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述职
沈之哲这次是直接点的名,而不是像前几回一样只是cue人自己上场。
虽然有意克制,但从这语气和态度也不难看出沈之哲在念出池析亭的名字时,整个人的状态都松弛了下来。
换言之,他很放心,对池析亭很放心。
几乎是直接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池析亭身上了。
给他挣点脸回来。
沈之哲的目光灼灼,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析亭,直到感觉身侧传来另一道目光才缓缓移开,然后和面色不虞的褚聿撞上了目光。
沈之哲:“……”
干嘛?
看一下都不行?
沈之哲和褚聿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再看池析亭了,妥协地看向大屏幕,故作淡定地等着池析亭上场。
会议室也倏地嘈杂了一瞬。
实习生们这才反应过来还有池析亭的存在。
我靠。
这是真大魔王啊。
其他的先不说,光是那副不怯场的模样就已经赢了一大半了,唯一值得担心的问题就是能不能应付的了提问了。
前几次会议都没有涉及到提问,这点对池析亭来说可能是一种劣势。
虽然这个劣势形成的原因比较荒谬。
因为池析亭的项目策划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这还能怎么提问?
但是放在今天这个场合,反而是个不利的因素。
实习生们都不约而同地目视着池析亭起身,然后步伐平稳地走到了沈之哲旁边,礼貌又不卑不亢地和前面的几位领导打了招呼。
态度太端正太冷静,这副做派倒是和前几位都不太一样。
董方成难得抬眸看了眼池析亭,回想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先前在35层见过池析亭。
刘景面上的兴味又攀了上来,主动开口道:“小池,我可是为了你才专门来旁听了这场会议,就想看看你的发挥,不要让我失望啊。”
刘景的声音不大不小,似乎完全没有想隐瞒自己和池析亭认识的想法,大喇喇地就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当众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池析亭很轻地皱了下眉,余光瞥了眼场下,果不其然见大多实习生面上都流露出了些许讶然和果然如此。
于连也在皱眉,看池析亭的目光蓦地沉了几分,条件反射地将池析亭和刘景捆绑了起来,对池析亭的印象分也直线下降。
池析亭微微弯唇冲刘景笑笑,语气疏离不谄媚,“谢谢刘总赏识,述职汇报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出于责任,我也会尽力做到最好。”
刘景唇角的笑容淡了一点,看着池析亭的目光多了几分揣测和深意。
挺聪明的一个小子。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出来了。
前边的领导都是人精,刘景能听出的言外之意,其他人也都听出了个七七八八。
褚聿和沈之哲是早就知道池析亭情商高,会说话,倒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倒是董方成和于连颇为意外。
该说不说,池析亭这才上台几分钟,就已经给他们树立了一个非常出色非常成熟的员工形象。
只是会说话是一回事,真正要拿得出手的是工作能力。
于连眯了眯眼,很快就发现了池析亭的PPT的主题和上一组的主题是一样的,手指在桌面上一敲,出乎意料地在汇报前就先问起了池析亭问题。
“我没看错的话,你和上一组做的是同一个项目?你能和我简单说明一下情况吗?”
池析亭看向于连,言简意赅地和于连说明了之前和吴木凉是同组,只是后来被分出来单独做项目了。
于连笑了一声,但是说的话却很有攻击性,“原因呢?单独分出来的原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团队项目吧?你一个人也算是团队?”
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项目本身,属于直接攻击池析亭本人了。
饶是再心大的人都听出于连语气中对池析亭的不悦了。
这个问题也是……
感觉就是一个超级大坑,稍微往前走一步就能直接掉下去。
然后就被于连揪住错漏持续攻击。
好可怕。
池析亭也是……
怪惨的。
下边的实习生们心情都有些复杂,又希望池析亭能应付过去,又庆幸站在上边被质问的人不是自己。
只有当事人吴木凉和罗晶神色有些许不同。
尤其是吴木凉。
吴木凉心里有些惴惴,也自知是自己在胡乱折腾,担心池析亭直接当众捅出他的问题,让他下不来台。
池析亭微不可查地偏了下首,很快就开口道:“策划的理念不同,我和前队友磨合了很长时间,但是最终结果还是不太好,为了双方都能按时完成任务,我觉得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池析亭的话音刚落,吴木凉目露惊愕,有些意外于池析亭会用理念不同模糊掉他们直接的矛盾。
于连像是抓到了池析亭话语中的漏洞,继续质疑道:“但是这个是团队项目,这个过程难道不需要一个团队共同完成的吗?你的行为和团队项目这四个字完全背道而驰了。”
池析亭微微眯了眯眼。
见池析亭没说话,于连有些讽刺地勾了下嘴唇。
正要继续追问时,池析亭突然开了口。
“于总监之前说过一句话,我印象还挺深刻的。”
于连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什么?”
“您说,不要和我讲过程,我只看结果。”池析亭面带微笑道。
于连:“……”
几位实习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牛哇。
我靠。
拿人家说过的话堵回去。
本来于连说的那话在职场上听见就够恶心的,这会儿直接用原话恶心回去简直了。
勇士!
沈之哲也没忍住弯了下嘴唇,但是碍于于连就坐在旁边,没敢太放肆,才扬起几度就又被自己用意志力压了下去。
但是一直让池析亭被于连为难下去也不是回事,沈之哲正要开口替池析亭解围,就见褚聿侧目看了他一眼,用目光阻止了他的动作。
沈之哲一脸惊讶地看向褚聿,似乎没想到褚聿会就这么由着人家欺负池析亭,但才刚扭头看了眼池析亭的表情,就猜到了褚聿的意图。
池析亭有能力解决所有问题。
行。
主场是池析亭的。
沈之哲也被池析亭眸中的沉着和自信感染了,完全放松了下来,由着池析亭自己控场。
于连结巴了一下,“你……”
池析亭依旧淡定,很快地掌握了主动权,反问道:“您认为一个项目的结果是什么呢?”
于连目光闪了闪,抿了好几下唇,自知自己已经掉进池析亭的套里了,认命道:“……项目的结果当然是一份合理的策划。”
池析亭颔首表示赞同,故意询问道:“所以我现在是不是该向您展示结果了呢?”
于连有些心梗,但是这会儿说什么感觉都是在自己质疑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挣扎了许久,于连只得暂时放过了池析亭,开口道:“嗯。”
池析亭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盯着于连看的目光,自然地恢复了汇报时松弛有度的状态,手掌冲着电子屏幕一摊,语速平缓道:“大家好,我叫池析亭,我今天要汇报的主题是智能追踪定位器的商品化策划方案……”
池析亭开始介绍自己做的策划。
和中期检查时的汇报节奏有些许不同。
因为重新修改了一个模块,池析亭就直接大胆地将这个板块的内容放大了一点,着重讲解了一下产品变现的问题。
甚至还直接就这个项目进行了引申,针对一大类产品的变现渠道展开说明介绍了一下。
池析亭的讲解深入浅出,有条有理,但是却完全不显得枯燥,在密集的数据展示之外,还会适当地插入一些真实案例,让他做的每一个分析和推断都有实例进行佐证。
会议氛围蓦地就变成了公开课。
池析亭的身份好像也从一个普通的实习生变成了专业的策划老师。
下边的实习生们听的津津有味,知识以一种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就进脑子了,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记忆里就已经多了一份怎么去考虑产品变现的内容了。
我靠。
池析亭要是哪天不想在公司干了,能不能直接考个教资去教书啊?
这不比他们在大学里遇见的老师讲的好?
好太多太多了。
董方成也不看一个劲地埋头时间了,本还直接有一下没一下地听池析亭讲,但是莫名其妙地就听进去了,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
颇为尴尬地咳了一声,董方成朝周围飞快地扫了一圈,见大家都在沉浸式听讲后才松了口气。
正要收回目光时,董方成敏锐地注意到褚聿和以为的状态不同,抬着眸目不转睛地望着池析亭。
镜片后的眸中情绪意味不明,难以分辨。
但是董方成却直觉不对劲。
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董方成再次看向池析亭,眼底眸光沉沉,手下盘串的动作迟滞了下来。
沈之哲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来了,姿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抵在嘴唇上,做作地藏住了自己上扬的唇角。
果然。
王牌还是得放在最后出。
虽然汇报的是池析亭,但是真切地感到爽和骄傲的是台下的沈之哲。
沈之哲贱嗖地斜眼看了旁边的于连一眼,主动问道:“于总监觉得怎么样?”
于连唇角抽动了一下,无语地回头看沈之哲,嘴唇嗫喏了两下,没好气道:“还行吧,比前边几个强点。”
但是……
但是于连对池析亭的个人素质还有些存疑。
社交能力方面的存疑。
于连是人事部的,考虑的当然不能只是工作能力,更该关注员工的社交能力和人际关系维持能力。
于连若有所思地看着池析亭,手腕一动,钢笔在指尖转了几圈。
在汇报完项目后,池析亭礼貌地鞠躬,告知众位领导自己的汇报结束了。
邢盼盼目露欣赏和佩服,看了池析亭半响后扭头看沈之哲,用眼神询问沈之哲是她来提问还是沈之哲亲自来问。
沈之哲对邢盼盼摇了下头,然后开口对池析亭道:“我没什么想问你的了。”
话音刚落,在场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沈之哲身上,眸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和不明所以。
但在看见沈之哲唇角满意的弧度时,大家的目光就又不约而同地收了回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白了。
估计是没什么能问的了吧。
这还能问什么呢?
人都讲的这么清楚了,感觉问什么问题都想是在没事找事,故意挑刺。
这不,挑刺的就来了。
于连收回了看向沈之哲略带惊讶的目光,垂了下眸,还是开口问道:“那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沈之哲撇了下嘴,幽幽地扭头看于连。
于连浑然当做没看见,只是定定地看着池析亭,一副一定要走程序问池析亭几个问题的模样。
对。
沈之哲不提问,在她眼里看来就是不符合程序。
这样的话其他实习生怎么想?
对其他人公平吗?
池析亭倒是镇定,点了下头后道:“当然。”
于连道:“你的工作能力我认可,只是,我比较顾虑的是你的社交能力,在职场上不只是有工作能力就足够的,尤其像是褚氏这么大的公司,光是一个市场部就一百多号人,没有合格的人际交往能力的话,我不认为这个符合褚氏聘用人才的标准。”
突然扯到聘用标准,还直接说不符合要求的话,过分直接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褚聿这次开了口,声量不大,但是在开口的瞬间,所有人都非常有眼力见地放轻了动静。
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褚聿凉薄的嗓音过分明显。
“于总监,这只是项目策划汇报。”褚聿淡声道,“我倒是不知道,现在褚氏的员工聘用与否通过一个策划汇报会就能由你一个人决定了。”
于连见褚聿说话,整个人都愣了,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褚聿的话,反应过来后连忙解释道:“褚总,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褚聿反问:“是吗?那你是什么意思?认为员工的工作能力没有社交能力重要?”
于连完全没想到褚聿会对她的话不满,脑子倏地乱了,但也只是一瞬,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快地让她找回了状态。
正要回复褚聿时,沈之哲就率先开口了。
“于总监许是不了解市场部的工作,发言未免有些太片面了。”于连的话让沈之哲也有些不满,语气也冷了下来,“更何况,池析亭是市场部的实习生,即使你有一定的权限,但是聘不聘用他也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于连又回头看沈之哲,半响后才又抬眸看向池析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我说话不够严谨,你别介意。”
“我只是觉得你社交能力这一项还有进步的空间而已。”
池析亭和于连对视了半响,很清晰地捕捉到了于连眼睛里的无奈。
该说不说,池析亭的情商确实很高,他很会看人,也知道面对每一类人该采用怎样的交流方法。
于连确实是个很死板很严苛的人,这么多年都是完全按照程序办事,毕竟每年的实习生转正以及社招都需要她来过目,她作为最后一道坎总是需要用更高以及最公平的标准去面对每一个人。
于连作为HRD,重视工作能力的同时关注交际能力也是无可厚非的。
池析亭颔首,出乎意料地顺着于连的话道:“是的,我明白。”
于连微愣,似乎没想到池析亭会这么直接地赞同她的话,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于连都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了。
感觉自己刚才的常规询问莫名其妙的有了种针对意味。
其实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于连一向吃软不吃硬,见池析亭谦逊地接受了她的意见,心里也霎时没了脾气,一开始因为刘景而对池析亭产生的不好印象也消退的差不多了。
于连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时,身后的邢盼盼就突然举了举手打断了她的发言。
“褚总,沈经理,于总监,我能说两句吗?”邢盼盼询问道。
沈之哲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邢盼盼一眼。
邢盼盼见沈之哲看过来,目光不容拒绝地望了回去。
沈之哲挠了挠下颌,道:“你说。”
邢盼盼点了下头,直接对于连道:“于总监,您的话我们都很认可,也确实认为在职场上有一定的社交能力很重要。”
于连疑惑地回头看邢盼盼,不明白邢盼盼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个。
池析亭也有些纳闷,目光扫过邢盼盼时,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黎漾。
黎漾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池析亭:“……”
哎呀。
坏了。
于连反问:“所以呢?”
“但是您或许误会了,析亭的社交能力完全没有问题。”邢盼盼说话很直接,很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和态度,有什么就说什么,“他为人处世很有分寸,也非常知进退,我不知道在您眼中怎样的交际方式能称为社交能力强,但是在我看来,只有不会让人在相处过程中感觉不舒服才是最佳的交际方式。”
“大家在公司里都只是同事,过分的热情只会让彼此都不舒服。”邢盼盼语速不急不缓的,但是语气却非常坚定,“只有工作交接的时候才用得到所谓的社交不是吗?”
邢盼盼个子不高,年纪也不大,但和严肃成熟的于连对峙的时候却丝毫不怵,也没顾忌于连的身份,满心满眼都是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发声。
帮池析亭说话是一回事,毕竟池析亭的交际能力她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分热情,感觉对每个人都淡淡的,但是有话必回,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在工作交接方面完全没有问题,甚至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这样还能被人打上社交能力不足的标签?
邢盼盼非常不认可。
另一方面,她和池析亭在这方面差不多,她也疲于社交,工作就是工作,在公司里的都是同事,下班了就互不打扰,非得维持那么好的关系干什么?会让自己少干点活或者多发点工资吗?
于连皱了下眉,扭头看了眼池析亭。
池析亭还盯着邢盼盼看,似乎也被邢盼盼刚才的话惊讶到了,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倒是突然有了些波澜。
于连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回邢盼盼道:“你说的也没错,在工作交接方面需要社交能力,我是就这个方面对他有所怀疑,毕竟团队关系的维护也是一个必要的能力,他脱离团队自己单干,给我的理由却是队员之间的理念不同,我对此不能有一定的质疑吗?”
“其他的社交都不是我关注的,我只在意他能不能和其他员工保持正常的交际关系,最起码工作上进行交接是没问题的。”
“于总监。”黎漾突然开了口。
于连的目光又移到了黎漾身上,眸中又闪过了一丝疑惑,拧眉道:“你又有什么事?”
“我和析亭是同一批的实习生,甚至在团队项目中是属于竞争关系。”黎漾突然没有那么怕于连了,盯着于连继续道,“析亭在工作方面帮过我很多,他能抛开竞争关系,毫无芥蒂的帮助我,这还不能证明他交际方面没有问题吗?他工作能力强,待人真诚,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值得深交的人。”
黎漾的话音刚落,会议室便陷入了寂静。
池析亭抿了抿唇,心情蓦地有些复杂。
沈之哲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回头看了池析亭一眼后,又侧目看向一旁的褚聿。
褚聿的神色出奇的淡定,静静地看着目前的形势,镜片后的眼睫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连面无表情地和黎漾对视。
在冷厉目光的注视下,黎漾心里有些打颤,但还是掐着手心坚定地和于连对视,一副坚决不退让的模样。
下一秒,会议室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之前向池析亭寻求过帮助和在开会前被池析亭点拨过的几位实习生也接二连三地开口说池析亭人很好,平时都有帮过他们,几乎是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处理数据,怎么梳理逻辑,给他们的帮助很大。
声音都不大,稀稀拉拉的,但是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格外突出。
于连彻底没脾气了,收回了看黎漾的目光,扭头看向一脸无辜的池析亭。
见池析亭还在没心没肺地装傻,于连有些好笑,一边转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一边意味不明地对池析亭道:“你的人缘倒挺不错。”
这么多人帮着说话。
亏她之前还因为池析亭冒然抛下团队出来单干,猜测池析亭是个刺头,现在看来,没准儿问题真是出在组里的其他队员身上。
池析亭眨了眨眼,终于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
池析亭在工作上其实挺严肃的,尤其在工作汇报这种场合,这会儿倒是没憋住笑了。
挺好的。
大家都挺好的。
见池析亭笑了,于连也发自肺腑地勾了勾唇角,道:“可能你们都觉得我只是做人力资源的,对你们的工作都不了解。”
“但是我毕竟在褚氏干了那么多年了,每年都要见形形色色的新人,每一个部门都需要我去做筛选,再笨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也多多少少对这些工作有了一定的判断。”
池析亭静静地听着于连讲话,表情认真又谦逊。
“我前天参与了技术部的转正述职。”于连继续道:“昨天听完了产品部的述职,包括今天,也来市场部参加了会议,我听过了那么多人的汇报……”
“池析亭。”
“你是我目前见过最优秀的一个。”
第92章 臭情侣罪
于连给的评价非常高,饶是沈之哲都没忍住回头看了于连一眼。
他是知道于连的,对员工的要求非常高,不但严于律己,还严以待人……为人也比较死板,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然后拿着这套标准进行一一比照,那一点做的不够好,那整个人在她心里的印象分就会下降。
于连当众给出这样的评价可以说是在沈之哲就职以来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但是这个评价放在池析亭身上也合理。
单论工作能力,沈之哲确实没有见过比池析亭更优秀的了。
但是显然于连考察的并不只是工作能力。
“我指的不止是你的工作能力。”于连直言道,“包括一些其他的方面,比如工作态度,心理素质等等,这些都让我印象挺深刻的。”
还有情商很高,很会揣摩旁人的想法,但是又不会过分地去表现自己,让别人难堪。
于连很欣赏这样的人。
被当众表扬,池析亭倒也没有特别高兴或者不好意思,只是很轻地弯唇笑道:“谢谢于总监。”
于连见池析亭这副不卑不亢,不过分骄傲的状态,心里更满意了,态度也肉眼可见的和善了很多。
“你刚才只做了项目的介绍吧,述职准备了吗?”于连问道。
意思就是让池析亭顺便把个人述职也做了再下去。
池析亭没急着开口回答于连,先是扭头看了眼沈之哲。
沈之哲耸了耸肩,没什么意见。
反正他挺乐意听池析亭讲话的,又有逻辑又不乏味。
而且不凑巧的是,池析亭是他部门的人。
嘿嘿。
沈之哲低头暗爽了一下,又侧目去看旁边几位的脸色。
于连就不用说了,对池析亭的改观直接写在了脸上,看池析亭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和期待。
刘景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似乎本就笃定池析亭的表现会很好,一动不动地盯着池析亭,眼底晦涩不明,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该说不说。
刘景这个眼神让沈之哲怪不舒服的,总觉得他心里盘算的不是什么好事。
沈之哲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刘景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和狐疑,抿了下唇后按下了心里的不定。
在收回目光时,沈之哲又瞥见了另一边的董方成。
董方成倒是没看池析亭,反而将视线放在了褚聿身上。
沈之哲下意识地也扭头看了眼褚聿,就见褚聿抬着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池析亭。
神色倒是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分别,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之哲知道他和池析亭之间的关系,这会儿再看这个眼神,总觉得有种莫名的……
亲昵。
沈之哲心口突兀地一跳,又倏然回头看董方成。
不会吧。
沈之哲的动作不大,但是董方成毕竟是当事人,还是很快地发现了。
董方成皱了下眉,收回了看褚聿的目光,面不改色地问道:“沈经理怎么了?”
董方成的眼神冷飕飕的,因为年龄而变得浑浊的眼睛锐利又精明,只是草草一眼,就直接窥进了沈之哲的目光深处,看出了沈之哲内里的情绪波动。
沈之哲顿了一下,然后摇头,笑道:“没事,坐久了,我活动活动。”
董方成没有搭腔,深深地看了沈之哲一眼才收回了目光,微微眯了眯眼,心里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上边的池析亭还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那么多人的眼神交流,见沈之哲默认了,便也图起了方便,顺便把个人述职给做了。
池析亭换了一份PPT。
PPT做的很简单,和池析亭一贯的风格很一致,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甚至文字也比较少,更多的是数据展示。
从第一part的个人介绍,之后过渡到了这几个月的工作成果展示。
池析亭这段时间拿的项目其实并不多,但是都是非常有质量的项目,走质不走量,也让池析亭在介绍工作成果时从容了很多,能更加详细地对自己的项目成果进行展示。
包括一些自己日常的工作量,每个项目的重要数据,指标以及完成情况,将所有的内容都用具体的数据展现了出来。
非常直观,而且要比口头说要可信度高得多。
这就是池析亭的个人习惯带来的好处。
做事留痕,在工作过程中会特意去记录有用的数据和指标。
不一定全部会有用,但是真正用到的时候,那就会非常感谢自己曾经这么耐心地做过了。
果然,池析亭将数据一展示,下边的领导面上就都流露出了满意和认可,对池析亭的工作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和了解。
下边的实习生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那些密集直观的数据把他们的思绪都冲乱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PPT。
完蛋。
他们在数据展示方面欠缺的有些太多了。
全是空话套话。
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字,之前看的时候还沾沾自喜着,觉得这能展示出他们的用心和认真,现在一看,只觉得看得头大。
这么多字谁看啊?
池析亭按部就班地介绍,把所有的成果进行量化之后,才专门拎出了一个项目进行方案分析。
池析亭选的是芯诚的渠道推广项目。
这还是他花时间纠结过之后才选中的。
不说一定是实行效果最好的,只是他个人认为是他在褚氏做的完成度最高的一个策划。
而且渠道推广是一个内容比较集中的策划板块,毕竟有时间限制,池析亭想介绍的完整一点,最起码能把自己的业务能力尽数展示出来。
最后才是未来规划。
还是一样的,这个板块是池析亭唯一放了套话的。
但也没有假大空或者给领导们画大饼,而是适当地用文字写明了具体的规划和细节。
未来做不做另说,但是最起码现在给领导要展示出自己的计划和野心。
这个转正述职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模板了。
思路明确,逻辑清晰,有轻有重,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就专注于展示优势,突出个人业务能力。
沈之哲没忍住咂了咂舌。
真好啊真好。
这是真的实干型人才。
幸好是市场部的。
真给他长面。
“不错。”沈之哲开口道,“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固定答辩流程。
池析亭点头应好。
“你专门介绍了芯诚的项目,我想知道的是这个项目的主要对接背景和业务情况……”
沈之哲的问题不是很难,显然还是想放池析亭一马,不太想针对他。
常规问题常规答,池析亭言简意赅地给了答案。
见沈之哲还要继续提问,董方成睨了沈之哲一眼,打断了他,对池析亭道:“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董方成主动提问显然不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台上台下的人都愣了一瞬。
褚聿轻微皱了下眉,目光移到了董方成身上。
察觉到了视线,董方成回头看向褚聿,浑浊眸子中情绪未明,抿了下唇后便又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也有些不解,但是人都已经把他架起来了,也由不得他拒绝。
“当然,您请问。”池析亭道。
董方成问:“如果你和你的领导发生意见不合的情况,或者说,你以及你做的决定被你的领导否决了,你会怎么应对?”
池析亭怔了一下。
许是因为答辩时神经需要一直紧绷着,池析亭感觉时间变得迟缓了不少,加上此刻过于活跃的脑细胞的加成……
他直觉董方成有言外之意。
他的领导。
沈之哲?
还是指褚聿?
