不在宫里,皇后娘娘都害怕,生怕自己不知不觉就着了什么道。
她在王府、宫里前后加起来七年了,这才第一次有喜,自是又是紧张又是喜悦,小心的什么似的,没有苏棠可怎么得了。
“那让她回去住三日吧。”可是想到苏棠可能有什么事要办,皇后娘娘也不敢硬拦着不放,只得道:“不能再多了,过了三日,就打发人去接糖糖回来。”
第43章
苏棠看起来是有半年没在家住, 但在她的感觉里,这却是离开了十几年了,中间那短暂的几日, 她还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实感。
有些东西太久远, 已经不太记得了, 不过承恩公府没有经历过上一世那种灰败动荡,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如今的承恩公府日常安宁和熙,连丫鬟们都是鲜亮的。
苏棠被送回了自己的闺房,听到姑娘终于回来了, 她留在家里的丫鬟们都欢欢喜喜的迎了出来:“大姑娘回来了!”
一边不由的便围着苏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哎哟姑娘这衣服什么料子的, 都没见过!”
“这个簪子也是宫里的?好亮堂,珠子都大一圈儿。”
“看这镯子, 这镯子!”
苏棠今日这一身战衣, 力求金碧辉煌, 当然一件也不是苏家带过去的,立时被丫鬟们围观了个遍,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果然都是内用的, 非同凡响。
大丫头雪梅看的又好气又好笑, 站在台阶上道:“行了行了, 还不快伺候姑娘洗漱换身衣服, 姑娘刚回来,你们就把姑娘围在院子里!回头说给嬷嬷, 都打手板子!”
众丫头才嬉笑着,把苏棠拥进屋里去。
苏棠其实也是重逢的欢喜,此时笑一笑,进屋去洗脸换衣服,雪梅眼尖,还是看出来苏棠好像是哭过的痕迹,眼皮有点肿,心里就有点担忧,看一众丫头围着苏棠伺候,她就抽了手,出来到外头,找着了苏少夫人身边今日跟出去的丫鬟问。
知道了今日青阳侯府那事儿,把雪梅给气的,连骂了好几句‘小妇养的!’
看到雪梅气呼呼的回去了,那丫头不由的在心里想,大姑娘也是,平日里看着性子就古怪不理人,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话,还不如她跟前的丫头敢骂人。
雪梅回来,看苏棠已经擦过脸了,换了家常衣服,似乎累了,歪在炕上。她就拧了冷帕子让姑娘:“敷敷眼睛,晚些还要去夫人那里用晚饭呢。”
苏棠也觉得眼睛涨涨的不太舒服,今天哭了两回,本来只想着流个一两滴泪烘托一下气氛的,结果叫陆若莺一闹,倒是哭的狠了一点儿。
她蒙着眼睛,听雪梅在一边数落:“姑娘就是好性儿,还替她遮掩,这种事,就该问到她脸上去。就算那事儿没凭据,只平白无故的,她悄悄儿的跟着您,就是没安好心。”
苏棠打了个呵欠,懒懒的说:“她也算事出有因,我让让她,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怎么着啊。”
雪梅恨铁不成钢:“这算什么事出有因,这是皇上的圣旨,又不是姑娘抢的,再说了,就是您这一回让了她,下一回也不知还有什么花样呢。”
“就是。”另一个大丫头香茹端了八宝茶过来:“姑娘总让着她,往后去了他们家,也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苏棠笑,她居然都不记得了,她的丫鬟们都这样能说会道不怕事呢。
“那我今后不让了好吧?”苏棠敷衍了一句。
雪梅和香茹都挺无奈的,对望一眼,只得叹气。
姑娘都这样说了,她们做丫鬟的还能说什么呢。
苏棠倒是放松,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苏芸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这样灵通,才过了一日,她就到苏棠屋里来,笑道:“听说陆若莺回去被禁足抄书了。”
苏家人口不算很多,姐妹都有自己的院子,不过隔的近,走两道门就进来了。
“连沈家老太太都不大高兴了,六十大寿这么大日子,被陆若莺搅和的稀碎,别说他们家,外头人都知道了。”苏芸高兴的说。
苏棠哭的那时候,大概半个帝都人家都有姑娘在场。
“那么多人看我热闹,你高兴什么。”苏棠看起来倒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这话一出口,苏棠自己都惊讶的差点捂住自己的嘴,她怎么会说出这样不好听的话来。
她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擅长甜言蜜语,好听的话根本不用思索随口就能说,可是她在家里,面对亲姐妹,居然会这样说话。
这大概就是她放松了下来吧,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可见她以前确实性子不一样。
这样真不应该。
可这样,妹妹们还对她这么好,这才真是亲姐妹,作不得假的!
她真是该对姐妹们好一点才对!
她这次回来,还光对别人好了。
苏棠这样想着,苏芸却不以为忤,大概是习惯了:“这又不算是你的热闹,人人看的都是陆若莺好不好,听说她还去沈太夫人那里去哭,说她委屈,她也好意思说!后来连沈副统领都去了。”
陆若莺吃了这样的哑巴亏,估计这状肯定是要告的,苏棠随便想了想,倒也不以为意,苏芸还说:“也太不知进退了,我看啊,只怕沈太夫人都要恼了她了。”
“我看不见得。”苏棠说。
苏芸不以为然:“陆若莺在陆家,又不是沈太夫人那一房的,也就是沈太夫人疼她,才想着把她嫁给沈副统领的,如今看她这样,怎么不恼?”
苏棠道:“说反了,是因为要她嫁给小统领,沈太夫人才这么疼她的。”
可苏芸没注意这句话,她关注点立刻歪了:“小统领?你们在宫里都这么叫的?”
然后又想起来似的说:“我还没见过小统领呢,姐姐,你见过了吗?什么样?好看吗?”
“好看!”苏棠笑嘻嘻的说:“最好看了。上回我出去,听人说什么十大名门公子榜,你听说没?那次她们说,现在排第一的是江南容七公子,那个我没见过,第二是诚王对吧,他就比诚王好看!”
苏棠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苏芸却有点怀疑,难道姐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有那么喜欢小统领吗?她就说:“那为什么小统领没有上榜?”
“因为她们眼瞎!”苏棠毫不犹豫的说,她不知道这个鬼扯的什么公子榜是哪些人评的,但肯定眼瞎。
两姐妹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然后便见苏少夫人跟前的丫鬟弦月进来,笑道:“沈副统领来了,少夫人请大姑娘去前头呢。”
他怎么来了?
苏棠下意识望一望外头天色,这会儿天都黑了,苏家都早就摆过了晚饭了。他居然上门来了。
苏芸立时笑起来:“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我去看一眼去!快走快走。”
苏棠疑惑:“怎么这会儿来。”
“是不是才下值?”苏芸道:“不是说小统领在宫里当差吗?前儿二哥哥也选了宫里的侍卫,也说是当差,下了值都戌时了,就住值房里不回来。”
苏芸道:“我猜二哥哥就是拿这当幌子。”
苏家二公子是二房长子,苏芸亲哥哥,读书没成个样子,却在四月的春狩上露了脸,皇上还亲口夸赞了一句,便提成了一等侍卫,想必正好在小统领麾下。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苏棠这心中事情多的人,就难免有点担忧,如今宫里看着是风平浪静,实则风雨飘摇,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
苏芸却还是不知世事的闺中少女,见苏棠没有喜色,便哄她开心:“我猜定是昨日的事,小统领怕姐姐委屈了,这下了值就忙着来了,可见待姐姐的心了,哎呀,可真叫我羡慕啊!”
苏棠还真让她说笑了,捏捏她的脸:“你都没见过呢,还挺向着他。”
苏芸笑,推着她出去:“快走快走。”
一头还嘱咐:“姐姐见了人家,可别拉着个脸,昨儿那事,跟小统领又没关系,姐姐开心一点!”
苏棠好笑,真不知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到了前头,正好看到苏蔷比她们还早一步,此时躲在屏风后头偷看沈晋,苏棠笑着拍了她的头一下,走了出去。
苏棠还是第一次见沈晋穿的不是官服,一身缂丝云白平金如意长袍,束着金冠,此时坐着也是腰背挺直,苏棠也就这会儿才直观的看出沈家的富贵来。
苏少夫人满面笑容,沈晋上门来,虽然没有明说,话里的意思却是明白的,昨儿苏棠受了委屈,他特来探望,正值今日十月十五下元节,民间习俗要放河灯,他便特意来接苏棠去看河灯。
没想到苏棠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出什么事了?”
苏芸在屏风后头都扶额,瞧大姐姐这话说的!就不能温柔和缓一点吗?
沈晋倒是八风不动:“金水河的河灯放了一片了,要去看吗?”
“好啊!”苏棠答应的爽快:“真没事啊?”
原来真是出去玩吗!
然后苏棠才想起来看她娘:“娘,让我去吗?”
赐婚旨意在那摆着呢,他们一起出门就不算逾矩了,而且苏少夫人本来就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眼见姑爷如此有心,哪里还肯拦着。
只要姑爷待女儿好了,便是委屈也要少些。
苏少夫人就忙着要派车派人跟着,沈晋拦了拦:“府上不用派人了,我有宫禁卫。”
听听这派头,皇上的宫禁卫拿给他看河灯。
苏棠又觉得她们家小统领好有气派!
而且沈晋还客气了一下:“妹妹们一起去吗?”
