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流传之画(9)
木佩佩心里合计吴辞的同时，吴辞心里也在合计木佩佩。
吴辞发现「被蒙骗值」又涨了几个百分比，肯定是木佩佩对她的主观认识里有“看破人世”的要素。
这次抽的这个人设卡，和之前的“胆小鬼尖叫少女”“迎风流泪圣母小白花”相比，没那么强的标签性。
看破人世——这个定语其实更注重表现内在。
真正看破人世的人，绝不是厌世狂，更不是满口“我不混了我要出家”这种调调，而应该是平和、从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似对一切漠不关心，实际却清醒而宽容。
反正百变魔卡系统在介绍人设时都说了——物与我皆是浮云。
一切都看透了，看开了，所以海纳百川，睿智淡定。
魔卡系统：【对哒，小辞说得对！】
吴辞：……
吴辞：太久没说话忽然冒出来，差点不认识了。
魔卡系统：【*^_^*】
正是因为这个人设更偏内在，所以「被蒙骗值」积累得慢，但也有好处，就是不容易OOC。
突然，一种危险的感觉降临在吴辞心头。
吴辞反应极快，立刻从肩上卸下猎枪拿在手里，准备射击。
眼前蓦地一条灰色的影子冲来，移动很快。
是狼！
木佩佩尖叫起来。
“快跑！”吴辞一手拿枪，一手拉了一下木佩佩的胳膊。自己可不是神枪手，这狼移动这么快，自己要是开枪绝壁是打不中啊。只能先跑，找到机会了再打。
在雪上跑步实在是很费劲儿，吴辞全副武装还好，那些松树的叶子刮在她身上并不会伤到她。木佩佩就没这么幸运了，她被松针刮得很疼。
更凶险的是，狼是群居动物，一头狼出现很可能意味着周围还有别的狼。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追两人的狼就变成了三头。
而这时吴辞和木佩佩被逼到死路，两人背后是一排紧密的松树，面前是三头并驾齐驱的狼。
三头狼见猎物无法逃跑了，就一起缓慢地、耐心地逼近猎物。
木佩佩心一横，已经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了道具要自救。这时吴辞突然端起枪，子弹上膛，扣动扳机，对准三头狼——
啪、啪、啪。
三头狼倒地而亡。
木佩佩：……呆若木鸡。
木佩佩一时忘了收回道具，像看怪物似的看吴辞。
吴辞被猎枪的后坐力弄得踉跄两步，她无声地舒出一口气。之前花了20分钟时间，管卖枪的掌柜学习了怎么用枪，临时抱佛脚快速入门，效果还行，好歹她打中了。
这20分钟花得太值。
木佩佩终于回过神来，“谢、谢谢……”她把道具收回了储物空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拉着我跑，原来是想要等狼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再开枪打它们。看你的样子先前是有接触过枪的，但你不像军人、警察……等等，难道你是黑道、毒枭，或者恐怖分子？”
吴辞：姐妹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吴辞淡淡道：“在雪乡买枪时候顺便和NPC学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继续往雪山走吧。”
木佩佩怔了一下，立刻认识到吴辞说得对。看了眼狼的尸首和渐渐被染红的雪地，木佩佩心有余悸。
吴辞已经率先迈步走远了，木佩佩连忙跟上吴辞。
两人继续走了十来分钟，已经能看到森林的尽头。
木佩佩大概是因为被吴辞救了一命，心中对吴辞少了不少戒备，她终于说出了她在吃早餐时异常的原因。
“是因为我的基础技能。”木佩佩说，“我的基础技能是属于‘线索类’的，我每次进入一个新的副本，都能在头1个小时里得到关于副本的2条提示。这次副本我得到的提示之一就是——第一天的早餐最好别吃红色的食物。”
原来如此。
木佩佩：“因为这条提示，我就特别注意了‘颜色’这个主题。等看到死去的那三个玩家，他们的血，我就猜到该怎么绕开死亡条件了。”
吴辞评价：“的确是很实用的技能。那你得到的另一条提示是什么？”
木佩佩没有再藏私，她说：“最好和宅邸的侍从保持距离。”
吴辞听了不由感到意外。
木佩佩道：“我这两天都没敢和那些侍从说话，看到他们靠近，我也尽量躲远点。”
那些侍从，确实哪里古怪，尤其是他们的头子梅琳。吴辞思考了一下，问道：“你的基础技能给你的提示，是基于主线任务而不是可选任务，对吧？”
木佩佩点头，“对的。”
所以说，木佩佩能得到这种提示，就说明与宅邸那些侍从接触下去可能有风险。如果默认只做主线任务，那就别和侍从接触，以规避风险。但如果要做可选任务，按照吴辞目前掌握的信息和所做的判断推理来看，那些宅邸侍从身上多半有秘密。
所以，想要扭转剧情，开启可选任务的第二结局，吴辞势必要再挖挖宅邸侍从们。
风险，也意味着收益。
“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木佩佩突然轻拉了一下吴辞的袖子。
“闻到了。”吴辞也察觉了，在原本清冷的淡淡的松针气味里，多出一种香味，像是花香，非常淡。
木佩佩动了动鼻子，“好像是从雪山那边传来的。”
两人走出了森林，前方就是连绵的雪山。
白雪皑皑，偶尔透露出松针的苍翠色和泥土的颜色，越来越原始深邃。而随着两人再往前走，那股淡淡的香味也变得明显起来。
木佩佩站住，左右闻了闻，然后指向一个方向，“好像是那边传来的。”
吴辞也觉得是那个方向，“走，去看看。”
两个人仔细闻着花香飘来的方向，踩过积雪。这里人烟罕至、温度太低，寒气一股股往身上冒，就算是被系统调高了抗寒属性，这会儿也免不了牙齿打颤，呼出来的气体一团团的。
吴辞叼着已经熄灭的烟头，提醒木佩佩注意脚下。路不好走，两个人爬一会儿坡，又往下走。
中途木佩佩差一点一屁股滑进一条沟里，吓得她背上都出冷汗了。拍掉身上的雪，木佩佩吸了吸空气中越发明显的香味，“我觉得气味是从这条水沟的下游飘过来的。”
沿着水沟往下游走，其间光是踩到石头和冰滑倒就有四五次，路非常难走。木佩佩说自己在现实中经常参加周末徒步活动，走山路走水路风雨无阻，就是没走过雪山。
见吴辞气喘吁吁，很是疲惫，木佩佩问道：“你平时不常锻炼吗？”
吴辞：“先天身体素质差，没有办法。”
木佩佩：“……哦。”
木佩佩：“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木佩佩手指的方向，吴辞看到了很是亮眼的一幕。
水沟从两道山壁之间穿过，能看到山壁的彼侧盛开着一大片绿色的花，香味就是这些花散发出来的。
山壁之间的距离狭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吴辞和木佩佩先后通过山壁，来到了这个隐藏在山壁后的小世界中。
这里，流水绕着一片绿色的花田，花香习习。无数绿色的花朵团团锦簇，绵延到二十多米外的悬崖。
又是花？吴辞不由就想到昨天的摘郁金香小游戏，一时猜想这里是不是和昨天的郁金香花田、萝卜田一样又是干扰项。
但是绿色又是由黄色和蓝色调色而成，如果这片绿色花田是不褪色物质，那么确实能从中提取出黄色成分，也值得一试。
“绿色的花，现实中不太常见。”木佩佩问道，“这是什么花？”
“罂粟。”吴辞淡淡说。
木佩佩不禁皱眉，一听“罂粟”俩字就没什么好预感。她思考了一小会儿，喃喃自语：“这些绿色的罂粟藏在一个这么不好找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是重要物品。但偏偏又是绿色的，不是我们要找的黄色……”
吴辞取下唇边早就熄火的烟蒂，丢在地上踩进积雪中，说道：“我过去看看，有可能会触发什么小游戏。”
“那我……”
“你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吴辞说。
木佩佩还想说什么，但既然吴辞愿意先进去看看，木佩佩私心里当然是愿意有别人在她前面探路，这样自己的风险就大大降低。
吴辞根本不介意木佩佩会不会跟进来，就像是韩老师说的，如果每天不会褪色的颜料只有一份呢？那就会是先到先得。所以，如果这片花田真的蕴含了永不褪色的黄色颜料，吴辞必定要第一个将其拿到手。
这片花田的面积不小，绿色的罂粟花在皑皑白雪中摇曳，有一种清新、纯粹，又令人不安的奇异美感。
吴辞背对木佩佩，脸上神色一片清冷如雪。她在走进罂粟花丛的瞬间，果然，周围的一切又变化了。本来就不小的花田，以急剧扩张的速度转眼间就蔓延到地平线，覆盖了原本都是雪景的地面。
吴辞对此已经习惯，她不动声色地向木佩佩的方向瞟去一眼。果然，她看不到木佩佩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处在这片花田异空间里。
这次又会上演什么小游戏呢？
吴辞正静静等待，忽然，一声响亮刺耳的砰声炸开在她耳边。
第62章 流传之画(10)
这是枪声。
吴辞眼中怔了一下，她转头看去，忽然发现满地的罂粟花不见了。脚下踏的不再是雪地，而是城市柏油马路；周围不再是寂静清冷的雪原山谷，而是现实中的城市街道、门面店铺，无数的车水马龙和如影子般飞速闪过的各色行人。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所有行人都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接着枪声响起第二声、第三声，行人们终于如梦初醒，伴随着惊恐的尖叫，慌不择路、推搡……
有人的皮包和首饰在慌乱中掉在地上，没有人顾得上去捡，满是褶皱的皮料和发黄的首饰被踩得变形。马路上开车的司机来不及刹车，撞倒混乱的人群。人们爬起来继续逃窜，夹杂着恐惧的哭声和接连不断的枪响。
吴辞就置身在这里，周围只有一张张恐慌的浮光掠影般的脸孔，耳畔尽是尖利的呼喊和震耳欲聋的枪声。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好似时光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
吴辞愣住了，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一天发生的事呢？纵然她那时候还很小，甚至是许多小朋友还不能记事的年龄，可是这么多年，哪怕直到如今，只要她稍有松懈，那天发生的一切就会清晰的、无比残忍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当年，那几个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持枪在街头扫射，劫持过往路人作为人质，想以此达到他们的目的……
破坏和死亡，尖叫和枪声，就是那天的主旋律。
看着周围的一切，吴辞只觉得有种窒息感正在剥夺她的冷静。
她还记得那几个犯罪分子所在的位置，就离她很近很近。
她转过脸去，眼前正对上一柄黑洞洞的枪口。
记忆中犯罪分子模糊的脸，现在却清晰极了。
一张癫狂的疯癫的脸，眼中是发红的杀意和疯癫的漠然。犯罪分子举着枪逼近吴辞。他的同伙们还在街头扫射，他们把一批行人逼到了街角当作人质。有试图逃跑的人被他们一枪爆头，飞溅的鲜血、倒下的尸体和其他人尖锐的叫声，伴随着不断逼近吴辞的枪口。
吴辞只觉得手脚凉透，烙印在记忆里的绝望恐惧在翻涌，令她头脑中难以冷静。
她本能地想逃，尽管知道此刻这一切都是游戏生成的异空间，但她还是本能地后退。
“到那边去，否则杀了你！”犯罪分子把枪口靠近吴辞的额头，逼迫她去街角，和那些被圈作人质的市民蹲在一起。
吴辞被他拿枪顶着，被迫按照他说的话，一步步退向街角。
“走快一点！”犯罪分子厉声道。
吴辞脚下停住，看了他一眼。他把枪口更威胁似的朝吴辞脸上怼。
吴辞咬牙继续后退向街角。