池析亭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但是面上却毫无变化,眼神都没有发生过一点偏移,只是在思考的时候垂了下眸,此外所有时间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提问的人。
董方成略微有些失望。
本以为能从池析亭的反应发现出什么来鉴定自己的猜测。
但是池析亭倒是比他料想中的稳重冷静的多。
并没有花多久时间,池析亭就给出了答案,“首先意见不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如果是基于为了实现同一个目标,我认为意见不合反而是好事……”
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好答的,无非就是切着沟通方式和思考角度去讲。
但是池析亭回答的同时,脑子里却下意识地琢磨起了董方成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很突兀。
而且有些莫名其妙。
董方成想听的肯定也不只是他这个答案。
池析亭一时间思绪有些纷杂,但嘴上还是有条有理地把董方成的问题应付了过去。
董方成也没说满不满意,只是点了下头后就不再言语了。
之后就是于连他们继续提问。
池析亭也都完美地回答出来了。
这个表现让所有实习生都羡慕不已。
其实也听不出来回答的好不好,毕竟待会儿就轮到他们上台答辩了,脑子很难再过滤新的内容,也分辨不出池析亭的答案的正确与否,只能完全依靠“表面”去进行判断。
池析亭太从容太自信了。
完全不带一点怯场,音量不大不小,语速恰到好处,适当的停顿和给他们预留一定的思考和吸收内容的时间。
面对提问也淡定的要死,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似的,所有问题他都提前规划好了答案,甚至都不需要思考,就已经将答案说了出来。
最关键的一点是……
池析亭没有口头禅也没有语气词。
没有“然后”“额”之类的停顿。
所以一整个汇报过程听起来都非常舒服。
珠玉在前,饶是他们后边的人表现得再好,有池析亭在前边顶着,也出彩不起来。
但是转念一想,有池析亭打样也是件好事。
最起码他们现在大概知道汇报的正常逻辑了。
照猫画虎也出不了太大的错。
池析亭的表现毋庸置疑的好,于连在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环顾了周边的人一圈,见没人想要提问了,就开口让池析亭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兴起的一点掌声,池析亭都没有反应过来,掌声便由小渐大,很快就充斥了整个会议室。
这是大家第一次不约而同地鼓掌。
也是大家发自内心地对池析亭感到敬佩。
池析亭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坐回了座位上。
黎漾目视着池析亭坐下,然后偷偷摸摸地冲池析亭竖了个大拇指。
池析亭有些好笑地瞅了一眼,又抬眸看向前边,习惯性的先看了褚聿一眼,而后像是被什么指引了似的,径直放在了对角的董方成身上,眉心缓缓皱起。
池析亭成为了述职汇报会议开始的“起点”,自池析亭下台后,个人述职汇报也正式开始了。
会议室的氛围骤然凝重窒息了起来。
每个人的呼吸声都仿佛重了几分,一会儿看看自己的PPT,一会儿又看看前面排汇报顺序的邢盼盼,生怕下一个被邢盼盼叫到名字的就是自己。
那种恐惧感不亚于上学那会儿老师当众念考试分数。
和“死亡”就差临门一脚。
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一脚会什么时候踹到自己身上。
有个优秀的模板放在最前面,后面的每一位的表现就都显得没有那么出色了,不是过于紧张导致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就是输出的内容太空泛,有了标准模板参照,总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之后汇报的人问题出在哪里。
别说阅人无数的领导们了,连下边旁听的员工们都一听一个准。
董方成愈发兴致缺缺,在会议的间隙,找了个理由就提前离开了。
刘景倒是坐得住,虽然看面色也是一副懒得听的模样,但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很给面子地全程参与了会议。
直到接近尾声,刘景才对褚聿和沈之哲道:“时间不早了,我待会儿还有事,不介意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之哲连忙道:“当然当然,您忙。”
刘景笑眯眯地应声,起身后便朝会议室的大门走去,在途经池析亭时脚步慢了下来。
池析亭若有所觉地抬头看了一眼。
刘景眼神微妙地看着他,见池析亭注意到了,又很快恢复到了平时那副笑面虎的模样。
伸手拍了拍池析亭的肩膀,刘景感慨道:“小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今天的表现和上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景的声音不大,只有池析亭周边的人听清了内容。
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几束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池析亭的方向投来。
池析亭礼貌点头道谢。
“不过可惜的是未来规划做的还是浅了点。”刘景意味深长道,“你还年轻,又那么优秀,视野可以放长远一点,不要太局限于当前的处境。”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池析亭皱了下眉,但见上边的人还在汇报,担心刘景和他说话会打扰到汇报人,没去细想,只是先附和地应了声。
闻言,刘景对池析亭笑笑,然后便抬脚离开了。
徒留下池析亭暗自琢磨起了刘景的话。
黎漾坐的近,也听了个大概,但是池析亭都没想明白缘由,她更是一头雾水,见池析亭皱着眉,非常识趣地没有去问。
一整天的时间都用来开这场会议了。
除了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外,其余的时间大家都待在会议室里。
在下午接近五点的时候,会议终于结束了。
沈之哲起身宣布会议到此结束的下一秒,所有实习生瞬间松弛了下来,那股子提在嗓子眼的气终于吐出来了。
终于熬过去了。
虽然每个人在上边汇报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但是每一秒都像是被拉的无限长。
太折磨人了。
如果光是褚氏这样还好,就怕外边的每一家公司都是这样。
“我估计是没戏了,回学校之后赶紧投简历吧……”
“我也是,也不用那么着急啦,回去不还要写论文吗?”
“我靠,我都忘了这茬。”
“也别说不着急,怎么能不着急?你不知道现在工作多难找吗?不抓紧秋招,之后哪还有进大企业的机会啊?”
“又不是非得进大公司,褚氏你还没感觉吗?这种折磨人的会议我真的不想再开了,太恐怖了,我要再经历一次,直接当场心梗猝死。”
“你不会以为小公司就不开会了吧?”
“小公司更是形式主义,一天开八次会,一点小破事都要开会讨论的。”
“……这么开迟早倒闭。”
“哈哈哈好骂!”
实习生们成群结队地踏出了会议室,许是后边的领导还没走,他们离开的时候都拥簇在一起,放低了动静,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鬼鬼祟祟的模样让池析亭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慢了动作,被于连喊住了。
“池析亭是吗?”于连踩着高跟鞋走近,问道。
池析亭点头:“是的,于总监。”
于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点笑,又道:“今天表现不错,希望未来还能在褚氏看到你。”
池析亭语气轻快地开玩笑道:“那我先谢谢于总监的祝福了。”
于连被逗笑,对池析亭点了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池析亭目视着于连离开,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在看了眼时间后又有些犹豫地抬眸看向褚聿。
前边只有沈之哲和褚聿在了。
沈之哲起身,对褚聿道:“你不是今天的飞机吗?不然我送你去机场?”
一边说,沈之哲一边想领着褚聿往外走,但才堪堪踏出一步,旁边的褚聿就突然从桌子的转角绕了回去。
话说到一半就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的沈之哲:“?”
沈之哲在原地愣了一秒,又意有所察地朝池析亭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见褚聿已经走到池析亭旁边去了。
沈之哲:“……”
呵呵。
就知道。
毕竟人都还在褚氏会议室里,沈之哲出于避嫌考虑,迟疑了两秒后还是主动走了过去,在两人旁边站定了。
池析亭还端端地坐着,仰着头看着在自己旁边罚站的两位领导,缓缓眨了眨眼后差点没憋住笑。
好好好。
领导站着他坐着。
合理。
“怎么了?”池析亭故作自然地咳了一声,问道。
沈之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池析亭的想法,正要冷笑着让池析亭也站起来时,就见旁边的褚聿皱了眉。
“你感冒好点了吗?”褚聿问,“怎么还咳嗽了?”
沈之哲:“……”?
这特么听不出来是假咳?
和他闹着玩呢?
沈之哲翻了个结实的白眼,有些待不下去了,正要识趣地退下时,池析亭开了口:“那没有,我感冒不严重,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你不是要去M国吗?什么时候走啊?”
褚聿对池析亭的话显然还有点怀疑,但还是先回了话,“待会儿就走。”
沈之哲多嘴:“他六点四十的飞机。”
还在这腻歪呢?
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褚聿缓缓扭头看沈之哲。
沈之哲回视,然后默默转头闭上了嘴。
池析亭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然后立刻站了起来,催促道:“那你现在还不走啊?”
马上就五点了。
池析亭说完后犹豫了一下,而后又道:“不然我送你?”
褚聿眸光微闪,正要开口同意时,就见刚才还转头看风景的沈之哲又转了回来,对池析亭义正言辞道:“你送啥?你有驾照吗?而且还没到下班点呢,你别给我整早退这一套啊。”
池析亭:“……”
给沈之哲的备注真是没起错。
“褚总。”池析亭扭头看褚聿,真诚建议道,“不然你开了他吧。”
褚聿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道:“行。”
沈之哲:“……”
该死。
能不能以臭情侣罪逮捕他们啊?
见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沈之哲妥协了,不再和两人开玩笑了,道:“行行行,回来再开了我行吗?先走吧,我送送你,至于你……”
沈之哲扭头看池析亭,无语道:“跟上一起吧。”
反正也快下班了,几分钟的事罢了。
回头让池析亭补上几分钟得了。
池析亭倒不知道沈之哲这么斤斤计较,少上几分钟班的事都还要记着账,见沈之哲说他来送人,没多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时间太赶,沈之哲开车也开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人送到了。
离值机还有一小段时间。
池析亭和褚聿在车上聊了半天,现在口渴的要死,加上感冒又没好,嗓子又不太行了,说话的声音都蔫哒哒的。
需要喝点生命之泉挽救一下。
见已经是下班点了,沈之哲不再是他领导了,池析亭指使人起来也自在松弛了许多。
“沈之哲。”池析亭喊了一句。
沈之哲一脸纳闷地回头看池析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池析亭没叫他沈经理,叫的是他的大名。
“干嘛?”
池析亭道:“你去帮我买瓶水呗。”
沈之哲:“……”
啥?
沈之哲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震慑了一下,而后条件反射地看了眼池析亭,又看了眼旁边的褚聿,瞬间福至心灵。
了解了。
让他回避一下是吧。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讲……
沈之哲有些无语地点了下头,很给面子地撤到一边去了,把私人空间留给了池析亭和褚聿。
见沈之哲的身影消失了,池析亭才对褚聿道:“就你一个人去吗?”
褚聿摇头:“不是,周珊他们早上已经先过去了。”
“就你一个人推迟了?”池析亭惊讶。
褚聿嗯了一声。
池析亭顿了一下,又试探道:“你不会是为了来听我答辩,专门回了B市一趟吧?”
褚聿垂着眼睫看池析亭,轻笑道:“不明显吗?”
池析亭心里突然有点酸涩涩的,没多犹豫,直接伸手环抱住了褚聿的腰,手指攥着褚聿后腰的衣物,把褚聿抱了个满怀。
褚聿感觉到了池析亭头顶柔软的头发从自己的下巴掠过,很轻,一点点的痒,却很有存在感。
让褚聿莫名想起了第一次和池析亭出差,两人挤在那个窄小的巷道里的时刻。
只是这次他没有躲开。
褚聿也微微低下了头,手臂环住了池析亭的腰背,然后收紧,将池析亭整个人都拢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池析亭也没问褚聿这次出差是为了什么,只是完全交给褚聿自己处理,他相信并且尊重褚聿的所有选择和决定。
半响后,听见了机场内的播报,池析亭的手松开了,道:“是不是到点了啊?你走吧。”
褚聿垂眸看了池析亭一眼,迟疑了一下后道:“我大概要在那儿待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
有点久。
池析亭和褚聿出差过两回,但都是两天就回来了。
这次海外差倒是出奇的长。
池析亭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才道:“那我等你回来。”
搭在池析亭腰侧的手轻轻垂下,褚聿应了声好。
“等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嗯,好。”
池析亭在原地目视着褚聿离开,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动,脑子里的思绪蓦地有些复杂。
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出来,一旁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嚯,褚聿还挺听你话的。”
池析亭被吓了一跳,焦躁烦乱的思绪瞬间散掉了,扭头就见沈之哲环抱着胸,吊儿郎当地支着条腿站着,优哉游哉地看着褚聿离开的方向。
池析亭上下打量了沈之哲一圈,目光重点落在了沈之哲的手上。
空空如也。
池析亭眯了眯眼,然后慢吞吞地把脑袋转了回去,和沈之哲并肩一起眺望远方,幽幽感慨道:“是啊,要是你也能像他那么听话就好了。”
沈之哲猛地扭头。
“?”
第93章 孩子啊?
“池析亭,你今天……”沈之哲欲言又止,刚准备批池析亭一顿,但是又想到今天池析亭的表现确实不错,凭一己之力维护住了他的脸面,斟酌了几下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又哪不合你心意了?”沈之哲改了口,好声好气地问道,“还要我怎么听你话?褚聿一个人听你话不就得了?”
池析亭指使起人来倒是非常自如,丝毫不觉得让自己领导去帮他买瓶水有什么问题,这会儿被沈之哲质问也很淡定地开口道:“我刚不是让你帮我买瓶水吗?”
“我以为你这只是个借口。”
“什么借口?”
“把我支走的借口。”
“……”
池析亭低头叹气。
见池析亭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沈之哲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摸了摸鼻尖,又四处寻找了一圈,妥协道:“行行行,我现在去给你买,就矿泉水是吗?”
池析亭点头,“要常温的。”
沈之哲见池析亭这蹬鼻子上脸的样子就来气,白了一眼后才开口嘱咐道:“知道了,你就在这儿站着,别乱跑。”
池析亭哦了一声。
沈之哲去给池析亭买水了,池析亭在原地掏出手机来玩了一会儿,微信里的消息依旧很多,尤其是那个实习生的群,刚点进去就是99+,不停有消息刷新进来。
池析亭翻到最前头开始看了起来,前边的基本上都是大家在讨论在转正述职会上的表现。
【终于结束了,真要命。】
【我私下打听了一下,我们这一届是唯一一届有上层领导旁听的一届,也算是载入史册了。】
【这种事情不要啊。】
【就是,我现在都不敢去回忆今天下午的惨状,我靠,我在上边干站着答不出来的样子,感觉午夜梦回我想起来的时候都会尴尬地睡不着。】
【你那确实是,哈哈哈哈,怎么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吗?!】
【哈哈哈哈,半斤八两啦,你不知道我在上边答不出来的时候,低头看见了沈经理的表情,我靠,笑鼠,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我也是我也是!说真的,当时是因为尴尬没敢细看,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好好笑。】
……
可能是答辩彻底结束了,所有实习生基本上都解放了,没有了工作的压力,整个人又回归了属于大学生的自在轻松的状态。
没了班味后,群里都变得青春洋溢了起来,聊天内容也不再是各种任务,各种数据,而是各种耍宝斗嘴。
也只在这个时候,池析亭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都还是学生。
工作可真是可怕。
对人的影响真的太大太大了。
沾上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呀。
看着群里热闹活泼的消息,池析亭心情也好了不少,刚草草地把前边的消息刷完,沈之哲就回来了。
“喏。”沈之哲把水递给池析亭,又低头看了眼手表,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池析亭应声,把水拧开后喝了一口,然后跟着沈之哲上了车。
“你就买我的份啊?”池析亭上车后问道。
沈之哲瞥了池析亭一眼,道:“我又不渴,不过你是怎么回事,感觉你嗓子有点哑了。”
池析亭无语回头,举了举自己的水,道:“不是,哥们,你这么后知后觉的吗?”
沈之哲无辜回视,真诚询问:“口渴还会嗓子哑?”
池析亭:“……”
算了。
懒得多说。
池析亭收起了自己看傻子的视线,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在汽车驶上主道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转正名单什么时候会出来?”
沈之哲顿了一下,用余光睨了池析亭一眼,笑道:“怎么,这会儿这么着急转正了?”
池析亭笑:“毕竟都在褚氏待了几个月了,褚氏的福利我觉得还是不错的,别的公司真不一定比得上褚氏。”
沈之哲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个确实,而且褚氏的社招要求很高……不过是你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沈之哲还是挺乐观的。
更何况池析亭转正成功也是十有八九的事。
没什么好担心的。
池析亭倒是因为沈之哲的话沉默了,半响后才又问:“实习生转正是由谁决定的呢?”
沈之哲诚实道:“很多,我的决定权最大,还有于总监等等吧。”
池析亭扭头看沈之哲,直言问道:“那董总和刘总呢?他们今天也来旁听了,他们会有决定权吗?”
沈之哲一愣,见前边正好是红灯,便停下了车,回头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看上去面色不太好,嘴唇颜色很淡,整个人都有些蔫哒哒的,但是眼睛却很生动,目光坚决而明亮。
对池析亭的问题沈之哲有些不解,但是思索了半响后还是给了答案。
“一般不会。”
首先董事专门来旁听一个部门的实习生转正会议已经很不常规了,还要干涉转正结果的话,沈之哲也有些理解和接受不了。
池析亭和沈之哲对视了半响。
见绿灯了,池析亭移开了目光,冲前边抬了抬下巴,提醒道:“走吧,绿灯了。”
沈之哲:“……池析亭啊。”
池析亭懒懒回应:“干嘛?”
“你回头考个驾照吧。”
“你出钱吗?”
“……你还差这点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穷鬼。”
“呵,奖金就花完了?我就知道。”沈之哲冷笑一声,“当时发给你的时候我就提醒你了吧,让你省着点花不听。”
池析亭撇嘴,“沈经理,你不要对我的人民币太有占有欲了。”
沈之哲冷漠一瞥:“我稀得你那点钱?还没我银行卡里的零头多。”
池析亭:“……”
寒心。
沈之哲把池析亭送到了公司门口,剩下的路让池析亭自己解决。
“你不就住公司附近吗?自己回吧。”沈之哲不负责任地把池析亭丢在公司门口,“我回公司加班去了。”
池析亭肃然起敬,冲沈之哲敬了个礼后就准备赶紧跑路,生怕沈之哲心血来潮地逼着他也回去加班。
刚踏出两步,沈之哲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池析亭心里一紧,脊背僵了僵,没敢回头。
沈之哲一看池析亭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又想多了。
“不让你加班。”沈之哲没忍住哼笑了一声,主动开口道。
池析亭这才放心地转了回来。
沈之哲摸着下巴道:“明天吧,不然。”
池析亭:“?”
沈之哲笑道:“你们几个小孩儿好歹来褚氏工作了三个月,也帮我干了不少活,于情于理我也该请你们吃顿饭。”
“转正名额这两天就会出来。”
“也算是个告别宴吧。”
和留下的人相比,离开的人终究占多数。
池析亭微怔,默了半响后点了头,说道:“好。”
“吃哪家啊?”沈之哲征询了一下池析亭的意见,“你有什么头绪吗?”
池析亭思索半响,道:“青庭轩?”
沈之哲:“……你倒是不客气,这么贵的店张口就来。”
池析亭笑眯眯:“那不是你说你银行卡里的钱多吗?彰显你财力的时候到了。”
沈之哲一脸嫌弃地冲池析亭挥手,示意池析亭赶紧滚蛋,然后自己也转身进了公司。
面上显示着嫌弃,但是沈之哲还是采纳了池析亭的意见,边走边拿手机提前预定位置。
已经过了下班点,27层的人少了很多,但还是有不少人在工位上加班。
沈之哲没多关注,只是垂眸一边看手机一边抬脚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在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才抬了眼,然后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之哲愣了一下。
董方成老神在在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低头淡定自若地喝着茶,在听见身后的动静后,缓缓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道:“沈经理回来了?”
沈之哲皱眉,然后背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略带不解和提防地问道:“董总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董方成眉梢微吊,眼神乜乜,眼皮只是抬了一下就耷拉了下去,漫不经心道:“沈经理先坐吧。”
这副自如闲适的姿态比主人还要主人。
沈之哲微微眯了眯眼,嘴上没有回应,但还是配合地绕过办公桌,在董方成对面坐了下来。
“我来是有件事想向沈经理确定一下。”董方成开门见山道。
沈之哲抬眼看董方成。
董方成已经上了年纪,虽然和同年龄段的人相比要精神很多,但是年龄就放在那儿,平时再注意保养,身体底子也终究还是亏损了不少,眉宇间也有些倦色。
这副支撑不起精神状态的模样,也难怪董方成想回去养老了。
沈之哲很轻地皱了下眉,但还是开口说道:“您说。”
董方成盯着沈之哲,似乎不想错过沈之哲面上的一点表情变化,直言问道:“褚聿和那位叫池析亭的实习生是什么关系?”
沈之哲心口蓦地剧烈跳动了起来,瞳孔微震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
惊愕的情绪还没有消散,但是面对董方成这个老狐狸,沈之哲又心知自己不能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几番挣扎下来,沈之哲眨了下眼,思绪些微一转,反问道:“您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
董方成的目光在沈之哲面上细细打量了半响,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道:“你不用问那么多,你只用告诉我答案就行。”
沈之哲的眼神冷了下来,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语气凉飕飕道:“除了上下级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
不待董方成追问,沈之哲又先发制人道:“董总的问题有些越界了,褚总是我的领导,我哪有资格去关注他的私事?”
见沈之哲一副抗拒的反应,董方成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道:“也是,是我唐突了。”
沈之哲察觉到了董方成语气中的不对,抬眸看向董方成。
董方成垂着眸,若有所思地抿唇,半响后才开口道:“你也不用对我这么提防,我对褚聿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沈之哲:“您误会了,我也……”
不待沈之哲说完,董方成就打断了他。
“褚氏是我和褚尧年那个老家伙一起创办起来的,我在褚氏待的时间都要比你和褚聿的年纪大了,对褚氏的感情并不比褚聿少多少。”
“实话实说,我很认可褚聿的工作能力,这么多年下来,褚氏在他手里确实发展的不错。”
见董方成突然扯到这个,沈之哲有些莫名,表情松动了一瞬,愣愣地看着面前不紧不慢地讲述着的董方成。
毕竟和褚聿是朋友,沈之哲也知道褚聿刚接手褚氏的时候有多不容易,造成这些困境的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董事会的不稳定,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董方成。
董方成针对了褚聿很多年,沈之哲也自然而然地认为董方成一直对褚聿很不满,这会儿突然和他掏心掏肺地说起了褚聿的好还让他有些别扭了起来。
“只是他毕竟还年轻,行事终究还是有些激进了,这点我始终是不认可的。”董方成开口道。
即使当年是因为褚聿雷厉风行的手段才拯救了褚氏于水火之间,但是也因此埋下了不少隐患。
董方成认可褚聿的人,但是对一些手段和策略是不认可的。
而且现在褚聿又有开拓新领域的打算,并且已经走出第一步了,变革当然不会是一件坏事,但是董方成始终觉得还是太快了,最起码现在还不是开拓变革的时候。
沈之哲有些不明所以,嘴唇动了动,不太理解董方成为什么会专门来和他说这些。
是觉得他能改变褚聿的想法还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
董方成说完后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之哲一眼后道:“我已经得到我想知道的事的答案了。”
“我想做的事,我也会想尽办法去做到。”
沈之哲心中惴惴,抬眸定定地看着董方成。
“但是你。”董方成又道:“或者说是褚聿大可放心,我的目的始终是希望褚氏好。”
说罢,董方成便转身离开了沈之哲的办公室。
徒留下沈之哲拧着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董方成离开的背影,思绪烦乱纷杂,过了好半响才低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纠结什么。
直接找褚聿就完了。
沈之哲直接把董方成刚才和他说的所有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褚聿,褚聿没有回消息。
沈之哲脑子有些混乱,本想着把这事转述给褚聿就完事,自己就不多此一举去关注这件事,但是董方成莫名其妙提到了池析亭,这就总是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本想着回来加班处理几件公事的,但是被董方成这一打岔,沈之哲也彻底没了干活的心思,心烦意乱地转着手机,一边琢磨一边等着褚聿给他回消息。
另一边的池析亭也自己坐地铁回了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因为汇报压力,让身体上的所有不适都被压力隐藏了,这会儿一汇报完,精神一松懈,感冒的所有症状就都冒出来了。
池析亭咳了好半天,本寻思着今天去KFC过个疯狂星期四的,但是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不敢去放纵折腾了,老老实实地在楼下买了份粥回家。
嗓子干疼干疼的,喝粥也很不舒服,池析亭感觉吞咽都很费劲,索然无味地勉强喝了点粥,池析亭就把晚餐撇一边去了,揣了杯热水就把自己窝进了沙发里,一边小口小口的喝水一边玩手机。
实习生的群里还很热闹。
只不过话题已经从汇报会议转到了别的地方去了,比如说回学校写论文和答辩,考研和考公之类的话题。
所以说毕业前实习还是有一定的必要的,在没正式毕业前先去感受一下工作的氛围。
这不,干了三个月就老实了。
不少人有了考研考公考编的想法。
不管考不考得上,但是最起码能有个暂且逃避找工作的理由。
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私企主要是太卷了,你们应该懂的,我在这待了三个月,没一天是不加班的,关键是我也没事做啊……】
【是的,但是别人都没走,咱也不好意思走。】
【其他公司不都是这样的吗?加班那是常态,不都说现在Z国的老板本质上都是奴隶主思维吗?才不管你加班有没有产出呢,就只是觉得他花了钱聘用你,你就必须要待在他的办公室给他干活。】
【正确的,一针见血的。】
【褚氏还好吧……沈经理也不怎么push我们,而且有些人平时也不加班啊,不也过的挺舒服的吗?】
“有些人”歪了下脑袋。
哦。
怎么还点到他了?