苏棠没想到沈晋这样周到,她自己要是真是现在这个年龄,真还不如沈晋的人情世故。
她曾经以为,这样冷峻的大统领,必定是疏于世情的。
可他居然还会上门来给她做体面呢。
只是,她上了马车,一路车轮辚辚,苏棠渐渐发觉不对了,她从车窗探出头去问骑在马上的沈晋:“不是去金水河吗?”
第44章
沈晋骑马就在她车窗旁边儿, 见她掀起帘子问他,就道:“今日往金水河去的人多,前头街上有几辆车碰上了, 阻了路, 一时过不去, 我们绕一绕, 从那边过去。”
苏棠应了一声,就往前头看看, 虽然这会儿也看不到什么,只是她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想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回诓夏晴出来的时候,她教昌宁长公主这么说的话吗?
苏棠就不由狐疑的看看沈晋。
沈晋神态自若。
这是前头真过不去还是他也诓她呢?
苏棠其实真是被人哄怕了的, 表面看着运筹帷幄,其实心中对什么事都有点疑神疑鬼。此时便不由的有点怀疑, 可是又觉得沈晋诓她做什么?她都是要嫁给他的人了, 不管什么事, 他也根本不需要诓她啊。
马车慢慢走着,下元节当夜金吾不禁,街上人倒也确实不少, 走了一盏茶时分,马车拐了个弯, 进了一条人不多的胡同, 又走过几家人家, 停了下来。
这看起来好像是个后门的样子。
沈晋下马, 亲自来扶苏棠。
苏棠端坐不动,却是对他笑了笑。
这一刻苏棠的心情, 确实很难说得清,她在马车进胡同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伺候她出来的雪梅,被留在了胡同口。
沈晋说有宫禁卫,苏家也就真的没有派人跟车出门,只有姑娘的贴身侍女,无论什么时候肯定都会带一个的。
苏棠只带了雪梅。
就像她们从宫里把夏晴诓出来那样,连夏晴都知道昌宁长公主不可能把她卖了,今日沈晋从家里把她接出来,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棠觉得自己应该恼怒的,可她居然没有,她也没有不安,甚至有点好奇,沈晋要做什么。
这太不应该了,沈晋明明骗了她!
苏棠觉得自己没救了,两辈子了,学不了一点乖,就算沈晋比萧铭阙讨人喜欢,也不应该啊!
沈晋说:“来。”
她还真下去了。
苏棠更绝望了。
她有点不忿,虽然一大半的是对自己,语气听起来就不那么好:“做什么!”
“带你去看一看。”沈晋一向话不多,这种时候,似乎就更少了。
“有什么好看的。”苏棠嘟哝。
她又不傻,昨儿她才被陆若莺亲眼看见,又让陆若莺有冤无处诉,今日沈晋就不声不响把她骗出门来,还能看什么?
看诚王殿下呗。
不过苏棠也好奇,诚王殿下又干什么了。
真正回想起来,她以前,对于宫外的诚王殿下几乎算是一无所知,是完全彻底的被他蒙在鼓里,不然也不会到了最后那一刻,才知道他是如此狠毒绝情。
她当时以为的诚王,是卧薪尝胆,发愤图强要夺回大位的诚王,也是清高孤傲,片尘不染,只对她这个帝王宠妃一往情深的诚王。
也不知为何,一想到沈晋骗她来,是看诚王萧铭阙的花样,苏棠心里就原谅他一半了。
至于另外一半,苏棠想到小统领竟然是在吃醋,她就也原谅了。
吃醋的小统领耶,谁能生的起气来。
所以苏棠又笑了,她仰起脸来,笑眯眯的说:“看什么?他干什么了?”
苏棠这么快就能猜到,沈晋其实也不意外,苏棠如此聪慧可人,又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她当然能猜到。
只是她这情绪,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她好像还挺高兴?
看苏棠毫无惧色,还扬起甜蜜蜜的笑脸来,她是真的爱笑,笑起来也真是好看,似乎只要这样笑了,就什么也不要紧了似的。
沈晋都有点无奈了,只能道:“你小声点。”
苏棠抿起嘴,点点头。
两人从后门进去这户人家,随侍的宫禁卫都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门里另外有人,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衣着富贵,容貌平凡,并不出众。
女的却才十五六的年纪,生的雪团儿一般,颇见美貌,也是穿金戴银,此时见了苏棠,她到底年纪小些,眼里便闪出了一些好奇来,又不敢大胆的看,只悄悄的多打量了几眼。
那男子上前引路:“小统领请上楼。”
这宅子小小的,屋子不多,其中有一半是临街的二楼,上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楼梯略窄,苏棠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她还没上过这样的楼呢!
不小心有一处楼梯踩空,沈晋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稳住,苏棠拍拍心口,表示吓一跳,又望着沈晋笑一笑,却还是没有说话。
沈晋道:“不是不能说话,你别嚷嚷就行。”
她很爱嚷嚷吗?苏棠不忿,却也没计较,只很有兴趣的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感觉就是个民宅,有点逼仄,屋子小小的,楼梯也窄窄的,跟她平日里去的地方自然都不太一样。
此时上了二楼,楼上看起来不住人,只放了茶桌和坐垫,那男子指了一指左墙的窗户:“在那个方向,数过去第三间宅子。”
一边跟上来的小姑娘端了茶盘来上茶。
他们当然不是来喝茶的,苏棠就过去从窗户往外望,这里房屋连着房屋,一整排的房屋,院子几乎都是共墙,看起来就不是贵重的房子,萧铭阙居然会在这里?
第三间宅子看起来也跟旁边的房子差不多,小小的,院子里也有树木花草,此时屋里掌着灯,院子里也挂着几个红灯笼,有些昏暗,但因隔的不算远,看还是看得到的,此时苏棠就看到那院子的石头桌子上,一只肥肥的橘猫在睡觉。
见苏棠张望了一阵,坐了回来,沈晋才问:“也差不多时辰了吧?”
那男子回到:“平日里大部分日子都是这个时辰,前后不会差一刻钟,今日小莲还特地带了话过去,应该是要来的。”
“小莲?”苏棠问了一句,她想起了整治了许游的那个莲儿姑娘。
苏棠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沈晋的意料,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将苏棠带到这里,让她亲眼看到萧铭阙养在这里的外室,让她知道萧铭阙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些什么。
可苏棠这样子,其实看不看好像都没什么关系了。
不仅是沈晋,这屋子的一男一女都觉得似乎有点异样,尤其是男子,他在暗骑卫中品阶不低,能与闻许多机密,已经认出了苏棠是沈晋已经赐婚的未婚妻,他虽不知小统领的用意,但却敏锐的感觉到情况似乎不是小统领所想,局面不在小统领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就格外的谨言慎行一点,没有敢接苏棠这话。
但沈晋说:“就是她。”
“莲儿姑娘?”苏棠又追问一句
“嗯。”
“居然是她。”苏棠对那个姑娘记忆犹新,那个姑娘身材玲珑,模样又格外的娇媚动人,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当时她就觉得真是便宜了许游。
说起许游,他现在已经算是身败名裂了,那天被昌宁长公主的侍卫从镇国公府拖出来,拖了一路,丢去了太学。
这事情严格说起来不算重,所以没有治罪,但又很恶劣,尤其还是读书人,而许游还是太学学子,就更恶劣了,所以被丢去了太学,让夫子管教。
太学古板的老夫子差点被气的中风,有一个本来挺喜欢许游才气的一个老夫子,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学就把许游革除了。
何况现在帝都都知道了,才子许游竟然是个登徒子,偷看姑娘换衣服。
这件事故意模糊了是哪个姑娘,只有少数人知道许游偷看的是谁,这少数人里虽然倒有大部分是知道一点儿许游和夏晴有点关系的,但却没有一个人在外出过声,提出过疑问,包括诚王萧铭阙。
许游现在在帝都,跟个死人也差不多了吧。
那男子——暗卫小头目之一的周文广看了眼小统领的神情,便出声解释道:“当日事情后两日,许游便要出帝都游历。也不方便带上小莲。”
游历当然是假,是在帝都混不下去吧,这么丢人现眼,去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当然就灰溜溜的出去了。
“小莲没有暴露,所以我们暂时没有将小莲撤出来,以观后效。许游出京前,将小莲托给一个姓言的男子照看,称为言先生,后来言先生大约觉得小莲那处地方不引人注意,有时候会在那里约见一些人,有两次诚王萧铭阙也来了,自称是衡山伯府庶子,我们及时发现了这个情况,授意小莲行动,现在小莲成了萧铭阙的外室。”那男子说的条理十分清楚。
这是苏棠从来未曾触及过的宫外的隐秘行动,听的双眼熠熠生辉,还对沈晋说:“我的天啊,小莲怎么这么厉害!”
沈晋点了点头:“这也是有缘故的。”
他对周文广示意了一下,让他继续汇报。
未来的小统领夫人,似乎和小统领两情甚笃啊,周文广在心中这样想了一下。
既然是小统领夫人,又是小统领授意说的,周文广就把细节都说的清楚明白:“萧铭阙重新将小莲安置在了这处宅子里,我们也就买下了这相邻的一处,也扮做富商养在这里的外室,平日里小雪在这里,偶尔接近小莲,方便消息传递和应急。”
倒也有意思,既是街坊,又都是外室,偶尔串串门说说话自是十分平常,苏棠看一看那个叫小雪的小姑娘,年纪小小的,长的又乖,很难叫人起防备的心思。
周文广琢磨了一下,挑了这位小统领夫人参与过的事情说:“现在已经知道,许游接近夏晴,确实是诚王府授意,并且前期还进行了大量调查,其中有寿康宫大太监李修的参与。通过调查,发现李修在早年做小太监的时候,是先皇后提拔送去先帝的勤政殿伺候,又换了两次主子,在成了太监副总管之后,才在太后娘娘当时的贵妃宫中做了掌事总管。”
端慧太子是先皇后唯一长大的嫡子,而先皇后出身名门,自幼被精心教养,后来又稳稳的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后,是因端慧太子意外身亡才深受打击,抑郁而终的。她这么多年的皇后,手中的资源,想必也是留给了萧铭阙。
所以说,不管藏的多深,一旦进了黑骑卫的视野,其实就很难遁形了,关键就是以前马脚没有露出来!