身后是街角市民们压抑的恐慌哭声，脚下不知道是踩到谁的血和头发，黏糊糊的线状物缠住吴辞的鞋子，那种感觉让人无比窒息。
吴辞知道自己该冷静地想想这个小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的脑子此刻发胀得厉害。唯有脚下在一步一步地后退，离她最开始站立的地方越来越远。
不行，她得冷静，必须冷静。
得想想这个小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要撂倒犯罪分子，还是解救人质？
毕竟当年她年龄还很小，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被犯罪分子拿枪顶着。两者间的不同之处八成就是这个小游戏的破局关键，那么到底该怎么破局？
又往后退了一步，吴辞看向自己初始站立的位置，猛然间，一道炫亮的霹雳划过脑海。
不对！
这是陷阱！
从她进入这片花田起，周遭的一切变化以及她再也看不到木佩佩这一点，都似乎在说明她进入到一个“异空间”——就好比昨天的打地鼠游戏和拔萝卜游戏，就是进入异空间玩小游戏。
事实上未必是她进入了异空间，而是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罂粟花是会使人产生幻觉的。
所以，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么实际上她仍然在雪地里站着。而她此刻一步步后退的方向……吴辞记得，这个方向是……是悬崖！
忍不住脊背一凉，吴辞心道这垃圾游戏可真给力。
她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完全清明了。
吴辞猛地上前一步，在犯罪分子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枪。
就在夺过枪的瞬间，吴辞觉得脑袋里似乎阵痛了一下，眼前也眼花缭乱了一下。
再下一刻，枪声、求救声、哭喊声，连同混乱的城市街道和影影绰绰的人群，一并消失无影。
吴辞回到了雪地上。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握着一大把绿色罂粟花，而本来这只手里拿的是抢来的枪。
余光里看见木佩佩，吴辞向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回头看向悬崖的方向。
这一看不得了，自己距离悬崖只剩下不到两米，如果她刚刚再多往后退几步……
真是好险。
这时候系统给吴辞发了提示：【获取蕴含永不褪色的黄色颜料的罂粟花，请玩家去“三只鹦鹉手工作坊”加工碾磨】。
吴辞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回对了。不过一想到刚才幻觉中的场景，吴辞眼中的笑意就退去，化作一片冷凝。
这游戏能将她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呈现出来，很显然，塔罗猎杀阵有能够读取玩家记忆的能力。
吴辞之前曾猜想，塔罗猎杀阵拉玩家进游戏的原理，可能是把玩家的意识直接抽离，塞进游戏系统；也可能是以能量磁场的方式侵入玩家的脑电波，制造出VR般的体验。
现在看来，塔罗猎杀阵的能力还不止如此，它还能自由读取和仿真出玩家的记忆。
甚至，它能把游戏里的星币兑换成现实中的RMB，能管控各种汇款账号，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有着无数触手并伸向世间各个角落的利维坦。
这样的敌人……
而她的哥哥，就落在这样的敌人手里。
吴辞的心有些发沉，但是片刻之后她就调整好了心情，捧着罂粟花走出花田，回到木佩佩面前。
反正不管「神」是什么玩意儿，游戏有多恶劣，她都硬刚到底。
“天啊，你刚刚、你刚刚真吓死我了！”木佩佩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抚着胸口对吴辞说，“我看见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一直往悬崖那儿倒退。我喊了你半天，你也没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辞把罂粟花放进储物空间，从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抽上烟，说道：“这片花田会制造幻觉，我被幻觉诱骗，往悬崖走，幸亏最后关头我忽然想明白了。”
木佩佩又把视线移动到吴辞的左手手腕，那个印有储物空间图腾的位置，试探着问：“你刚刚放进储物空间的花，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黄色颜料吧？”
“很遗憾，是的。”吴辞淡淡道，“你如果不害怕，就进去闯闯，我会在外面等你。”
木佩佩斟酌了一会儿，道：“每天只要找到一份不褪色的颜料就行，我就算再得到一份也是多余的，我今晚也不会触发死亡条件，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进去了。”
吴辞道：“那回去吧。”
见吴辞丝毫没有生气，木佩佩有些惊讶。于是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木佩佩忍不住观察了吴辞好几次。
吴辞知道木佩佩在观察她，于是说：“你有什么疑问可以说出口。”
木佩佩不好意思地抿起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计较，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吴辞吐了个烟圈，凝望向半空，“我经历的事情多，看透了，看开了，就不会介意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其实人活着很简单，感受自然，做自己想做的，不受世俗看法的拘束，包容自己也包容别人。”
木佩佩：突然哲学……！
木佩佩的表情有点古怪，但还是给吴辞刷了点「被蒙骗值」。
现在「被蒙骗值」是54%。
***
两个人穿过雪地，穿过森林，回到了一开始的森林入口处。
那个驾驶狗拉雪橇的NPC，非常耿直地守在这里，等着送吴辞和木佩佩回温泉雪乡。
两个人坐上狗拉雪橇，在一阵愉快的汪汪声中，回到了雪乡小镇上。
随后，吴辞先按照系统提示，去“三只鹦鹉手工作坊”。这里就是可以从绿色罂粟花里提纯出永不褪色的黄色颜料的地方。
此时木佩佩已经和吴辞分道扬镳，吴辞一个人来到作坊里，把绿色罂粟交给作坊的匠人处理。
大约一刻钟的处理时间过后，匠人递给吴辞一个漂亮的水晶瓶，水晶瓶里装着满满一瓶黄色颜料。
这个水晶瓶，和昨天韩老师拿回来的那个是一样的。
吴辞检查确认无误了，就把这瓶颜料收进储物空间。
按照今日的出行计划，接下来，就要再去找那个乞丐聊聊了。
之前卖猎枪的老板告诉过吴辞，那乞丐名叫鲍勃，住在雪乡南大街一条窄巷子尽头的地下水道。
第63章 流传之画(11)
吴辞没有想到，她刚离开“三只鹦鹉手工作坊”不久，就在街上碰到了乞丐鲍勃。
乞丐鲍勃这会儿弄出的动静有点大，他正在街上缠着几个玩家要饭。吴辞远远就看见他，被他缠着的玩家有三个，其中就有叫潘亮的男玩家。
潘亮他们三个被乞丐浑身的臭气熏得快晕了，本来想好好说话请乞丐离开，结果鲍勃就和牛皮糖一样黏着他们不走，又是乞求又是下跪，为了要点吃的还去扯潘亮的裤腿不让潘亮他们走。
吴辞就看着潘亮忍无可忍，在推了鲍勃几下没推开后发飙了，一脚把鲍勃踹开。
和潘亮同行的一个女玩家，捏着鼻子，满眼嫌弃地斜视鲍勃，“让你赶紧滚，听不懂人话吗？！进了副本还碰到这种臭要饭的，恶心！”
另一个同行的玩家也说：“咱们赶紧走吧，找颜料要紧！”
三个玩家骂骂咧咧离开了，潘亮还弯腰拍了拍被乞丐鲍勃扯过的裤腿，给了鲍勃很是痛恨的一眼。
被踹倒在地的乞丐，疼得蜷缩在地打滚。周围雪乡的居民有人同情地看着他，想靠近帮忙，但终究还是没人靠近。
乞丐在雪地里躺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慢慢爬起来，一双手被雪冻得通红。这时候一块面包被递到他面前，乞丐愣了一下，抬起那张脏污恶臭的脸，吃惊地看向给他递面包的吴辞。
“吃点东西吧。”吴辞把刚刚现买的面包，递给乞丐。
乞丐鲍勃满脸吃惊，他迟疑着接过面包，但是因为一双手被冻得麻木僵硬，致使面包脱手掉了下去。
吴辞早料到会这样，她接住了面包，对乞丐说：“你受伤了，还是别在街上走，回家休息比较好。”
“我……”
“我送你回去。”吴辞道，“稍等我一下，我再买点食物。”
很快吴辞就又买了点面包、果汁、红酒和玉米，装了一大袋子。她送乞丐鲍勃一起回去。
因为乞丐被踹了，走路还要捂着胸口有点痛苦，吴辞还搀扶了他几下。自然这一路上，吴辞收获了雪乡领民们奇异的目光。
等抵达了乞丐鲍勃住的下水道门口，鲍勃打开铁门，一股熟悉的臭水沟味道从里面扑面而来，夹杂着常年居住不收拾的霉味。
这气味太写实，吴辞强忍着气味和乞丐鲍勃一起走进去。
只想说垃圾游戏为了不让玩家接触这个NPC，真是尽力了。
吴辞想着就瞥了乞丐一眼。其实在今天见到他之前，吴辞只是隐隐猜测，乞丐可能是关键NPC；但在今天见到他向潘亮他们几个乞讨后，吴辞的这个猜测确定了好几分。
温泉雪乡那么多NPC，即便是那些推销温泉的，也不会打着一副搞事的模样总往玩家面前凑。偏偏这个乞丐鲍勃，昨天跑到他们吃饭的橡树酒馆大放厥词，今天又缠着潘亮他们乞讨。
吴辞大胆猜测，每个玩家都被安排了遇见乞丐鲍勃的机会。但能不能抓住他这条线索，或者想不想抓住这条线索，就看玩家自己了。
沿着往地下的楼梯，走了十几层台阶，吴辞终于抵达鲍勃的住处。
——拾掇得相当恶心的一个角落，周围老鼠蟑螂排泄物俱全。
环境差到能让人抑郁。
吴辞恶心到是真想抽烟缓解了，然而叼着魔卡系统给适配的假烟，一点儿用没有。
看着旁边鲍勃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吴辞只想抓紧时间套话，套完了赶紧撤，简直了。
于是吴辞就着昨天鲍勃最后说的信息往下问：“对了，你昨天说，五年前女皇陛下性格大变，是因为亲王殿下走失了……”
鲍勃狼吞虎咽，“啊，是啊！好吃，真的太好吃了！呜呜呜我好久没吃到这么甜的面包了，真是谢谢你！”
吴辞：“……”
吴辞：“没事，我有时间还会来看你，给你带些吃的。我这个人心肠很软，见不得别人受苦。”
鲍勃两眼冒星星，盯着吴辞说：“你真是天使！如果天使来到人间，一定就长你这个模样！”
吴辞：“……”
怎么觉得这乞丐也性格大变了。
吴辞再问道：“亲王殿下走失的事情，你有什么线索吗？”
鲍勃举起红酒，对嘴喝，“太好喝了，呜呜呜我上次喝红酒还是在五年前。这五年我就没有沾过一滴红酒，如果不是你，我怕是这辈子都再也喝不上红酒了！”
吴辞：“……”
吴辞：老哥你故意的吧？
没办法，吴辞只好一遍一遍问，并忍受这能让人抑郁的恶心环境。等鲍勃吃的差不多了，他才肯回答吴辞。
“啊，你说亲王殿下啊……”
鲍勃用脏衣服擦了嘴，又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黑漆漆的棍子，一边剔牙一边说：“先帝和先皇后早早就去世了，陛下只有亲王殿下一个亲人，陛下特别重视殿下。可是殿下天生体弱多病，一吹风就倒，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自己的宫殿里养身体，极少出席公众场合。据说亲王殿下是在皇宫里憋烦了，才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出去，却从此再也找不见了。”