池析亭不太喜欢在群里说话,只是偶尔看看群里有没有重要通知,这会儿心血来潮看看年轻人聊天,还怪有意思的。
这一窥屏就窥了半个小时。
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比如他倒是想起来自己也还没毕业,而且还不知道原主有没有写毕业论文。
如果没写的话……
哈哈。
那就真的丸辣。
他上次写论文还是上辈子。
字面意义上的上辈子。
池析亭也把一大杯热水喝完了,正要起身去续杯的时候,池析亭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池析亭一边出声一边接水。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见没声,池析亭有些疑惑地把手机移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见通话还在进行,便又拧着眉放回了耳畔。
下一秒,对面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哪来的鸭子?”
池析亭:“……”
“池和垣。”池析亭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想死?”
对面又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半响,才突然传来了两声不加掩饰的笑声。
“不是,池析亭,你嗓子怎么了?”池和垣关心道,“我还寻思着你在家养宠物了呢。”
池和垣还是委婉了一点,用宠物代替了。
池析亭冷笑了一声,道:“感冒了听不出来啊?”
“听出来了……呕哑嘲哳难为听。”
“……”池析亭面无表情,“我挂了。”
池和垣连忙滑跪道歉道:“好好好,我错了错了,非常有磁性。”
“差不多得了,有屁快放。”
见池析亭说话费劲,池和垣体贴道:“不然咱文字沟通?”
池析亭坐回了沙发上,道:“接都接了,你赶紧说完不就得了?”
池和垣想想也是,他来说,池析亭听就行。
“今天我和江浩谈拢了,项目现在完全交到我手上了。”池和垣言简意赅道,“明天江浩会带我再去见一次江之渺,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敲定一切。”
池析亭还有些顾虑,询问道:“江浩没怀疑过吗?”
“没有。”池和垣摇头,讽笑道,“你放心吧,他脑子有问题,你是没见过他,要真见到了,就会发现你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
池析亭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面又是一哂,池和垣吐槽道:“你就别笑了,你现在笑起来特别可笑。”
池析亭:“……”
正要冷脸把电话挂了,池和垣又询问道:“你那有药没啊?我现在给你送点过来?晚饭呢?吃晚饭了吗?”
“你也是,平时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池和垣也不知道是在吐槽还是在关心,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对了,过两天听说有台风,对B市好像有点影响,你自己注意一点。”
池析亭听的头疼,见对面没声了,插缝嗯了一声。
“你那儿只有单衣吧?带外套了吗?”池和垣突然想起来自己上次帮池析亭搬家,发现池析亭好像没什么衣服,“不会全在爸妈那儿吧?”
池析亭下意识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回忆了一下后才道:“好像是。”
对面无语住了。
“得。”池和垣提议,“你干脆自己买两件算了,上班了稍微穿的正式一天,多大人了,一天天的穿那么幼稚。”
“上次你看电影那个商场的衣服就还行。”
池析亭听池和垣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正要回话时,就见微信突然响了一声。
消息的来源还有些让池析亭没想到。
是小胡。
【小胡】:池先生,你现在在家吗?
池析亭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一边回小胡消息一边慢吞吞地问池和垣道:“贵不贵呀?”
“不贵啊,千把块吧。”
“那还不贵?我才多少工资啊?”
“你不是发奖金了吗?”
见池析亭在家,小胡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小胡】: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呢,你方便现在下来一趟吗?
池析亭更疑惑了,一头雾水地回了个好字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揣着钥匙就出了家门。
晚上的温度骤降,室外的风也很大,池析亭刚出楼道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了。
“我那奖金不得存着啊,能抵我一年生活费呢。”
池和垣睿智发言:“那你少活一年不就行了。”
“……”池析亭冷笑道:“你闭嘴好吧,别逼我抽你,池和垣。”
见池和垣还要说话,池析亭打断了他。
“真的,你先闭嘴,等会儿我再打给你。”
说罢,池析亭就直接挂掉了电话,径直走到了小胡旁边。
“怎么了?”池析亭开口问。
被池析亭的声音震慑住的小胡猛地扭头,震惊地上下打量了池析亭一圈,然后问道:“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啊?”
池析亭无奈解释:“感冒。”
“哎哟。”小胡皱眉,见外头风大,伸手把池析亭往旁边拉了拉,帮池析亭挡住了风口,继续道:“怎么这么严重?”
“还行。”池析亭嘴硬,“就是嗓子不太行,没发烧就还好。”
话音刚落,两人就沉默住了。
池析亭无言地抿了下唇,多少有些后悔起了自己的嘴贱。
通常这么口出狂言,很容易就会得到应验。
小胡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不敢再耽误时间,直接从副驾拎出了一个袋子,交给池析亭道:“喏,这是褚总交代我的。”
“里边有衣服,都是薄外套,这几天应该会因为台风降温,你注意多穿点衣服。”小胡嘱咐道,“感冒药沈经理应该给你买了吧,这还有一些对症的,你嗓子不舒服的话吃这个,上边有剂量。”
“还有……”小胡又转身探进了车内,又提了一个袋子出来,“这个是我在路上买的梨汤。”
“梨汤还热呢,你上去可以趁热喝。”
这些都是褚聿交代的,听褚聿这么说,小胡倒是知道池析亭感冒嗓子不舒服,但是真不知道这么严重。
这声都快听不出来了。
池析亭一脸懵逼地左拎一个袋子,右提一个袋子,消化了一下后才找回了重点,“褚聿交代你的?”
小胡点头:“是啊。”
“什么时候啊?”
“就今天。”小胡回忆了下时间,大致计算了一下后才道,“他登机前那会儿吧。”
池析亭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被小胡的声音喊回了神。
“赶紧上去吧,外边风太大了,别站着吹风了。”
“对了。”小胡又想起了什么,“褚总还说,身体不舒服就直接请假,其他的不用管。”
池析亭心潮微微涌动,低低地哦了一声后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半响后才抬头对小胡道:“好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吧。”
小胡笑着应声,在目送池析亭走进了楼道后才进了车。
池析亭提着两袋子东西回了家,在半道把电话给池和垣打了回去。
电话刚接通,池析亭就接上了上一通电话的话头继续下去。
“不需要了,我已经有了。”
这个开头有点突然。
“……”池和垣迟疑:“孩子啊?”
池析亭缓缓闭上了眼。
第94章 你啰嗦了
许是道德占了上风,池和垣考虑到池析亭感冒确实挺严重的,就自退了一步,没再和池析亭吵架,听说褚聿给池析亭准备好了一切之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明天你来我家吃饭呗。”池和垣建议,“你这嗓子还是忌点口吧,最近少吃点咸的辣的。”
池和垣在心里草草计划好了一个菜谱,主题就是清淡,尽量不再让池析亭的嗓子再受重创。
池析亭闻言道:“明天应该不行,我们经理明天请客吃饭。”
“请你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池析亭说,“所有实习生。”
池和垣这才松了口气,又嘱咐道:“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别吃那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啰嗦了,池和垣。”
池和垣冷笑:“我还不知道你吗?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敢说你在饭桌上看到虾啊蟹啊什么的,你会不心动?”
然后一心动就开始自己骗自己了。
想着些什么以毒攻毒。
越是嗓子疼越是要吃些不能吃的东西。
让那破锣嗓子看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池析亭双手环抱着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臂上点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圆桌上一道道色味俱佳的菜品,小幅度地咽了咽口水。
池和垣的担心不无道理。
池析亭幽幽地叹了口气,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餐桌上的油盐焗奄仔蟹上撕开了。
一旁的黎漾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回头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眼睫微垂,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阴霾,先前一直都很生动明媚的眸子也有些暗淡,下半张脸被一个黑色口罩遮住了。
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蔫。
“你要不吃点东西?”黎漾关怀道,“晚上会饿的。”
池析亭回头看黎漾,心累地摇了摇头,道:“没事。”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池析亭都很久没生这么严重的病了,这次感冒像是有什么固定公式似的,先是嗓子疼,过了两天逐渐不疼了之后就紧接着开始鼻塞。
鼻塞更是折磨,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被动的睡不着可比主动的熬夜难受多了。
黎漾还是有些不放心,接连看了池析亭好几回,正要开口再关心一句时,就见包厢门被人推开了。
沈之哲进来了。
原本热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是私下聚餐,但是乍一下看见顶头上司还是有些别扭和不得劲,连菜都不好意思夹了,大家都略显局促地放下了筷子,纷纷起身和沈之哲打招呼。
沈之哲眉梢扬了一下,语气倒是比平时在公司里亲切的多。
“站起来干嘛?都坐吧。”
“就是一起吃个饭,不用那么拘束,正常吃就行,菜够不够啊?不够再加点。”
沈之哲话音刚落,空气凝滞了片刻,然后就有胆大的实习生开口接了话,“够吃了,谢谢沈经理请客。”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都很有眼力见地纷纷接了上去。
“是啊是啊,谢谢沈经理。”
“谢谢沈经理。”
“超好吃的,沈经理你也快坐下吃吧。”
……
沈之哲倒是一贯都非常松弛,闻言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目光在室内环顾了一圈,很快就在一角找到了池析亭的身影。
没多犹豫,沈之哲就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听见了动静,池析亭慢吞吞地抬头看了沈之哲一眼,又恹恹地收回了目光。
沈之哲伸手拍了拍坐在池析亭旁边的黎漾,道:“往旁边挪一点,给我腾个位置。”
闻言,黎漾连忙起身,拖着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远离了“风暴眼”,把空间留给了沈之哲和池析亭。
沈之哲看了眼池析亭空空如也的餐盘,问:“不是你说要吃青庭轩吗?这是怎么了?没一道你爱吃的啊?”
池析亭白了沈之哲一眼,言简意赅道:“在忌口。”
听出了池析亭声音不对劲的沈之哲猛地回头,震惊道:“我靠,你感冒这么严重了?”
池析亭闷闷地嗯了一声,倦怠几乎都快溢出来了,无精打采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倒头睡过去似的。
沈之哲皱眉,道:“多少吃点,我给你加两道清淡的菜?”
说罢,也不等池析亭回答,沈之哲就自己做了主,又招呼服务生过来单加了两道菜。
池析亭刚准备张口拒绝的嘴又闭上了,然后幽幽地扭头看沈之哲。
沈之哲刚点完餐转回来,就被池析亭的眼神吓了一激灵。
“不是,你这是什么眼神?”沈之哲质问。
池析亭:“你不对劲哦,沈经理。”
沈之哲浑身发毛,“我哪有不对劲,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突然这么关照我让我怪别扭的。”池析亭诚实道,“可能平时都习惯你对我的压榨了。”
沈之哲:“……”
人有时候也是贱。
偶尔对人好一点还要被质疑别有用心。
“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我下班的时候不都对你不错吗?”沈之哲俯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瞥了眼池析亭面前的空杯子,顺手也给倒满了,“我那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
池析亭哼笑了一声,没反驳。
沈之哲抿了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不可查地惆怅了一瞬,然后才开口问道:“抛开上下属关系不谈,我私下其实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所以你也别觉得我是因为褚聿的关系才有意关照你。”
池析亭侧目睨了沈之哲一眼,莫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一时间又没品出哪里不对,只得压下了那点异样,伸手端起了茶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口罩,就又把茶杯放下了。
池析亭没说话,也没喝茶。
见状,沈之哲轻轻开口道:“不是,哥们,我都这么走心了,你不接个话吗?”
池析亭嘴唇抽了抽,扭头看沈之哲,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温声细语地说道:“不爱也请不要伤害好吗?”
沈之哲:“……”
见和池析亭聊不下去了,沈之哲只得放过了彼此,正要再给自己续上点茶,就见不远处的一位实习生站了起来,然后举着杯子冲他说道:“沈经理,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我在市场部学到了很多……”
沈之哲顿了一下,很轻微地呼了口气,手腕一动,手指就从茶壶把手上移到了旁边的白酒上。
得。
喝就喝点吧。
这帮小孩也都是个心里没数的。
沈之哲给自己倒满了酒,配合地和对面的实习生隔空碰了碰,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种非常规而且一点都不正式的“酒桌文化”让沈之哲有些别扭又好笑,但是许是考虑到这一桌的都是还没正式工作的小年轻,大概率不知道该怎么去应酬,心里对他们也宽容了很多。
来者不拒,谁给他敬酒都喝。
然后走程序似的随便聊两句,说上几句祝愿的话。
每年都是这样。
来来往往了许多人,但是最后留下的都只有几个。
眼见着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坐在沈之哲旁边的池析亭有些不堪其扰,瞅了几眼后,找了个间隙就偷偷遁走了。
池析亭在包厢里找了个安静的小角落坐着,见周边没人,就把口罩摘了下来,让自己稍微喘口气。
差点没憋死。
还没清净几分钟,黎漾就注意到了在角落独自待着的池析亭,迟疑了须臾后就抬脚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黎漾问。
见黎漾过来,池析亭下意识地就准备戴口罩,担心把人传染了。
但是手才刚刚抬起来,黎漾就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他的胳膊按下去了,“没事,就这样吧,你戴着口罩和我说话还让我怪别扭的,放心放心,我身体素质还不错的。”
池析亭见状,也不再勉强,但还是警惕地稍微保持了点距离。
“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黎漾问。
池析亭歪了下头,反问:“计划?”
黎漾笑:“这话问你好像都不太合适,你之后应该就直接在褚氏工作了吧。”
池析亭抬眸看黎漾,黎漾的语气有些低落和怀疑,显然心里还有些无法确定自己能否留在褚氏。
许是知道池析亭嗓子不舒服,黎漾没逼着池析亭一定要和她聊些什么,只是在旁边陪池析亭待着,少顷,黎漾又道:“析亭,我真挺感谢你的,感觉我在褚氏实习学到的东西并没有在你这儿学到的东西多。”
“但是有时候我也会特别特别羡慕你,觉得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可是明明我们俩差不多大。”
黎漾抿了抿唇。
她其实是个很标准的小镇做题家,家庭条件其实一般,也谈不上有天赋,刚步入高中的时候成绩都属于中下,但是她愣是憋着一股不服输的气,一天24小时,能把20个小时都放在学习上,才在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考上了国内的顶尖高校。
但是越是到好的环境,就越容易看到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差距。
那是靠努力无法补足的差距。
包括在褚氏。
在她认识了池析亭之后。
黎漾一开始还会有些心里不平衡,但是越和池析亭接触,就越能感受到自己和池析亭之间遥远的,无法触及的差距。
优秀本身就是一种天赋,是一种根深蒂固,刻在骨子里的不会轻易改变的习惯。
池析亭扭头看了黎漾一眼,从黎漾的眸子里捕捉到了很多情绪,虽然也有负面情绪,但是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针对她自己的,完全没有一点宣泄在他身上。
就像一开始的初印象。
池析亭就觉得黎漾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子。
坚韧不屈,好学谦逊。
其实在池析亭上辈子的那个阶段,以他的工作层级,很难再接触到那么纯粹的人,曲意逢迎,貌合神离,阿谀奉承,职场关系显得没有那么的简单和直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交往也好像变了味。
池析亭看了黎漾半响,才道:“你不用和我比,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闻言,黎漾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笑了笑,宽慰道:“你才多大啊,二十出头的年纪,你还有很多选择,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又不是全部,不要给自己这么多负担和压力。”
池析亭说着说着就有些分不清这是在和黎漾说还是在和自己说了。
或者说……
是说给上辈子同年龄段的自己。
黎漾怔怔地看着池析亭,片刻后才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笑道:“道理我是懂的。”
但是能不能想通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吧。
池析亭不仅工作能力强,思想也比她通透多了。
她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见池析亭说了那么多话,黎漾站了起来,找了个干净杯子接了点热水,然后塞进了池析亭手里。
“你省着点用嗓子吧,别说了,喝水。”黎漾劝道。
池析亭也没客气,道了声谢后就接过了被子,然后又越过黎漾看了眼饭桌,道:“你也喝点呗。”
黎漾有些疑惑地看了池析亭一眼,但也没多问,顺从地走回去给自己接了杯水。
接完水刚转过身,黎漾抬眸看向池析亭的方向,就见池析亭就冲她遥遥地举了举杯。
黎漾微愣,握着杯壁的手紧了紧,然后蓦地笑了出来,也隔着空气对池析亭举起了杯。
池析亭对黎漾道:“祝你未来一切都好。”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周遭的环境嘈杂混乱。
池析亭的声音也不大。
但是池析亭的祝福却非常神奇的全部被黎漾听见了。
黎漾心尖微触,眼睛突然有些发酸,拼命忍了回去后,才弯着嘴唇对池析亭粲然一笑,道:“……谢谢,也祝你前程似锦。”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七八点才结束,因为青庭轩的菜量小,中途还加了好几次菜,让实习生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沈经理破费了。”
“是呀是呀,谢谢沈经理请客。”
“真的超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喝了点酒,又一起吃了顿饭,距离都拉近了不少,也没有那么畏惧沈之哲了。
沈之哲喝的最多,但是面上却毫无醉意,胳膊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闲适地坐着,“没事,你们吃饱了就好。”
这点钱对沈之哲来说是小钱。
见大家说自己吃饱了,沈之哲也懒得留人了,直接开口道:“差不多了咱就散了,时间不早了,都早点回去哈。”
“喝了酒的就不要开车了,找代驾或者让人送送。”
沈之哲毕竟年长,抛开领导的身份,碍于辈分也得照顾照顾那群小孩儿,最起码得保证人都全首全脚的回家。
实习生们纷纷响应,然后互相找起了搭子,打算拼车回家。
沈之哲也起身准备去结账,在转身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池析亭。
“小池。”沈之哲冲池析亭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
池析亭抬起眼皮看了沈之哲一眼,慢吞吞地挪了过去,问:“干嘛?”
“你怎么回去?”
“坐地铁。”
“远不远啊?要我送你吗?”
“沈经理。”池析亭一本正经道,“遵纪守法好吗?你身上的酒味重的都快把我熏吐了。”
沈之哲:“……我傻逼啊?我会不知道喝酒了不能开车?”
“是的。”
沈之哲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池析亭在回应前半段。
“算了,不管你了。”沈之哲面无表情地经过池析亭,冷漠地撂下了一句,“你自己回吧。”
关照池析亭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都说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但是一直真诚的话那就是“杀必”。
好的。
沈之哲承认他是傻逼了。
沈之哲还是没忍心把一个病号就这么丢在外边,在结完账后又在门口把池析亭捡走了。
“代驾马上来。”沈之哲在墙上随便捡了个地方倚着,回头看了眼池析亭,道,“你冷不冷啊?不然进去坐着,等人来了我叫你。”
池析亭摇了摇头,说:“没事。”
见状,沈之哲也没再勉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喝多了,虽然说不上醉,但是沈之哲要比平时的话更多了,一直在旁边碎碎念,池析亭不回他也完全不介意。
“其实我都不太相信别人的车技的。”沈之哲絮絮叨叨道,“每次坐别人开的车,我都会想象出车祸的场景。”
池析亭:“……”
别说。
他懂这种感觉。
“诶,池析亭。”沈之哲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我不慎出车祸了,你会怎么办?”
感觉沈之哲多少是有点喝醉了。
早知道先跑路了,整的他一个病号还要辛苦地在这“哄小孩”。
池析亭心累道:“先做个市场调查,看看有多少领导不慎出过车祸,再做个需求分析,分析一下你有没有被救的需求,开个研讨会后谈论过后再考虑救不救你。”
沈之哲:“……”
6。
沈之哲彻底放弃和池析亭交流了,见代驾来了,很快地冲池析亭扬了下下巴,就率先进了车。
池析亭也慢吞吞地坐了进去,才刚坐好,就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池析亭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是褚聿的电话。
池析亭抬眸看了眼旁边的沈之哲。
沈之哲没头没尾地突然来了一句,“褚聿没联系你吗?他应该到了吧,他和你说过他去M国是干什么吗?”
池析亭收回目光,一边点下接通键一边对沈之哲道:“不然你问问他?正好他打电话过来了。”
沈之哲:“哈?”
沈之哲不可置信地回头,见池析亭的手机界面确实显示的是在通话,瞳孔地震了一下,然后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另一边挪了挪,抗拒道:“算了吧算了吧,我不打扰你们互述衷肠,当我不存在,OK?”
池析亭耸了耸肩,放过了沈之哲,把手机放在耳畔后道:“喂?”
只是一个字,对面的褚聿就听出了异样。
“小胡把东西都送到了吗?”褚聿问。
池析亭瞬间猜到了褚聿的意思,道:“送到了,放心放心,我已经好很多了,嗓子哑是因为刚才吃了辣的啦。”
闻言,沈之哲回头看了池析亭一眼,表情有些微妙的古怪,欲盖弥彰地捂在耳朵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池析亭没理会沈之哲的眼神,还在专心地和褚聿说话。
之前他还口嗨说什么久别胜新婚呢。
现在褚聿真出差去了,先舍不得的倒成他了。
池析亭轻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把放置在心里的历时七天的日历撕掉了一页。
池析亭找了个借口糊弄褚聿,不太想让褚聿在外面工作还要分心去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何况本身就是一个小感冒,一直惦记着也没什么意思。
总会好的。
也不知道褚聿信没信,池析亭有意去关注了一下褚聿说话的语气。
褚聿的声音透过手机稍微有些失真,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是池析亭,他说话的音调刻意放的很轻很柔和,语速也慢了下来,传进耳朵里莫名显得有些缱绻。
池析亭听着听着突然就有点想褚聿了。
对待褚聿,池析亭一直都挺直接的,这次也不例外。
“褚聿,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虽然他们才分开一天而已。
对面安静了一瞬,而后褚聿很轻地笑了一声,也道:“我也很想你。”
目睹了一切的沈之哲掩耳盗铃地把刚放下的手又捂在了耳朵上,一脸哀怨无语地扭头看向另一边。
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直到敏锐地察觉到了池析亭挂断了电话,沈之哲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斜眼睨了池析亭一眼,正要说话时,就感觉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然后身边传来了“啪”的一声响。
沈之哲条件反射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一个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沈之哲默了半响,然后抬了眸,在中途和手机残骸的拥有者池析亭对上了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充斥在两人的对视之间。
眸光闪了闪,沈之哲警惕地撇清自己,“和我无关哈,不是我弄的。”
池析亭:“……我又没说是你。”
说罢,池析亭提心吊胆地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一边祈祷手机没事,一边小心地翻来覆去看了几个来回,检查完之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死了。
沈之哲犹豫了一会儿,也凑过去看了两眼,问:“摔坏了吗?”
“嗯。”池析亭点头,心塞道,“屏幕坏了。”
摔得不巧,正好摔在了一个角上,从那儿蔓延出去了好几道裂缝。
“有点漏液了,但是好像不太严重。”沈之哲把手机接了过去,伸手按下按键,见手机还能打开,正要告诉池析亭这个好消息时,就见原本只有一点的漏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了。
沈之哲:“……”
沈之哲闭上了嘴,然后把手机塞回了池析亭手上,建议道:“算了,估计是废了,换个新的吧。”
池析亭些微心死,感慨道:“寒心,实习几个月,也没赚到钱,倒是赔了个手机进去。”
“不要这么悲观嘛。”沈之哲安慰,“手机而已,花不了几个钱,对自己好一点,手机对你来说不是性价比最高的东西吗?轻轻松松就能玩回本。”
“而且你怎么可能连买个手机的钱都没?你实习工资不挺高的吗?还有奖金,你没存钱?”