这样一想,苏棠就得意了:“看我早就说,是萧铭阙打夏晴的主意,没错儿吧!”
沈晋点点头,他也不明白,苏棠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现在还打我的主意呢!”苏棠说。
第45章
这话一说, 周文广觉得自己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姑奶奶,您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还当着小统领的面儿呢。
周文广都不敢去看沈晋的脸色。
不过他倒是知道,为什么小统领突然会带着未来的夫人来这里了。按理, 这里是黑骑卫的职司范围, 跟夫人能有什么关系。
是要让小统领夫人亲眼见一见萧铭阙养外室吧。
现在看来, 这事儿确实脱出了小统领的掌控, 夫人这会儿不仅是兴致勃勃,还一脸得意呢。
此时两个男人都觉得场面尴尬, 倒也亏的小雪打断,她一直留意着窗外的动静,此时回头道:“诚王殿下来了。”
苏棠立刻扑过去看。
沈晋只觉得很无奈。
要说苏棠喜欢萧铭阙吧, 说起他来,她总是一脸鄙夷, 要说她看不上萧铭阙吧,她又似乎格外重视, 就像现在, 都不用他说, 苏棠就扑到窗子边上去了。
似乎在她心里,萧铭阙就是第一位的,只要他的事, 就都排在前面。
苏棠看到,那边宅子的门口, 停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 萧铭阙刚刚下来, 正在进门, 看起来他也是低调的掩饰着身份。
莲儿姑娘已经迎了出来,到底隔着一段, 苏棠看不真切两人神情,但萧铭阙与她的动作却是亲密的,大约她也是得了通知,故意表现的亲密一点。
真有意思。
她还真的是一点儿异样感觉都没有,虽然这其实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萧铭阙与别的女人亲密。
她也没想到,第一次看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萧铭阙与莲儿进了屋,苏棠又坐了回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沈晋还是看了看苏棠的神情。
苏棠想了半天,倒是问了个不太相干的问题:“莲儿姑娘为什么这么厉害?”
她好奇很久了。
拿下许游或许不是十分困难,毕竟苏棠知道许游当年的德性,照当年太后娘娘骂的那话,就是‘略平头正脸的都往屋里拉’。
不过萧铭阙应该要难一点,至少当年,她也不是没有耳目,当然没有暗骑卫这么厉害,却没有听到过什么风声。
唯一一次,也都不确凿,三言两语就被萧铭阙混了过去。
当然,当年她也傻,确实容易哄。
苏棠时不时的就反省一下自己。
沈晋显然是不妨苏棠这弯拐的这么大,明显的让茶给呛了一下,苏棠赶紧给他拍拍,一边玩笑道:“你不会也和莲儿姑娘有……”
“糖糖!”沈晋给她气的。
沈晋还是第一次叫她糖糖呢!真好听。
苏棠赶紧保证道:“今后再不说了。”
沈晋对周文广点点头,周文广才解说道:“小莲是从教坊司挑出来的人。”
苏棠都不由的沉默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教坊司。
那她那么厉害,也就不难想见了,身在教坊司,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竭尽全力也要抓住了。
这大约是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机会,有关黑骑卫,苏棠也不能窥其全貌,不过她早就听说里头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也一样有机会立功升迁,获得官身,便是小莲那样的出身,最不济,也能得个自由吧。
那也比在教坊司强上十倍了。
若是小莲运气再好一点,从诚王殿下那里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那就更不一样了。
苏棠还挺替她高兴的。
眼见得小统领的差事已了,周文广和小雪都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沈晋也预备走了,苏棠却不动,只对着沈晋笑:“你吃醋了?是不是?”
沈晋不理她。
苏棠伸过头去看他说:“我们小声说,不让人听到。是不是嘛?”
她甜蜜的笑颜离的很近,沈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苏棠见他不说,眼珠子一转:“是陆若莺说的吧?”
沈晋道:“她说她亲眼所见。”
“嗯,她是看到了。”苏棠老实的说:“这倒是没错,但她肯定没跟你说她拿这个威胁我,要我跟你退婚!”
苏棠还告起状来了。
“所以那天我才先发制人,给她扣个帽子。”苏棠说:“你不会真信的吧,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他了。”
这说的倒也没错,沈晋当然知道当时苏棠偷听到苏家预备和诚王府结亲时候的表现,可是苏棠那种事事把诚王排第一的反应,有时候却又让沈晋没有那么笃定了。
所以他才把她带到这里来。
“那你那天是在做什么?”沈晋问。
“淑妃娘娘宫里现在也留了一个小姑娘,说是外甥女儿,你知道吧?”苏棠突然问。
沈晋点点头。
“我那天打听了一回,听说是锦城来的,家里还有个辅国将军的衔。不过架子已经空了,只是几个姑娘都生的颇有颜色,便送进帝都来找找门路。”苏棠道
:“他们家和魏国公府有远亲,如今都暂住在魏国公府,大约正好淑妃娘娘也有心,就看中了这位。”
这是那日之后礼亲王妃给她送来的资料,淑妃娘娘一心想要保住娘家的国公位不降等,她自己虽因是国公嫡女进的王府,皇帝登基后凭出身资历晋了妃位,却不受宠,皇上一个月也难得去她宫中一回,又多年不孕,大概是急了,如今趁着皇后娘娘有孕,要推了新人夺宠。
苏棠道:“我觉得,她配不上皇上,配诚王殿下倒是刚刚好。”
沈晋皱了皱眉。
苏棠又道:“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只是机会既然送上来了,就随便用一用。”
“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干,就嘴上骗他两句罢了。”苏棠赶紧保证:“这件事办了,我再不干了,今后什么都跟你说,行不行?”
“行不行?”苏棠撒娇。
沈晋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却说:“你还真是,什么也不懂。”
这话说的,苏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懂?她什么不懂了?她明明什么事都办的挺好的,怎么就不懂了?
接下来两天,苏棠都在想沈晋这话,想这句话的前因后果,想沈晋说这话的语气表情,沈晋表情很少,可那天却似乎有一点不一样,好像他一贯的表情裂开了似的,有一条细微的缝隙。
但就如沈晋说的,她不懂。
明明很多时候,沈晋不用说话,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可他现在说话了,她却还是不懂,这次,是真的不懂。
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嘛。
苏棠在回宫的时候都还在想这个,不过去寿康宫给太后娘娘磕头的时候,看到淑妃娘娘带着那个外甥女儿也在,她就忘记想了。
这个外甥女儿跟淑妃娘娘隔的也真够远房的,单论模样儿,比淑妃娘娘真是好看了不少,而且妙的是大约自己也知道跟帝都的贵女没法比,是以胆子小,应对上就有点束手束脚,或许还真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初入王府为侍妾的模样。
苏棠打量的目光多少有点肆无忌惮了,太后娘娘就笑道:“你这程子做什么去了,有些日子没见你来了,这个姑娘你还不认得吧?这是你淑娘娘的外甥女儿,比你小一点儿,叫……什么来着?”
也就是太后她老人家,说不记得了就不记得,谁也不敢因此拉脸子。
夏晴在跟前坐着呢,就笑道:“姨母老不记得,叫薛梁宁。”
那薛姑娘赶紧起身见礼,苏棠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妹妹,也没多话,就也坐到太后娘娘旁边去,笑道:“太后娘娘您不知道,我前儿出去,被人给欺负的可厉害了。我娘心疼我,就让我回家住,今儿我姑母又打发人接,我才进来的。”
太后立时就笑了:“又哄我,还有人能欺负你了?”