鲍勃剔牙完了，朝吴辞呲牙道：“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吴辞：？？？
吴辞：……我屮。
合着她在这里忍了这么久，NPC只说两句。
就离谱。
吴辞面无表情道：“你知道的挺多的。”
鲍勃摆摆手说：“我在成为乞丐前，就只是个做小生意的商户，我能知道什么？主要是关于亲王殿下的资讯太少了，连在报纸上都看不到，一般人也就只能知道这点儿。不过嘛……”
他说到这里凑近吴辞的耳朵，样子变得神秘兮兮，“偷偷告诉你，我之前有听人说，亲王殿下走失的那年，皇宫里死了不少人……”
嚯，原来这里才是重点！吴辞顾不上鲍勃的口臭和近在咫尺的臭味，追问道：“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人说的，当时她就说到这里就没说了，我也没问。”
“你听谁说的？”吴辞问。
“我以前做生意时候的一个顾客。”乞丐道。
“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鲍勃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感兴趣？”
吴辞真想给鲍勃一拳头，简直了。她看向地上东倒西歪的红酒瓶子和食物的碎屑，说道：“我比较喜欢听些逸闻，你把你知道的多给我讲讲，我再给你买红酒。”
鲍勃又呲牙笑起来，说道：“好啊，那你可不能食言！偷偷告诉你，我是听赛丽叶说的。赛丽叶家也属于贵族，他们家族在温泉雪乡的地位仅次于男爵阁下的家族。赛丽叶的亲妹妹在多年前就被送到皇宫当侍女，知道好多皇宫里的事情。”
“赛丽叶……”吴辞呢喃了一下这个名字，既然这个NPC家也在温泉雪乡，那就好办了，“赛丽叶和她的妹妹住在哪里？我作为莱恩男爵请来的客人，也想去拜访这两位贵族女性。”
“啊，这……”鲍勃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很遗憾地说，“赛丽叶家在温泉雪乡的南面山下，有点儿远就是了。不过她妹妹……她妹妹在五年前就染病死了。”
又是五年前。亲王走失、女皇黑化也是在五年前。
吴辞眼中深了深。
就在这时，突然间，鲍勃脸上的表情消失。
鲍勃猛地撑开双眼盯住吴辞，一双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浑浊不已，充满侵略性，他整个眼周的经脉都喷薄鼓胀起来。
下一刻，鲍勃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水果刀，刺向吴辞！
哪想吴辞早有准备，在鲍勃动作的时候，她手中就忽然多出一块大石头。
鲍勃的水果刀刚扬起来，吴辞就已经一石头砸在鲍勃的头上。
鲍勃惨叫了一声，被砸得两眼冒金星，手舞足蹈，乱掉了节奏。
吴辞趁机站起身，一脚踹倒鲍勃，然后转身冲上楼梯，打开下水道的门跑回了巷子里。
出了下水道吴辞也半点不耽搁，用足力气拼命地跑，只觉得整个肺部都要炸开，已经快要呼吸不进新鲜的空气。
终于她跑出了这条窄巷子，回到了大街上。吴辞气喘吁吁地扶着墙休息，差点腿软地滑落到地上。
“呼……呼……”
肺叶总算能够吸入新鲜的空气，胸腔里仍旧弥漫着火烧的感觉。剧烈运动过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叫唤着要罢工，吴辞上气不接下气。她抬起手抹了抹额头出的汗，看着自己呼出的气体化为不规则的白雾扩散开。她按了按鼻尖，回头看向窄巷子口。
她就知道，那乞丐说完了关键信息，八成就要发疯暴走攻击玩家，就和昨天一样。
所以她之前在送鲍勃回家的路上，趁鲍勃不注意捡了一块大石头，塞进储物空间，就等着鲍勃发疯时先下手为强。
这年头，找NPC听个故事都要用生命去听。她要是毫无防备地就跟鲍勃进下水道，搞不好就再也出不来了。
窄巷子空荡荡的，鲍勃没有追出来。也许只要玩家跑出下水道，鲍勃就不会追了。
吴辞收回看向窄巷子的目光，又休息了一会儿，随后在路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思考。
第64章 流传之画(12)
通过与乞丐鲍勃的交谈，可知他口中的赛丽叶是又一个关键NPC。
而这次副本的构架设计，吴辞也基本剖析出来了。
这个副本和NO.1神爱世人副本都是具有主线任务和可选任务的。但不同的是，NO.1副本的主线任务和可选任务是一条线，而这次这个副本，主线任务和可选任务实际是两条线。
这次的主线任务，不用和乞丐聊天，不用理会男爵宅邸的仆从，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找颜料。玩家对剧情的干涉度为0。
所有的剧情干涉都在可选任务里，可选任务涉及到扭转剧情。
这个乞丐就是扭转剧情的线索NPC。
吴辞在心里清晰地思考着。接下来她决定去拜访赛丽叶。
不过乞丐鲍勃说，赛丽叶家在温泉雪乡的南面，要走很远的一段下山路。
吴辞先去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俯瞰温泉雪乡的地形。昨天她就查看过地形，知道温泉雪乡南边地势低，往南走基本等同于下山。
她往南面远眺，依稀能看见在地平线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庄园。
看那个庄园的规格，肯定不是平民能住的，鲍勃又说赛丽叶家属于贵族，那么那个庄园有可能就是赛丽叶家。
吴辞还随手喊了个NPC领民过来，指向远处的庄园，问领民那里是不是赛丽叶家。
领民告诉吴辞：“没错，赛丽叶小姐就住在那里！”
吴辞向领民道谢，一边目测了一下从温泉雪乡去赛丽叶家的距离。
这个路程，就算是坐狗拉雪橇，再算上和赛丽叶聊天的时间等等，一来一回也绝对不会少于2个小时。
而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看来今天是来不及了。
吴辞只能明天再去，今天就回男爵的宅邸交差吧。
***
黄昏时分，玩家们纷纷回到宅邸。
大家互相聊了聊，询问彼此有没有找到永不褪色的黄色颜料。
等到太阳彻底落山，管家梅琳过来带领大家去餐厅吃饭时，还有一个玩家没有回来。
那个玩家似乎是今天一个人行动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那人八成不会回来了。
比起昨天大家回来后还开心交流的气氛，今天的气氛很是压抑。有的玩家还没能看出副本死亡条件是什么，也有的玩家虽然看出了死亡条件，但是对于永不褪色的颜料完全没有头绪。
离晚上21点睡觉时间越是近，玩家们的心情越是压抑，生怕一睡过去就会被永远地留在这个副本里。
晚餐吃得沉闷极了，没有人说话，餐厅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只有在吴辞上交永不褪色的黄色颜料时，玩家们才似乎稍稍松一口气。
就在玩家们差不多吃饱，准备离席的时候，管家梅琳忽然闯进来。
梅琳一向是优雅贵气的，但这会儿她竟然一路小跑，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丰富，显得既高兴又古怪，她看向玩家们的目光更是透漏着一种奇怪的兴奋感。
“还请各位贵客尽快和我到正厅去接驾。”梅琳激动地说。
“女皇陛下驾临了！”
玩家们脸上的表情各异，互相交换了眼色，都跟上梅琳赶往正厅。
吴辞走在所有玩家的后面，她默默将嘴里的烟头熄灭，丢进走廊上的垃圾桶里。
女皇璐娜……
之前一直存在于背景板里的关键人物，竟然能亲眼见见了。
那个黑化的暴君。
***
玩家们在梅琳的带领下，抵达正厅。
宅邸里的侍从们早就已经列成两排，恭恭敬敬地跪好了。
玩家们也跟着跪下。
莱恩男爵很快就从楼梯上走下来，吴辞不动声色瞟了他一眼。这两天莱恩男爵都没有出现在玩家面前，他的活动范围大概率只在三楼他的起居室和画室。
梅琳迎上莱恩男爵，向他鞠躬行礼。接着男爵带着梅琳一起，走到大门口，等着女皇的步入。
两天没见莱恩男爵，吴辞觉得他的皮肤看起来更苍白了，气色是真的不好。他还穿着那身紫色的燕尾服，领口高束，打着红色的平角领结。白衬衣贴身，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绛紫色紧身裤里，脚踩一双咖啡色筒靴。
越是这样高贵显气质的打扮，越凸显出他脸上缺那么些气血。
吴辞忽而察觉到一丝怪异。这个男爵的状态，像是很少晒太阳，貌似男爵这两天的行为也显得过分宅……
这时候大门外有人高喊女皇陛下到了。
接着，一位身着华丽的黑色蕾丝礼裙的年轻女人，走入大厅。
莱恩男爵带着梅琳迎上女皇。男爵正要行跪礼，女皇连忙过来托住他双臂。
“喔，亚尔兰德卿，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女皇璐娜悦然的样子不像是作假，说话的口吻也非常熟稔。
像莱恩男爵这种贵族，一般都是用姓氏来称呼，“莱恩”是男爵的姓。只有亲近的人或者身份地位高的人，才开口直呼他的名字。
莱恩男爵虽然被璐娜免了跪礼，却还是很规矩地退后一步，以右手抚胸行贵族的谒见礼仪。
“Your Majesty。”
（陛下）
“你对我一定要这么客气吗？”璐娜又上前托住男爵双臂，“亚尔兰德卿，你近来是否安好？”
莱恩男爵：“臣下一切都好，谢陛下的慰问。”
璐娜打量着莱恩男爵，喃喃道：“好像又瘦了……”
莱恩男爵鞠躬，“陛下多虑。”
吴辞保持跪地的姿势，将这两个人看在眼里。璐娜没喊大家起来，而是继续和莱恩男爵说话。
“亚尔兰德卿，我听说你要为我画一幅永不褪色的肖像画，这是真的吗？”
“能为陛下执起画笔，是臣下的荣幸。”
璐娜期待地说：“我想看看那幅画。”
莱恩男爵：“这虽然是陛下的愿望，但请恕臣下拒绝。画作还没有完成，臣下想等画作完工后再让它亮相。”
璐娜有些失望地说：“好吧，亚尔兰德卿。”
吴辞保持着跪地的状态，暗中打量这两个人，总觉得男爵和女皇之间有点儿不对劲儿。女皇对男爵的热忱很明显，但男爵对女皇就显得有些疏离，似乎全是在维持臣属的礼仪。
吴辞记得昨天进入副本后第一次见到男爵，那时的男爵在提起女皇时，眼中仿佛有光，整个人好似一盆枯萎的玫瑰忽而绽放。可是现在男爵面对女皇，却完全像是戴着一张恭敬客套的面具。
到底是男爵有问题，还是女皇有问题？
毋庸置疑的是，这两个人之间有秘密。
女皇璐娜忽然目光一斜，扫向跪地的玩家们这边。
“亚尔兰德卿，他们就是你请来寻找颜料的炼金术师？”
莱恩男爵也望向玩家，皱了一下眉头，“回禀陛下，是的。”
璐娜脸上顿时露出杀气，“看他们的样子，不过是一群平民骗子，为了得到你的高额报酬而欺骗你。这些人能找到什么永不褪色的颜料，都拖出去杀了！”
众玩家：“！”
此刻的璐娜完全露出了如莱恩男爵所画的那种嗜血暴君的气场，轻蔑地居高临下睨视玩家们，眼中是凶狠和暴虐，嘴角却挂着慵懒的笑容。这样上下矛盾的表情让她充满了阴暗的感觉，她就像是在享受低等生命即将消失于自己手中的快感。
吴辞觉得女皇这人做事也挺矛盾的，前脚还高兴于男爵给她画永不褪色的肖像画，后脚扭头就要杀光负责找颜料的人。
她是想要肖像画还是不想要肖像画？
“请陛下务必再三思虑。”莱恩男爵跪了下去，“他们并没有违反帝国的律法。”
璐娜：“亚尔兰德卿你……”
莱恩男爵：“而且他们也有苦劳。为了给陛下绘制肖像画，臣下愿意破费。您从帝都远道而来，实在不必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炼金术师坏了心情。”
璐娜的表情越发奇怪，又像是高兴又像是隐忍着一种暗潮。过了半天她终于松口：“你说得对，亚尔兰德卿。”
璐娜向所有人说：“诸位平身。”
“谢陛下。”宅邸仆从们这才站了起来，玩家们也松了口气，跟着起身。
莱恩男爵问道：“陛下有用过晚餐吗？”
“我在路上就用过了。”璐娜又笑得高兴妩媚，上前挽住莱恩男爵的手臂，“亚尔兰德卿，我们去跳舞吧。”
莱恩男爵道：“遵命。”