池析亭轻轻:“缓存。”
沈之哲:“……呵呵,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沈经理。”池析亭扭头看沈之哲,真诚建议道,“你要是非想帮我买一个的话,我其实也是愿意的。”
“好险。”沈之哲猛地回头看向另一边,很夸张地松了口气,“幸好我听不懂人话。”
池析亭:“……”
池析亭本来也就是和沈之哲开玩笑,压根没打算真让沈之哲给他买手机,说笑了两句后就不再一直揪着手机的事不放了。
不然也怪烦人的。
他不是一个喜欢给人传递负面情绪的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坏了就坏了,再买一个就行。
池析亭只是短暂地为自己的手机默哀了一下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毕竟现在这个点,他还能上哪儿去买手机?
明天再说吧。
池析亭释怀的很快,在被送到目的地后,池析亭草草地和沈之哲道了个别就滚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池析亭感觉自己的嗓子稍微好点了,起码吃饭喝水的时候不会觉得吞咽困难了。
是件好事。
池析亭吃完早饭后又老老实实地给自己喂药,吃完药之后又敬业地去公司上班了。
牛马的基本素养。
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直到坐到工位上的时候,池析亭才觉得还不如死了。
虽然答辩完了,但是实习暂时还没有结束,手里有项目的实习生还是要好好地把项目收完尾,实习期满了之后就可以“遣返回校”了。
有项目的实习生不多,所以通知是这么通知了,但是大多数人都直接把这个通知当成了“放假通知”,一边收拾自己放在工位的东西,一边到处闲聊溜达,一整个松弛度拉满。
池析亭不巧就是为数不多手里有项目的,而且还有不少。
池析亭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越看越头疼,尤其是余光还瞥见办公室里的其他实习生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摸鱼了之后。
对比果然是偷走幸福感的小偷。
池析亭叹了口气。
黎漾也还有收尾工作要忙,接连跑了好几趟经理办公室做交接,最后一趟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就奔着池析亭走去。
一见黎漾过来,池析亭就撑着下巴先发制人道:“沈经理找我?”
黎漾笑出声,点头道:“是,你赶紧去吧。”
池析亭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
“能者多劳嘛。”黎漾笑着安慰道。
“我是死者。”池析亭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死者为大。”
黎漾:“……”
好美丽的精神状态。
但是该说不说,池析亭今天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病恹恹的。
“你不会发烧了吧?”黎漾皱着眉看了池析亭半响,担心道,“你量体温了吗?”
池析亭伸手摸了摸额头,但也没摸出个所以然出来,“没,等会儿再说吧,我先去趟沈经理那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黎漾点了一句的原因,在有了自己可能发烧了的推论后,池析亭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头晕了起来。
和受伤一样。
没发现还好,什么都没感觉,一旦发现了,所有症状就都出来了。
池析亭去办公室“面圣”,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后,才发现沈之哲又没在位置上。
把他喊来,人又不在。
池析亭有些无语地坐下,撑着下巴等沈之哲回来,等着等着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尤其是头,昏沉昏沉的。
没多犹豫,池析亭趴下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这一闭眼就又不小心睡过去了。
沈之哲风风火火地回了办公室,见池析亭已经来了,心口一紧,背手把办公室的门关好,抬脚走了过去。
靠近了之后,沈之哲才发现这哥们又睡了。
沈之哲:“……”
怎么的,他办公室是下了什么迷药吗?
每次来都睡。
这次是有急事找池析亭,沈之哲这次没等池析亭睡醒,直接敲桌子把人喊醒了。
池析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了沈之哲的影子,就率先开口道:“你回来了?”
沈之哲被池析亭的先发制人噎住了,顿了一下后才找回了状态,开口道:“你怎么又困了?我办公室这么适合睡觉?”
池析亭幽幽抬眸,“谁会在领导办公室睡觉啊?”
“你。”沈之哲笃定。
池析亭:“……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发烧了?”
沈之哲惊诧:“啊,真的假的?”
“果然呀。”池析亭轻轻摇了摇头,感慨,“幽默的人上吊都会被以为是在荡秋千。”
沈之哲笑出声,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兀地止住了笑,抿唇绕过了办公桌,在池析亭对面坐了下来。
氛围突然就古怪了起来。
池析亭敏锐地察觉到了沈之哲表情的不对劲,轻微地皱了下眉后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沈之哲抬眸看池析亭。
池析亭应该是没说假话,这会儿的状态看起来是不太好,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白,神色恹恹,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和病蔫蔫的。
沈之哲突然有些不忍心说了。
坏消息在沈之哲嘴里囫囵辗转了几圈,然后又被沈之哲咽回了肚子里,一时间只感觉舌根发涩发苦。
池析亭眸光沉了沉,隐约从沈之哲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信息。
不想毫无头绪地猜来猜去,也不想这么被动地成为一个不知情的人,池析亭抿了抿唇,语气略硬道:“沈经理,你说吧,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沈之哲怔了一下,抬眼看池析亭,在对上池析亭的眸子后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点了点,酝酿了许久后才硬着头皮道:“析亭,可能你转不了正了。”
沈之哲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固住了。
原以为池析亭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失落,会郁郁不平,会不甘不忿,沈之哲提前预想了池析亭所有的反应,甚至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去安慰池析亭,怎么为池析亭的未来规划给出他的意见。
但是显然沈之哲还是低估了池析亭。
池析亭只是愕然了一瞬,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乌黑清透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沈之哲,内里的情绪稳定坚韧而又充满力量。
池析亭声音很轻,但是却格外有压迫感。
“原因呢?我需要知道原因。”
第95章 想见你
虽然面上不显,但是池析亭的思绪已经有些乱了,各种猜想和揣测在脑中交缠纠葛,一下子就把已经池析亭拉回了现实,拉回了这个世界是一个小说世界的现实。
其实池析亭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成功转正的可能性已经接近于百分之九十九了,但是结果就是这么的出乎意料。
偏偏就走向了那百分之一。
实话实说,池析亭的心情不受控地有些失落。
但是失落只是存在了一瞬间,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冲散。
他要知道原因。
要知道他的转正失败是剧情线的自主修正还是因为别的。
他转不转正于他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他更在意的是褚聿。
褚聿的未来,褚氏的未来。
繁杂不宁的情绪逐渐消散,池析亭冷静了下来,坐直了一点,手臂搭在了桌面上,上半身朝沈之哲的方向微微倾斜,是一种非常标准的有攻击性和压迫性的姿势。
虽然状态看上去有些孱弱,但是在池析亭过分冷静和坚决的目光之下,沈之哲完全忽略掉了池析亭身体状态的下风,下意识地把池析亭放于平等,甚至居于他的上方的位置看待。
“我知道这个消息比较突然,但是你先不要生气……”沈之哲支吾了一下,轻声安抚道。
池析亭面不改色道:“我没生气,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沈之哲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叹了口气,道:“是董总的决定。”
池析亭皱眉,“董方成?”
“是。”沈之哲这回倒是管不上池析亭直呼领导名字了,接上了池析亭的话,主动展开道,“他不希望你转正。”
董方成不希望他转正?
为什么?
池析亭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但是也不知道是信息量太少还是他现在头疼的原因,琢磨了许久,池析亭也没想出个缘由出来。
沈之哲沉默了半响后,还是没有拗过自己的羞愧心理,破罐子破摔道:“你应该多少知道一点褚氏上层的事吧?”
池析亭顿了一下,诚实地点了头:“知道。”
沈之哲道:“董方成年纪大了,有意退下来……”
“刘景在接触董方成,想收购他手里的股份?”池析亭直接道。
没想到池析亭能这么快就猜到,沈之哲愣了,少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池析亭的对象是谁。
褚聿。
他倒是多此一举了。
池析亭没准儿知道的比他还多。
沈之哲苦笑了一声,道:“是的,但是这毕竟不是件小事,董方成一直没有做下决定,吊了刘景大半年,也没有刻意瞒着褚总,似乎还想等着褚总表态,只是褚总比他们还要坐得住,由着他们私下接触。”
“但是你应该是清楚的,董方成手里的股份不少,如果真的全被刘景收购了,那褚氏可真就要变天了。”
毋庸置疑,这对褚聿的影响是巨大的。
也绝对会造成董事会的动荡。
内部一乱,很多问题就接踵而至了。
所以那天董事之间开会,董方成在临走前对褚聿的威胁一直让沈之哲定不下心,只是褚聿说他心里有数,他才暂且放下了心事。
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和褚聿对峙了大半年的董方成突然放了话。
他可以不把股份转让出去,但是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褚氏不能聘用池析亭。
是的。
甚至不是不让池析亭转正,而是不能聘用。
这个条件对沈之哲来说非常莫名其妙,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要把池析亭扯进来,池析亭转不转正对董方成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说……”沈之哲叹气,“有时候确实是,很多事情都不能由你我决定,我也非常真诚地和你道个歉,析亭。”
沈之哲为什么不愿意太早做决定,为什么不愿意提前给人画大饼呢?
因为这种事实在太多。
企业越大,牵扯到的因素就越多。
根本不可能完全根据自我意志转移。
最想池析亭转正的一定有他,他也做足了池析亭转正的准备,甚至打破了他的常规,在转正答辩前就已经单方面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会让池析亭转正。
但是结果呢?
期待被吊了起来,最后却落了个所有人都失望的结果。
沈之哲被惭愧感折磨了一宿,几经纠结,还是决定提前告诉池析亭这个消息,最起码等到时候正式出结果时,池析亭能有个心理准备。
池析亭拧眉摇头,理智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和我道歉。”
池析亭这么说,沈之哲心里更不舒服了,嘴唇抿了好几下,才道:“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以你的能力,即使不在褚氏,在哪家公司都会有很好的发展的。”
沈之哲说完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池析亭的脸色。
池析亭微垂着眸,一副正在思索些什么的模样,面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伤心遗憾失落的情绪。
心理素质真的很好。
沈之哲又不自觉地起了惜才之心,一想到池析亭不能入职褚氏就一阵唏嘘和遗憾。
池析亭考虑的倒是比沈之哲多。
沈之哲的做法确实是当下最合理的。
一个是他,一个是褚氏。
如果他是沈之哲,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稳住褚氏。
但是……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董方成会拿他当筹码?
他只是一个实习生,和褚氏又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池析亭突然灵光一现。
是啊,他和褚氏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他和褚聿有直接联系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结果还不算太坏,最起码是有迹可循的原因,而不是像“世界线修正”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董方成是不是知道我和褚聿的关系了?”池析亭似是想通了什么,面色一肃,直言问道。
沈之哲一脸懵地看着池析亭,有些没跟上池析亭的思路。
“嗯,应该是。”沈之哲点了头,纠结了一下,还是妥协似的把董方成那天找他时和他说的话全盘托出,和池析亭说了个透。
听完后,池析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问道:“褚聿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沈之哲摇头,“我还没说。”
“那你先别告诉他。”池析亭道。
沈之哲一愣,“你……”
池析亭扬唇笑了笑,道:“他的事也很多,本来出差就累,没必要因为这事让他烦心。”
“析亭,你俩是伴侣,有时候你也可以不用这么……”沈之哲顿了一下,想了个词语去形容,“不用这么独立。”
包括昨天在车上,明明都病成那样了,池析亭还要嘴硬地说他没事,生怕自己影响到褚聿。
闻言,池析亭敛了下眉,半响后才又抬眸看向沈之哲,道:“我知道,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本身就该为彼此考虑的。”
“他对我真的很好,好到……”池析亭想了想,道,“好到如果昨天我真的和他说了我身体很不舒服,他一定会立刻买机票回国。”
沈之哲说不出话了。
“所以先不要告诉他了。”池析亭又嘱咐了一遍,温声道,“反正正式通知还没出来,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自己想想后路的,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也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沈之哲看着池析亭,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眸底的情绪复杂。
最最明显的就是欣赏和羡慕。
欣赏的是池析亭,羡慕的是褚聿。
说完后,池析亭便站了起来,沈之哲的目光跟随着池析亭上移。
“我请几天假吧,沈经理。”池析亭突然开口,“我得回去休息两天,真不行了,头特疼。”
沈之哲毫不犹豫地批了。
“行,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池析亭点头说好。
沈之哲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你买手机了吗?”
“还没。”池析亭眨眼,“我晚点去买。”
沈之哲皱眉,一连嘱咐了好几遍,“早点落实啊,别买个手机还拖拖拉拉的,没手机到时候怎么联系啊。”
池析亭也连声应好,和沈之哲推拉了好半天才脱身,回工位收拾了一下就回家躺了。
池析亭是真不舒服,刚回家就吃上了退烧药,在药物影响下,池析亭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六七点。
池析亭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不然估计能直接睡一天。
补了一觉之后,池析亭精神状态可观多了,就是睡太久,感觉头更疼了。
门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势有池析亭不开门就不停的意思。
池析亭起身去开门,门刚打开,池和垣的身影就挤进了池析亭眼底。
池和垣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担心和焦躁,在池析亭开门之后才稍微散掉了一点,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池析亭。”池和垣重重地吐了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对病号发脾气,“你怎么回事?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虽然有意放轻语气,但许是心里还有火在,池和垣的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强硬。
池析亭愣了下,下意识地摸了下兜,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处于身亡状态。
“我手机坏了。”池析亭心虚道。
还和沈之哲说下午去买的,结果出公司就忘了,头疼到只想赶紧回家躺下睡觉。
然后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池和垣沉沉地吐出了胸口的浊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不再和池析亭这个病号计较,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感冒好点了吗?”
“好点了吧。”池析亭侧身,问,“进来呗,干嘛要站在门口说话。”
池和垣没搭理池析亭,只是抿着唇探了探池析亭的额头温度,然后拧了下眉,眼疾手快地伸手拽住了池析亭,道:“不进了。”
池析亭疑惑回头。
“你带上几件衣服。”池和垣命令道,“回家住。”
池析亭:“不用吧,别太夸张了。”
池和垣冷笑:“夸张吗?要不是我今天来敲门,没准儿你直接睡死过去了,池析亭,你能不能少让人操点心?”
池和垣担心池析亭没饭吃,下班就给池析亭发消息,说过去给他做饭,等了半天都没收到消息,又不间断地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无果后直接跑来这儿找人了。
幸亏他忍住了,要是捅给了池业夫妻俩,来堵门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池析亭叹气:“我就是不想你们操心才不想老说我感冒的事,而且只是感冒,又不是什么绝症。”
“你早点好才是不让我们操心。”池和垣见池析亭不动,便推开池析亭踏进了门,熟门熟路地去收拾了几件衣服,找了个袋子装好之后,又揪着池析亭的后衣领往外走,“别担心这担心那的,没人介意你的感冒会传染。”
说罢,池和垣“啪”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完全不给池析亭一点拒绝的机会。
被随意操纵的池析亭:“……”
等他好了。
他也一定要去健身。
池和垣开车把池析亭送回了家,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和池业说了一声。
池业听说池析亭生病了,整个人都担心的不行,就差直接开车过来把池析亭接手了。
池和垣也有些无语了,劝了好半天才把池业拦下,保证他一定把池析亭安全送到。
“你请假了吗?”池和垣问池析亭。
池析亭点头,懒懒道:“请了几天。”
池和垣赞同地嗯了一声,“那这几天就在爸妈家住着,等病好了再回去。”
“那你呢?”
“我当然回自己家住啊。”池和垣白了池析亭一眼,“我还要上班,等周末再回去住两天。”
池析亭感慨,“好惨。”
池和垣:“呵,你还知道啊,要不是要送你,我这会儿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感动。”池析亭走心道,“你的涌泉之恩,我将滴水相报。”
“?”池和垣嘴角抽了抽:“池析亭,你的……”
还不待池和垣说完,池析亭就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先发制人道:“在这儿在这儿。”
“……”
池和垣闭上了嘴。
池析亭扭头看了眼池和垣,就见池和垣用力地抿着唇,但是依旧有些压不下愈发上扬的嘴唇。
池析亭也弯唇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窗外,安安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变化。
池和垣把池析亭送到了家,没待多久就又开车回去了。
徒留下一脸无辜的池析亭接受池业和陆妍昭暴风雨般的关怀洗礼。
“你这孩子,病多久了?怎么都不说的?”
“还有点烧,吃药了吗?”
“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好好待在家里休息,这几天估计都要下大雨,就不要出门了哈。”
池析亭来者不拒,也不顶嘴,陆妍昭说什么是什么,只会乖乖地点头说好,由着陆妍昭安排他。
本来也不严重,等按照流程走一遍,感冒其实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又有陆妍昭的贴心照顾,池析亭回家第二天感冒就好了一大半。
在家待着什么都好,有人气又热闹,加上池析亭生病,陆妍昭更是舍不得池析亭动一下,就差让池析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就是没有手机。
好像失去了灵魂。
之前是发烧,头疼得玩不了手机,手机的存在感也就没那么强,这会儿好点了,池析亭睁眼就开始想念自己的手机。
他真的不能停止玩手机,一停下来,从出生起到现在出过的丑就陆陆续续地吻了上来。
丢人的回忆一般不会轻易想起来,但是一旦想起来一件,那就像瞬间开了闸,关都不关住。
被回忆捶打了许久的池析亭很快地下了决定。
待会儿就去买个新的。
池析亭看了眼窗外。
乌云层层叠叠,交缠翻涌着,周边风声渐起,枝丫四仰八叉地摇曳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浓厚云层下,雷声骤起,豆大的雨珠坠落,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将干燥的灰尘浸湿,不多时,整座城市仿佛都埋入了空濛雨幕当中。
然后还要查一下董方成。
池析亭一直没忘记这回事,董方成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辗转了一遍又一遍,那仅有的两次见面的场景在脑中不间断地放映,每一帧都被池析亭翻来覆去琢磨了许久。
最关键的就是董方成和褚聿说的那几句话。
“一向不推崇盲目改革,褚氏正值鼎盛状态,不认为现在是开辟新市场的时候”
“不比当初,现在的试错机会没那么多了,希望不要为做的决定后悔。”
单从这几句话来看,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思忖的地方。
无非就是理念不同。
董方成是坚定的保守派,始终不赞同褚聿的改革创新,在管理和经营理念和褚聿发生了碰撞。
褚聿不让步,董方成也不让步。
最后就成了互相制衡牵制的局面,只是最近褚聿有了新动作,将开辟经营领域的计划提上了日程,董方成也就开始急了。
扯上他也就不难理解了。
就是拿他来威胁褚聿。
池析亭叹了口气,感觉心情有些郁闷。
本想着趁着出去买手机的功夫顺便散散心,疏通一下自己闭塞的思路,但才刚出卧室门,池析亭就被陆妍昭拦住了。
“去哪儿啊?”陆妍昭问。
池析亭诚实道:“出门买新手机。”
陆妍昭不赞同:“你看看外边多大的雨,别出门了,好不容易好点,出去吹个风淋个雨的,又复发了。”
“手机在网上买,妈给你报销。”
陆妍昭难得的强硬,完全不给池析亭一点靠近大门的机会,势必要把池析亭安稳地堵在家里不让出门。
池析亭抗争无果,最后只得妥协了,把自己塞进了榻榻米里,无所事事地看着电视机,思绪却早已跑走了。
也不知道褚聿怎么样了。
他昨天一天都没和褚聿联系。
池析亭心里有些不安,又回头看了眼窗外。
窗外的乌云像是一层灰色的浪潮滚滚而来,很快地就覆盖了整片天空,将空气稀释成了一场瓢泼的雨,
天色太过阴沉,池析亭一时间都有些分辨不出时间早晚。
坐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池析亭心里愈发惴惴,抿了好几下唇,还是起了身,径直回房间去拿雨伞。
“妈。”池析亭一边穿鞋一边和陆妍昭道,“我有急事,现在必须要用手机,我先……”
池析亭的话音未尽,家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池和垣被站在门口的池析亭吓了一跳,条件反射道:“我草,你干嘛去?”
池析亭也被池和垣的一惊一乍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也道:“我草,你动静能不能小一点?”
池和垣:“……”
“问你话呢。”池和垣皱眉,侧身准备带上门,似乎也不太想让池析亭出门,“外边雨很大。”
池析亭瞅了眼池和垣,发现池和垣身上确实有不少水渍。
“没手机呀弟弟。”池析亭小声抱怨道,“当代年轻人没有手机能生存吗?”
池和垣冷笑,“这会儿开始抱怨了,手机刚摔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立刻就买呢?你的拖延症什么时候能改改?”
池析亭在胸前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道:“stop,不要审判我了,现在我的当务之急是去买个手机。”
池和垣伸手拦住了池析亭,掰着池析亭的肩膀,强行把人掉了个身,然后抬起了手,一个纸袋子便出现在了池析亭眼前。
“拿着用吧。”池和垣故作不在意地开口,“来的路上顺便买的。”
池析亭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池和垣。
池和垣没看他,只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似乎是余光瞥见了池析亭惊诧的视线,池和垣又嘴硬了一句,“看我干嘛?你不会以为我是专门去给你买的吧?呵呵,你真是想多了。”
“我昨天去你家捡你的衣服的时候顺便把你的旧手机带走了,喏,在这儿。”池和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战损的手机,眉梢一扬,“现在回去坐着,插卡,然后把钱转给我,OK?”
池析亭:“……”
池析亭有些好笑地摇了下头,然后伸手接了过来,道了个谢后便拎着手机坐回了沙发上,埋头捣鼓起了手机。
池和垣瞥了池析亭一眼,见池析亭忙,也没去打扰,径直走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池析亭刚把卡插上,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小胡。
“喂。”
听见了池析亭的声音,对面传来了一声很沉很实的松了口气的声音。
“我的祖宗诶,你终于接电话了。”小胡人都快麻了,“你人在哪儿啊?我的天哪,我,你……”
情绪波动太大,小胡一时间话都说不清楚了,沉默了半天,才撂下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你给褚总回个电话吧。”
池析亭心口一跳,问:“褚聿找你了?说了什么事吗?”
小胡道:“我太不清楚,你问问他吧。”
没得到信息,池析亭按下了心里隐晦的不宁,回了个好后就给褚聿打了电话。
没打通。
池析亭蹙了下眉,又接连打了几个,都提示对方已关机。
池析亭微滞了片刻,然后直接打给了沈之哲。
沈之哲秒接。
上来就是一声粗口。
“池析亭。”沈之哲气炸了,“你人呢?我草,我特么找你找疯了,电话电话又打不通,在你家门口敲门敲半天也没回应。”
池析亭自知理亏,连声道歉。
发了一通火,沈之哲也冷静下来了,厉声询问道:“你现在拿到手机了?”
“嗯。”
沈之哲顿了一下,语气严肃道:“给褚聿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没打通。”池析亭拧眉,“他找过你了?”
沈之哲默了半响,道:“是我先找了他。”
池析亭:“?”
“你转正的事我和他说了。”
池析亭眼皮又是重重一跳,“你答应我什么了?沈之哲?”
沈之哲无奈道:“我就算不说他迟早也会知道,你觉得瞒着他是件好事吗?你是没见过褚聿生气……我承担不起。”
池析亭沉默了。
“哎,现在倒是麻烦,我说早了。”沈之哲叹气,“我以为你昨天就会把手机买好,结果你没买,褚聿知道了又联系不上你。”
池析亭幽幽:“现在我也联系不上他了。”
沈之哲:“……”
Fine。
丸辣。
“你说褚聿应该不会直接回国吧?”
“说不准,褚聿疯起来什么都做的出来。”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袭来。
过了许久,沈之哲才开口道:“先这样吧。”
池析亭:“……哦。”
“反正要死一起死。”沈之哲破罐子破摔道。
池析亭顿了一下,试探地询问道:“我也会死吗?”
沈之哲:“……”
也是。
褚聿哪忍心对池析亭发火?