“真的。”苏棠煞有介事的说:“我眼睛都哭肿了。”
“我瞧瞧。”夏晴在旁边,伸手去掰她的脸过来看,苏棠笑道:“三四天了,还瞧什么,怎么那天你不出来瞧我。”
一边那姑娘瞧苏棠进来从头到尾的做派,羡慕的眼睛放光。
她被留在宫中那一天开始,就在淑妃娘娘的教导下,牢记宫内各色人等,不管是模样,还是出身、性格等等,所以虽然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她却已经早认得苏棠了,还知道她是因为是皇后娘娘宠爱的姑娘,已经赐婚宫禁卫副统领了。
如今看她在寿康宫也这样得太后娘娘钟爱,刚才还目无下尘,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临江王家小郡主也跟她如此亲密,两相对比之下,薛梁宁心中那点儿念头更盛了。
皇后娘娘当年身份也不过如此,娘家或许跟自己家也差不多儿,就是因为得了皇上宠爱,如今连她跟前的小姑娘都如此有体面,人人都要捧着她。
据说,自己的容貌并不逊于当年的皇后娘娘,一旦得了皇上的宠爱……
小姑娘那颗心越发的火热了起来。
那闪闪发光的眼睛瞒不了人,淑妃娘娘颇为满意,她就知道,只要让她看看宫里这样的荣华,她哪里能不动心。
刚留她在宫里的时候,她还不大情愿呢,一心还想着在外头嫁个年貌相当的年轻公子,做正头夫妻。
带着薛梁宁回折桂殿的时候,淑妃娘娘道:“你瞧瞧她们,这还只是沾光赐锡呢,你若是能得了皇上的青眼,别说你家里那些人,就是帝都那么多人,谁还能在你跟前硬仗腰子,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你喜欢谁就是谁。”
当然,话说的这样露骨,小姑娘家还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低了头轻轻嗯了一声,淑妃娘娘叹息了一声:“上一回没成,这一回你可得好生着紧些,我也没有总担着干系替你筹谋的。”
第46章
淑妃娘娘说的也没错, 她真的也没有总给安排的本事,上一回就是提着心呢。没承想机缘巧合,皇上临时换了宴息所在,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暴露, 还能再安排一次。
也是因着皇后有孕, 皇上无意选秀, 苦无机会荐人,不然也不至于这样铤而走险。
此时淑妃娘娘盘算着:“过几日是三公主满月, 这虽不是皇上第一个公主,却是登基以来宫里的第一个,皇上很是喜爱, 宫里必定要开宴的,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到仪嫔宫里去, 那边她是新晋主位,只怕人都没认熟, 倒是容易一点儿。”
上月仪贵人产下一女, 虽然皇上有些失望, 但到底也还是自己的亲闺女,而且小公主白白胖胖的,多去看上两回, 当然也还是喜欢。仪贵人便母凭女贵,晋位仪嫔。
淑妃娘娘叮嘱:“这次你可千万警醒着点, 也不要怕羞, 错过了我可就没法子了。”
薛梁宁又声如蚊讷的嗯了一声。
十月二十九, 天气已经有点冷了, 苏棠换上了玫瑰红二色金满绣海棠花短袄儿,金线绣银花绒裙子, 一早就往沈晋那里送早饭去。
她知道沈晋当值的日子,昨晚当值,这会儿刚下值。
苏棠看着人装了盒子,就对茶香道:“今儿你看家,不用跟着我了,让晚月晨星儿跟我出去罢。”
一听这样,茶香不由的就又紧张起来,这种情况,多半就是表明苏棠又有勾当了。她当然不愿意跟去,可是又担心,只得道:“那姑娘千万要小心啊。”
苏棠嘻嘻一笑:“你别怕,我今天什么也不干。”
茶香哪里肯信,只是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苏棠出去了,晚月和晨星跟在身后,还有几个太监提着食盒。
“阿弥陀佛。”茶香都被苏棠整的,开始拜佛了。
宫禁卫值房在西华门后头的一排房子,这会儿已经换防了,下值的侍卫们却都大部分还在值房里。
眼见得小嫂子又来送早饭了,大家伙儿都觉得小统领这媳妇得的好,虽然按例他们都是有餐食的,可御膳房是在宫里得惯了银子的,这头没人打赏,就敷衍了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还常常是冷的。
宫里这些宫禁卫,与黑骑卫不同,除了少数是军营里提拔上来的,大多数都是贵胄子弟充任,就像苏棠那位二哥哥一样,这些人哪里吃的惯这样的饮食。
苏棠也是有一次这个点儿过来,才看到这个样子的,从此以后,她就常来给她们家小统领送吃的,又怕他被人笑话,便每次都给他底下的也都带上。
横竖如今皇后娘娘有孕,事事要精细,皇上便亲口吩咐了御膳房专拨了人,在景仁宫设了小厨房,只单为伺候皇后娘娘。苏棠倒是要什么都很方便。
苏棠亲自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鸡丝馄饨,黄澄澄的汤里浮着数十个小馄饨,上面一大箸鸡丝堆个尖儿,点缀了白绿葱花,一股浓香扑面而来,苏棠对沈晋说:“这个好好吃,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那馅儿,又滑又嫩,我昨儿吃了就惦记着给你送这个来。”
沈晋吃的爽快,一口一个,确实是真的好吃,在别处吃不到的味儿。要别人看着呢,皇上赏的这个媳妇真是没得说,这虽是赐了婚,但终究没有正式过门儿,还养在皇后娘娘这里呢,就总操心着小统领的衣食,常给送东西来。
可以说是十分贤惠的了。
而且模样性子都好,跟小统领说话轻声细语的,总是带着笑,带着一点仰慕的目光,看着就叫人心情舒畅。真的,男人娶媳妇,不就是要娶个这样的吗。
侍卫们在自己家里看的多了,乌烟瘴气的不少,相看两厌的也多,不由的就觉得小统领颇有运气。
苏棠也确实是仰慕的看着他,因为沈晋一边吃,还一边抽空跟她说:“已经安排好人了,你不必动手,会有人给他递信的。”
沈晋其实是不很看得上这种所谓将计就计的,既然淑妃娘娘有这样的算计之心,直接奏与皇上,凭皇上发落也就行了,皇上若是愿意纳了那女子,那是她的福气,若不然,或是直接罚了淑妃娘娘,将她打发出宫,总之既然查到了,处置就是个非常简单的事情。
也不明白苏棠为什么,非要把诚王殿下扯进这里面来。
苏棠自己说的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以为散布了他们家看上我了,我们家就要赶着上去,结果没想到皇上给咱们赐婚了,他们就以为这是皇上的意思,我是不情愿的!我还一心想着他!”
苏棠气的脸鼓鼓的:“这家人怎么这么大脸,什么了不得的破落王府,勾勾手指头我就要往上扑?真是好笑,萧铭阙那样的,一看就不行,倒贴我还不要呢,比不上我们小统领一根手指头!”
苏棠赌气的说:“我就是觉得恶心,就要给他好看!”
沈晋多少有点怀疑,他已经渐渐的觉得,苏棠对于诚王萧铭阙的那种关注,不是她现在说的这么简单普通的。
但是既然苏棠想要,而且已经自己开始行动了,沈副统领也不放心,就干脆把整个计划接管了过来。
就像以前一样,他总是不会拒绝她,总会替她办。
苏棠问:“那淑妃娘娘那边呢?”
“淑妃娘娘此刻已经得了消息了,皇上在宴后会在永寿殿后面那处小书房小憩,而且她买通的那个小太监今日正好在那里当差。”沈晋说。
果真她们家小统领办事就是利落又周到,苏棠满意的说:“那回头闹起来了,我就招呼人过去看热闹。”
看苏棠那得意的样子,沈晋又不禁觉得,不管她是为什么,这样能让她这么高兴,也就行了,倒也不需深究。
礼亲王妃也是惯例的绝早进宫提调三公主的满月礼,打听得苏棠去了西华门,就在西华门这边门下等着,苏棠觉得她真是勤勉,好歹也是亲王妃了,还回回都这样亲力亲为的。
当然,礼亲王根基确实差了些,从来没有过略大些的正经差事,母族更指望不上,还是因得了个皇子,一家子才做了个五六品的小官儿,如今三亲四戚的还指望皇子提携呢,而且,礼亲王妃的根基也十分一般,从来攀不上帝都这些贵胄人家的边儿,能知道里头多少门道?
如今手里是攥着内务府了,可这也很烫手,礼亲王自也生怕出个大的纰漏被皇上给开发了。好容易那日得了深谙宫廷内务的人建议,走了苏棠这个门路,本来还以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算什么,大约这无非便是能同时走皇后和统领两边的门路。
没想到,那日就尝到了甜头,礼亲王妃才知道,这才真是个巧宗儿。
这会儿,礼亲王妃看苏棠的眼神,真是比苏棠自己的亲娘看着她还爱些。且礼亲王妃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知道自己跟苏棠认得日子还短,哪有白落好处的情分,便银子开道,之前就隔三岔五的打发人给干女儿送东送西,各地上贡内用的东西,都选好的送进来给苏棠,今日又拿进来一盒子十只金累丝红宝石蝴蝶簪花,叫苏棠:“拿来送人,也还体面。”
苏棠看一看,哗,金累丝做的那么精致,红宝石都有指甲大小,何止体面,送好姐妹都能算贵重东西了,就笑道:“还是王妃疼我。”
便吩咐晚月接了:“回头妹妹们进来,正好一人送一对,这是王妃疼我,让她们也跟着沾光。”
一边对礼亲王妃道:“那事儿我已经知道是谁了,王妃且不用管,小统领接手了,不管怎么样,着落不到内务府上头。”
礼亲王妃一颗心立时落回了肚子里,内务府这种日常事务部门,从来不需要功劳,怕的就是出纰漏,既然宫禁卫接手,要怎么处置都跟她无关了。
礼亲王妃眉开眼笑:“我的儿,还是你会办事。这样我就放心了。”
苏棠一笑,她与礼亲王妃相偕往前头去,刚拐过弯去,迎面就见一家子女眷进来,在内宫里,只有少数人有资格坐轿子进来,大部分人都得走路,此时那家人见了礼亲王妃,就忙站住了脚见礼。
苏棠跟着停在那里,脸上不由的现出久别重逢的笑容来,跟在那家夫人后面的那个姑娘,就是当年的慧嫔,是她上一世真正意义上唯一的朋友。
现在她们终于又见面了。
想起这一世她们两个都不用进宫为妃,都可以有自己的崭新的人生,苏棠就觉得喜欢,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跟她重新成为朋友。
那位户部尚书的夫人李氏和礼亲王妃大约以前就认得,此时带着姑娘们,见礼亲王妃身边也有个看起来颇为亲近的姑娘,自然互相介绍见礼。
当年的慧嫔如今还是户部尚书的嫡幼女杨云舒,杨家虽也是簪缨氏族,这位户部尚书却是旁枝偏房出身,家中人口虽多,却都没有进宫的资格,是以只有李氏带着自己家媳妇和唯一没有出阁的女儿一起进宫。
既是唯一的一个姑娘,苏棠就笑着上前拉了杨云舒的手,笑道:“虽是第一次见,我看着杨家姐姐却是十分可亲,好似以前见过似的。”
杨云舒也面带微笑,那笑意却没达到眼里去,似乎十分冷淡:“苏家妹妹果然兰心蕙质。”
然后她不动声色的轻轻把手抽了回去。
第47章
似乎并没有人察觉这客气的见礼底下那一点不明显的暗流, 只有苏棠微微错愕,待两方都分开了,苏棠还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看。
不过她也不是很记得清当年她们是怎么逐渐熟识的, 好像也没有一见如故吧, 苏棠想, 她虽与杨云舒是好友重逢, 一点儿不陌生,但她对于杨云舒却是一个陌生人, 人家不惯第一面这样亲热,也是应该的。
苏棠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还早呢,今后还有的是日子见面, 她们既性情相投,慢慢的总会重新成为好朋友。
苏棠见礼亲王妃去忙了, 她便自己往永寿殿去看小公主, 小公主才刚满月, 长的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很能睡,这么多人来看她, 她也握着小拳头,睡着不醒, 苏棠浑水摸鱼的去摸了两把小公主白嫩嫩的脸蛋儿, 就心满意足的出来了。
真是怪可爱的!