管家梅琳连忙过来向两人鞠躬，讨好似的说：“我来为陛下带路。”
璐娜又环视全场，“所有人都一起来。”
宅邸仆从们立刻行礼回答遵命。玩家们还能怎么样？再不想和这个阴晴不定的女皇待在一起也只能选择遵命。
玩家跟在女皇和男爵等人身后，安静如鸡。
吴辞看向梅琳，这位宅邸的管家在往舞厅去的一路上非常愉快，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梅琳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侍女，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叫珀莉的。
珀莉的表情就和梅琳不同，确切的说是所有仆从看起来都挺愉快，只有珀莉眉眼间缭绕着阴云。而且吴辞发现，珀莉一路上偷看了男爵好几眼，表情担忧。
到了舞厅后，女皇璐娜命令所有人跳舞。她那洋溢欢快的嗓音听在玩家们耳中，有种莫名的阴森：“请各位务必好好享受舞会的时光。”
随着女皇的声音落下，舞厅里亮起柔和的橘色光晕。光晕打在地毯上，形成梦幻的流光。
一段柔和而暗藏悲伤的音乐响起在舞厅里。
女皇踏着音乐，与莱恩男爵共同起舞。
同时，每个玩家的面前都走过来一个宅邸的仆从。
玩家们愣了一下，接着纷纷与宅邸的仆从组成舞伴，开始跟着音乐跳舞。
第65章 流传之画(13)
“这是你谱写的曲子，亚尔兰德卿。”璐娜一手搭着莱恩男爵的肩膀，一手和他的手交握，脚下踏着舞步，眼神灼灼望着面前的男爵，“《月之咏唱》，多么优美的旋律。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每天我都会让宫廷的奏乐者为我演奏这曲《月之咏唱》。”
莱恩男爵道：“难得陛下喜欢。”
璐娜低哑了嗓音，“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吴辞一边跳舞，一边听女皇和男爵的对话。这两个人间的违和感好像越来越强……
突然，吴辞感觉到她和舞伴交握的手中触感有所变化。她斜过目光往两人交握的手看过去，顿时脊背一凉。
她握在手里的舞伴的手，居然变成一只青黑色的粗糙的爪子！
舞厅的光晕落在那爪子的指甲上，尖锐的指甲反射出冷光。
“嘻嘻嘻。”听见舞伴的奸笑声，吴辞定睛看向他。
本来是衣冠楚楚的宅邸男仆，此刻竟然变成一只恐怖丑陋的魔鬼！青黑色的粗糙皮肤，身上长着稀稀拉拉的长毛。他张大着一张嘴，露出两排发黄的沾着血肉的牙齿。五只红色的大小不一的眼睛一起瞪着吴辞，头顶上不断有细小的触手摇来摇去，那些触手上都沾着血。
吴辞感到腰后被魔鬼的手搂着的部位，肌肉本能地紧绷。她冷冷看着魔鬼，脚下的舞步一点儿没乱，跟着音乐的起伏继续跳舞。
但别的玩家就没这么淡定了，相继有尖叫声、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还有摔倒的声音。
吴辞余光里看过去，每一位玩家的仆从舞伴都变成了各种魔鬼的样子。有玩家吓得尖叫，推开魔鬼，还有的硬着头皮想跳舞，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步子。
那个摔倒在地的玩家正是此前和潘亮一起行动的女玩家，她一摔倒，就见她的魔鬼舞伴低下身，一爪子捅进她的腹部！
霎时她的惨叫声震动头顶华丽的水晶灯哗啦作响。魔鬼的爪子从她的腹腔里不断掏出肠子、肺、肝脾吃掉，红色的血混合着人体的组织液体流了一地。
魔鬼抱起女玩家，继续带着她跳舞，他们从柔软的器官碎屑上踩过。
很快女玩家就再也没有生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男玩家的惨叫。男玩家的魔鬼舞伴撕烂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脏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男玩家到死还睁着一双眼睛，他的尸体好似一具软软的玩偶，被魔鬼舞伴摆弄出继续跳舞的姿势。
杨丽和木佩佩因为过于恐惧，踩错了好几步。她们的舞伴看向她们的目光逐渐狰狞……
“都好好跳舞，跟着节拍！”孙阿姨忽然喊了一声。
这一声叫醒了杨丽和木佩佩，她们总算调整好舞步，重新跟上音乐。
《月之咏唱》优美又悲情的旋律一遍一遍地循环着。
她们脸色惨白，到最后近乎是机械地重复舞步。
吴辞跟着她的舞伴，从一堆器官碎屑和鲜血上踩过。这种感觉很恶心，一切都让人毛骨悚然。
她冷冷看了眼她这长了五个眼睛的舞伴，余光扫过舞厅里所有人。现在每个玩家都在和魔鬼跳舞，魔鬼长得各式各样，全都凶狠吓人。
记得宅邸的仆从总共是36人，除去变成魔鬼的，剩下的人全在舞厅一侧站着待命。
吴辞的视线飞速扫过那一排待命的仆从，发现几乎每个仆从都双眼放着饥渴的红光，像是在看美食一样看着玩家们。从这些仆从身上散发出一种阴暗凶狠的感觉。
吴辞特意在仆从中寻找珀莉的身影，结果发现，珀莉在舞厅另一侧的橱柜那里，正在调制红茶和咖啡。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月之咏唱》在循环N次后终于停止了。
女皇璐娜扬起脸，在莱恩男爵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说道：“我很尽兴，亚尔兰德卿。”
莱恩男爵道：“这是臣下的荣幸。”他转头吩咐：“梅琳、珀莉，为陛下和各位客人端上红茶和咖啡。”
玩家的魔鬼舞伴们这会儿全都变回了宅邸仆从的模样，还贴心地给玩家端来红茶和咖啡二选一。
吴辞依旧选择红茶。
杨丽和木佩佩还有那个精神衰弱的女玩家，这三个幸存者，几乎连咖啡杯都端不稳，双手不停地在抖。
那个女玩家满脸都是泪痕，低低哭起来：“我想回家……”
木佩佩脸色惨白，往吴辞这边看了一眼，觉得吴辞心理素质可真好，居然面不改色。
吴辞算是理解木佩佩基于基础技能得到的那条副本提示了——最好和宅邸的侍从保持距离。
合着这满屋子有气质有素养的俊男靓女，都是魔鬼变的。
木佩佩得到的这条提示，在一定程度上使她对这些仆从产生警戒，估计这也是她没有被仆从变身魔鬼吓到忘记跳舞的一个原因。
那些被吓得舞步断了的、甚至摔倒的，全被魔鬼掏心挖肺了。
所以男爵的宅邸，就是魔鬼大本营啊。
那么莱恩男爵又是个什么东西？
梅琳向女皇献上咖啡。
女皇璐娜端着咖啡，坐进一个红色的天鹅绒躺椅中，惬意而慵懒地抿上几口咖啡。
跳舞过后，璐娜脸上有薄汗，灯火下她的面庞美丽、容光焕发。她黑色的高领蕾丝裙上光晕流转，裙摆和裙褶一丝不乱。
她用成熟却带着丝撒娇的语调，对男爵说：“亚尔兰德卿，我想去泡温泉，都出了一身汗。”
莱恩男爵来到璐娜面前，道：“臣下这就安排。”
“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就去你宅邸后面的天然温泉，大家都一起去。”
玩家们一听这“大家一起去”就全都心里一咯噔。
莱恩男爵轻皱眉，在璐娜面前缓缓半跪下去，“陛下，让他们去休息吧。”
他迎着女皇眼底晦暗不明的颜色，语调变得温柔，说道：“让臣下一人陪您泡温泉，不需要其余人的打扰。”
璐娜顿时惊喜万分，拉着莱恩男爵的手让他起来，激动不已：“我没有听错吗？喔天啊，亚尔兰德卿，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说！”
莱恩男爵笑容温柔，“陛下，我们走吧。”
“喔，我真是太开心了。”璐娜向玩家们大手一挥，“你们去休息吧！”
玩家们大松一口气。
等女皇和男爵带着梅琳等几个服侍他们的仆从离去后，杨丽滑坐在地，木佩佩扶着一把椅子蹲下来。
而那个一直在无声哭泣的女玩家终于哭出声了，她捂着脸颤抖不已，“我想回家，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进到游戏里……”
吴辞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此刻烟味对于玩家们来说反倒能缓解一点冰冷恐怖的感觉。
“都回去休息吧。”吴辞说，“明天还要找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
韩老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他擦掉手上溅到的血，看了眼吴辞。
吴辞和韩老师交换了目光。
玩家们相继离开舞厅，韩老师和吴辞走在一起。韩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框，苦笑一声道：“原来这些仆从都是鬼怪变化的，我一想到我们的早餐和晚餐是由他们来准备，就心情很是复杂。”
吴辞吐了个烟圈，回答道：“您可以安心，我们吃的食物没有问题。”
言下之意，食物里没混进人肉什么的。韩老师懂。
韩老师笑着说：“看来莱恩男爵的确是站在玩家这边的。”
吴辞点头同意。要不是莱恩男爵邀请女皇单独泡温泉，女皇也不会放过折腾玩家。莱恩男爵的行为显然是在保护玩家。
这么看的话，莱恩男爵和这满宅邸的魔鬼不是一路的。毕竟这些魔鬼吃玩家的内脏时都很兴奋。
而这些魔鬼仆从，上到梅琳，下到底层侍女，他们在女皇璐娜驾到之后也都表现得很愉快。梅琳对待璐娜更是又激动又讨好。
再加之女皇对于男爵雇人找颜料这些事情都了如指掌，吴辞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仆从，都是女皇的手下。他们把男爵的动向报告给女皇。
女皇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来温泉雪乡，也是在听到了仆从传递的消息后决定过来。
也就是说，女皇的手下是一群魔鬼。
而女皇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千里迢迢来到温泉雪乡？原因只能是和不褪色的颜料、和男爵要画的肖像画有关。
但是目前有两处疑点……
一是，那些仆从通过每天的早饭，把玩家的血变成红黄蓝三种颜色，并将玩家放血，拿玩家的血作为永不褪色的颜料的替补方案，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二就是，那个珀莉又是怎么回事。
吴辞当即去找珀莉。
珀莉人在厨房，她在负责洗刚才大家用过的杯子。
吴辞主动去和珀莉搭话。
然而不论吴辞说什么，珀莉都只是说些侍女该说的客套话。吴辞也不气馁，依旧一遍一遍地询问珀莉。
最终，珀莉说道：“客人，其实知道的少，反而是一种幸福。有些话，我和您说不明白的。”
懂了。NPC这意思是说她掌握的信息还不够，所以解锁不了下一段剧情。得等她再知道的多一些，才能从珀莉这里问出话。
吴辞：行吧。
吴辞看了眼墙面上挂钟的时间，距离21:00还有不到10分钟，她该回房间睡觉了。
吴辞有些不甘心，她还想看看能不能找莱恩男爵聊一聊。莱恩男爵太宅，吴辞之前没有机会见到他，现在男爵总算走出房间，可是又被女皇霸占了。
吴辞想了想，决定还是回房睡觉。明天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仅要寻找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还要去拜访乞丐口中的贵族女性赛丽叶。
如果顺利的话，从赛丽叶口中应该可以得到有用的信息。
第66章 流传之画(14)
次日。
吴辞醒来时，耳边仿佛还残留着昨晚入睡前，听到的那些声音。
昨晚上窗外风声大作，风打在窗户上的力道极为猛烈，甚至让人怀疑这风会不会把窗户吹碎。风声里夹杂着各种恐怖的兽吼。窗外狰狞的狂笑声此起彼伏。
当时吴辞躺在床上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犹如置身在一个群魔乱舞的世界。