“就我死。”沈之哲一脸麻木,“烂命一条就是干。”
说罢,沈之哲就把电话挂了。
池析亭捧着手机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又给褚聿打起了电话。
还是打不通。
池析亭心脏砰砰地剧烈跳了起来,把手机放下后扭头看向窗外。
外边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
池析亭满腹心事地皱了皱眉。
池和垣端着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池析亭旁边,把筷子往池析亭的方向递,道:“喏,饿了没?先尝两口?”
池析亭回神,抬头看向池和垣。
捕捉到了池析亭眸中淡淡的死意,池和垣眉心一跳,问:“你干嘛?”
少顷,池析亭把刚才发生的事如实告诉给了池和垣。
池和垣听完后很轻地倒吸了口气。
见状,池析亭多嘴问了一句,“咋办?”
池和垣默默地盯了池析亭半响,然后把递出去的筷子收了回来,双手合十,用筷子朝池析亭虔诚地拜了拜,默哀道:“你完了,池析亭。”
池析亭:“……”
心里藏着事,池析亭只感觉度日如年,每过十几分钟就给褚聿打个电话,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池业和陆妍昭都有些忧心。
陆妍昭想劝两句,但是又被池和垣拦住了。
池和垣用眼神示意了陆妍昭一下,然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和池和垣对视了半响,见池和垣态度坚决,陆妍昭才有些无奈地收回了动作。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外边的天幕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也亮了起来,昏黄灯光下,细密雨珠清晰可见。
池析亭在房间里坐不住,又拿着手机进了房间里的小阳台,一边来回踯躅一边低头看手机。
在数着秒过去,计算着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了后,池析亭又给褚聿打了个电话。
对面的嘟声响了好几下。
以为还是打不通,池析亭在心里叹了口气,垂眸等着电话被挂断。
但在十秒过后,手机传来一个很突兀的嘟声。
池析亭愣了一下。
电话被接通了。
池析亭下意识地开口道:“褚聿?”
等待回话的时间像是被切分了一下,每一秒都被拉的无限长,最终池析亭在听筒里听到了褚聿的声音。
“嗯。”
池析亭很快地松了口气,语速一反常态的快,“你人呢?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
对面没有出声,只能听见几声清浅却有些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半响后,褚聿才道:“在你家楼下。”
潮湿的空气似乎将池析亭的心脏限制住了,过速的心率让池析亭下意识地按了一下,然后才回头看了眼栏杆,问:“我家?”
哪个家?
不会在宿舍吧?
池析亭很快地走出了卧室,冲动之下完全停止了思考,只想现在就回家去找褚聿。
池析亭按下了电梯。
“析亭。”褚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池析亭嗯了一声,在电梯门打开后飞快地抬脚迈了出去。
深夜的凉风钻进了楼道,凉风嗖嗖,池析亭的额发被风吹的散乱了下来,室内外的温差不小,池析亭刚踏出大楼就被冷得打了个寒蝉。
冷热交替之下,池析亭还有些发蒙,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正要开口继续和褚聿说话时,抬眸就在视野尽头看见了一个清晰而又熟悉的身影。
池析亭的大脑又一次短暂地死机了。
通话还在继续,但是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好半响,池析亭才主动挂掉了电话,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褚聿,然后脚步坚定地朝他的方向走去。
雨还没有停,池析亭也忘了自己没有撑伞。
褚聿皱眉,然后加快了脚步,先一步走到了池析亭面前,头顶的伞也非常自然地偏向了池析亭的方向。
池析亭毫无所觉,只是抬着眼看褚聿。
褚聿应该是刚从M国飞回来,风尘仆仆,面上也带着因为长时间的奔波而产生的倦怠和疲惫。
距离站的近,池析亭下意识地抬了下手,然后手指一屈,攥住了褚聿腰际的衬衫。
湿的。
虽然有伞,但是之前的雨下得太大,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湿了一点。
池析亭垂眸看去,心里又是一堵。
这种恶劣的天气本来就不适合长途飞行。
万一……
池析亭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后怕,拉着褚聿衣服的手紧了紧,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褚聿怀里。
池析亭有很多话想说。
想问褚聿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回国,想问褚聿忙完了没有,问他累不累,问褚聿是不是知道了他不能转正了……
所有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在池析亭脑子里很快地闪过,最后都没有被池析亭问出口。
在过于泛滥的担心和紧张情绪下,池析亭心脏被延缓了跳动,他的声音轻而发闷,“褚聿,你想什么呢……”
这么大的雨,就不怕出事吗?
没有等池析亭说完,他就感觉褚聿也伸手抱住了他。
褚聿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许是觉得这种半抱的姿势没有安全感,褚聿低下了头,下巴抵在池析亭的脖侧。
在彻底将池析亭圈进了怀里,褚聿这一整天都未曾放松的思绪终于缓缓慢下了拍数,疲倦又迟钝地悄然落地。
轻浅而温热的鼻息扑在脖颈。
池析亭微微侧了侧首,环抱着褚聿的手又收紧了一点。
“想见你。”
褚聿轻声道。
第96章 特别聪明
褚聿的话像是在池析亭心里下了一场暴雨。
雨珠从雨伞的沿边坠落,重重地砸在了脚边,溅起的水滴打湿了池析亭的裤脚,潮湿的水汽顺着骨缝渗进了他的身体。
池析亭心脏跳的厉害,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唯一有意识地去做的事就是抱紧褚聿。
他不知道褚聿是怎么想的,是怎么……怎么能做到这个程度的。
只是因为几个没有打通的电话,只是因为一个“想见你”的原因,就毫不犹豫地跨越了几千里的距离,出现在了他面前。
汹涌而隐蔽的情感交缠传递于两人之间的拥抱中。
万千情绪在心口涌动冲撞,如同一颗被虫蛀了的牙齿,冷风一吹,便酸涩鼓胀地泛滥了起来。
池析亭定了定神,而后小声道:“你累不累啊?冷吗?你穿的好少。”
褚聿很轻地摇了下头,说:“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池析亭嘟囔,“从M国回来要十几个小时……你真的是……”
池析亭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后拍了拍褚聿的脊背,温声道:“好了,先进去吧。”
闻言,褚聿的臂弯松了下来,但手掌依旧按在了池析亭的腰际。
池析亭也没介意,抬头看了眼天气,道:“好像又要下大雨了,你还挺走运,正好在没那么大雨的时候到了。”
褚聿笑了一声,懒洋洋道:“是啊。”
池析亭伸手拉住了褚聿的手腕,但又很快被褚聿反手抓住,拢进了手心,手指非常自然地挤进了指缝,十指相扣,指缝相贴。
池析亭垂眸看了一眼,又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径直看向楼道,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勉强压住笑意后对褚聿道:“那你怎么办呀,褚总,总不能冒雨回去吧。”
“那也太可怜了~”
池析亭故意拉长了腔调,最后一个字说的九曲回肠的,因为衔着收不住的笑意还隐约有些发颤。
褚聿侧目看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配合道:“是啊,那也太可怜了。”
“好叭。”池析亭用另一手拍了拍褚聿的手背,笑眯眯道,“那你们析亭今天就勉为其难收留一下你吧。”
褚聿轻笑出声,但却依旧理智和有分寸。
他贸然留宿总归不太合适,而且也很麻烦池析亭家里人。
他来见池析亭一面就足够了。
似乎是看出了褚聿要拒绝,池析亭先一步宽慰道:“没关系,你可以和我睡一间,影响不到我家人。”
褚聿顿了一下。
池析亭感觉到褚聿牵着他的手的力道重了几分。
后知后觉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说了什么的池析亭眼神一闪,颇为不自在地伸手抵了抵鼻尖,但还是没去否定刚才自己说的话。
还没等褚聿回答,楼道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见动静,池析亭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许是担心自己挡路,正要拉着褚聿往里边走一点,就见陆妍昭喊住了他。
“析亭。”
池析亭意外地看了过去,“妈,你怎么下来了?”
见是陆妍昭,褚聿也礼貌地和陆妍昭打了个招呼,“阿姨。”
陆妍昭很快地看了眼两人牵着的手,又越过两人看向外边,笑着开口道:“小褚来了?怎么不上去?”
池析亭回答:“正要上去呢。”
“外边这么大的雨呢?”陆妍昭往前走了几步,故作自然地探出了半个身子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又道,“小褚待会儿怎么回呀?”
不等褚聿回答,陆妍昭又自顾自道:“不介意的话就在家里留宿一晚吧,雨又大天又黑的,开车也不安全。”
陆妍昭说完便回头看向褚聿,目光在褚聿洇湿的衣角上落了几秒,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愈发温柔和欣慰,“来一趟也费时费力,快别站在这儿了,一起上去吧。”
池析亭瞅了眼陆妍昭,然后又偷偷看了眼褚聿。
果不其然,褚聿面上的表情松动了一瞬。
池析亭不动声色地晃了晃和褚聿牵在一起的手。
褚聿微顿,然后开口道:“谢谢阿姨,麻烦了。”
陆妍昭脸上绽开笑容,抬脚走向两人,拍了拍褚聿的手臂后温和道:“都是小事,阿姨很高兴看见你来。”
说罢,三人便一起上了楼。
大门开着,池和垣时不时在门口路过,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外瞥,在看见电梯门打开后,很快地就移开了目光,径直走向客厅,找了个位置坐下,随便捡了本杂志翻了起来。
眼睛盯着杂志,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没过两分钟,池析亭和褚聿就进了门。
池和垣侧目扫了一眼,在看见褚聿后微顿了一下,心绪些微的复杂,却也在意料之中,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或许他还是低估了褚聿对池析亭的感情。
池和垣回头瞅了眼骤雨将至的恶劣天气,手指扣着杂志边不自觉地翻折了好几下。
“你看什么呢?”池析亭拉着褚聿在沙发上坐下,侧目看了眼愣神的池和垣后,自然地开口问道。
池和垣回神,很快地收拾好了心情,抬了下下巴,颇为倨傲道:“财经杂志。”
“你看得懂吗?”
“废话。”
“真厉害,我就看不懂。”
“你也是难得认清了自己。”
“噗。”池析亭还是没忍住笑,然后伸手帮池和垣纠正了一下杂志的方向,淡定道,“连拿反的杂志都能看懂,你也挺厉害的,佩服。”
池和垣:“……”
把杂志往茶几上一丢,池和垣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很快地转移话题道:“外边下大雨呢吧,褚总怎么办?晚上住这儿?”
褚聿颔首。
池和垣道:“哦,我那好像有没穿过的睡衣,不然……”
池析亭颇为意外地看了池和垣一眼,他倒是没见过池和垣这么热心肠的模样,还怪不习惯的。
池析亭一个眼神,池和垣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警告似的瞪了池析亭一眼,见褚聿给他道谢,池和垣不太自在地站起身,别别扭扭道:“没事,那你等会儿。”
池和垣很快就从自己房间里翻出了一套睡衣。
“新买的。”池和垣道,“已经洗过了。”
褚聿接过后又道了个谢。
池析亭瞅了一眼两人的交接过程,采访池和垣道:“为什么买了不穿啊?”
池和垣:“……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哦——”池析亭意味深长地看池和垣一眼。
池和垣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道:“刚买我就搬出去住了,不想带那么多东西走,就留家里了。”
本来是打算偶尔回家住的时候穿,但是他工作太忙,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回家。
池析亭就是随口一问,见池和垣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怪不能理解的,但也没说什么,扭头和褚聿道:“他自认为他眼光挺好的,你放心穿,应该不会影响你的颜值。”
褚聿:“……”
池和垣:“……什么叫自认为?”
“好好好。”池析亭哄道,“大众评定的。”
池和垣冲池析亭翻了个结实的白眼,就憋着气转身走了。
和预料中的差不多,池析亭和褚聿没坐一会儿,外边的雨就又下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池析亭被陆妍昭抓去喝药了。
褚聿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处理一些被落下的工作。
池和垣在客厅溜达了两圈,见池析亭没陪在褚聿身边,颇为意外地多看了两眼,纠结了一会儿后主动走了过去,道:“褚总。”
褚聿抬起眼皮看了池和垣一眼,应声:“怎么?”
“你不是去国外出差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池和垣试探道,“工作都处理完了?”
很快就捕捉到了池和垣的试探意味的褚聿侧目看了池和垣一眼,很轻地弯了下唇,道:“没有。”
池和垣:“那你……怎么这么突然?”
就因为给池析亭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打通?
这有点太荒唐和不可思议了。
这可不是同城,甚至不是同省,是直接跨国了。
中间付出的时间成本和消磨的精力,池和垣都不敢去细算。
褚聿垂眸思索了一下,说道:“析亭前几天进行了转正答辩。”
池和垣皱了下眉,突然福至心灵,大胆猜测道:“他转正出问题了?”
并不意外池和垣能猜到,褚聿点了下头。
池和垣狠狠皱了下眉,质疑道:“不可能,以他的个人能力不可能不成功,除非……”
除非别的因素。
池和垣突然想起之前池析亭和他提起转正的时候那副满怀心事的模样,心口突兀地跳了一下。
不能是池析亭早就知道他转不了正了吧?
池和垣的思绪乱了,又莫名想起了池析亭和他说过的另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件事是我没有预想到的。”褚聿道,“但是正如你说的,以他的能力是一定可以成功转正的。”
池和垣顿了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
褚聿抬眸看他,眸底是深不可测的黑,语气平静,“所以我会尽快处理好一切。”
被褚聿的笃定和冷静慑住的池和垣蓦地安静了下来,好半响才嗯了一声。
“池析亭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池和垣还是没忍住,又问道。
褚聿眉梢微动,反问:“什么叫奇怪的话?”
池和垣一噎,想把池析亭告诉他的话转述给褚聿,但是又确确实实地觉得那话太傻太荒唐,让他有些说不出口。
憋了好半天,池和垣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含含糊糊道:“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
见状,褚聿微微眯了眯眼,沉沉地看了池和垣一眼,而后余光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视线自然地偏移,最后稳稳当当地全部落在了池析亭身上。
池析亭一脸好奇地看着两人,似乎没想到这俩还能聊起来。
果然,克服恐惧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
池和垣这不就不怕领导了吗?
池析亭颇为欣慰,揣着手就坐了过去,凑过脑袋八卦道:“你俩聊啥呢?介意外传一下吗?”
褚聿弯了下唇,眉眼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伸手托住了池析亭,正要开口回答时,池和垣就率先答道:“介意。”
池析亭长长地唔了一声,又伸手戳了戳褚聿的腰际,大喇喇地说着悄悄话,“好叭,那你晚上偷偷告诉我。”
被秀了一脸的池和垣:“……”
池和垣捏了捏拳,木着张脸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就滚回自己的房间了。
伴随着“嘭”的一声门阖上的声音,池析亭也抬头看向褚聿,眨了眨眼后建议道:“咱也回房间呗,我好累,急需床给我充电。”
褚聿回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微光。
池析亭敏锐扭头捕捉。
褚聿先一步移开了,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
池析亭一脸狐疑和揣测地瞅了褚聿几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扑过去凑在褚聿耳畔道:“就是纯睡觉哦。”
褚聿歪了歪头,突兀地笑了一声。
池析亭搭在褚聿肩膀上的手蜷了一下,低头问:“笑什么?”
“不是纯睡觉还能干什么?”褚聿反问。
池析亭小脸一黄,小声哼唧道:“比如一些嗯嗯啊啊的事。”
褚聿回头看池析亭。
池析亭眼神飘忽,嘴唇微微抿着,但是依稀可以窥见唇角微妙上扬的一点点弧度。
藏都藏不住。
褚聿伸手捏了捏池析亭的后脖颈,把池析亭从自己腿上“拎”了下来,如池析亭所愿又不如池析亭所愿地保证,“行。”
池析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地伸手呼了呼褚聿的背,半推着褚聿回了自己房间。
见时间不早了,池析亭着急回床榻的怀抱,立刻去洗了个澡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了,然后一边裹紧自己一边指使褚聿去洗澡。
褚聿远远地看了眼把自己盘成了卷的池析亭,没忍住弯唇笑了一下,在池析亭的着急催促下去浴室洗澡。
见褚聿走了,池析亭才把自己从被子里拔了出来,偷偷摸摸地看了眼褚聿离开的方向,然后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鬼鬼祟祟地打开了百度,开始了不耻下问。
一些常规知识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池析亭面庞发烫,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在搜索框打下了一些问题,看了几分钟后又在热意的驱使下按熄,缓了缓后又按开,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褚聿刚从浴室出来,印入眼帘的就是池析亭趴在床上看手机的身影,似乎是听见了动静,池析亭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蓦地一顿。
暖色的灯光在褚聿身上打出了一层模糊的光影,尘埃围绕着周身轻轻跳跃,衬着他那张冷白的脸颊更通透了起来。
池析亭被蛊了一下,缓缓收回了目光,颇为心虚地把手机锁屏,然后小心翼翼地丢在了床头柜上。
褚聿抬脚朝他走来,池析亭按下了心里莫名升腾起来的害羞情绪,故作镇定地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你睡外边?”
褚聿没有意见,侧目扫了池析亭一眼后,在池析亭的目光注视下掀开了被子,淡定又自然地坐了进去。
池析亭很有主人翁意识地帮褚聿把被子盖了上去。
和褚聿同床共枕的事实显然让池析亭很难摆脱,嗅觉仿佛成了触发回忆的引信,池析亭倏地想起了上次和褚聿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场景。
褚聿对和他接吻颇为热忱,上次确实……
确实亲的很凶。
像是火柴头刺啦被划擦了一下,池析亭面皮有些发热,生怕自己总想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池析亭很快地想出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刚才池和垣和你说什么了?”池析亭开口问。
这个话题起的比较突然,褚聿回头看了他一眼,顿了两秒后诚实道:“他问我,你有没有和我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褚聿颔首,“但是他没具体说是什么。”
池析亭懵了一下,下一秒就陷入了沉思。
他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是对褚聿说过还是对池和垣说过?
和褚聿应该是没有的。
至于池和垣……
似是想到了什么,池析亭皱了下眉。
他是说过一件事。
他穿书的事。
只是池和垣当时并没有信,把这个当成了玩笑话,他后来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但是见池和垣之后没有再提过这个话题之后就放了心。
但是今天怎么这么突然地提起这个?
池析亭心里蓦地有些紧张,抿了好几下唇。
察觉到了池析亭的异样的褚聿眸光沉了一瞬,而后伸手抚了抚池析亭的脊背,淡声道:“不用太担心。”
池析亭回头看他。
褚聿道:“我和池和垣都不会逼你说你不想说的事,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秘密,你就可以永远把它当成自己的秘密。”
“秘密本就是不该告诉别人的。”
池析亭瞳仁轻颤,似乎纠结了起来。
过了好半响,池析亭才又抬头,试探似的询问道:“你相信我吗?”
褚聿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
“我……”池析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如实说了,“我其实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其实你,包括池和垣都是一本书里的配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个“书里的世界”待的太久,活的太真实,池析亭潜意识里已经将这个世界当成了真实的世界,现在和褚聿说起小说的内容,莫名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割裂感。
这不该只是一本小说的,褚聿和池和垣,还有沈之哲他们,都应该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配角”就能概括的。
池析亭越说越觉得难受和烦躁。
褚聿的眸中只是闪过了一瞬的荒诞,但随着池析亭和他说的越多,他眼底的情绪却也愈发平静,似乎很快地就接受了池析亭说的一切。
“所以褚氏最后会破产?”褚聿很快地找了关键信息。
池析亭停顿,抬眸看向褚聿。
褚聿的面色如常,一副波澜不惊,八风不动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个结果影响到。
池析亭问:“你信了?”
褚聿弯唇道:“我相信你。”
似乎是听出了褚聿的言外之意,池析亭继续道:“但是……”
“但是事在人为。”褚聿淡淡开口,“我不相信你说的剧情是无法改变的。”
池析亭愣了一下。
褚聿继续道:“包括你的转正,这个确实是我疏忽了,但是既然我回国了,我就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或者说,解决这个你认为是关键的剧情。”
周遭的光线似乎都变成了黛青色,被卷进了褚聿漆黑的眼底,内里的情绪稳定而又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你知道是董方成干涉的吗?”池析亭问。
褚聿颔首,道:“沈之哲和我说了,我也猜到了他的目的。”
见褚聿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池析亭很诡异地放下了心,全身心地选择了相信褚聿,就像褚聿相信他一样。
毕竟他说的话确实非常荒诞不经,但是一向理智的褚聿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了他。
“我也猜到了。”池析亭慢腾腾地开口。
褚聿眉梢微扬,侧目看他,“是吗?”
“是呀。”池析亭开口:“他不就是想拿我来威胁你吗?”
褚聿轻笑,应道:“嗯哼。”
见褚聿笑了,池析亭的心情也蓦地轻快了下来。
池析亭看着姿态闲散地倚在床头,弯唇浅笑的褚聿,轻而易举地被这副过分出众的皮相引诱到了,心下颇有些蠢蠢欲动。
褚聿似乎是察觉到了池析亭心里的小九九,抬起眼皮一寸寸地从池析亭身上扫过,内里的情绪炽热,难得的有些露骨。
两人对视了半响。
电光火石间,池析亭掀开了被子。
褚聿不动如山,只是抬眸静静地盯着池析亭的动作,喉结微不可查地上下攒动了一下。
池析亭见褚聿配合,唇角很快地往上一扬,胆大妄为地直接跨坐在了褚聿腿上,熟稔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褚聿脖侧,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池析亭双腿大张,腿根贴着褚聿的腰腹,似乎是觉得坐的不太舒服,还不老实地往前蹭了蹭。
褚聿的气息乱了几分,伸手扶住了池析亭的腰,抬眼看过去。
从这个角度看去,池析亭的脖颈到肩膀延展出流畅的线条,轮廓柔润清晰,睡衣松垮,领口因着重力往下掉了一点,露出了一小截白涔涔的锁骨。
“嗯。”褚聿温热的手堪称轻柔地拖着池析亭的腰,道,“特别聪明。”
褚聿将“特别”这两个字着重念了出来,声音清冷凉薄,但是语调却和以往都不一样,被重读出口的时候裹挟了些许别样的意味。
池析亭很诡异地被这一句可爱到了,圈着褚聿脖颈的手紧了紧,然后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褚聿的脖侧,又歪头看了一眼褚聿的反应,收回目光的时候才注意到褚聿脖侧有一颗小小的痣。
微顿,池析亭凑上去亲了一下。
第97章 见鬼
只是一瞬,褚聿的眸光蓦地变深,原本迁就地托着池析亭的手倏然收紧,几乎不待池析亭反应过来,自己就“啪”的一下仰身躺在了床上。
脑袋里的一切仿佛都高热膨胀了起来,池析亭感觉胸腔似乎燃上一簇团状的火焰,在中枢神经来回灼烧,烧到内里都开始发酥,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慢了起来。
褚聿和他的距离太近,鼻尖贴在一起,呼吸交融。
池析亭努力维持住了镇定,目光落在褚聿脸上,一点一点地从他漆黑的眸子划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和嘴唇,最后落在了泛红的脖颈上。
池析亭心口一颤,又抬眸和褚聿对上视线。
褚聿一向平静淡然的眸子里的情绪蓦地变得汹涌而泛滥。
本以为会是接吻,池析亭有些紧张地闭眼,但是却感觉到脸颊像是碰到了什么,些微的痒。
池析亭睁开了眼,褚聿的脸近在咫尺,池析亭感觉到了自己的嘴唇很轻的碰到了褚聿的唇角。
热意从内里升腾起来,须臾便涌上了皮肤。
褚聿的指腹状似不经意地蹭了蹭池析亭发烫的脸颊,然后顿了顿,在他乱了频率的呼吸中,褚聿亲上了他的锁骨。
池析亭打了个激灵,手下意识地推了推褚聿的肩膀,但是很快就被褚聿按住,然后把他因局促不定而曲起的手指攥进手心,一点一点地摩挲轻抚。
而后僵硬的手指被一根根撬开,掌心间的空气被挤压了出去,直到每一寸的经脉和纹理相扣合。
褚聿的嘴唇只是在池析亭微微凸起的锁骨上落下了一个吻,很快便移开了,然后含住了池析亭的喉结,舌尖很轻地在那块骨骼上触了一下,跳突的血管在烧灼发热的嘴唇之下高速运作。
池析亭脑海中的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下断开了,不自觉地支起了腿,被子也尽数掉了下来,膝盖在冷空气中微微打颤。
外面的雨声渐响,情/欲似乎也化作了积雨云,层层叠叠地笼罩在两人上方。
池析亭的手还被桎梏在褚聿手心,已经彻底没有了抗争的打算和想法,只是被动地躺着,感觉空气中的热雾尽数扒在了他的皮肤上,尾脊骨的麻痒刺激到了身体的每一处经络。
褚聿抬头看池析亭,嘴唇殷红,一下就吸引到了池析亭的目光。
池析亭面色发热,但是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褚聿的嘴唇,下一秒就捕捉到了它微微上扬的弧度。
池析亭条件反射地垂下了眼睫躲避,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身上的褚聿上,视觉受限,触觉似乎也因此被无限放大。
唇上出现了一团游弋的暗火,很轻很快地在他的嘴唇上触动,很细地用舌尖浅浅勾勒唇形,连绵和缓地一点一点轻吻,而后过分顺利地侵入了他的口腔。
吻太绵长,池析亭感觉都快缺氧了,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眼前的是模模糊糊的光景,很快的,褚聿的脸在他迷蒙的视线里亮了起来。
池析亭支起的腿被夹在了褚聿的双腿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膝盖有意无意地靠上了褚聿的大腿,又逐渐往他腿中心的布料蹭,然后很快就被褚聿空着的手按住了。
褚聿垂眸看他,很轻缓地调整了一下失调的呼吸,相同的沐浴液的香味混杂在了一起,被填进体内的却是独属于池析亭的新鲜的,独特的气味。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地敲打在他的耳膜,只待点燃引信的一瞬,漫天的火花便就此落地。
池析亭眨了两下眼,眼睑洇着红,很快地看了褚聿一眼后又故意往下边看,目光多少带着点引导意味。
哇哦。
池析亭盯了好一会儿,但还没多感叹几秒,就感觉自己的下巴把褚聿捏住了,然后强行把他的视线挪开了。
“看什么?”褚聿的声音喑哑,喘息失序,但是手依旧很稳很有力,在褚聿的操纵下,池析亭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池析亭没忍住笑出声,红的发艳的嘴唇弯起一道很漂亮的弧度。
“看一些不能过审的东西。”池析亭诚实道。
褚聿低低地哼笑了一声,松开了池析亭的下巴,然后扣住了池析亭的手腕,下一秒温热的手心贴上了池析亭的手背,拉着池析亭的手一并往下了一小段,语调多了几分玩味和揶揄,“光看吗?”