这会儿在偏殿的人还不太多, 人家进宫通常要先去两宫处请安, 然后才过来仪嫔娘娘处朝贺,也有人家有自己家亲戚或是故旧在宫里的, 还得多走两处,苏棠往周围看了看,又看到了杨云舒。
也不知李夫人带着媳妇们去做什么了,这会儿只有杨云舒独自一个人在那里,她家没有别的姑娘来了,看起来她和在这里的姑娘也不相熟吧,正好合适,苏棠便过去,坐在她旁边,笑着道:“杨姐姐。”
杨云舒对着她轻轻点点头,微微笑一笑,似乎是回应,然后就敛了笑容,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也不说话,好像旁边没有坐一个人似的。
要说无礼,倒也说不上,也算有礼有节,但就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苏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情形似乎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了,苏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八面玲珑,但自从她回来之后,这一点确实没有生疏,也颇为受益,跟谁结交都不难。
她觉得,自己愿意讨人喜欢的时候,别人也挺喜欢她的。
只有这会儿,隐隐的有种碰壁的感觉。
原来杨云舒在进宫之前,是这么腼腆不爱交际的吗?苏棠想了一想,倒也是,以前在宫里,她即使受宠的时候,多少人巴结她,也不见她跟谁走的多近,大部分都是淡淡的,也就跟自己近些,到后头,发现大家其实同病相怜了,才逐渐莫逆。
这会儿她们没有什么同病相怜了,自是没有那样的契机,而且也没有哪个陌生人一见面就热情如火的,都是慢慢来的嘛,除了王海兰那个缺心眼儿的。
王海兰第一回见她就很热情了,没有什么融入的过程。就算她们都是昌宁长公主的伴读,一般人也做不到吧,多少得矜持一下。
所以苏棠坐在旁边,倒也不就走,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个话题:“听说姐姐很会制果脯,尤其是桃子果脯,可称一绝。”
她想起来她们一开始的来往,就是慧嫔命人送了一盒子桃子果脯给她,说是自己亲手做的,送给她尝尝。
那果脯做的极好,苏棠记得。
杨云舒此时看了苏棠一眼,淡淡道:“你听错了吧,我不会。”
连妹妹都不叫了。
这会儿苏家也都去见过皇后娘娘进来了,苏芸掩嘴笑着对苏蔷说:“你看大姐姐努力学着人交际的样子,多好笑。”
苏蔷也笑,说:“你小点声笑,大姐听到了揍你。”
然后看到苏棠一脸不大好颜色的拖着脚步走了过来,苏芸苏蔷都赶紧过来,乖乖叫人,苏棠看了眼自己母亲在那边儿跟人说话,也就没过去。
苏棠有点想不通,问妹妹们:“我难道不是人见人爱吗?”
她真是八百年没经历这样的挫折了,看她回来这么半年了,谁不喜欢她,她只是跟杨云舒说说话,又没打坏主意,至于这样防着她吗?
苏芸笑道:“大姐姐当然是啊,谁不喜欢谁眼瞎。”
苏蔷也跟着笑道:“杨云舒不好打交道,大姐跟她都能说半日,哪里还不人见人爱啊。”
苏棠还是忍不住维护昔日好友:“别胡说,我看她挺好的,大约这是第一回认得吧。”
“谁第一回也不见拉着个脸啊,她真的就这样。”苏芸哄她:“姐姐别灰心,换个人玩儿,别人比她容易说话多了。”
怎么这样啊,苏棠还是想不通,以前的慧嫔娘娘她知道,见了人总是淡淡的,那也不至于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吧,大面儿上总是过得去的。
以前夏晴不喜欢她,她倒是知道理由,可杨云舒这到底是不喜欢她,还是生性如此,她就真不知道了。
刚想到夏晴,夏晴就进来了,看到苏棠姐妹在一块儿,径直便过来,夏晴常在深宫,与苏家姐妹都是认得但不熟识,不过如今爱屋及乌,直接就称妹妹了。
夏晴问她:“你们说什么呢?”
苏芸苏蔷只看着苏棠,不敢说。
苏棠往杨云舒那边努了努嘴,没说话,这样苏芸才小声对夏晴说:“我姐找她玩儿,杨云舒不理她。”
“跟她有什么好玩的。”夏晴说:“你怎么不找我玩。杨云舒哪有我好玩。”
苏家姐妹都在笑,只有苏棠没好气:“你都玩腻了。”
夏晴诧异:“你好像真的挺在意的?”
她还以为苏棠不过是随便抱怨一句呢,毕竟苏棠向来大方疏朗,性子豁达,自己曾经那样对她,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就为她?哪里值得。”夏晴说,还回头看一眼依然一个人坐着的杨云舒:“她那样的人。”
苏芸苏蔷对杨云舒也只是听人说过她不好接近,也不十分清楚,到底苏家发迹时间还短,苏家姐妹对好多人就算认得也不是十分知道性格秉性。
“晴儿姐姐知道什么?”苏芸问。
“王海兰来了吗?”夏晴问:“杨云舒这人,她可比我清楚。我以前听她说过一两句,要真的让我说,倒不十分清楚。”
今年夏秋之交,昌宁长公主染了时气,病了一场,歇了有一个月的样子,王海兰就没怎么进宫来,这会儿虽然好了,太后还吩咐暂时就不读书了,等明年开春了再读,横竖公主读书基本是做个样子,一年到头各种原因,读不到半年。
是以苏棠有阵子没见王海兰了,这会儿夏晴说:“先前我见她进来了的,仪娘娘是她们王家的姑奶奶,她还能不进来看看?”
王海兰果然在里头仪嫔的屋子里,听说夏晴打发人叫她,就赶忙出来了,见了苏棠,先就拉着手说:“恭喜妹妹,前儿听说妹妹赐婚了,我可替妹妹喜欢了,只偏一时不好进来,就打发人送份儿贺礼,今日才当面儿给妹妹道喜。”
王海兰才算人见人爱吧,苏棠觉得,虽然常常用力过猛,但这样热情的人,确实很难讨厌的起来。
连夏晴这样的人,都能跟王海兰熟稔,不得不说她真是天赋异禀。
王海兰问夏晴:“郡主叫我做什么?”
夏晴说:“糖糖今儿挨了杨云舒的白眼,正不自在呢,你劝劝她。”
“糖糖没事儿招她做什么?”王海兰立时就明白了:“我们都不招她的。你不知道,杨云舒那人可没意思,要说吧,挺多人是见高拜见低踩,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谁见了皇上不磕头呢,是吧?只要踩的时候不那么故意,也就罢了。”
这话说的苏棠扑哧一笑,要说王海兰缺心眼儿吧,有些话还挺通透。但她又敢拿皇上打比方,也真是够缺心眼儿的。
“可杨云舒不一样。”王海兰说:“别说你什么身份,但凡不是她用的上的,她就不爱理会,不过她若是用得上你,那可叫一个温柔可亲,让你觉得,她只跟你一个人好!”
这话听的苏棠一怔,王海兰又说:“这可不是我背后嚼她舌根子,别人都说她是性子如此,只是不大爱说话罢了。可我是亲眼见过的,还是当初跟张家姐姐一起在公主跟前伺候的时候,我们伺候公主去颐和长公主府上。”
“当时就碰见了她,也就那一回,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她对着张家姐姐,那是真不一样的,温柔的很,说话也好听了,殷殷勤勤的。”王海兰说:“张家姐姐,糖糖多少知道一点儿吧,眼睛也算长头顶上了,平日里公主第一她第二的样子,都给她哄的对她另眼相看,比跟我们还亲热些。”
张月琴的样子,苏棠还是知道的。
王海兰说:“当然也怪不得,杨云舒连公主都能撇一边儿呢,只捧着张家姐姐一个,换谁不迷糊?我要不是亲眼见了,我也不能信啊。”
“真的吗?”苏棠不由自主的问。
王海兰见她大受打击的样子,倒是想不通了,这有什么受打击的?她与杨云舒不过第一回见,又不是什么莫逆之交,值得为了她不自在吗?一边又说:“可不是真的吗?后来我悄悄问了张家姐姐的丫鬟一嘴,才知道原来杨云舒的亲姐姐嫁到了张家,就是张家姐姐嫡亲的嫂子,怪道呢,她当然得捧着她姐姐的小姑子了。”
苏棠脸色都白了一层。
她难以置信,她上一世唯一相交莫逆的朋友,她竟从来不知道是这样一个人,可是王海兰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像是编出来的啊。
那她在别人眼中,就跟如今的张月琴一样?