看来随着女皇的到来，温泉雪乡入夜后更加不平静了。
“啊！！！”走廊上又传来玩家凄厉的惊叫声。
吴辞的心一沉，又死人了。
***
今天死的是潘亮。
他和昨天的刘小佳他们三个一样，身体被天花板上的吊灯高高吊起。他被放干了血，明黄色的血液装满了他身下的玻璃缸。
这画面像是一幅恐怖又美丽的艺术画。
玩家们在初始的惊恐过后，都仿佛习惯了死亡一样，都默默地一起去餐厅吃早饭。反正梅琳会带人来客房收拾残局的。
经过两天的副本摸索，还活着的玩家都已经看出了死亡条件。所以今天大家吃早餐几乎没有人碰红色、黄色、蓝色的菜品，所有人都只吃白色的菜品。
早餐结束后，木佩佩偷偷来和吴辞说话。
木佩佩询问吴辞：“大家今天吃的都是白色的菜品，那如果今天没有人找到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会怎么样？”
按照目前玩家的死亡规律来看，以刘小佳为例，她当天因为吃的红色菜品多，她的血液就是红色，那么她当天没能找到永不褪色的红色颜料，就会被放干血。反观韩老师在当天也是红色的血液，但韩老师找到了永不褪色的红，所以韩老师当晚没事。
但如果像今天这样，所有人的血都成了白色，但是又没人找到永不褪色的蓝，那么晚上会是谁被放血？木佩佩担心这个。
“我也不知道。”吴辞如实说，“如果出了这种状况，也许副本会随机杀人。”
这个想法和木佩佩心底的猜想不谋而合，木佩佩打了个寒颤。
木佩佩问完吴辞就离开了，吴辞也回到自己的客房，去通过墙面上那幅画确认下自己今天确实是白色。
那幅画里，坐在床上的人形被填充成雪一般的白。
吴辞确认完毕后，出发去找赛丽叶。
吴辞先去雇佣了昨天木佩佩雇佣过的狗拉雪橇。
等吴辞和运营狗拉雪橇的商户来到雪乡南面边缘，准备出发的时候，韩老师过来了。
韩老师说，他已经把雪乡转遍了，想和吴辞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
吴辞当然同意了。正好，可以靠韩老师刷一下「被蒙骗值」，昨天韩老师可给她刷了不少涨幅。
吴辞想着就瞥了眼「被蒙骗值」，现在「被蒙骗值」是67%。从昨晚上她回到宅邸开始一直到今早出门这期间，「被蒙骗值」涨了一些。
吴辞心中轻叹，觉得这次扮演的人设实在不好刷「被蒙骗值」，这都到副本最后一天了，才67%。还好这次的副本不属于凶险逃生挂的，总之今天内努力把「被蒙骗值」刷到100%吧。
吴辞：韩老师拜托您了！
两人坐着狗拉雪橇，出发。
一路下坡，宛如滑雪冲刺。在狗子们欢快的汪汪声中，渐渐的，40分钟过去了。
吴辞和韩老师抵达赛丽叶的住处前。
吴辞依然吩咐运营狗拉雪橇的商户在这里等着她和韩老师出来，再把他俩送回温泉雪乡。
之前吴辞从温泉雪乡远眺过赛丽叶的住处，看到的是一座规格不赖的庄园。现在来到庄园大门前，才发现这座庄园很是广阔精美。单看规制，不比莱恩男爵的府邸差多少，也难怪赛丽叶的家族在雪乡中的地位仅次于莱恩男爵家。
庄园门口有个正在扫地的女仆。女仆看见吴辞和韩老师后，上前和两人交谈。接着女仆就去禀报赛丽叶说有访客来了。
很快，吴辞和韩老师见到了赛丽叶。
赛丽叶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起来和莱恩男爵差不多大。她穿着贵族的日常服饰，坐在弧形的沙发上，与吴辞和韩老师面对面坐。
赛丽叶长得很漂亮，气质是清秀的那种。她留着一头银米色的头发，发丝光滑，打理得很好。
吴辞盯着赛丽叶的眼睛多看了两秒。赛丽叶的眼瞳颜色很别致，是铜绿色的。铜绿是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的颜色，这颜色舒适而干净。
女仆给吴辞和韩老师端上了红茶，赛丽叶说道：“我听说了男爵阁下聘请来炼金术师的事情，没想到你们会来拜访我，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吴辞喝了口红茶，“赛丽叶小姐，来拜访你是我个人的意思，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跟你了解。”
赛丽叶：“请说。”
吴辞缓缓说道：“很抱歉会提起令妹，但我想知道，当初亲王殿下走失，女皇陛下性情大变时，皇宫里发生的事情。”
赛丽叶在吴辞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她那双铜绿色的眼眸中冲出一股滔天恨意，但很快她就压抑住脸色，保持着贵族的温和仪态，回道：“你的问题真的令我意外。”
吴辞道：“我从某个渠道得知，当时皇宫里死了很多人，具体的我想也许你会知道，所以我来拜访你。”
赛丽叶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吴辞，看得出来赛丽叶对吴辞的问题有些抵触，但又没有表达出不客气。她说道：“想来你是知道我妹妹曾在皇宫里当侍女这事，才会来拜访我。但是很可惜，皇宫里的事我几乎是不知道的，忒提丝她给我写信时从不提这些她工作上的事。”
“忒提丝？”吴辞眼中闪了闪，“赛丽叶小姐的妹妹，叫忒提丝？”
“是。”
吴辞眯起眼睛，问道：“是T-h-e-t-i-s，Thetis吗？”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出每个字母。
赛丽叶：“是的。”
吴辞眼中深了深，她又喝了口红茶，说道：“我怀疑女皇陛下有问题，我想调查清楚。”
赛丽叶听了这话顿时倒吸一口气。
韩老师也感到有点意外，看了吴辞一眼。韩老师扶了下眼镜框，嘴角不由勾勒起轻笑，“你挺大胆的。”敢跟NPC说女皇有问题，就不怕NPC告诉女皇？
吴辞再给赛丽叶下一记猛药：“不仅是女皇陛下，我怀疑莱恩男爵宅邸的仆从也有问题。这两年温泉雪乡入夜之后不太平，出现了许多魔兽，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偶然吧。”
“你……”赛丽叶震惊地看着吴辞，目光里含着审视。她将吴辞打量了好几遍，欲言又止，沉默许久。最终赛丽叶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不过我知道的也很有限。”
吴辞说：“你愿意说给我，我很感激。”
赛丽叶说起：“皇宫每隔几年，会从各地的贵族中选人进去工作。我们家是下等贵族出身，我妹妹忒提丝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被皇宫选中了，此后她一直留在帝都，只有每年的春天会回来一段时间。”
“我妹妹在皇宫里的职责，是女皇陛下的伴读和侍女。她和女皇陛下一起长大，一起学习，并且伺候陛下的起居。”
“忒提丝经常给我写信，她在信里说，女皇陛下是一位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又不乏治理国家的魄力。她还说曾经有天使来到皇宫里，为女皇陛下赐下祝福，陛下身上是有神迹影子的。”
吴辞轻轻点头，赛丽叶这段话倒是和乞丐提到的“女皇身上会出现白翼和光环”不谋而合。
赛丽叶：“可就在五年前，我听说一向深居简出的亲王殿下忽然不见了踪影。整个皇宫上下都乱套了，我担心这会影响到忒提丝，就写信向她询问。可是还不等我把信件寄出去，我就收到了忒提丝的死讯。”
吴辞：“也就是说，忒提丝小姐的死讯和亲王殿下走失的消息是前后脚传来的。”
赛丽叶：“是的，中间只相隔了一天，我记得很清楚。”
吴辞问：“忒提丝小姐是怎么死的？”
赛丽叶：“说是皇宫爆发了瘟疫，很多侍从都因此丧命了。”
瘟疫吗？吴辞眯起眼睛。
亲王走失，女皇受到刺激性情大变，皇宫里同时爆发瘟疫死了很多人……
是真瘟疫，还是杀人灭口？
宫廷里发生某件大事，然后一大堆知情的下人被处死，对外说是暴毙，这不是各种古代小说各种影视剧里常用的桥段吗？
“那么忒提丝小姐的尸体，你见过吗？”吴辞追问，“确定她是死于瘟疫？”
赛丽叶摇摇头，神色怨恨，“没有，哪有尸体。皇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为了防止瘟疫散播，我妹妹他们的尸体都被统一火化安葬了。”
韩老师这时候插了一句嘴：“你们好歹都是贵族，皇宫给你们这样的答复，不应该没有人抗议。”
赛丽叶看向韩老师，“我们无法抗议。陛下承诺将病死的人都葬进高等陵墓，还向各个家族下发了丰厚的赏赐品。还有对此不满意的人，竟被陛下下旨剥夺了贵族身份，并被送上断头台砍头示众。这样一来我们还能说什么？”
韩老师低语：“也是，这个时候的女皇已经变得残暴不仁了。”
第67章 流传之画(15)
“对了，你们今天是不是还要寻找永不褪色的蓝色？”赛丽叶忽然说道，“我知道在哪里，离我的庄园不远，正好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吴辞和韩老师交换了目光。
“当然好，谢谢赛丽叶小姐。”吴辞放下喝了一半的红茶，然后从随身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送进嘴里。她低垂下目光看着烟头的一点火光，开口问道：“不过，赛丽叶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寻找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
赛丽叶窒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异芒。她好似忽然意识到什么，嘴上笑着说：“我和男爵阁下一样都是贵族，很多消息都是互通的。他之前就告诉我要聘请你们来寻找颜料这件事。”
吴辞问道：“赛丽叶小姐和男爵阁下很熟？”
“也谈不上很熟，不过是贵族之间的社交罢了。”赛丽叶说完站起身来，向她的女仆招招手。
女仆很快就取来一件外套给赛丽叶，赛丽叶穿上外套，一边对吴辞和韩老师说：“我们走吧。”
吴辞和韩老师于是跟着赛丽叶走出庄园大门。
赛丽叶领着两个人往庄园后方走。
先前，吴辞在雪乡里俯瞰地形时，记得看到赛丽叶的庄园后面有洞窟类地形。
这回事实证明，赛丽叶果然带着两个人走向远处的洞窟。
赛丽叶的庄园后面大约一公里处，有一座雪山。雪山上开了一个天然洞窟。赛丽叶走在前面，吴辞和韩老师跟在后面。
三人走进洞窟，沿着曲曲折折的洞中小路，一路行走，路过稀疏的植物花草，穿过倒挂的冰凌，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
一方紫色的水潭。
吴辞看见这如水晶般绮丽梦幻的水潭，不由呼吸一窒。
没想到穿越洞窟后，会见到这么惊艳的景色。这水潭要是放在现实中，必成网红打卡地。
这时，吴辞注意到，在水潭边有一块天然石墩。石墩上整整齐齐摆着数十个漂亮的水晶瓶。
这些水晶瓶的样子，就和前两天吴辞以及韩老师盛放永不褪色颜料的水晶瓶，一模一样。
吴辞和韩老师对视一眼，一同走向石墩前。
他们各自拿起一个水晶瓶，耳边同时响起主客服的提示：
【请玩家自行盛取永不褪色的紫色潭水，并去“三只鹦鹉手工作坊”提取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
吴辞和韩老师照做，走到水潭边蹲下来，各自用水晶瓶装了满满一瓶潭水。
把水晶瓶收进储物空间，吴辞尚且觉得有点儿不真实，没想到找蓝色颜料会这么顺利。
赛丽叶开口：“我们走吧。”
韩老师温声道谢：“辛苦你了，赛丽叶小姐。”
赛丽叶：“不用客气。”
这之后，三人回到赛丽叶的庄园门口。
吴辞和韩老师向赛丽叶告别后，坐上狗拉雪橇，返回温泉雪乡。
坐在狗拉雪橇上，韩老师冷不丁问吴辞：“你是不是把可选任务做得差不多了？”
吴辞已经不意外被韩老师看破什么了，她回答：“我是想做可选任务，但是还没到‘差不多’的地步。”
韩老师道：“那我打个比方，如果把可选任务比作一张拼图，你现在拼出了百分之多少？”