池析亭一顿,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语速也慢了下来,不假思索地反问道:“还能摸吗?”
褚聿不置可否,意味不明地垂眸看了一眼。
池析亭轻而易举地被褚聿暗示到了,紧跟着低头,发现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池析亭脸皮一热,像是触电似的,很快地就把视线收了回去,一本正经道:“还记得进房间前咱俩说啥了吗?”
褚聿笑着抬眸看他,道:“是谁先动手的?”
池析亭心虚:“反正不是我……”
“是。”褚聿很大度地点了头,“你先动的嘴。”
池析亭:“……”
毕竟还住在家里,还有一屋子人在,褚聿和池析亭都是相对比较冷静的人,再擦枪走火也会注意场合,点到为止。
重新冲了个澡,池析亭又躺回了床上,这次是不太敢动手动脚了,乖乖巧巧地平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交叠地放在肚子上。
睡觉都睡出了一副虔诚的不可染指的模样。
褚聿洗完澡回来,就见池析亭偷偷睁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故作淡定地闭上。
再折腾一晚上估计都睡不了了,褚聿很有分寸地躺好,在关灯后自然地开口道:“早点睡。”
池析亭扭头看他,问:“咋啦,你明天要走啊?”
褚聿点了下头。
“回公司还是去M国?”池析亭又问。
褚聿道:“回家,过两天再去公司。”
池析亭唔了一声,“那你在M国的公事都处理完了?不是说好了要一个礼拜吗?”
“本来是需要这么久的,但是董方成都直接威胁我了,我没必要一直和他斡旋。”褚聿对池析亭毫无保留,直言道,“先晾他两天,我会尽快处理好他和你转正的事。”
池析亭看了褚聿几眼,但是褚聿的表情一如往常,完全没有任何异样,池析亭揣摩了半天也没猜出褚聿的想法。
见池析亭还在看他,褚聿侧目看了一眼,问:“还想知道什么?”
池析亭诚实开口:“想知道你去M国处理什么事了。”
“股份转让不是一件小事,不是刘景和董方成谈好了条件就行的。”褚聿言简意赅道,“这牵扯到了董事会多方的利益均衡。”
闻言,池析亭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他之前是听沈之哲说过,褚氏还有很多大股东近期没在国内,或许褚聿就是去见他们了。
但是……
池析亭又皱眉思索了一下,但是现在董方成拿他的事来威胁褚聿,逼着褚聿提前回了国,这个策略可以说是已经半道夭折了。
严格来说,其实还是因为他。
池析亭眼睫垂了垂,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褚聿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先他一步道:“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怪自己。”
池析亭微怔,扭头看褚聿。
褚聿似乎是笑了笑,语气有意放轻,安抚道:“董方成没那么蠢,而且……而且他对褚氏的感情不比我少。”
池析亭疑惑,“他对褚氏的感情深,那他怎么……”
“他只是拿着和刘景合作这件事来逼我让步。”褚聿不紧不慢道,“董方成一直都是保守派,非常反对我今年做下的工作安排。”
“但是他应该也清楚,刘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所以董方成才一直吊着刘景,与其说是他在等刘景筹钱,不如说他是在等我做决定。”
池析亭顿了一下,这才将所有关窍都想清楚了。
公司上层的事果然更是利益纠缠,盘根错节,每个人的利益点都不同,做下的每一个策略完全都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为前提。
然后不出意外地会产生冲突。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褚聿侧目看池析亭,眼睫垂了下,轻笑道:“各退一步。”
池析亭皱眉,重复道:“各退一步?”
“嗯。”褚聿应声,淡淡道,“你爸爸的话确实给了我启发。”
褚聿是个很坚决执着且非常慎重的人,在做决定前一定是经历过无数次考虑和推演的,所以策略一旦实施,基本上不会再有变化。
但是确实,正如池析亭很早就和他说过的一样。
变数是不会出现在计划当中的。
董方成算是变数之一,但并不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即使不让步,褚聿也有办法解决掉这个难题。
但是……
但是还有池析亭。
池析亭是属于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以前的他可以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工作上,可以根据自己的节奏把每一天的生活都用工作填满,积极的改革和拓展新版图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更想在工作之外拥有更多的,专属于池析亭的时间。
褚聿侧首和池析亭对上了视线,墨色的眸子里衔着些许深意,床头灯莹莹的光似乎都尽数坠了进去。
池析亭怔怔地看他,喉咙微微有些发哑。
“析亭,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有自己的生活,这些烦心事不该影响到你。”褚聿微蹙了下眉,又温声道,“我都会处理好。”
董方成拿池析亭做为筹码来威胁褚聿这件事,算是直接踏进了褚聿的雷区,即使最后真的互让了一步,褚聿也不准备让池析亭的事就这么算了。
池析亭很轻地摇了下头,伸手搂住了褚聿,把脑袋埋进褚聿怀里后才闷声道:“但是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呀。”
所以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去想,全部都让褚聿一个人去承担?
褚聿是独立的。
他刚成年就独自在外留学,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以一己之力扛起了褚氏,独自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他都知道。
但是现在他不想让褚聿一直一个人了。
褚聿心间微触,垂眸看了眼池析亭毛茸茸的发顶,思绪一时间繁杂纷乱了起来,但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池析亭搂紧了一点,低声道:“……知道了,睡吧。”
第二天的天气还是不太好,云层还是厚重阴沉的,窗外是一团将散未散的白,似乎没有要出太阳的预兆。
褚聿比池析亭要醒的早一点,侧目看了眼还闭着眼的池析亭,褚聿小心地将被子掀开,然后不动声色地下了床。
褚聿的动作太轻,池析亭只是转了个身,又毫无所觉地沉沉睡了过去。
池和垣他们已经醒了,褚聿出卧室门的时候正巧撞上几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陆妍昭看见了褚聿,连忙伸手招呼褚聿来吃早餐。
“来,快坐。”陆妍昭倒好了豆浆,推到了褚聿面前,笑道,“咱们家早餐都吃的比较简单,不要介意哈。”
褚聿礼貌回应道:“不会,谢谢阿姨。”
陆妍昭笑眯眯地看着褚聿吃早餐,又瞥了眼池析亭的房间,问:“析亭还没起?”
褚聿摇头,道:“他昨天晚上睡的晚。”
话音刚落,餐桌瞬间安静了下来。
池业慢腾腾地抬起了脑袋,幽幽地看向褚聿。
池和垣猝不及防地被豆浆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只是几秒就咳到脸红脖子粗。
陆妍昭也没功夫继续愣神恍惚了,起身去拯救她的另一个儿子。
“干什么干什么,谁和你抢了?”陆妍昭拍了拍池和垣的背,一边给人顺一边念叨,“多大人了,喝个豆浆还能呛到。”
池和垣无语地捂住了嘴,闷闷地咳了好几声,缓了好半天才要说自己没事时,就见另一位当事人从卧室出来了。
池析亭一边伸懒腰一边慢吞吞地朝餐桌走来,目光很快地在桌面上扫荡了一圈,然后非常自然地看向全场动静最大的人。
“你好吵。”池析亭审判道,“把我吵醒了。”
池和垣一脸荒唐,“这是我想的吗?咳嗽那是能控制的?”
褚聿拉开了旁边的椅子,池析亭坐了下来,继续问道:“你怎么也咳嗽了?被我传染了?”
“是呗。”池和垣开始说胡话,“都怪你。”
池析亭觑了池和垣一眼,一眼就看出池和垣又在满嘴跑火车了,哂笑了一声后就没再理他,回头就见自家爸妈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看他。
“看我干嘛?”池析亭愣了一下,认真解释道:“我刷牙了。”
池业,陆妍昭:“……”
陆妍昭冲池析亭笑了笑,默不作声地低头给池析亭倒豆浆,池业也非常熟稔地把餐盘推到了池析亭面前,但是也没有说话。
池析亭感觉不太对劲,扭头小声咨询褚聿道:“怎么了这是?你在外边编排我了?”
褚聿:“……我哪敢?”
池析亭想想也是,又怀疑地看向池和垣。
被人用眼神冤枉到了的池和垣:“……收收你的眼神,我可什么都没说,一天天的就知道冤枉我。”
“抱一丝。”池析亭道歉道得非常丝滑,“习惯了。”
“习惯冤枉我?”
“是的,有弟怪弟,无弟怪狗。”池析亭腼腆一笑。
池和垣:“……”
呵呵。
真是得亏有他的存在了。
两兄弟的日常任务就是吵一架,吵完之后彼此心里都舒畅多了。
池析亭埋头吃起早饭来了,一边吃一边回头问褚聿,“你什么时候走呀?”
褚聿道:“吃完早餐就走。”
闻言,餐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陆妍昭皱眉道:“这么早?不多坐会儿吗?阿姨还想留你吃个午饭呢。”
褚聿笑着婉拒道:“是,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见是公事,陆妍昭便也不再多劝,“好吧,那你多吃一点,早餐还是要吃的,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漏掉这餐,对胃多不好呀。”
陆妍昭闲不下来,完全把在场三位年轻人都当成自己的小孩儿了,雨露均沾,完全不厚此薄彼。
池析亭一边垂眸思索,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过了半响后突然来了一句,“那我和你一块走吧。”
话音刚落,餐桌又安静了下来。
池业的咀嚼速度慢了下来,抬眸一言不发地看着池析亭。
池析亭被这眼神震慑住了,顿了一下后才又亡羊补牢道:“我就请两天假,感冒好了不就得回去上班了吗?”
池和垣幽幽道:“哎哟,这会儿倒是惦记上班了。”
池析亭:“……”
“儿大不中留呀——”池和垣慢吞吞地用勺子舀着豆浆,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
池析亭瞪了过去,“谁是你儿啊?”
“不要暴躁,不要暴躁。”池和垣无辜回头,做了一个平心静气的手势,示意池析亭放轻松,“我这不是代替咱爸妈发个言吗?”
“你又成代言人啦?”
陆妍昭没忍住笑出了声,池业忍了忍也没忍住,一边笑一边无奈低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代言人。
“行行行。”陆妍昭在心里头纠结了半天,还是做了主,“但是你这感冒也没好全,这段时间还是要注意一点,听见没?”
池析亭老实点头,乖乖应好。
陆妍昭还是放不下心,起身去给池析亭收拾东西,一边装一边念叨道:“衣服我给你收到这个袋子里了,还有感冒药,按时吃,别有一顿没一顿的,这样根本起不了作用,平时多喝点热水……”
陆妍昭交代了半天,才把东西交到了池析亭手上,又捏着池析亭的胳膊嘱咐道:“这才病几天啊,就瘦回去了,平时吃点好的,不要太省了,对自己好一点。”
“哎哟。”池和垣抱胸睨了一眼,没忍住开口道:“他要是都对自己不好,那世界上没有对自己好的人了。”
池析亭的感动情绪“啪”的一下没了。
“池和垣——”池析亭一字一字念出了池和垣的名字。
池和垣眉梢一扬,无所畏惧地看了过来,“干嘛?”
“谢谢你的手机。”池析亭脸上飞快地挂上了笑容,拿出手机在池和垣面前晃了晃后道,“钱我转给你了,记得收一下。”
池析亭这个态度让池和垣有些不习惯地皱了下眉,正要问池析亭发什么疯的时候,池析亭又开口了。
“你也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第一时间找我。”
被池析亭的突然示好震惊到了,池和垣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下意识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想成为第一个让你失望的人。”池析亭微笑道。
池和垣:“……”
滚呐。
傻逼。
见池和垣气得回房间自闭去了,池析亭这才心满意足地携褚聿回家了。
池析亭说的半真半假的,他感冒确实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上班……
也确实还没打算回去上班。
和沈之哲请假多困难呀,迟到个几分钟都能被逼逼,难得请了几天假,不得好好养养,养精蓄锐之后再滚回去当牛马吗?
池析亭窝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一边喝热水一边刷手机,余光瞥见褚聿从书房出来了,随口问道:“去干嘛呀?”
“给你冲感冒药。”褚聿垂眸看了眼手表。
池析亭一噎。
早知道不问了。
也不知道陆妍昭给他买的是什么感冒药,巨苦无比,比褚氏楼下那杯“撒旦的口水”还要苦。
而且那种苦还是非常持久和深刻的苦,喝完只感觉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池析亭盘起了腿,没敢去看褚聿的动作,“心无旁骛”地刷手机,然后突然收到了池和垣的消息。
【池和垣】:手机还好用吗?
池析亭下意识地翻来覆去打量了两圈手机的外观,然后回忆了一下手机的价格,心里一噎,回了池和垣消息。
【池析亭】:很对得起它的价格。你好有本领.jpg
一万多呢。
这下手机的身价真比他要高了。
其实也该感谢池和垣“自作主张”地帮池析亭买了手机,不然按照池析亭的性格,估计得纠结个好几天才能决定买什么牌子和什么价位的。
他上辈子也摔坏过手机,花了一个礼拜做功课,把小红书,知乎,b站都翻烂了,终于决定好了买某牌子的手机,然后就美美踩雷了。
买了没多久就开始卡顿,玩游戏还发热。
掉电还快。
【池和垣】:嫌贵了?
池和垣也懒得挑,直接给池析亭买的自己的同款,然后体贴地把所有配置都拉满了。
池析亭还没回消息,池和垣就已经自顾自地断定了,又噼里啪啦地发了一堆消息来劝慰池析亭,从手机的重要性延伸到了所有电子产品的重要性。
比如平板。
【池和垣】:游戏你要玩的吧?抖音你是要刷的吧?工作你是要做的吧?就算都不需要,平时拿来盖泡面也是合适的,买就都买了呗,人只活一次,哥哥。
池析亭眯了眯眼,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余额,然后回了池和垣消息。
【池析亭】:我是只活一天吗?弟弟?
【池和垣】:……喔。
池析亭没再回消息了,琢磨着自己正好换了新手机,就心血来潮地重新整理了一下微信好友,把工作号和私人号分清楚一点。
两个号的弊端就是有时候是真的会反应不过来,有时候加人都不知道自己用的是哪个号,加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加错了。
还有一些人就是身份定位比较模糊。
比如褚聿。
一开始确实是放在工作号里,但是这会儿都在一起了,再把“褚总”放工作号就不礼貌了。
池析亭用自己的私人号给褚聿发了个好友申请,然后对不远处的褚聿道:“我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哦。”
褚聿抬眸看了池析亭一眼,问:“微信?”
“嗯。”池析亭倒也不避讳,“之前拿工作号加的你。”
瞬间明悟的褚聿笑了一声,颔首道:“你自己通过吧,我手机在茶几上,密码是970528。”
见褚聿一点都不避忌他,池析亭颇为意外地回头看了褚聿一眼,就见褚聿低头专心致志地给他冲药,完全不在意池析亭会怎么摆弄他的手机。
池析亭收回目光,然后伸手拿过了褚聿的手机,解锁后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但也没去动别的地方,通过了之后就又放回去了。
趁着褚聿泡药的功夫,池析亭把褚聿和他的几位朋友都转移到了他的私人号上。
就是有一位沈姓朋友的归属让池析亭颇为纠结。
几经犹豫之下,池析亭还是加了沈之哲。
之后也不一定在褚氏工作呢,领导不一定还会是领导,但是朋友却一直能是朋友。
抛开比较黑心的资本家属性外,沈之哲还是个不错的人。
不。
抛不开。
根本抛不开。
沈之哲通过的很快。
上来就给池析亭发了条消息。
【沈之哲】:你感冒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来公司?
池析亭:“……”
好歹毒的文字。
能现在再把他删了吗?
沉默了半响,池析亭回了消息。
【池析亭】:星期八的25点来。
【沈之哲】:。
褚聿把碗放下,冲池析亭抬了下下巴,道:“喝吧,温度正好。”
许是被沈之哲刺激到了,池析亭瞅了眼面前的黑黢黢的药,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发了个朋友圈,证明一下自己的感冒还没好。
【池析亭】:没发朋友圈的日子当然是在偷偷苟活了,难道会有人以为我是在悄悄幸福吗?图片.jpg
池析亭发完朋友圈没多久就收到了评论。
【段昭译】:嘎?你这喝的啥玩意儿?黢黑的,农药啊?
【陈彦知】:现在流行用碗装咖啡了?思索/
池析亭:“……”
池析亭把手机举到褚聿面前告状,“你看看你朋友,没有一点人为关怀,太过分了。”
“待会儿再审判。”褚聿哼笑了一声,非常有人为关怀地开口道:“你先把药喝了。”
默默地看了褚聿两秒,自知逃不过的池析亭老老实实地一口将“浓药”喝完了,然后把手机随手一丢,就跑去洗手间漱口了。
手机屏幕还亮着。
褚聿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正要把碗放回厨房时,池析亭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微信电话。
褚聿扭头看了一眼。
沈之哲的。
“析亭。”褚聿冲着洗手间的方向道,“有电话找你。”
池析亭从洗手间探出了个脑袋,嘴里还有牙膏泡沫,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谁呀?”
“沈之哲。”
池析亭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你接一下呗。”
反正都是认识的人。
褚聿微怔,凝眸看了池析亭半响,见池析亭一脸无所谓和坦然的模样,心下松动了一瞬,然后伸手捡起了池析亭的手机。
铃声断了。
电话被接通。
褚聿道:“喂?”
对面沉默了下来,下一秒,电话就突兀地被挂断了。
沈之哲一脸纳闷地盯着手机屏幕,页面顶端还大喇喇地写着“池析亭”三个字。
“见鬼。”沈之哲讷讷道,“这俩声都一样了?”
第98章 毕业
褚聿无言地看了眼手机。
池析亭也回来了,问了一嘴,“他找我啥事啊?”
“没说。”褚聿把手机递给池析亭,在池析亭低头查看的时候继续道,“他直接挂了。”
池析亭疑惑抬头看褚聿,猜测:“打错了?”
褚聿淡淡:“接电话的人错了。”
“唔。”池析亭移开了视线,恍然道:“哦——露头就挂。”
“哎哟,咱们褚总的威信还是挺大的。”池析亭坐了过去,欠欠地戳了戳褚聿的手背,感慨道,“沈经理这么怕你呀?”
褚聿不置可否,由着池析亭摆弄他的手,目光却在池析亭攥在手里的手机上落下,提醒道:“给他回一个吧。”
能发消息沈之哲都会只发消息,打电话的话一般都是比较重要的事。
当下和池析亭有关,又比较重要和关键的事只有转正。
池析亭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褚聿说出口的同时,已经把电话拨回去了。
铃声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对面警惕地没有先出声。
池析亭等了两秒,还是主动开了口:“喂,沈经理。”
沈之哲非常夸张地松了口气,语调都轻松了下来:“呼,我靠,你刚是什么情况啊?被褚聿附身了?声这么像他的。”
把他吓一跳。
池析亭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旁边的褚聿,轻轻开口道:“嗯……有没有一种可能,刚才接电话的就是褚聿呢?”
沈之哲沉默。
半分钟后,沈之哲才出声:“你好没有边界感,竟然就这么让别人碰你手机了?”
褚聿侧目扫了过来,眸光深了两分。
捕捉到了褚聿的眼神,池析亭友好地提醒了沈之哲一下,“褚聿就在我旁边呢,你不然撤回重新说过?”
“我俩都可以当做刚才没听见。”
沈之哲:“……谢谢你。”
“他好爱你,你也好爱他。”沈之哲改口,语速飞快,语气里的敷衍都快溢出来了,“真是好一对璧人。”
褚聿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巧能让沈之哲听见。
果不其然,沈之哲又安静了两秒,语气真诚了不少,“真的,我真心祝福你们这一对旧人。”
都在一起多久了,还和他整这一出。
池析亭咯吱笑出声,轻咳了两下后正色道:“行了行了,说正事,你刚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沈之哲也收敛了,语气稍微严肃了一点,“你转正的事呗。”
“怎么了?”
“我刚不是问你什么时候来公司吗?”沈之哲道,“这两天就要出名单了……”
往届都没有这么快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层施压了,沈之哲得到了通知,让尽快确认并发布转正名单。
甚至都不只是文字通告施压,沈之哲刚才还得知其他部门已经陆陆续续地发了通知,借着这个外力也在逼迫沈之哲。
褚聿皱眉,“今天才几号?”
沈之哲一噎,道:“是,我也知道还早,但是其他部门都已经发布了,我这边的压力也很大。”
褚聿垂了下眸,语气淡淡:“你找过于连了吗?”
“于总监?”
“嗯。”褚聿道,“你去找她沟通。”
沈之哲不太赞同,迟疑道:“嗯……褚总,于总监她这人可没那么好说话,一定是会完全按照规章制度做事的。”
其他部门发通知一定是得到了于连的应允的,于连能同意,那就一定是上边的人给的指示。
对于连来说,只要转正的人是对的,通知时间也就只是早晚几天的事,影响不会多大。
“没事。”褚聿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如实和她说就行。”
沈之哲皱眉:“如实?”
“嗯,包括转正的人员。”
沈之哲更不解了,不明觉厉道:“她应该是知道了吧,我和她说能有什么用?”
于连作为人事部门的总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每个部门的转正人员有谁。
“她做不了太实际的事。”褚聿道,“但是让市场部拖延几天时间发通知还是做得到的。”
“真的假的,董方成可不好应付,于连她能不能搞得定……”
“你低估她了。”褚聿笑了一声,“她能在褚氏工作那么多年,能力要比你想象的强得多。”
“你这么笃定她会帮忙?”