张月琴是这个缘故,那她呢?
苏棠有了点隐约的不好的念头。
第48章
苏棠不由自主的又往杨云舒那边看了一眼, 怏怏的收回目光,暂时放到脑后,今天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她往周围望了一眼, 还没看到淑妃娘娘那个美貌的外甥女儿薛梁宁。
苏棠就回头低声问了问晨星儿:“淑娘娘宫里那个姑娘, 还没过来吗?”
晨星儿四平八稳的答道:“有人看着她的, 姑娘等一等回报。”
大约还是受了王海兰那话的影响,苏棠这个时候, 竟然也不由的想了一想,是不是不要阻止杨云舒入宫。
只是苏棠回想起在宫里的点点滴滴,慧嫔给她在宫内的生活带来的那些温柔暖意, 回想起慧嫔被幽禁在冷宫时,她也曾乔装宫女, 前往探望。那一回,她还被小统领给逮了个正着, 可小统领当时一言未发。
苏棠这样想着, 嘴角不由的浮现了一抹笑意, 当时她虽站在最末,可她还是觉得小统领看了看她,如今想起来, 苏棠已经对小统领有了更深一点的了解了,便觉得他必定是发觉了, 但他放过了她。
她家小统领真是个好人!
苏棠不由的便想, 不管如何, 她还是想要尽力拦住杨云舒入宫, 杨云舒曾经那么惆怅过,她在入宫之前曾经有过的心悦之人。
她今生或许就能得偿所愿了。
就算今世她们不能再做朋友了, 或许这也是为曾经那段湮灭了的友情最好的注脚。
或许她确实不该执着,她在今生,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苏棠回头看一看,昌宁长公主也来了,和王海兰不知道在八卦什么,对着那边那个方向指点了一下,还有王家那位王海兰的六姐王和雅,也过来加入了话题,旁边夏晴正跟苏芸苏蔷说着什么,然后就叫昌宁拉了过去。
苏棠努力认真的对抗着曾经的命运,本来以为重来一世,一切都应该是清楚明白的,一切也应该没有什么不同,可这一路走来,或许是角度不同了,她看到的其实比她想象的多了很多。
苏棠正难得的因为杨云舒而想着她的前世今生,昌宁长公主拉了她一下,把她拉回了当下:“孙琦玉来了。”
“来就来。”苏棠莫名其妙,她这么惆怅,情绪还没调整过来,管她谁来了呢。
然后苏棠反应过来了:“冲我来的?”
“为什么?”昌宁长公主倒是莫名其妙了一下,她还不知道苏棠曾经去过孙家。然后就想起来问道:“孙琦玉知道是你搞的鬼了?”
昌宁长公主也不傻,既然早知道苏棠换了孙琦玉的杯子,没过几天就传出来孙琦玉中了薇衔之毒,那这事肯定就是苏棠干的了。
谁家姑娘中了这个毒,不收买大夫守口如瓶啊,孙琦玉好歹也是镇国公府嫡女,这事儿还能传出去,里头没鬼才怪了。
苏棠嘴硬:“这能怪我吗,她就是打的这个算盘,如今不过倒一个个儿,就成了我对不起她了不成?就是说到天边去,那药也不是我放的不是。”
嘴硬是嘴硬,苏棠还是下意识看看身边的晚月晨星,哼,谅孙琦玉也不敢过来揍她。
镇国公府一共来了四个姑娘,除了孙琦玉孙玉姝,还有两个稍微小一点点的,孙琦玉直直的盯着苏棠看了一会儿,就转过头去了,并没有过来。
孙玉姝也看看苏棠,但没敢过来打招呼。
倒是镇国公夫人跟人说着话,春风满面,好像什么事也没有过似的。
王海兰那边也注意到了镇国公府那一家进来,就跟她们笑道:“哎有个新鲜消息,有人去镇国公府求娶孙琦玉了呢。”
其实孙琦玉在帝都的名声风评是相当好的,只是中了薇衔之毒还人人皆知,名声再好也没用,谁家挑媳妇的时候都只是惋惜两句,而不会考虑她。
“谁啊?谁家会要她?”昌宁长公主立刻伸了个头过去。
“您表哥。”王海兰道:“越城大长公主府的世子爷,我一说,您肯定知道是为什么了。”
“喔。”昌宁长公主果然就明白了。
苏棠就没明白,昌宁长公主跟她说:“越城姑母家的世子表哥,今年应该是三十三了,第一位表嫂五年前没的,留下了一个嫡子,当时才两岁,过了一年,就娶了第二位表嫂,然后这个嫡子就开始三灾八难的了,有两回都差点没命,前年,这位表嫂说是病了,送去乡下庄子养病了。去年就死在乡下了。”
“喔。”苏棠也明白了。
昌宁长公主说:“我也是听我嬷嬷说的,说其实也难说到底是不是这位表嫂,毕竟这位表嫂才生了个女儿,自己还没生出儿子来呢。且世子表哥,又有点风流,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脾性,府里就搁着七八个侍妾,过了明路的通房都有好几个,庶子也有七个了,前儿还听说府里又有个丫鬟有孕了,越城姑母都没闹清楚孩子是谁的呢。”
所以再娶第三个,索性娶个不能生的姑娘,还是镇国公嫡女,名声也好,且孙琦玉嫁公主府世子,镇国公府也不算没体面。
怪不得镇国公夫人这样春风满面的样子呢。
那里感觉还挺适合孙琦玉的,苏棠心想,那种府邸,才适合她大展拳脚,发挥所长,诚王府人口少了,她嫁过去没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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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内的临华殿,向来是外臣入宫领宴的地方,与内城女眷摆宴之地离了有三道门那么远,从来都听不到里外之音。
宴席已毕,皇上今日颇有兴致,与群臣多饮了两杯酒,似乎有些倦了,便吩咐起驾,前呼后拥的往后面的配殿暂歇,临走之前,皇上还特意叫了诚王萧铭阙一声,与他说了两句话,拍了拍他的肩。
萧铭阙长身玉立,只比皇上矮了一点点,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眼见得皇上走出去,今日大统领没在,是沈副统领沈晋跟在皇上的身边侍卫,看到他,萧铭阙不由的便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些按捺不住的发热。
沈晋未过门的媳妇。
他的手在袖子里搓了搓那张字条,那上面是娟秀的字迹,约他前往某处相见。
她果然还是舍不得!那一回那么坚决的想要跟他断了联系,回去做她的贤妻良母,看她想要抽身,萧铭阙还曾思索过,是用之前的来往威胁她继续来往,还是打叠起温柔来哄着她。
放手那是不可能的,他既是哄到了她,怎么还可能放过她,就算她那种甜美的类型不是他的心头好,那也算是一个美人,更何况,她还是皇后宠爱的侄女,如今更是沈晋的未婚妻。
想到能把沈晋的媳妇弄到自己手里,萧铭阙就更加的志得意满,他一直便知道,沈晋那样冷硬如铁的男人,跟自己这样的温润如玉的俊美王爷,实在是没得比,如今无非便是又一个证明罢了。
论起来,就不算这姑娘那有用的身份,单这一点,就足以让萧铭阙不肯放手了。
而如今,还是她自己终究舍不得,抵不住,眼见得他进宫来,派人拿了字条来找他。
萧铭阙也喝了几杯酒,在接到这字条的时候,那醺然的感觉,几乎达到了顶峰。
眼见得皇上出去了,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离席,也不管有人叫他喝酒行令,就随着那悄悄递信来的景仁宫小太监出去了。
他却不知道,皇上带着沈晋出去之后,还有点兴味的问:“萧铭阙真要去?”
“已经假借糖糖的名义递了信给他了,现在静观其变。”
沈晋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萧铭阙想要撬他的墙角,给他戴绿帽子,哪个男人也不能忍。
他从此会盯紧萧铭阙,别说他有什么不轨之心,就是没有,他也能让他有。
但即便如此,沈晋依然如实上报今日的安排。
沈家对帝王的忠诚,就在如此,连这种设套做局的手段,也绝无隐瞒!