吴辞想了想，“70％吧。”她眼中深了深，“还差很关键的一块拼图。没有这块，前面的70%都没用。”
韩老师打量着吴辞的侧脸，“看你一点也不着急。”
吴辞：“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随缘就好，本来人生就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就好比我们被拉进塔罗猎杀阵这件事，在这之前谁又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经历呢？然而既然经历了，只能从容地去面对。”
韩老师感叹道：“我的学生要是都像你这样，大概就不会总惹事了。”
吴辞没接韩老师的话，她此刻的关注点是，「被蒙骗值」又涨了，到74%了！
吴辞：谢谢韩老师！
吴辞继续和韩老师说话，她叼着烟问：“您呢？有做可选任务吗？”
韩老师笑着说：“没有，我只求稳妥，目标就是刷一些星币就好了。”
吴辞暗暗觉得韩老师搞不好和苏姐一样，是很老牌的高玩跑低级关卡来刷分玩的。
“小吴。”韩老师又问道，“你认为赛丽叶说的话可信吗？”
吴辞淡淡说道：“七成可信。”
韩老师扶了扶眼镜框，镜片下一双矍铄的眼睛中透露出好奇，“哦？”
吴辞说道：“赛丽叶说的前半部分，应该都是真的。但是从我问到忒提丝的尸体开始，后面赛丽叶说的话我就一个字都不信了。”
韩老师眼中的好奇光芒更盛，“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吴辞道：“韩老师，您知道，我比同龄人多经历很多事情，其中就有死亡，不论是我自己濒死还是周围人的离世。而赛丽叶在我提到忒提丝的尸体以及后续问题时，她的反应，不像是失去妹妹的姐姐的反应。就算是她已经痛定思痛，我还是觉得她的神情不自然。我没有感受到她有任何的悲伤或者追忆情绪，只感受到怨恨。并且她的怨恨情绪是从我说到女皇与亲王时，就已经开始产生了。”
韩老师仔细回忆和赛丽叶谈话时候的种种，缓缓点头，“没错，你观察得很仔细。”
“我只是见得多而已，谈不上刻意仔细观察。”吴辞不断给韩老师灌输她的人设，接着又说，“还有忒提丝这个名字……”
“忒提丝这个名字……”韩老师，“我看你很在意这个名字，还专门询问了赛丽叶。这个名字怎么了？”
“这不是普通的人名，希腊神话中有一位海洋女神，就叫忒提丝，英文字母也是Thetis，一个字不差。”吴辞说道，“一个已经死亡的NPC，如果只是赛丽叶口中的背景板人物，副本没必要给她安个特殊的名字，我怀疑这里头有文章。所以赛丽叶关于忒提丝那部分的话，什么尸体已经火化下葬，我不相信。”
韩老师镜片后的眼瞳一亮，“你认为忒提丝还活着？”
吴辞：“太有可能了。不过活着的忒提丝是人还是魔鬼，就难说了。”
韩老师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一种可能性，“男爵宅邸的那些男女仆人，应该是女皇的手下吧。既然忒提丝曾经是女皇的贴身侍女，那么女皇黑化后，可能将忒提丝变成魔鬼，所以赛丽叶才会对女皇产生怨恨。你是这么认为的？”
吴辞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就是了。”
韩老师没有再说话，他仿佛思考了一会儿什么，接着就时不时打量吴辞。
吴辞也没再开口，一根烟抽完了，她再换上新的烟抽，眼神淡然没有起伏，望着远处渐渐靠近的雪乡。
「被蒙骗值」77%、79%、82%、85%、87%……
吴辞：？？？
吴辞有点儿没搞明白状况，她本来是打算过一会儿继续找机会拿韩老师刷「被蒙骗值」的，免得刷得太密集导致做作。结果现在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被蒙骗值」就在那里涨。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吴辞拿眼角余光瞄韩老师，发现韩老师一直在用思考与探索的眼神打量她。
吴辞：“……”
吴辞趁热打铁，继续叼烟，眼神凝望远方。这一刻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迎着夹杂雪籽的风，奶奶灰色的头发轻轻飞扬。
让自己沉静地融入大自然，融入这个世界，物与我皆是浮云。
「被蒙骗值」89%、91%、94%、97%、99%……100%！
吴辞：“！！！”
【滴滴~「被蒙骗值」到达100%，满足发动百变人设技能条件！小辞可随时发动百变人设技能！】
这简直有点儿魔幻。
吴辞：感谢韩老师！太谢谢您了！
百变魔卡系统：【哇，这次真不容易！】
吴辞：你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百变魔卡系统：【嘻嘻。】
吴辞：闭嘴。
魔卡系统：【X﹏X】
***
回到温泉雪乡后，吴辞和韩老师一起去了“三只鹦鹉手工作坊”，提取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
等拿到蓝色颜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吴辞和韩老师一起走出作坊。
刚走到大街上，就听到街角那里传来骚动声，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吴辞和韩老师也过去确认情况。
两人挤入到聚集人群中，终于看到了他们是在围观什么。
——那个乞丐鲍勃死了！
此刻乞丐的尸体就躺在大街上，他全身的骨肉残破不堪，脑袋缺了一大块，露出破损的脑壳骨；脸上的肉被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利齿啃得坑坑洼洼，鼻子也被咬掉，甚至连眼球都少了一只。
乞丐身上就更可怕了，没一块完好地方。他就像是菜市场猪肉摊上挂着的、被剔得只留下一点肉的排骨。那些肉沫残存在他裸露的骨骼里，血肉上结了一层冰。
这模样实在太惨。吴辞想起昨天乞丐还在她面前吃吃喝喝、拿着棍子剔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询问NPC们：“他是怎么回事？”
第68章 流传之画(16)
“唉，被魔兽袭击了！”一个挎着枪的NPC回答，“我和几个朋友今天早晨出去打猎，在郊外看见鲍勃的尸体，我们就一起把他搬回来了。估计是昨晚上他疯病发作，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遇到了魔兽……”
又一个NPC恐慌地说：“太可怕了，这两天晚上徘徊在温泉雪乡周围的魔兽好像变多了，你们晚上都听见魔兽的吼叫了吧？越来越猖狂了，就这样鲍勃还跑出去。”
“呜呜呜，好可怕，再这么下去我们还能过安稳的日子吗？”有NPC哭了起来。
挎着枪的NPC立刻安慰大伙：“怕什么？魔兽肆虐了好几年，也就是晚上闹闹，白天根本见不到影子。男爵阁下不是说过吗？只要我们晚上锁好房门，别跑出去，就不会有事。”
“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过……”
吴辞从这些聚集的NPC中离开，走远了一些。
她回头看了眼躺在雪地里的乞丐鲍勃，心头有丝丝的发毛。
如果她没有在昨天问出关于赛丽叶的信息，那么昨晚乞丐死去，这条线索就彻底断了。
她算是知道这个副本可选任务的难度了。
和N0.1神爱世人副本的单纯解谜不同，这次副本需要玩家从一整个温泉雪乡里扒拉出剧情NPC——乞丐鲍勃、贵族女性赛丽叶。并且有严格的时间限制。
那乞丐，说明显也明显，说不明显也不明显。
吴辞决定回宅邸去，看能不能和莱恩男爵说上话。现在她脑中的思考拼图还剩下最关键的一块，那一块有可能在莱恩男爵身上。
韩老师还想再转转，吴辞于是和韩老师分道扬镳。她回到宅邸，希望面见莱恩男爵。
但是事与愿违。
因为女皇璐娜还留在温泉雪乡，莱恩男爵要全程陪着璐娜，还带走了梅琳、珀莉等等二十多名仆从。
现在宅邸里只剩下十几个仆从了，吴辞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莱恩男爵一早就跟着女皇璐娜出去，不知道是去哪里泡温泉或者吃烤肉，反正就是不到傍晚不会回来。
吴辞懂了，这就是不让玩家接触莱恩男爵等人的意思。
看来可选任务对玩家掌握时间点的能力要求很高。
一个多小时后，黄昏来临。
所有在外面的玩家都陆续回来了。
梅琳也回到宅邸，来收玩家们找的颜料。
好几个玩家又没能找到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他们不由紧张地交换目光。
当看到吴辞和韩老师送上颜料，这些玩家齐刷刷地舒展眉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去。
过了几分钟孙阿姨回来了，她也拿出一瓶正确的颜料上交。这让玩家们很惊讶。
王彪问道：“孙阿姨，您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啊，就是雪乡南边有个山洞啊，穿过山洞就找到了。”孙阿姨脸上还有汗珠，但她显得一点儿也不累，甚至浑身散发着运动过后的光彩，“那个山洞可真远，我走了几个小时才走到，来回这么一折腾就一天了。”
走的？用走的？吴辞内心震惊。她和韩老师坐狗拉雪橇都坐40分钟才到赛丽叶的庄园，后面从庄园走到紫水潭又是好久，孙阿姨这……
在场玩家凡是有远眺过那个洞窟的，此刻都对孙阿姨投去无比敬佩的眼神。孙阿姨摆摆手说：“这运动量没啥，我退休了没事干，天天都是打羽毛球、爬山搞一整天。”
众人：“……”
得嘞，这年头绝不能小看大妈。她们白天跟你一起翻山越岭，晚上你累瘫了，她们还要去跳广场舞。
就说昨晚和魔鬼们跳舞吧，孙阿姨是跳得最好的一个，舞步那个标准，水平那个高。
“诸位贵客，请随我去餐厅享用晚餐。”梅琳来带大家去吃饭。
因为有三人找来了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玩家们不必担心夜里睡觉被杀死了，所以餐桌上的氛围轻快了不少。
杨丽和木佩佩难得笑着说起话来。
但是女皇璐娜还没离开温泉雪乡，谁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又来折腾玩家。一想到这里，大家又紧张不已。
晚餐过后，女皇和男爵等人还没回来。吴辞索性在宅邸里转起来，找各个仆从们搭话。
这些仆从的口风都很紧，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其间吴辞还碰到昨晚自己的舞伴，舞伴和吴辞扯了一通废话，然后忽然露出两颗尖利的长牙，问吴辞：“嘻嘻，你不怕我吗？”
吴辞没理他，转身去聊下一位。
舞伴：“？？？”
一段时间后，吴辞来到宅邸一楼，那个挂有四幅女皇画作的纯白房间里。
再次步入这个只有白色的空荡房间，那种静谧而令人不安的氛围再次将吴辞包裹。
吴辞来到墙面上挂着的画前，四幅画，她一幅一幅地看过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四幅画里的颜色比早前要浓烈鲜明不少。吴辞又仔细看了看画作，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因为玩家找到了新鲜的颜料，所以这四幅画也跟着变得鲜艳了？
画作颜色变得浓郁鲜艳后，不同颜色之间的对比反差也随之增大。吴辞走到第三幅画前，这幅画里的对比反差尤其强烈。
这幅画描绘的是，女皇璐娜站在阴森森的寝宫里，背对看画人，而面向一面冰冷的黑色落地镜。落地镜里照出她的样子，一脸阴郁。
结合前面两幅画和后面一幅画的内容看，这幅画是在暗示璐娜开始黑化了。镜子里的她，就是逐渐黑化的她。