褚聿侧目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愣了一下,回头和褚聿对视。
褚聿道:“于连很惜才,她参加过析亭的转正述职会,发现析亭没在转正名单上,在不违背褚氏的规章制度的前提下,她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去了解情况。”
只是上边压着的是董方成,于连要想凭一己之力改变结果不太可能,但和董方成斡旋几天是没有问题的。
像董方成那种脾气大的,用于连这种古板的,情绪稳定的人去应付刚刚好。
沈之哲沉默,半响后才嗯了一声,说:“行,那我待会儿去找一趟她。”
褚聿应声。
“那之后呢?”沈之哲没忍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董方成应该还不知道你回国了。”
“急什么?”褚聿面不改色道,“董方成都还没急。”
沈之哲:“……他再和于连纠缠两天可就急了。”
“那个时候我就回去了。”褚聿淡定道。
董方成怕的不是褚聿做什么动作,而是怕褚聿什么都不做。
本来董方成心里也对拿池析亭威胁褚聿的事没有多大的底,还没把褚聿逼回来,就先碰上了于连这个拦路虎,对他多多少少会有些心理上的压力。
沈之哲听出了褚聿声音中的从容和胜券在握,虽然还有些疑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褚聿,应了声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围观了全程的池析亭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只是稍微动了动脑子,就非常顺畅地就跟上了褚聿的思路。
然后就更崇拜褚聿了。
池析亭潜意识里还是慕强的,对褚聿的爱里有不少敬佩的成分在。
褚聿不只是聪明,因为身居高位,又是管理层,光是聪明和工作能力强是不够的,关键正如褚聿之前和池析亭提到的。
洞察人心。
褚聿虽然表面看上去对什么事什么人都淡淡的,但是心里估计对大多数人都有一定的了解,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一个最大的特质,能够利用到的特质就足够了。
与其说是管理公司,不如说是管理人,怎么用好人才是褚聿该去完成的课题。
不只是沈之哲,于连等下属,还有董方成和刘景这一类人,褚聿应该都已经探究出了他们的本性和思维模式,能很好地利用这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池析亭现在都怀疑褚聿先前是在谦虚地忽悠他了,他估计很早就开始筹划这一切了,提前做下的每一个部署都恰恰好被他命中了。
包括董方成打起的靠股份转让来威胁褚聿的主意,包括董方成会“不计前嫌”地去和刘景周旋的策略,包括刘景想将两个“大饼”都一起吃下去的狼子野心。
这么一想就更觉得原著离谱了。
怎么可能。
褚聿怎么可能会输。
就这个脑子,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褚聿。”池析亭有些羡慕地看了眼褚聿的脑袋,开口问道,“你说智商这种东西有没有可能通过什么渠道传递?”
褚聿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池析亭,很快就捕捉到了池析亭眸子里的羡慕和崇拜。
褚聿无奈地笑了笑。
池析亭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又捡起了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手机,小声嘟囔道:“我现在正是急需智商的时候。”
听出了池析亭的言外之意,褚聿反问了一句,“现在?”
池析亭点头,然后打开了微信,点进一个群后给褚聿看了一眼,道:“你是不是也忘了,我还没毕业?”
褚聿:“?”
池析亭轻轻:“我毕业论文还没写。”
褚聿:“……”
别说褚聿了,池析亭都忘的一干二净了,他穿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进褚氏实习了,他的意识又还停留在上辈子的社畜阶段,完全没有自己还是个大学生的意识,自然也想不起来作为一个大学生还要干些什么事。
要不是上次刷实习生的群,无意间看到了一句和毕业论文相关的内容,他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
原身也是个摆烂成瘾的,分配了论文导师后,也没有主动和导师打过招呼,更别说和导师沟通论文选题了。
人导师也很忙,手里又不只有原身一个学生,自然不会那么好心地去催原身选题,做大纲,完成初稿,完全呈一个放养状态。
所以现在他的论文进度还是为零。
池析亭一想到这事就头疼。
他这一穿书真是往死路里穿呀,别人穿书都是穿进豪门,不是真假少爷就是勇闯娱乐圈,他倒好,完美复刻Z国人关键的一生。
上学和上班这两道关键的坎一道都没错过。
池析亭暗暗攥了攥拳。
诅咒别人致死还是太温和了,应该诅咒他们都穿书穿到这个阶段。
写论文和找工作一个都别想错过!
两人难得放假在家,但都没闲着,一个上班一个上学,褚聿处理完了一个小项目,抬眸就看见池析亭看着窗外放空。
“写完了?”褚聿明知故问。
池析亭:“……还没开始。”
“没有头绪还是什么?”
“懒的有头绪。”
褚聿:“……”
写论文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和写策划在某种程度上性质差不多,导师也类似甲方。
池析亭撑着下巴叹气,“选题我倒是想好了,正好在你公司干了不少活,随便选一个策划当主题写应该也行。”
比如什么案例分析,产品分析,策划分析,甚至公司分析都行。
幸好他是干实事的,不然还真不好写。
池析亭在脑子里筛选了一下,然后翻出了论文指导导师的微信,礼貌地打了招呼,得到回应后便把选题发了过去。
导师看过之后让池析亭写个论文提纲给他,他看过之后确认没有问题就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池析亭和导师简单沟通了一下,一上午时间就消磨过去了。
临近饭点的时候,池析亭突然说:“咱中午出去吃吧?”
褚聿一向都不会拒绝池析亭,闻言只是问:“吃什么?”
“去商场看看。”池析亭非常松弛,“到时候再决定。”
商场五楼一整层都是餐饮,池析亭带着褚聿转了一圈,最后随便选了一家店吃饭,吃完之后顺便就在商场里逛着消食。
在途经西西弗书店的时候,池析亭的脚步慢了一点,目光在书店里流连了好一会儿。
褚聿瞥了一眼,问:“进去看看?”
“行。”池析亭点头点的很干脆,一边朝书店走去一边对褚聿道,“上班上的太深入人心了,我都快忘记上学是什么感觉了,买本书回去营造一下学习的氛围。”
褚聿笑了声,由着池析亭拉着他在书店里逛了十几分钟。
然后池析亭买了本答案之书出来。
褚聿:“……”
行,也算是书吧。
褚聿沉默地走在池析亭旁边,见池析亭低头专注地拆书,非常贴心地帮着人看路。
池析亭把透明包装膜撕了下来,暂且没有看见垃圾桶,刚准备攥进手里时就见褚聿伸手过来了。
池析亭撇了眼褚聿的手,没多犹豫,自然地就把垃圾放进了褚聿手里,然后一边翻书一边道:“你听说过电车难题吗?”
褚聿捏紧了包装,抬眸逡巡了一圈,在看见不远处的垃圾桶后道:“听过,怎么了?”
“我之前听过一个理论,其实上班和上学也是一种电车难题。”池析亭一本正经道,“但是难的不是要在其中选一个救,而是怎么才能一口气把这两个都创死。”
“……”褚聿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道:“你不是都买答案之书了吗?问它吧。”
池析亭一顿,回头一脸惊叹地看褚聿,“哇,我都没想到,这不就变废为宝了吗?”
褚聿似笑非笑地瞥了池析亭一眼:“你也知道这个没用啊?”
“不知道。”池析亭理直气壮又颇为期待,“我问问它。”
池析亭问了句:“我买你是有用的吗?”
问完,池析亭就翻了一页。
——没用。
池析亭一顿,又不信邪地问了一个:“我买你会后悔吗?”
翻开。
——当然。
池析亭:“……”
“我这次论文能按时写完吗?”池析亭大胆地赌了一把。
这回池析亭虔诚地许了个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翻开。
——别总幻想。
池析亭把书合上,然后毫不犹豫地丢给了褚聿,冷漠道:“确实没什么用。”
褚聿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池析亭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想想你买它的初心。”
池析亭:“……”
“反正是用来给你营造学习氛围的。”褚聿淡定,“在家里放着当个装饰品就行。”
池析亭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回头看褚聿,“在家里放着?”
褚聿垂眸看他,嗯了一声。
池析亭和褚聿对视了好半响,才把自己的视线剥离开,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脑子里全还是被“家里”这两个字冲乱了。
褚聿没有加主语。
褚聿其实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他俩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他能被褚聿接纳留宿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当时小胡也是这么说的。
许是褚聿家庭情况比较复杂,褚聿对家这个字有种特别的执拗,被褚聿放进家这个范围,本身就具有一种特殊意义。
池析亭颇为感动,回家之后捧着那本书,在家里转了好几圈,找到了一个绝佳位置摆放那本书。
摆好了之后,池析亭还退远了一点欣赏了好一会儿。
因为褚聿的那句话,池析亭莫名感觉这本书是出现在褚聿家的属于他的第一件物品。
褚聿在回家途中接了个电话,和池析亭说了一句后就回书房去开线上会议了。
池析亭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写论文提纲,这一忙起来时间就过的飞快,池析亭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提纲列好,在发给导师过目后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晃荡晃荡着就又走到了那本答案之书上。
池析亭不死心地把书拿下来,盯着书看了半响,然后在心里随便想了一个问题,他对褚聿是什么感情。
对书能给的答案不抱什么期望,池析亭很随意地翻开了一页。
书的内页写着两个字。
——心动。
池析亭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心里颇为欣慰。
这狗书倒是难得说了句人话。
但池析亭还是有些不太满意,抿了抿唇后,从旁边翻出了一支笔,又在那一页添上了几个字。
在写完之后,池析亭就“啪”地把书合上了,又庄重地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褚聿开会开了一下午,在临近饭点的时候还没有结束。
池析亭也没去打扰褚聿,自己去厨房溜达了一圈,见没有什么能吃的,就又转去了冰箱,目光飞快地扫荡了一圈冰箱里的食材,然后拿出了手机开始搜菜谱。
有菜谱的话那还不是有手就能做?
池析亭对自己的理解能力还是颇为自信的,更何况这么多年的菜都不是白品鉴的。
看了半天菜谱,池析亭才选中了几道稍微简单一点的,按照步骤从冰箱里挑出了原材料,然后一并捧进了厨房。
在池析亭专心致志地一边洗菜一边扭头看菜谱时,褚聿也结束了会议,听见厨房的动静后眼皮轻轻一跳,然后加快了脚步径直踏进了厨房。
印入眼帘的就是池析亭和虾决斗的场景。
褚聿:“……”
“不然我来?”褚聿征询了一下池析亭的意见。
池析亭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了过来,见是褚聿才松了口气,摇头道:“没事,我能搞定,你歇会儿吧,开了一下午的会。”
褚聿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池析亭一眼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妥协地把厨房交给了池析亭。
池析亭其实不怎么做饭,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西红柿炒鸡蛋。
但是完全按照菜谱来做的话,大概率都不会太难吃。
褚聿在旁边默默观察池析亭的做饭步骤,很快就做出了总结。
洗菜,然后洗手,切菜,然后洗手,洗锅,然后洗手……
这炒一个菜下来,感觉手都能洗脱皮。
褚聿有些好笑地看着池析亭兴致盎然地做饭,眼神柔和而专注,仿佛池析亭做个饭于他而言都是非常有意思和值得花时间去关注的事。
池析亭完全沉浸了进去,压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褚聿的眼神,全身心地都放在了面前的锅和旁边的菜谱上。
“适量生抽,老抽……”池析亭一边小声嘟囔一边侧身去拿调料,凭感觉加进去之后又飞快地扭头去看菜谱。
其实也挺奇怪。
菜谱也不长,步骤也不多,但是池析亭愣是记不住,或者说不太相信自己的记性,一定要做完一步又赶紧去确认一下。
但是该说不说,做饭还是挺有意思的。
就是太费劲了。
池析亭好不容易把菜装好盘,双手叉腰看着混乱的厨房,对褚聿感慨道:“我做饭真的有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感觉。”
褚聿也扫了一眼厨房的战况,赞同道:“确实。”
“你先吃吧。”池析亭把菜端上桌,指挥褚聿坐下品鉴,自己也有些筋疲力尽地坐了下来,撑着下巴道,“我待会儿再吃。”
做饭的后遗症就是做完之后,食欲也消失了。
褚聿似乎挺能理解的,毕竟也是做过饭的人,见池析亭不断保证他等会儿一定会吃后,才妥协地先动筷了。
其实还可以。
不难吃。
但是也谈不上多好吃。
褚聿面不改色地夹菜送进嘴里,在注意到池析亭期待的小眼神后,非常自然地开口夸奖道:“好吃。”
池析亭怀疑:“真的假的?”
“真的。”褚聿淡定道,“不像第一次做的人。”
见褚聿说的这么肯定,池析亭颇为惊喜,看着褚聿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也扬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作品后又抬眼看褚聿,道:“真的呀?那我们以后就有分工了。”
褚聿顿感不妙,警惕扭头,“什么?”
“以后我做饭,你洗碗。”池析亭拍板道,“合理吧?”
“……”
褚聿张了下嘴,又垂眸看了眼碗里略焦的虾,难得的大脑宕机了两秒。
“不好吧。”褚聿稍微为自己的权益争取了一下,委婉道,“做饭太辛苦了。”
池析亭大度:“不会,之前一直都是你在做,我也应该回馈一下人民。”
“人民”抿了下唇,轻声道:“给你做饭是我该做的。”
停顿了下,“人民”又补充了一句,“洗碗也是。”
池析亭一噎,呆呆地看着褚聿,心里颇为感动。
“除了你,谁还拿我当皇帝啊。”
褚聿:“……”
池析亭心寒:“我平时在外面打工都是给领导当奴隶的。”
暂时还是池析亭领导的褚聿:“?”
等等。
他的定位好像有点乱了。
第99章 经踩人生
言出法随。
没在家里休息几天,池析亭就要回去充当资本主义的奴隶了。
但是现在在家就还是皇帝的身份。
一个脆弱的皇帝。
一个起不来床的皇帝。
池析亭按掉了好几次闹钟,在把最后一个按掉之后,褚聿也洗漱回来,见池析亭还赖在床上,非常自觉地按照池析亭昨天的要求亲自把人叫醒了。
褚聿比闹钟好用多了。
池析亭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一边刷牙一边对褚聿道:“轻易就爱上的假期,需要上多久的班才能忘记?”
褚聿颇为残忍地开口:“对你的话应该是一辈子。”
池析亭:“……”
罪恶的一天从一个不太愉快的对话开启。
见池析亭还在洗漱,褚聿便准备先去为两人做早餐,在离开房间前问了池析亭一句,“你早餐想吃什么?”
“褚总。”池析亭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回头看褚聿,一脸无辜道,“我们打工人早上一般都是吃苦的。”
褚聿哼笑:“只有早上吃吗?”
“中午吃亏,下午吃瘪,晚上吃饼”池析亭把脸洗了,头也不抬道,“主打的就是不会轻易饿到自己。”
“……”
褚聿无奈地摇头,打开门后道:“那我随便做了?”
池析亭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池析亭只是短暂地对做饭感了一次兴趣,后来就没再进过厨房了,毕竟褚聿的厨艺是真的很顶级,在简单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和褚聿做出来的菜的口味后,池析亭还是选择对自己的独生嘴好一点。
池析亭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出卧室门的时候就见桌面上已经摆放上早餐了。
比较简单,面包片加培根加鸡蛋。
以及一杯打工人必备小饮料。
“你也是今天回公司?”池析亭一边吃一边抬眼看褚聿。
褚聿颔首,“待会儿先送你去公司。”
“?”池析亭听出了言外之意,问道,“那你呢?”
褚聿解释道:“我有些别的事要处理,晚点去。”
闻言,猜测估摸着是公事,池析亭很有分寸地没有多问,埋头把早餐全部吃空,然后被褚聿送到了褚氏楼下。
池析亭和褚聿挥挥,目送着褚聿离开后才进了褚氏大楼,久违地又打上了上班卡。
结束了答辩,实习生们的状态松弛了很多,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没有那么紧绷了,池析亭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刚好撞上一堆实习生说笑着往茶水间走。
看见了池析亭,其中一位愣了一下,然后大大方方地举手冲池析亭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接二连三地笑着冲池析亭打招呼。
池析亭颇为意外,但还是有来有往地说了句早。
“你前几天怎么没来呀?请假了?”
池析亭解释:“生病了,在家休息了几天。”
“哦,这样啊,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嗯,谢谢关心,好多了。”
见池析亭对待他们的态度都很正常和自然,一开始还有些别扭和局促的实习生们也都放松了下来,语气亲近了不少,还主动邀请池析亭去茶水间接水。
“今天茶水间有新款小零食。”其中一位女孩子对池析亭道,“听说挺好吃的。”
别说,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池析亭的兴趣。
池析亭看了眼茶水间的方向,举了举手里的包,道:“你们先去吧,我放下东西,待会儿再去。”
见状,其他人没再勉强,笑着和池析亭挥手后就离开了。
池析亭也回工位干些有价值的事情了。
擦桌子擦电脑擦键盘。
每天必擦三件套。
池析亭把纸攥成团,正要丢进垃圾桶时就见黎漾走过来了。
“你感冒好了?”黎漾语气自然地开口询问道,垂眸见池析亭要丢垃圾,顺脚把旁边的垃圾桶推过去了一点。
池析亭把垃圾丢了,笑着开口道:“差不多了。”
黎漾哦了一声,然后用手撑在池析亭桌面上道:“你回来的时间刚好哦,听说这几天就要公布转正名单了。”
“其他部门好像都已经发了通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部门的这么慢。”
黎漾面上有些忧郁,说着还轻轻叹了口气。
池析亭闻言抬眸看了黎漾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思绪溜走了一瞬。
于连确实能力很强。
不但真的凭一己之力把董方成控制住了,还没让一点风声透出来。
不透风这件事听上去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非常有难度。
尤其是在褚氏这种大企业。
池析亭短暂地走了下神,然后才又对黎漾道:“你怎么这么惆怅?”
黎漾低头看他。
“对自己没信心啊?”池析亭歪了下头,似是回忆了一下后才认真道,“你答辩那天表现的挺好的,不用太担心。”
黎漾看了池析亭两秒,然后兀自笑出声,道:“谢谢你的安慰,我也没有太担心,就是有些舍不得而已。”
池析亭愣了一下,抬眸和黎漾对上视线。
黎漾很轻地抿了下唇,道:“这还是我第一份实习,我感觉收获蛮大的,而且……而且体验其实挺好的。”
公司好,领导好,同事也好。
她虽然有做自己转正不了的心理准备,但是……
但是如果真的面对的是这个结果,她或许还是会有些不甘心。
池析亭很能理解地点头,道:“所以就更不用去想那么多了,当下觉得有收获就足够了。”
“而且你也说了这才是你第一份实习工作。”池析亭点着下巴粗略计算了一下,“你现在还年轻,这才刚刚打完你人生的四十分之一的工,以后的上班之路还很长呢,想要哪方面的收获都会有的。”
黎漾:“……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完,我突然对上班好像没有那么有激情了。”
这攻击力怎么跟农药似的。
池析亭颇为讶异地看黎漾,道:“喔,你竟然还对上班有激情?”
年轻真好。
他现在连上吊都没力气。
黎漾笑出声,“曾经曾经,被你一揭发,激情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谁猝不及防听到一句还要上四十年班能开心的起来?
和池析亭聊了两句,黎漾就回工位处理工作了,准备靠着残存的工作激情一鼓作气弄完。
池析亭也把工位清理干净了,刚干完体力活,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做脑力工作,没多犹豫就去茶水间搜寻新款小零食了。
茶水间里没有人。
池析亭在里面溜达了一圈,才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找到了目标。
池析亭就地品尝了两个,眼睛微微一亮,正准备抓一把走人时,就听见旁边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你回来了?”霍宥深突然开口。
池析亭被吓了一激灵,倏地回头,见是人类才重重地松了口气,道:“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动静?”
霍宥深:“……我就差蹦着进来了。”
这还没动静?
就凭池析亭搁这埋头吃东西的专注样,原子弹在这爆炸了他都不会有反应。
许是自觉理亏,池析亭噎了一下,没接话。
“你之前是生病了还是怎么?”霍宥深关心了一句。
无事献殷勤,池析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侧目睨了霍宥深一眼,言简意赅道:“感冒。”
霍宥深哦了一声,又道:“现在好了?”
“嗯。”
霍宥深笑:“那刚好,也不会错过发转正通知,不然怪可惜的。”
似乎是听出了什么言外之意,池析亭眯了眯眼,扭头看向霍宥深,皱眉道:“你有事吗?”
霍宥深愣了一下,又很快地放松了下来,笑道:“你这么提防我干什么?都是同事,不能随便聊两句?”
说罢,霍宥深也故作自然地捡了两包零食攥进手里。
池析亭冷笑了一声,没怎么给面子,“我和你的关系还没这么好,不要乱套近乎。”
“多聊聊就好了。”霍宥深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你对我的刻板印象太深了,我想改变你都不给机会的。”
池析亭无语地撇过了眼,不想多说,抬脚就准备离开。
霍宥深扭头看了眼池析亭,突然道:“其实我家庭条件不太好,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异了,我跟着我妈。”
霍宥深这个话题起的太突然,池析亭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霍宥深。
“我妈没什么文化,靠着帮别人干杂活赚钱,就这样把我供到了大学,我独立的很早,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勤工俭学,但是也没有耽误我的学业,所以才获得了来褚氏实习的机会。”
池析亭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反问道:“你是在和我卖惨吗?”
霍宥深倒是坦然,“我不惨吗?”
“不是。”池析亭微顿,还是颇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和我卖惨有什么用?”
“褚氏的转正机会对我非常重要。”霍宥深垂眸,半响后才道,“褚氏是以我的阶层能够接触到的最好的公司。”
“我知道你进褚氏实习是通过一些别的渠道,和我不一样,你的条件和背景……”
还不待霍宥深说完,池析亭就皱眉打断了他,“所以你还是觉得我是靠背景和关系?”
虽然池析亭不屑于特意拿工作成绩去证明自己,但是几次三番被人质疑也是怪让他无语的。
尤其是这副无意识拉踩的模样,看的也让他心烦。
怎么,他惨他就有理了?
他上辈子还要更惨呢。
他也没靠着卖惨去争取工作机会呀。
“我没这个意思,你的能力我是认可的。”霍宥深皱眉,似乎对池析亭的误解有些不满,“我只是说你的家庭条件能为你提供更多可以选择的道路,不会像我这么局限,完全囿于一个领域。”
池析亭听明白了,突然弯唇笑了。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霍宥深总是一副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的样子。
见霍宥深看他,池析亭配合道:“好吧,是我误解你了,你是挺惨的。”
霍宥深眉头松动了一瞬,正要接话时,就见池析亭继续说道:“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已经很棒了,一般人过成你这样早就跳楼了。”
正打算进一步PUA池析亭的霍宥深:“……?”
什么?
谁跳楼?
“你……”霍宥深皱眉,不自觉地磨蹭了一下后槽牙,道,“你什么意思?”
池析亭在霍宥深面前站定,难得兴起了和霍宥深聊两句的欲望。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清高?所以看不起一切因为权力带来的好处和利益?”池析亭问道,“你当然可以一直这样,但是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社会和职场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和清白。”
“而且你嘴上说着看不起一切背景和关系,但是你自己不也非常自得地接受这些吗?”
霍宥深飞快过滤着池析亭的话,拧眉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
“江之渺为你做的一切你拒绝过吗?你不会以为不说话就可以置之事外了吧?不拒绝就代表着默认,你默认江之渺为你做的一切,但只是因为他做的事没有让你得到确切的好处,所以你才心安理得地认为你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些额外的,不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机会,才能这么冠冕堂皇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池析亭很少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和难听,但是霍宥深的行为确实把他恶心的不行,和江之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比江之渺还要让他厌烦。
虚伪,浅薄,自命不凡。
这些都是池析亭很难去接受的特质。
霍宥深睁着眼定定地看着池析亭,脸色煞白,张了张嘴,但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似乎被池析亭说中了心事,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和慌乱。
池析亭看了眼面前表情僵硬的霍宥深,抿了下唇后又道:“虽然我说也不管什么用,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非常非常不希望和你成为同事,不管是在褚氏还是在其他公司。”
霍宥深唇角抽动了一下,抬眸看了池析亭一眼后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睫,眸光闪了闪。
池析亭没再看霍宥深,说完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他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吵架不是据理力争地为了过嘴瘾。
而是为了气死对方。
掌握住了这个精髓,和谁吵架都不会输的。
池析亭心平气和地坐回了工位,一边吃零食一边准备给自己手里头的项目做个收尾工作。
都还没来得及投入工作,沈之哲就来摇人了。
“池析亭。”沈之哲没给池析亭发消息,直接来办公室找人。
池析亭疑惑抬头:“?”