这样的沈家,帝王才会放心信任。
淑妃娘娘使了手段,想要推外甥女儿夺宠,皇上知道了也不怎么恼怒,不过一笑置之,倒是萧铭阙此事,他老人家似乎颇有兴味。
真是有点不合君王的……
沈晋这样的忠臣,也不由的在心里这样想了一想。
皇上在知道许游接近夏晴私相授受的事也与诚王府有关后,他对诚王的态度也就有一点变了,当初从夏晴的亲事上,皇帝敏感的察觉了太后对夏晴的宠爱,现在诚王又试图染指皇后宠爱的侄女。
这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巧合了,这两个都是在后宫有影响力的姑娘,诚王府居然有这样的野心,皇帝其实是有一点意外的。
诚王府看起来一直是非常低调的,朝廷给的特别优待都经常推拒,但现在看起来诚王萧铭阙正低调的试图影响皇帝的后宫。
不过现在,皇帝驾前这位办事可靠的副统领,正在和他的未婚妻一起,要给诚王萧铭阙一个打击。
皇帝觉得,也不必拦着,不必事事都如朝堂上的正经,阴谋诡计而已,当年夺嫡的那些年,又不少见。
皇帝就兴致勃勃的问:“那糖糖为什么又要这样?”设局对付诚王。
皇上对这个小姑娘颇有好感,又在太后皇后处听的多了她们这样叫,不免就顺口了。
沈晋凝了一下,这其实也是他的疑问,一时还没有答案,纵观往事,他也看不出来苏棠对诚王总抱有恶意的原因,他只得回答道:“诚王明知道糖糖已经赐婚,还对她有不轨之心,糖糖心眼小,所以生气了。”
皇帝听了,不由的哈哈大笑。
第49章
此时诚王已经随着那小太监走到了永寿殿了, 天气虽冷,他却是越走越热,那大约是心中火烧的正旺。
那小太监大约也知道这是犯宫规的事, 可又不敢不办, 走的遮遮掩掩抖抖索索的, 一看就是怕的要死, 走到永寿宫后头的小书房了,还带着萧铭阙绕后门, 小声说:“殿下从后门进去就行了。”
萧铭阙却没什么怕的,他这样的身份,在宫内私会女子, 就算被人撞破,真正倒霉的也是女人罢了, 他无非叫人说一句风流,其他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他还潇洒的抽了一张银票打赏那小太监, 含笑道:“劳烦公公了。”
便从后门进去了。
永寿宫这小书房虽然属于永寿宫, 其实也是独立于正殿的一个小小院落, 离正殿还略有两段走廊,中间隔着一道垂花门,此时萧铭阙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但炉里点着熏香, 桌上放着茶水, 点心。
萧铭阙还是觉得有些热, 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苏棠怎么还没来?
萧铭阙把那一壶茶都喝尽了, 却是似乎丝毫不解渴,不由的把外衣解开一点, 坐在桌边,觉得不仅是热,似乎还有一点头晕。
今天的酒后劲真大!
萧铭阙自己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慢了半拍,然后便听门轻轻响动,一个窈窕的身影跨了进来。
苏棠来了吧,萧铭阙有点模糊的这样想,便伸手去握她的手,苏棠也不说话,迎着他的手,就把他往床上推。
她竟然是存的这样的心?萧铭阙晕晕乎乎的想,还有一点窃喜,没想到苏棠竟这样爱他,还没成亲就来与他做这样的事。
他脑中晕着,身上又热,也难以想到更多,顺势就搂住了柔软温热的身子,往床上压下去。
一个翻身之间,怀中的女子突然‘啊’了一声,莫名的就挣扎了起来,萧铭阙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思考能力,只凭本能行事,只知怀里人不驯服,他就用力压制,三两下就扯开了女子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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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琦玉虽是靠着窗坐的,却还是觉得心中憋闷。
这是她被太医院的御医亲口证实中了薇衔之毒后,第一次出门,因为越城大长公主府前来求娶了,家中不再以她为耻了,似乎觉得她虽可能不能生育,却能嫁入大长公主府,还是世子爷,便又是他们家的好女儿了。
全然不管那里是个怎样的火坑。
孙琦玉觉得,她出了这一回大事,却是看明白了世情。
她曾经一直以为母亲是爱她的,是事事为她考虑的,也就是经历了那样的令她绝望的事情之后,她才知道,母亲爱不爱她,也要看她还有用没用。
只要她有用,她就还是母亲宠爱的乖女儿。
看母亲春风满面的跟人说着话,孙琦玉不由的想起那几次,母亲流着泪跟她说:“这些日子且安静些,先不要出门,略过些日子,事情淡了再说,看着别人对你指指点点,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那也是跟针扎的似的。”
母亲一辈子哄惯了人,如今哄起她来也是驾轻就熟,若是真爱她,又怎么会要把她嫁到越城大长公主府那样的人家去,那世子的年龄快赶上她爹了,而风流纨绔跟她爹比也不匡多让,这样的人家,母亲全不在乎,只要有这样的名头,便还似得了宝似的喜欢。
孙琦玉其实本就不是心胸十分开阔疏朗之人,这一次又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心性更是难免偏执,看着母亲的笑容都觉得心中憋闷。
看孙琦玉不大舒服的表情,孙玉姝姐妹又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这几个月来,大姐似乎连以往那种装都不太爱装了,动不动就要恼,是以日子颇为难捱,这次越城大长公主府提亲,大约除了孙琦玉本人,阖府上下都很欢喜,理由各不相同,孙玉姝的理由很简单,只要大姐能赶紧嫁出去,就好了,不管她要嫁谁。
此时孙玉姝见孙琦玉的贴身大丫鬟匆匆的进来,与孙琦玉耳语,她离的远,听不见,而且她也没有兴趣去听,却是见孙琦玉脸色立时一变,站了起来,往窗下无人处又走了两步,她的声音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尖利了一点:“真的?”
孙琦玉的大丫鬟念香是她的奶姐姐,从小儿一起长大的,不仅是深知孙琦玉的脾性,连孙琦玉的心情,心事,念想都知悉,孙琦玉也是什么事都不瞒着她,颇为信重,此时念香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诚王殿下进去的。”
孙琦玉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到底是在宫里,她还是有一点顾虑的,念香却说:“永寿宫主儿虽是舒嫔娘娘,可还有两位贵人住在左右偏殿,听说都是这两年才选进来的,诚王殿下本是在前头临华殿饮宴,却悄悄的去永寿宫,这里头八成有点蹊跷。”
“不至于吧,他……他胆子怎么这样大。”孙琦玉心中感情复杂,且听到那话又觉得十分的妒忌,那念香知道她想的偏了,连忙到:“姑娘,您想想,若是见的是今日这里头的姑娘,他又何必在宫里?外头什么时候不能见呢?也就是宫里出不去的,才只能在宫里见啊。”
“你说的对!”孙琦玉到底是个聪明人,行事也颇为果决,便道:“他在哪里,你带我去!只要让我撞破了,有这样的把柄在我的手上,他就得娶我,不然……我就叫破了他,他必然是不敢不应的!”
孙琦玉到底是对萧铭阙有情之人,此时便劝说自己般的低语:“我为他落的这般田地,便是威胁他娶我也不为过。”
念香见姑娘想通了,也十分欢喜,便就引着孙琦玉出去,她其实心里还有一句没敢说,就算是出了什么差错,姑娘无非便是得罪一下诚王殿下,还是回去嫁入越城大长公主府罢了,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诚王殿下会不会有损失,她们家姑娘可管不了这么多。
孙玉姝眼看大姐跟她那个一样会算计的丫鬟明显是商议了一番,就出去了,一颗心就不由的提了起来,大姐这是在宫里也要搞什么事吗?
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嫁出去吗?
不过转念一想,大姐不搞事就不是大姐了,而且大姐现在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自然是管你宫里府里了,孙玉姝不敢去跟大伯娘说,她知道,大伯娘比大姐还能算计,一家子那么多婶娘,谁也比不过她。
她往周围张望了一下,看到了苏棠。
孙玉姝有点想去找苏棠,她记得苏棠是个特别聪明的姑娘,而且跟大姐一比,一点儿不落下风,她还是住在宫里的,应该更容易点。
可是大伯娘跟前那个丫鬟正看着她呢,孙玉姝又不敢了,万一让大伯娘知道她跟苏棠说过话,大伯娘那么厉害的人,说不定就能猜到自己曾经提醒过苏棠,这样一来……孙玉姝打了个寒战,脚就迈不出去了。
正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候,孙玉姝看到苏棠跟身边的丫鬟说了两句话,也带着人出去了。
难道……难道她真的那么聪明?
从来都参不透这样玄机的孙玉姝呆呆的想。
孙琦玉带着念香往永寿宫后面的小书房而去,她有些紧张,也有些亢奋。虽想到自己心仪的人竟然在宫中与宫妃厮混,心中难免五味陈杂,不过倒也不算特别介意,男人本就三妻四妾难免,风流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倒是只要拿住了他的把柄,自己就可以摆脱越城大长公主府,而嫁给自己心悦的人,想到那样的前景,自是不由的兴奋起来,走的也挺快的。
一时到了永寿宫小书房门口,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念香轻声道:“姑娘,就在这里头了。”
孙琦玉又确定了一下:“你真看见他进去的。”
“姑娘还能不信我么?我虽隔的远些,可诚王殿下的身影,化成灰我也认得的。”念香道。
毕竟姑娘偷偷看了诚王殿下多少次,她就跟着偷看了多少次。
孙琦玉咬了一下牙,便进去了。
书房只有小小两间,孙琦玉上了台阶,到了门口,立刻便听到了里头有些异样的声响,粗重的喘息之声,这让这两个没有出阁的姑娘不由的便面红耳赤起来,也更坚定了孙琦玉的判断,诚王竟然在宫里与宫妃私通。
她与念香对望了一眼,念香点头鼓励她,孙琦玉甚至还往身后望了一眼,见没有人在身后,足够隐秘,才推开了门。
诚王殿下颇知风月,此时搂着的那女子轻微挣扎,欲拒还迎,颇有兴味,正要入巷之际,门却砰一声被推开了。
诚王殿下还恼怒了一下:“什么人!”
那女子却是惊叫一声,就往被子里躲。
孙琦玉此时颇为冷静和强硬,冷笑一声:“诚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孙琦玉就上前去扯那女子的被子,先要看看是谁,才好与诚王谈判。
却不料身后传来苏棠的声音:“孙姐姐说叫我们来看西洋景儿,原来是这个?这未免也太过了吧,叫人怎么好意思看。”
孙琦玉霍然转身,却见苏棠已经走进了院子,然后便眼见的不少人跟了过来,透过被孙琦玉推开的房门,自然对里头一览无余。
“啊!”