现在，由于画作的颜色更浓烈，镜子外的璐娜穿着暖色调的衣服，镜子里的璐娜则浑身都是阴郁的冷色调。这种暖色和冷色的反差也变得更鲜明。
吴辞突然觉出一丝不对。
这幅画的内容，这种利用镜子里外的人来表现璐娜黑化的手法，虽然是一种艺术形式，但颜色的反差是不是过于割裂？就好似镜子里外的璐娜其实……
吴辞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炫光，她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存在于她脑海中的拼图，拼凑到90%了，还差最后一块、最关键的一块……
忽然，一段音乐旋律凭空响起在整个空间里。
这段旋律吴辞不陌生，昨晚跳舞时候的伴奏曲，悲情又温柔的《月之咏唱》；是莱恩男爵谱写的曲子，女皇璐娜的最爱。
怎么忽然播放起BGM了？吴辞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原因，她连忙走出这个纯白房间。
她走到正厅，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样，是女皇和男爵等人回来了。
这会儿玩家们都陆续来到正厅，大家看见女皇璐娜，本能地发憷。
璐娜倒是看上去心情很好，妩媚而满足地依偎在莱恩男爵的臂弯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玩家们。
莱恩男爵对玩家们说：“众位过了今晚9点，就可以离开了。在9点前，宅邸的娱乐设施可以供众位尽情使用。”
他说完就温柔地看向怀中的女皇璐娜，“陛下，臣下陪您去用餐。”
璐娜满意极了：“好。”
这两人从玩家的面前离去，玩家们互相交换目光，总算彻底放心下来。很明显，莱恩男爵说的今晚9点可以离开，指的就是副本在今晚9点结束。
吴辞则心下一沉。9点，离现在只剩下一个小时。这对其他玩家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但对她而言却是最关键的。她能不能在这最后的一个小时里完成可选任务，成败在此一举。
吴辞走到随男爵和女皇一起回来的珀莉面前，说道：“珀莉小姐，麻烦你送一杯红茶到我的房间。”
珀莉本来是要跟着男爵和女皇去餐厅，好服侍他们两个用餐，现在被吴辞截胡，珀莉不由看了男爵一眼。
莱恩男爵向珀莉点点头，示意她先服务吴辞。
珀莉这便朝吴辞鞠躬，“好的，请贵客稍等，我稍后把红茶送过去。”
“多谢了。”吴辞吐了个烟圈，叼着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一刻钟后，珀莉给吴辞送来了红茶。
珀莉敲开吴辞的房门，递上红茶，却没有想到吴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然后吴辞就锁上了房门。
珀莉很是吃惊，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珀莉调整好站姿，客气地询问吴辞：“贵客，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吴辞轻轻靠在房门上，将烟蒂直接扔进垃圾桶。现在没有旁人，可算不用再叼着这碍事的假烟。这两天时刻叼着烟，磨得她嘴皮都疼。
“嗯，找你有事。”吴辞一边说，一边冷冷打量珀莉的模样。
从昨天起，她就注意到珀莉这个人的特殊了。珀莉的种种言行，和以梅琳为首的其他35名仆从很不一样。
珀莉和他们应该不是一路的。
还有珀莉的头发颜色，昨天吴辞就发现，这个宅邸所有的人都是棕色或者黑色的头发，只有两个人的发色与众不同。一个是莱恩男爵，他是金色的头发；再一个就是珀莉，她是银色的头发。
副本这么设计，不就是为了突出珀莉和其他NPC不同吗？
还有珀莉的眼睛颜色……
吴辞冷冷说道：“忒提丝。”
第69章 流传之画(17)
珀莉的双眼顿时睁大，身体猛地就是一抖。她的手抓住裙摆，缓缓对上吴辞清冷的目光，微笑道：“贵客您刚刚说什么？”
吴辞：“你真实的名字，叫忒提丝。”
珀莉纳闷地瞅着吴辞，仿佛是完全不明白吴辞在说什么，“贵客，红茶我已经送到了，我该去工作了。”
吴辞继续说：“你和梅琳，还有其他的仆从，不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女皇的人，只有你是真正站在男爵这边的。”
珀莉的身躯又微微一抖，她咬了咬嘴唇，笑着说：“贵客，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确是男爵阁下招聘来宅邸的侍女，有什么问题吗？”
吴辞紧盯着珀莉看，目光像是能穿透珀莉的脸，看入珀莉内心最深处。珀莉被吴辞看得发毛，越来越紧张拘束，一只手也不由将裙摆抓得越来越紧。
“贵客，请您开门，我得去工作，先失陪了。”
珀莉低着头走向房门，因吴辞靠在房门上，珀莉很小心地来到她身边，试图劝说吴辞允许自己开门离去。
吴辞的目光始终落在珀莉脸上，就在珀莉走到她身边时，吴辞说道：“你脸上沾了脏东西，好像是红茶茶叶的碎末。”
珀莉讶然，转头望向吴辞，抬起手想要摸脸。吴辞就趁这个机会，突然抬手落在珀莉的耳朵下面，猛地一拽！
一张人皮面具被吴辞拽起，霎时从珀莉脸上被扯下来！
珀莉大惊失色：“啊！”
“忒提丝，Thetis，神话传说中的海洋女神。”吴辞淡淡说道，“而珀莉，Polly，在希伯来语中的意思是——海之女。”
对上珀莉惊异的目光，吴辞冷冷说：“我在看见你姐姐的瞬间，就联想到你了。你姐姐那一头银米色的头发，还有铜绿色的眼睛……”
珀莉也是银色的头发，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的眼瞳。
所以赛丽叶的种种表现，不像是失去妹妹的姐姐。赛丽叶没有悲哀，没有缅怀。这是因为她的妹妹根本就没死，而赛丽叶恐怕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珀莉震惊地望着吴辞，眼中光彩有些颤抖破碎。过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仪态和冷静，她咬着唇，难掩心中的担忧猜疑，“你去见了我姐姐？你想怎么样？你……你到底是谁？”
吴辞道：“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会尽全力帮助莱恩男爵。”
“什么？”
“我会尽全力帮助莱恩男爵，我以生命起誓。”开玩笑，副本规则都说了“要听男爵的话，并尽全力帮助他”。把这话拿出来表态，吴辞还不信没作用。
卸下人皮面具后，珀莉的真容呈现在吴辞眼前，和赛丽叶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也难怪珀莉要戴着人皮面具，不然太容易被识破身份。
珀莉说：“我不相信你的话。”
吴辞微笑：“行，那我问点别的。”她问：“女皇有孪生姐妹吗？”
珀莉一怔。
就在刚才，吴辞在那间纯白的房间里面对着画有璐娜的画作，想明白了一件事。
画作里，镜子里外反差很大的璐娜……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思维误区，想岔了，以为这幅画只是在用镜子这个元素来表现璐娜的逐渐黑化。
实际上，璐娜并没有黑化。因为镜子里的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是她！
镜子里和镜子外的，是两个人！
镜子外的是原本温柔如天使的璐娜，而镜子里的，则是现在这个统御魔鬼的暴君。
为什么暴君会和璐娜长得一模一样？要么是镜子里的魔鬼披上璐娜的皮，要么就是，镜子里的那个原本就和璐娜长得一模一样。
只有孪生姐妹才会如此相仿。
“女皇陛下是有一个孪生妹妹，这不是整个帝国都知道的事吗？”珀莉苦笑，“女皇陛下的孪生妹妹，亲王殿下斯黛拉，五年前失踪了。”
吴辞：“……！！”
吴辞：我擦。
吴辞一时不知该说是副本太坑，故意不透露亲王的姓名性别，还是该说自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她确实没把“亲王殿下”往女人身上想，因为现实中的“亲王”爵位都是封给女皇的兄弟或者丈夫，女皇的姐妹都是叫“公主”。
吴辞默默在心中检讨自己三秒。这里是塔罗猎杀阵，别说女皇的妹妹叫“亲王”，就是女皇养的狗叫“亲王”，那也是人家「神」乐意。
吴辞很快平复下心绪，微微眯起的眼中，亮起凛冽如雪光的沉静。
终于，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拼上了。隐藏在这个副本背后的故事，水落石出！
五年前走失的亲王斯黛拉，根本不是走失，而是冒名顶替了她姐姐的身份，让自己成为“女皇璐娜”。
真正的女皇璐娜去了哪里？吴辞猜测，她大概率已经死了，死在亲妹妹斯黛拉的手里。
随后顶替了璐娜的斯黛拉，屠杀皇宫里的仆从，把一切可能知情的人和一切熟悉璐娜的人，全部处死，对外声称这些人是得了瘟疫暴毙。
珀莉，也就是璐娜的贴身侍女忒提丝，也在其中。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珀莉逃过一劫活了下来。她回到自己的故乡温泉雪乡，戴上□□，进入莱恩男爵的宅邸做女仆。
结合珀莉数次流露出的对莱恩男爵的夸赞和担忧之情来看，珀莉是站在男爵这边的人。
为什么莱恩男爵皮肤那么苍白，气色很差，像是许久不曾晒过太阳？答案也呼之欲出。
斯黛拉对莱恩男爵的痴迷和占有欲不加掩饰，她甚至千里迢迢从帝都来温泉雪乡，霸占着莱恩男爵的人和时间。梅琳他们还都是斯黛拉手下的人……
男爵其实，一直都被斯黛拉软禁在这座宅邸中！
梅琳名义上是莱恩男爵的管家，实际上是负责软禁和监视他的，并且把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远在帝都的斯黛拉。
这次要不是莱恩男爵说要给女皇画一幅永不褪色的肖像画，怕是梅琳他们都不会让男爵聘请炼金术师，也就是玩家们在副本中的身份。
但是，斯黛拉一定会怀疑，莱恩男爵将要画肖像画的对象，究竟是她，还是她的姐姐。
所以斯黛拉亲自来到温泉雪乡，不但是为了霸占莱恩男爵，还想要亲眼确认画作。
虽然现在男爵以“未完成画作”为借口，不让斯黛拉踏入他的画室。但是，斯黛拉迟早要见到这幅画。
吴辞不由想起一开始见到莱恩男爵的时候，他提到女皇璐娜时的那种眼神，那样充满光亮，仿佛在苦难中依然要坚持绽开色彩的眼神……
这是因为，莱恩男爵想画的人始终是璐娜，他对璐娜有着无比的忠诚和不能磨灭的情意。
而他对斯黛拉，只有表面的恭敬和疏离，只是为了不让斯黛拉乱杀玩家，男爵才假意温柔地陪着斯黛拉。
而这种表面的恭敬和疏离，都是莱恩男爵克制着仇恨强迫自己表现出来的。
莱恩男爵什么都知道，他心里恨透了斯黛拉，只是在忍辱负重。
等等，珀莉……
吴辞的目光犀利地落在珀莉身上。
珀莉和莱恩男爵，一定在偷偷计划着什么。珀莉在宅邸中既是男爵的心腹，还和男爵一起扶持着与梅琳等人周旋。
吴辞想到了珀莉的姐姐赛丽叶。
赛丽叶的消息很灵通，她住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知道玩家们今天要找永不褪色的蓝色颜料。这必定是珀莉告诉赛丽叶的。
那么赛丽叶身上那股仇恨的情绪是针对谁的？只能是斯黛拉。
他们恨斯黛拉杀害了天使般的璐娜女皇。
莱恩、珀莉，他们想给璐娜报仇，想让帝国的民众知道真相是什么。
永不褪色的肖像画……莱恩男爵更要用他的画笔，为后世留下璐娜永不褪色的容颜！让百年千年后的人知道，这才是历史上存在过的璐娜女皇真正的模样！
一切都串起来了。
吴辞说道：“所谓的女皇陛下性情大变，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亲王冒充的。既然梅琳他们都是魔鬼，亲王呢？她是不是也是魔鬼？”