沈之哲冲池析亭招了招手,道:“和我来一下。”
说罢,沈之哲就率先转身走了。
池析亭一头雾水地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经理办公室,然后在自己的常座上坐了下来。
“干嘛?”池析亭主动问道,“找我有事?”
沈之哲倒是不着急,见池析亭坐下了,端端地给池析亭和自己泡起了茶,一边操作一边对池析亭道:“你又踩点来上的班?我刚去找你没看见你,上班踩点,下班也踩点,这算什么?”
池析亭垂眸思索两秒,轻轻:“算我的经踩人生。”
沈之哲眉梢一扬,手抖了一下,“我和你说踩点,你跟我说上精彩……”
说到一半,沈之哲微顿,把那几个字又在脑子里滚动斟酌了两圈,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沈之哲无语地闭了下眼睛。
过了半响,沈之哲才睁开眼睛,面色自然,显然是已经自我调理好了。
“不说那个了。”沈之哲开口道,“找你问个事。”
池析亭疑惑:“问我?”
“嗯。”沈之哲的表情稍微有些谨慎和提防,甚至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音,试探道,“你感觉褚总生气了吗?”
池析亭更疑惑了:“他生什么气?”
“……你不记得咱俩之前秘密通过一个电话吗?”沈之哲的声音更轻了,细若蚊吟,要不是池析亭耳朵好,还真听不见沈之哲在哼哼唧唧些什么。
池析亭恍然点头,道:“哦,你说那个啊。”
“他肯定不会对你怎样,但是我就不一定了。”沈之哲逼逼道。
池析亭安慰道:“没事,褚聿脾气还行的,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沈之哲蓦地沉默,“他脾气好?”
“是还好吧,我没见过他生气。”
沈之哲笑的颇为凄凉,“那算你运气好,我印象中是你们来实习前一阵子的事,褚总因为项目出问题发了一次火,当时真的没开玩笑,整栋楼的人,那段时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闲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包括周珊也是,进褚总办公室前都要做半个多小时心理建设。”
池析亭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沈之哲道,“所以说呀,褚总今天应该会来公司,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找我算账。”
“小池,析亭,咱俩也算是患难与共过的好上下属,我对你的要求不高,不要求你锦上添花,只要不对我落井下石就好。”
池析亭摸着下巴思考两秒,一本正经道:“你知道的,我比较擅长的是赶尽杀绝。”
沈之哲:“……”
“开玩笑开玩笑。”池析亭笑出声,“你真不用担心那么多,褚聿没放在心上,何况你不是和褚聿说了吗?”
池析亭顿了一下后又补充了几个字。
“背叛了我。”
沈之哲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许是担心池析亭揪着这个话题找他麻烦,先发制人地提问道:“褚总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啊?”
池析亭道:“就咱俩打电话那天。”
“那都多晚了啊?他……”沈之哲瞪大了眼,下意识地算了一下时间,很快就得出了一个让他心里颇为复杂的答案。
褚聿在得知池析亭转正受阻的消息后立刻就买了回国的机票。
哪怕池析亭接到了电话,褚聿多半也会回来。
池析亭也回忆了起来,半响后才点头道:“是哦,很晚了,而且那天的天气也不好。”
说罢,池析亭和沈之哲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情绪波动。
沈之哲了然地点了下头,心情微妙地开口问道:“怎么,感动吗?”
池析亭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面前的茶杯,道:“感动,但是感动之余会想些别的事情。”
“什么?”
“嗯……我会觉得我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池析亭想了想,斟酌语句道,“他一直是属于付出的那一方,这种不平衡感会让我感觉,我给他的爱很拿不出手。”
沈之哲一脸的不理解,很快地摇了下头后立马否定了池析亭的话,“你可别瞎说了,褚聿要听见了那可完了。”
“但是该说不说,你俩真的还挺般配的。”沈之哲想了想,突然有些好笑道,“如果现在是褚聿坐在这里和我聊你俩的感情,他多半会说和你一样的话。”
池析亭有些惊讶地抬眸看沈之哲。
沈之哲一副很懂的表情,意味深长道:“你应该知道褚聿家里的情况,而且我猜测,你应该也和褚聿去过他家了。”
见池析亭撇开眼,沈之哲就知道他猜中了。
“我和你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是我应该还算了解你,以你这种护短的性子,你肯定不会由着褚聿他爸妈作妖,褚聿没有说,但是你会主动去做,会站在褚聿身边陪着他,你可能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所以才说出什么你给他的爱拿不出手的傻话……”
沈之哲慢腾腾道,“只要你在,就是对他最好的付出和爱。”
似乎是被沈之哲的话触动到了,池析亭垂下眼睫,抿唇沉思了好半响,才又抬起眼皮看向沈之哲,道:“嗯,我知道了。”
沈之哲摊手,一脸不可置信:“就这?就这?你没啥表示的吗?我难得做情感咨询的诶。”
“感谢您,沈经理。”池析亭走心道,“你真的太帅了,帅的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沈之哲:“……你非要恩将仇报是吗?”
池析亭没忍住笑出了声,垂眸看了眼手表,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再过两天不就实习结束了吗?”
以为池析亭要说转正的事,沈之哲很快地皱了下眉,正要说他在想办法时就见池析亭先开了口。
“我回学校就要搞论文了,我论文主题定的是褚氏旗下的一个产品的分析,有些必要的数据可能……”
沈之哲了然点头,大方道:“行,能给的我会给你,有些不透明的数据就不能给了啊。”
池析亭应声,道:“我知道,那先谢过你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这两天我会把芯诚的项目收个尾,尽量在实习期结束前给你。”
这话说的……
感觉跟在交代后事似的。
沈之哲有些不太舒服地抿了下嘴,在心里酝酿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宽慰池析亭几句。
现在的处境也不是特别麻烦,更何况既然褚聿回来了,就一定能给池析亭一个合理的交代。
但正要说出口,沈之哲才发现池析亭面上的情绪并不是消极和悲观,而是从容和自洽。
池析亭或许从来就没有把这件事当成多困难的一道坎。
沈之哲嘴唇微启,然后又默默地闭了起来,看池析亭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池析亭的自信不完全源于出色的工作能力,更多的是源于他过于稳定的精神内核。
很厉害,很让人佩服。
沈之哲放下了二郎腿,心甘情愿地起身送池析亭出门。
池析亭不明所以地瞥了眼跟在他身边的沈之哲,没有吭声,只是先一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猝不及防地和门口的褚聿撞上了视线。
褚聿似乎正要敲门,见门被打开,眉梢微微往上扬了一下。
池析亭看了褚聿两秒,又若有所觉地将目光移开,径直看向站在褚聿身后的人,倏然一愣,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意外。
第100章 报应
池析亭又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沈之哲。
沈之哲似乎也没想到,愣了一下后连忙开口打招呼:“褚总。”
这个称呼在当下这个场景倒有些难分辨是在叫谁了。
褚尧年也没在意,冲沈之哲颔了颔首后又看向池析亭,目光很快地在池析亭身上打量了一圈,笑着问道:“析亭,好久没见了。”
池析亭抬眼瞅了一旁的褚聿,见褚聿不动声色地冲他点了下头,才又直视着褚尧年,乖乖巧巧地回复长辈的话:“是呀,爷爷。”
听见了池析亭对褚尧年的称呼,沈之哲颇为意外地看了池析亭一眼,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便老实本分地没说话,陪在一旁罚站。
“好像是瘦了。”褚尧年皱了下眉,一下就看出池析亭瘦了不少,侧目睨了眼旁边的褚聿,又对池析亭道,“看着都没什么精气神。”
池析亭笑,回答起来大大方方的,完全没有一点局促和不自在的感觉,“前段时间没什么胃口,现在好多了。”
褚尧年这才点了下头,许是碍于是在褚氏大楼里,没有把池析亭和褚聿的关系抬在明面上说,只是隐晦地点了一句。
“不要追到了就不管了,眼里有点活。”褚尧年转了个身,似乎要准备走了,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刚巧能被在场的几位听进耳朵里。
被点的当事人:“……”
池析亭瞥了眼褚聿,没忍住低头偷偷弯了弯唇角。
沈之哲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门上,眼睛一会儿看看褚聿,一会儿看看池析亭,然后无言地扣紧了门把,嘴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非得在他办公室门口秀吗?
他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褚尧年背对着几人,又道:“行了,上去吧。”
闻言,池析亭一脸莫名地看向褚聿,似乎不太明白他俩既然要去35层,为什么还要专门来市场部一趟。
褚聿很轻地冲褚尧年的方向抬了下巴,道:“你也一起。”
池析亭呆,指了下自己:“我?”
“嗯。”
“我去干嘛?”池析亭更莫名其妙了,但是在褚聿的推动下还是不自觉地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褚聿言简意赅道:“处理一下董方成。”
“怎么?”池析亭眯了眯眼,神色严肃道,“你们决定对他动手了?”
电梯门打开了。
褚尧年进去后等着褚聿和池析亭进来。
坐的是高层电梯,只有三个人在。
闻言,褚聿侧目看了池析亭一眼,语气平淡地戳穿了池析亭,“这是商战文,不是恐怖片。”
池析亭努力忍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咯吱笑出声。
褚聿也弯了弯唇角。
“什么恐怖片?”褚尧年没听见前文,只听到了个恐怖片,一脸疑惑地问道。
池析亭瞥了褚聿一眼,主动解释道:“没事,刚顺便商量了一下晚上的活动。”
“看电影?”褚尧年懂了。
池析亭面不改色地点头,“上次一起看过,体验感还是挺好的。”
睡的很舒服。
也想起了这茬的褚聿哼笑了一声,见电梯门开了,伸手虚挡住了电梯门,让褚尧年先出去。
褚尧年踏出了电梯门,褚聿又侧目看了眼池析亭。
见外面没人,池析亭才遂了褚聿的意,先一步出了电梯。
三人相继走进了总裁办公室,周珊似乎早就得到了通知,时刻注意着办公室的动静,见人来了,立刻就端着早就准备好了的咖啡迎了过来。
“褚总。”周珊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弯腰将咖啡放在了桌子上,甚至非常细节地将咖啡杯的把手的角度都调整到了最适合拿取的角度。
周珊贴心地提醒了一句咖啡的温度,在站直后余光很快地在池析亭身上落了几秒,眸光很轻地闪了一下,似乎对池析亭出现在这个场合有些意外。
但是过高的职业素养让周珊没有出现一点情绪外漏,在放好咖啡后又对褚聿道:“我已经提前和董总联系了,他会在五分钟后到。”
见褚聿点头,周珊这才先行离开了办公室,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析亭还没有毕业吧?”褚尧年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抬眸看向池析亭,随口问了一句。
池析亭摇头,“没有,等实习期结束就要回学校准备答辩了。”
“唔。”褚尧年点了点头,“那有做些职业规划吗?你对褚氏的看法怎么样?”
久违地坐在办公室里,褚尧年被沉寂许久的领导人之魂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了,问的好几个问题都有点趋向面试了。
池析亭倒是接受良好,褚尧年问什么答什么。
褚尧年对池析亭不卑不亢,张弛有度的回答也很满意,不是作为对褚聿的另一半的满意,而是作为对褚氏的员工的满意。
池析亭越优秀,褚尧年对董方成就越不满。
“董方成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越活越回去了。”褚尧年不太客气地吐槽了一句,“连小孩都拿来利用,这脸皮真够厚的,我都替他丢人。”
办公室的门被董方成啪的一声推开了。
室内的三人都闻声看了过去。
董方成腰杆挺直,目光定定地盯着褚尧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可受不住,不需要你来替我丢人。”
池析亭看了董方成两秒,又扭头看了眼褚尧年,隐隐约约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周珊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董方成后面,眉头紧蹙,似乎也没想到董方成会这么不顾礼节地直接闯门。
当下这个局面倒让周珊有些手足无措了。
褚聿越过董方成看了周珊一眼,主动解围道:“董总先进来坐吧。”
褚尧年老神在在地在原地坐着,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董方成刚才的话,听见褚聿开口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又恹恹地垂下去。
董方成盯着褚尧年看了半响,才沉着张脸进了门,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圈,在离褚尧年最远的位置坐下。
周珊也连忙将咖啡放在了董方成面前,然后很快地离开,将一室沉寂的氛围都锁进了办公室内。
董方成一来,褚尧年就不说话了,坐在座位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吧。”董方成最后看了褚尧年一眼,见褚尧年还是没有说话的打算,皱了下眉后看向褚聿,“找我来有什么事?”
褚聿也不拐弯抹角了,语气平静地直接说明了他的意图。
“两件事。”
董方成对褚聿的直接颇为意外,下意识地瞥向褚尧年,没看出什么端倪后才又看向褚聿,等着褚聿的后话。
“第一件事池析亭的转正。”褚聿淡淡道,“你没必要拿他来威胁我。”
董方成哼笑了一声:“怎么,你是觉得我手段太下作了?”
一直沉默的褚尧年这会儿倒是开口了,“是挺下作的。”
董方成:“……”
“我问你了?”董方成轻而易举地就被褚尧年撩起火了,“你这会儿倒是答的积极了,我再下作也没你下作。”
董方成怼完褚尧年又扭头看了眼池析亭。
池析亭表情没什么变化,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坐着看局势,神情镇定,似乎完全没有因为突然牵扯到了自己有情绪上的波动。
董方成表情古怪了一瞬,别别扭扭地把目光收回,又看向褚聿,继续道:“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是刘景吧?”
褚聿并不意外董方成会猜到,闻言只是点了下头。
“我是在威胁你,但是你不也在威胁我吗?”董方成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褚氏对我特别重要?觉得我会为了褚氏舍弃我自己的利益?”
“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褚氏现在对我而言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不实际的东西,能拿到切实的钱才是最重要的。”董方成嘴唇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你知道刘景要给我多少钱吗?”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关键词,褚尧年皱了下眉,缓缓抬头看向董方成。
董方成的年纪也大了,鬓角花白,眼睛也浑浊不少,抿唇的时候脸庞的皱纹都被牵动了起来。
“褚氏对你不重要了?”褚尧年没忍住反问道。
董方成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褚尧年。
两人定定地对视了半响,董方成才把目光移开,冷着嗓子道:“我就是个股东而已,你作为创始人都不重视褚氏了,还指望我有多重视?”
褚尧年沉默了下来,垂下了眼睛。
“我们得有近十年没见过了吧。”褚尧年突然道。
董方成嘴唇动了动,但还是冷着脸盯着桌面,哂笑道:“褚尧年,现在来忆往昔也没什么用了。”
褚尧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初……当初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褚子旭进公司是褚尧年一手操控的,董方成和褚尧年是发小,在一起创办了褚氏之后关系也依旧很好,工作之余也经常会和褚尧年小聚,也算是看着褚子旭长大的。
褚子旭有多废物,董方成是看在眼睛里的。
褚尧年如果只是让褚子旭在褚氏做些虚职,不切实影响到褚氏的利益,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褚尧年偏偏被褚子旭迷昏了头脑,说退就退,说把实权交给褚子旭就交了出去。
不管董方成怎么反对都没用,褚子旭还是在褚尧年的一意孤行下继了任。
后来就迎来了褚氏从创办至今最大的危机。
褚氏濒临破产清算,褚子旭连夜逃出了国。
这其中没有褚尧年的帮助,董方成是绝对不相信的。
怎么能说跑就跑?怎么可以说跑就跑?!
董方成直接被气病了,在医院里都还惦记着褚氏的情况,见褚尧年作为“罪魁祸首”,有心无力地应对着群狼环伺的董事会,百般争取却毫无作用,最终还是没忍心看着褚氏就这么没落,硬是撑着病体回了褚氏,倾尽了所有暂时稳住了褚氏的局势。
董方成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原以为会等来褚尧年的道歉,但是却只等到了褚聿上任的消息。
说不寒心一定是假的。
在这一遭又一遭的“背叛”下,董方成彻底断绝了和褚尧年的联系,不论褚尧年怎么提出要和他见一面,好好坐下来聊一聊,在气头上的董方成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一断绝联系就是近十年。
今天是他们自上次不欢而散后第一次好好地坐在了一起,然后,董方成听到了那一句迟到了许久的道歉。
董方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过往的一切像是被打开闸门,泄洪一般在脑海中肆虐。
初次创业的艰辛,产生成绩的喜悦,目睹上市的欣慰,濒临倒塌的崩溃,所有的所有最后都凝结为了褚尧年的一句抱歉上。
他和褚尧年认识了几十年,几乎是一辈子的时光,他太了解褚尧年了。
褚尧年是个很聪明,很有商业头脑的人,但是性格上的容易心软也是一个极大的缺点,不过好在有他,他足够强硬和冷血。
他和褚尧年并肩走过了漫长的创业时光,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充当挚友的继续走过一生,但是却没想到蹉跎到了这副田地。
近十年的断联,近十年的怨恨。
董方成一时无言,沉默地在原地坐了许久。
虽然一开始不了解内情,但是就目前的形势,加上之前褚聿和他说过的一些事情来看,池析亭也大概猜出了个前情。
害。
难搞。
池析亭看了眼董方成,又看向对面的褚尧年。
一时的心软,却一环扣一环地最终导致了这个结果。
褚聿继任遇到困难,群狼环伺,内忧外患,又要处理褚子旭留下的残局,又要想办法推动褚氏向上发展。
董方成和褚尧年离心,往日好友就这么断了联系,也因此不但没有给褚聿提供任何助力,反而几次三番地阻碍褚聿。
关键是,其实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明明都是希望褚氏能发展好,但是就因为管理层内部的瓜葛和旧事,无端地导致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困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董方成才开口道:“只是一句抱歉吗?”
褚尧年眸中衔着悔意,抿了抿唇,正要开口时就又被董方成打断了。
“我不会和刘景合作。”董方成道,“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和他联系只是基于我想达成我的目的罢了。”
说罢,董方成便看向褚聿,道:“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褚聿抬眸和董方成对视了半响,小幅度地颔了下首,道:“我知道。”
“现在的褚氏不适合那么着急的拓展新的领域。”董方成道,“你年轻,有冲劲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不是儿戏,褚氏这么庞大的一个企业,你做下的每一个决策都要能负担起责任。”
“我也知道,你和褚子旭不一样。”董方成现在提到褚子旭都十分头疼,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后才继续道,“但是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了,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在他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他只想看着褚氏好好的。
褚聿垂眸思索了片刻,才道:“可以。”
褚聿答应的太果断,本以为还要拉扯许久的董方成愣了一下,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褚聿。
“我们各退一步。”褚聿道,“我可以暂时不动,但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董方成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词。
暂时。
董方成抬眸看褚聿,见褚聿神色自若,面上并没有对他的话有什么不满,甚至给的也是正向反馈,但是董方成知道褚聿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褚聿可以做到适时地配合让步,但是也绝对不会轻易就改变自己的计划。
实话实说,董方成挺配合褚聿这一点的。
褚聿算是选着褚尧年的优点继承了,缺点完全都不带碰的。
坚定执着,自我意识很强,和优柔寡断,容易心软完全沾不上边。
“你说。”董方成也睁只眼闭只眼地顺着接下了话,虽然明面上没说,但是已经算是默认褚聿的想法了。
褚聿道:“我需要你继续和刘景斡旋,最好是能稍微施点压。”
“让他想办法筹钱?”董方成一下就明白了褚聿的意思,微微蹙了下眉后问道,“你想做什么?”
褚聿轻描淡写地开口:“让他离开褚氏。”
不管以什么方式。
虽然不清楚褚聿具体要怎么做,但是这个结果是董方成乐于看见的。
刘景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阴险狡诈,野心极大,这么多年在褚氏也干了不少腌臜的上不得台面的事,或多或少地都对褚氏的利益造成了影响。
董方成看在眼里,所以一直都对刘景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为了逼褚聿一把,董方成是真不屑于和刘景打交道。
至于现在……
都到这个份上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刘景离开褚氏对谁都好。
董方成沉思了片刻后点了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但是刘景也不是蠢材,如果拖的时间太久,他多半会有所察觉……”
褚聿倒是冷静,淡淡道:“我会尽快。”
董方成看了褚聿一眼,多少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手指不自觉地碾了碾了手腕的珠子。
池析亭敏锐地注意到了董方成的小动作,想了想后难得在这种场合开了口。
“董总,您就放心大胆的做吧,剩下的交给报应就好了。”
董方成捻珠子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池析亭,在脑子里消化了一下池析亭的话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是啊。
交给报应就好了。
一向严肃的董方成破天荒地在外人面前笑了许久,好半天才收敛住了自己的唇角,对池析亭道:“我记得你,是叫池析亭对吗?”
池析亭老实点头。
“你很不错。”董方成目露欣赏道。
池析亭一贯不太把夸奖放心上,闻言只是礼貌地道了个谢。
董方成又道:“我也该和你道个歉,是我糊涂和冲动了,随随便便地就拿你的前途做筹码来满足我的私欲。”
意外地收到了领导层的道歉,池析亭有些惊讶,抬眸看向董方成,就见董方成目光和缓地看着他。
见池析亭看过来,董方成缓缓颔了颔首,又瞥了眼旁边的褚聿,微笑道:“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池析亭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把各种乱七八糟的话都咽回去了,只说了一句,“谢谢。”
董方成没做回应,见把事情聊开了,就撑着沙发站了起来,余光很快地在褚尧年身上落了一秒,又不动声色地移开,对褚聿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见褚尧年抬头看他,董方成道:“我们空开点时间再走,别让刘景看出什么。”
池析亭眉梢微动,扭头目视着董方成离开,才又将目光收回,径直看向褚聿和褚尧年。
“那……我就先撤了?”池析亭指了指门。
褚聿看了池析亭一眼,正要说话时就被褚尧年打断了。
“我也先回去了。”褚尧年看向池析亭,道,“析亭送送我吧。”
池析亭微顿,点头应了声好。
过了小五分钟,池析亭和褚尧年才离开了褚聿办公室。
褚聿待会儿还有个会议,就没有一起出来,和周珊直接去了会议室。
池析亭陪着褚尧年坐上了电梯。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做过很多错事,也伤害了很多人。”褚尧年突兀地开口道。
池析亭蓦地侧目看向褚尧年,知道褚尧年是想倾述,便很有分寸地没有开口打断,乖乖地当个听众做好倾听的工作。
“董方成是一个。”褚尧年道,“我很对不起他,也非常感谢他,没有他可能都等不到阿聿回国接手褚氏。”
“阿聿也是一个,我……我非常对不起他。”
不只是因为当年让褚聿年纪轻轻地就担起褚氏,还因为近期褚子旭一家回国给褚聿造成的所有困扰。
褚尧年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特别容易心软的人,但是于过去的他而言心软并不是一个值得重视的事。
他以为他的心软只会给自己造成损失,影响不到其他人,但是显而易见不是的。
他一次次的放纵,一次次的心软,只会让一些人变本加厉,最后受到伤害的不只是他,还有他身边的人。
褚聿尤为是。
“我已经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了,说来也可惜,偏偏到了这个年纪才想通。”褚尧年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
到了很多东西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无法改变的时候。
董方成不会因为他的一句道歉就和他一笑泯恩仇,不计前嫌地原谅他,褚聿也不会因此就抹消掉过去受过的委屈。
“褚子旭他们一家被我赶回M国了,我和褚子旭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不会再让他回来打扰阿聿。”褚尧年这次提到褚子旭语气要生硬了许多,“遗嘱我也立好了。”
听到这种私事,池析亭皱了下眉,正想阻止褚尧年开口,就见褚尧年按住了他的手,先他一步说道:“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是阿聿的。”
一分钱都没有给褚子旭留。
也没有褚珣的份。
池析亭愣了一下。
褚尧年拍了拍池析亭的手背,轻声道:“我很感谢有你的出现,让阿聿身边有了一个坚定不移的支柱,阿聿非常需要你……”
“远比你以为的需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