“老天!”
有人惊叫,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时所见,诚王萧铭阙与一女子滚在床上,两人都衣衫散乱,谁还看不出这是在干什么?
第50章
当年的诚王妃现场抓奸诚王殿下!
苏棠忍不住的就觉得这场面也太好笑了, 她得用力的咬着牙,才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显得过分幸灾乐祸。
她还真没想到, 孙琦玉对诚王殿下这样情根深种, 就算不能嫁给诚王了, 在宫里也还会时时关注着诚王, 也很有本事,能够在毫无内幕的情况下, 准确的把诚王殿下给捉奸在床了。
不得不说,这位当年的诚王妃有点本事,当年定然是贤内助!不过现在嘛, 就算之前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嫁进诚王府,现在当众捉奸了诚王, 又被自己这黄雀说了那样一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不可能了。
在来的路上, 苏棠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捉奸显得自然些, 显得不是自己设计的, 没想到刚进院子,就看到这样有趣的一幕,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不用费神了。只用给她加上一句话, 就足够了。
孙琦玉就是再聪明,此时也呆在了当地, 她本来以为自己十分的隐秘, 来的时候也小心谨慎, 一直注意着周围, 确定了没有人跟着她的。
孙琦玉向来聪慧,行事虽然大胆, 却也很小心仔细,多年来在家里姐妹,亲戚家表姐妹之间,从来没有翻过车,不仅是都能达到目的,还能维持住自己白莲花般的形象,却不料,今年流年不利,连续失手两次,还都是落在苏棠的手里。
她就是专门来克自己的吗?
孙琦玉不由的狠狠的瞪了苏棠一眼。
然后她又扫了一眼外头围观的众夫人奶奶们,以及生性活泼而好奇跟来,此时有点不好意思看的一些姑娘,淡淡的对苏棠道:“苏姑娘这话我可不懂,我跟苏姑娘也没有这样的交情,我不过是走错了路,想在这里歇歇脚,无意中撞到的罢了。”
苏棠都开始佩服她的精神力强大了,孙琦玉只慌了一下,此时已经镇定自若了,甚至扫了一眼身后床上进退维谷的诚王殿下以及埋被子里发抖的那个女子一眼,眼神叫诚王殿下毕生难忘,然后她轻轻一礼:“打扰殿下了。”
然后便走出去,在场那么多历经世事的夫人奶奶们都被她镇住了,竟都不由的退开一步,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走到院子门边上的时候,还拍了拍人群后面一个姑娘的肩:“这里面只是诚王殿下,跟你又没关系,你哭什么。”
众人唰的一声回头,包括苏棠。
被孙琦玉毫无预兆的拍了拍的姑娘是杨云舒,她其实没有哭,但是眼圈却是有点发红,一脸的不可置信,此时猝不及防被孙琦玉拖出到光天化日之下,一时来不及掩饰,全落入了众人眼中。
包括了苏棠。
或者应该说苏棠受惊最重,怔在了当场。
她最不敢相信的预感,竟然是真的。
孙琦玉得意的扬长而去。
杨云舒却比不上孙琦玉的本事,一时就慌了,嘴里忙忙的解释:“我哪有,不过是眼睛有点痒,揉了揉罢了。”
然后也低头走了。
心里真是一万个后悔,不该跟了来的。
剩下众人真是面面相觑,这场面未免太精彩,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未婚姑娘捉奸诚王殿下就是百年难得一见了,怎么转头间又好像是姑娘间争风了?
还有把她们引过来的苏棠,听起来似乎和孙家大姑娘也不对付的样子,这场面可真乱的一塌糊涂。
真没有人料到这场面纯粹是一次巧合和一次临时起意,混到了一起。
一时没人说话,也没有人主持大局,诚王殿下便尴尬的僵在了那里,便是再觉得自己一个男人与姑娘私会最多算个风流,可此时门口这么多人,他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穿好衣服潇洒走人。
随即他就看到门口呆愣住了的苏棠,此时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还有些悲伤愤怒痛心等等夹杂在一起的情绪,难以分辨,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情绪,那是因为看到了自己……
诚王殿下有些发晕的头脑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苏棠在门口,那这里面……他一时脸色突变,猛的掀开身下女子蒙着的被子。
“是你!”诚王不由脱口而出。
这不是魏国公府预备送进宫里的那个女子吗?还是很难得容貌气质都有些像皇后的那一个,怎么会跑到他的床上来了!
外头众人精神大振,纷纷往里张望,是谁?是谁?
此时礼亲王妃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样多人,不由的便有些头疼,这事虽然苏棠说了不会着落在内务府头上,但事情闹大了,难免也有人要说一说内务府的闲话,她可知道,他们王府得了这样大一个金子做的馅饼,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睛发红,巴不得他们管不好,被撵下台,好取而代之。
这样的场面,礼亲王妃也有点坐蜡,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围观,不由的就求助的看向苏棠:“糖糖这……”
苏棠此时其实也是心乱如麻,只勉强收敛了一下情绪,简单的说了一句:“先关门。”
怎么这么简单也没有想到,真是昏了头,见不得大场面!礼亲王妃在心里想了想,她带在跟前的丫鬟,管事媳妇等早上前去关上了门,众人见这情形,也都识趣,便纷纷散了。
不过接下来的谈资就有了!
诚王殿下大家都看见了,关键是女子是谁,在场众人都没看见,难免议论,别是给皇上戴了绿帽子吧?
众人说着,却不妨有人轻声笑道:“也不见得一定是女子吧?”
立时便都纷纷掩嘴笑起来。
这件事其实看看后续便知道了,若是诚王殿下被处置了,那多半就是偷了皇上的宫妃,若是无事,那说不定就是哪家女孩子,或是索性是个男子吧。
捉奸在床还被人围观的戏码,好多年都难得一回,众人都谈性颇浓,纷纷猜测,只有苏棠的情绪此时完全不在诚王身上,而是杨云舒。
当年,杨云舒偶尔露出一点点当年曾有的心悦之人,她说,虽不曾山盟海誓,却是互相倾心,心意暗通。
当年,杨云舒主动与她走动,又有意无意的说起她不情愿进宫之事,苏棠如获知音,与她同病相怜,越发亲近,逐渐相交莫逆。
当年,两人后来无话不说,各人的喜好,憧憬,曾经所悄悄幻想过的那些,便成了两人的闺中密语。
后来……
后来出现在苏棠面前的诚王殿下,完美的符合了苏棠憧憬过的一切,他那么俊秀,那么完美无缺,那么深情,甚至还有一场隔着宫墙看的烟花。
原来,这一场骗局,不仅仅是萧铭阙一个人为她而设。
苏棠心如刀绞。
她觉得,甚至比重新见到萧铭阙的时候更加强烈,她本来,那么欣喜的期待着她们的重逢,重新成为好友。
苏棠沉浸在悲伤中,此时听到身后晚月轻轻叫了一声姑娘,她才回过神来了。
不知不觉间,苏棠发现自己走到了西华门下。
苏棠扁了扁嘴,不知为何,她受了委屈,居然自动的就找到小统领这里来了,苏棠此时也不想深究,就直接过西华门去。
沈晋此时不在,却有不当值的宫禁卫侍卫在,众人虽没有接触过,却都眼熟这位常给他们送东西来的小嫂子,眼见小嫂子来了,就有人跑出去叫沈晋,另有人倒了茶来送到苏棠跟前。
苏棠应了一声,有点无精打采的。
说实话,一直跟着她的晚月晨星都有点看不懂,在去永寿宫小书房抓奸的时候,苏姑娘都挺兴奋的,也不知道那院子里,触到了什么机关,苏姑娘就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还来找小统领,只怕回头小统领问起来,她们两人也无法回话。
晨星儿和晚月对望一眼,都觉得应该找个对策,或许应该把永寿宫小书房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找出那个机关来,沈晋已经回来了。
去叫他的那个小子说话颇为夸张:“小统领,您得赶紧过去瞧瞧,眼瞧着嫂子那样子,必定是叫人欺负的狠了,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哭。”
装的吧?沈晋其实第一反应是这个,苏棠在他们家那次,装的就挺像的,实在是沈晋自接触他媳妇起,他就知道,他媳妇就不是那种会被人欺负,还只会哭的人。
不过他想是这么想,却不耽误沈晋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旁边的侍卫,自己回西华门那边去了。
出乎沈晋意料的是,苏棠一看到他,顿时眼中就涌出大大的泪珠来了。
苏棠泪眼模糊,心里难受的不行,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一看到沈晋,再也忍不住,扑到他身上哭起来。
还真是伤心欲绝。
沈晋下意识的搂住了她:“怎么了?”
苏棠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的回答:“我被人骗了。”
说真的,要不是沈晋已经得了回报,萧铭阙那头的事已经顺利结束,他都要怀疑自己媳妇落了那厮的圈套。
“谁骗你了?”沈晋温声问,他抱着她,一手抚抚苏棠的背,像安抚一只什么小动物似的。
“杨,杨云舒。”苏棠一边哭一边说,提到这个名字,哭的好像还更厉害了一点。
这得被骗多狠?习惯了苏棠花儿一般的笑脸,面对哭成这样的苏棠,沈晋还真是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想,虽然一时不知道这个杨云舒是谁,还是抱着哄道:“她怎么骗你了,你跟我说,我替你报仇。”
苏棠摇摇头,还是嘤嘤嘤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