珀莉嘴唇颤抖。
“女皇陛下曾受到过天使的偏爱，没错吧？”吴辞说，“既然有天使，就有恶魔。亲王斯黛拉就是恶魔的代行者？”
“是，斯黛拉亲王，她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了！”珀莉蓦地激动地吼道，她不顾自己的□□还在吴辞手里，一股灼烧般的仇恨让她的神色变得无比悲怆而狰狞。
珀莉喘着粗气，歇斯底里地笑着：“她嫉妒自己的姐姐，明明女皇陛下对她那么好，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陛下自己都舍不得留用，都会先送去给斯黛拉亲王。我陪伴女皇陛下多年，陛下是个多么温柔慈爱的人，我再了解不过。就是这样的陛下竟然、竟然……斯黛拉亲王竟然狠心杀害自己的亲姐姐！她为了夺走女皇陛下所拥有的一切，不惜和恶魔交易，让恶魔共享自己的灵魂和权力！梅琳那些人都是原本侍奉斯黛拉亲王的仆从，恶魔赐予他们力量，将他们变成魔鬼的眷属！”
“所以，你想给璐娜女皇报仇。”果然如此，珀莉的话语印证了吴辞的推测。
“我当然想，日日夜夜我都这么想！凭什么女皇陛下被自己的亲妹妹杀死，被夺走一切，还要背负‘暴君’的骂名和后世之人的鞭挞？”珀莉狠声道，“这都是斯黛拉亲王做的，凭什么这个世界恶魔当道，天使却尸骨无存？！”
“可是……”珀莉眼眶湿润了，她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的酸意，泪珠滚落下来，十分的痛苦和不甘，“可是不论是我，还是男爵阁下，甚至我姐姐……我们谁都伤不了斯黛拉亲王。”
吴辞眉头挑起，问道：“为什么？”
“斯黛拉亲王取代女皇陛下时，借用恶魔的力量布下了结界，没有人可以伤到她。”珀莉不甘地抽泣，怒意填满她的腔调，“我们试过很多方法，根本伤不了斯黛拉亲王！甚至我姐姐通过黑市，寻找到身负异能的术师，也没法对亲王造成伤害！”
吴辞眼中深了深，安静望着珀莉，道：“你在说谎。”
第70章 流传之画(18)
珀莉目光一颤，吴辞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夹杂着心虚的震惊。
吴辞道：“你们一定知道，要怎么杀死斯黛拉，所以才一直这么坚持着。”
珀莉眼中的震惊扩大，她忍不住质问：“你怎么知道？”
吴辞道：“你们的表现就像是握住一丝微弱的希望，不愿放弃，却又前行得艰难无比。我倾向于亲王斯黛拉并非不能被杀，但条件苛刻，机会渺茫，而你们一直在等待条件达成。”
珀莉如同看怪物一样看吴辞，嗡着嘴唇，半天没有嗡出只言片语。终于是时钟走动的声音惊醒了珀莉，她苦笑起来：“是，机会太渺茫了，可我们还是寄希望于会有那样一个人出现……”
吴辞眼中一亮。好了，现在可选任务的全貌再清晰不过了。搞死斯黛拉亲王，就是“扭转副本剧情，开启第二结局”的方法。
珀莉不都说了嘛，他们寄希望于会有那样一个人出现。“那样一个人”不就是指玩家吗？
按照副本的剧情走向，如果没有玩家做可选任务，那么结局时候斯黛拉亲王肯定活得好好的。可要是有玩家帮助莱恩男爵和珀莉杀了斯黛拉，这不是开启第二结局是什么？
吴辞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不多了！
“快没时间了，等到了9点我就爱莫能助。”吴辞一把握住珀莉的手腕，“我用生命起誓，我能够尽力帮助到莱恩男爵。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帮你们杀了斯黛拉！”
珀莉大惊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
“我对斯黛拉恨之入骨！”吴辞露出刻骨的怨恨，恨不能吃其肉掏其心，“我曾以为是女皇陛下杀死了我的亲弟弟妹妹，就因为他们的车马挡住女皇陛下的路。原来这都不是女皇陛下做的，全都是斯黛拉！我要为我惨死的弟弟妹妹报仇！”
演就完了，反正她也没有亲弟弟妹妹。
珀莉对吴辞突来的恨意有点懵：“你真的恨斯黛拉亲王？”
吴辞：“恨，我恨毒了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接受男爵阁下的聘请，来到温泉雪乡吗？你以为我是缺钱？不是，是因为我从某个渠道知道了斯黛拉会来温泉雪乡，我想接近她，杀死她！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恶魔！如果你们知道该如何杀她，务必让我亲自动手！只有亲手杀了她我才有脸面对我惨死的弟弟妹妹！”
吴辞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挺突兀的，还很是前言不搭后语。反正逻辑不能细究，狗血的一批。
正常人听到这些怎么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吴辞只能赌莱恩男爵和珀莉并不太了解她这个炼金术师的家庭恩怨情仇。
珀莉一时间没有说话，她看起来很纠结，也很谨慎。她咬着嘴唇，内心天人交战，她的眼中满是挣扎和踌躇。一会儿她眼里露出狠色，一会儿又变成犹豫和担心。
吴辞又看了眼时钟，厉声道：“快没有时间了！9点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你还能等到下一个能杀斯黛拉的人吗？！”
珀莉被这句话震住，她眼中的犹豫徘徊慢慢凝聚成一种微弱的希冀。她盯着吴辞，如同梦呓般喃喃道：“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能。”吴辞松开珀莉的手，冷静而斩钉截铁，“请相信我。”
珀莉终于狠狠一咬牙：“好！”
接着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把精美的匕首，珀莉从刀鞘里拔出刀身，露出无比锋利的刀刃。
“恶魔的力量不是万能的，斯黛拉亲王虽然借由恶魔的力量布下结界，但并不能让所有人都杀不了她。这个结界对于没见过女皇陛下的陌生人，效果会弱一些，毕竟斯黛拉亲王主要防范的是我们这些熟悉女皇陛下的。”珀莉道，“我们寻找到了一位魔法登峰造极的炼金术师，他告诉我们，有打破这个结界的方法，那就是用与女皇陛下朝夕相处之人的心头鲜血，赋予武器力量，再由一个与女皇陛下毫无交情的人执起武器，这样就能杀死斯黛拉亲王。”
女皇朝夕相处之人……那些曾经侍奉女皇的仆从们，都被斯黛拉杀光了。
剩下的唯一符合条件的就只有珀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珀莉将刀鞘扔下，她双手握住匕首猛地高高举起，将刀刃插入自己的心脏！
吴辞倒吸一口气。
刀刃插进肉里发出噗嗤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汩汩涌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珀莉的衣襟。
“这把匕首……叫……「天使之心」。”珀莉艰难开口，牙齿间不断传出因为扯到伤口引起剧痛而产生的抽气声。
“这曾经是……天使……送给女皇陛下的……生日礼物……”
珀莉猛地拔出匕首，瞬间，鲜血如雨飞溅。
吴辞感觉到脸上溅到一滴血，温热的，仿佛是一个真实的、活生生之人的血。
看到珀莉瘫倒下去，吴辞下意识蹲下来扶住她。
手腕被珀莉猛地钳住，珀莉满是鲜血的手心滚烫而黏糊，皮肤覆盖着吴辞的手腕皮肤。
“用这把匕首……杀了……斯黛拉亲王……”珀莉艰难地将滴血的匕首，放进吴辞手中。
她目光变得涣散，每说一个字都越来越难。
“珀莉！”吴辞道，“你撑住！”
手腕上传来一股痛意，吴辞咬紧牙关。珀莉死死钳住她的手，像是要将吴辞的手腕捏碎。
“一切……就拜托你……还有……”珀莉的脸上忽而绽开一抹温柔的笑靥，“男爵阁下也……拜托你……了……”
手腕上的钳制蓦地消失，是珀莉的手滑了下去。鲜血和红色的掐痕伴随仍旧刺骨的痛意，残留在吴辞的手腕。
“珀莉……”
吴辞忽然觉得心痛如涌，胸腔里有种窒息的感觉。她看着死去的珀莉，就在不久前珀莉还活生生地与她说话，给她送红茶。眨眼间，珀莉将匕首捅进自己的身体，躺在血泊中再也不会动一下。
她将自己的生命，赌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只为了赌这个陌生人会帮她的女皇陛下报仇。
何其烈性，又何其忠心。
尽管心里知道珀莉不过是副本虚构的NPC，但吴辞此刻还是无法控制地动容。珀莉给她的震撼，让她无法再把珀莉当成一串虚构的代码或是什么。躺在她面前这个充满殉道色彩的银发女人，她似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简单又执着的人。
吴辞难以自控地感受到一丝自责，是她逼着珀莉去死的。
但这丝自责很快被吴辞抑制住，她闭上眼一瞬，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冷静如常。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有30分钟就21:00，她要做的是杀死斯黛拉完成可选任务。
这也是完成珀莉的遗志。
“你安心去吧。”吴辞喃喃。她用力搬起珀莉，有些艰难地带着珀莉移动到床边。
吴辞将珀莉靠在床头放下。
抬手，擦掉脸上溅到的那滴珀莉的鲜血，吴辞捡起刀鞘，将匕首收入刀鞘中，然后走出房门。
从客房所在的走廊走向二楼大厅，就像是从安静的长廊走到热闹辉煌的花厅。
《月之咏唱》的旋律始终回响在整个宅邸里。
二楼大厅处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吴辞从落地镜前走过。吴辞看见，镜子里的她此刻周身环绕着一圈金色的光芒，而光芒就是从她手中的匕首身上发出的。
一个宅邸仆从看到了吴辞，吴辞迎面朝他走过去，问道：“女皇在哪里？”
仆从察觉到吴辞的气场不太对劲儿，他竟然在吴辞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令他不适的冷冽，“你……”
“女皇在哪里？”吴辞再问。
仆从忙道：“你找女皇陛下做什么？男爵阁下在陪着陛下呢，陛下不见外人。”
“请告诉我，女皇在哪里。”吴辞声音更冷。
仆从莫名心里一慌，他赶紧让自己身上出现魔鬼硕大的虚影，并张开嘴露出两只沾血的牙，恐吓道：“你想死吗？嘿嘿，我不介意现在吃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吴辞拔出匕首，一把将刀刃对准仆从的颈动脉，“说，女皇现在在什么地方。”
仆从有一瞬间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之下脱口而出：“陛下刚去了男爵阁下的画室，想看肖像画……”
糟了！吴辞转身就往三楼冲。
斯黛拉就是冲着这幅肖像画来的，当她发现画里的人不是她而是璐娜……吴辞知道，这就是她扭转副本剧情的最后时间了！如果再晚一步，万一斯黛拉大开杀戒，副本剧情就定格了！
仆从终于反应过来，他见吴辞冲向三楼，连忙去阻拦，“你想干什么？！”
仆从的手抓住吴辞的衣服，吴辞一回头，见那只手变成了青黑粗糙的魔爪。她毫不犹豫，一刀子砍下去，将这只魔爪砍断！
仆从顿时捂着手腕发出一串猪叫：“啊啊啊！”
吴辞不理他，继续往三楼冲。反正砍的是魔鬼的爪子，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仆从的一串尖叫引来了宅邸其他仆从，他们纷纷从二楼、三楼两个涌过来，对吴辞形成前后夹击。
“你要干什么？！”
“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