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吻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混杂着些许酒香,清苦又甘甜,池析亭脑子有些混沌,在搂上褚聿的瞬间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犹犹豫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搭在了褚聿的肩膀上。
许是碍于还有外人在,褚聿的手只是虚虚地在池析亭的腰侧扶了一下就松开了。
两人之间的拥抱只持续了一瞬。
沈之哲观察了两下,又扭头看了眼旁边陈彦知和段昭译的表情,见两人都是一副看热闹加姨母笑的表情,沉默了半响,主动开口道:“好了好了,继续吧。”
有了沈之哲的打断,池析亭条件反射地把手从褚聿肩膀上挪开,立刻从褚聿的怀里钻了出去。
在以雷霆万钧之势和褚聿分开的瞬间,池析亭眼尖地瞥见了对面的陈彦知脸上的表情颇为可惜。
池析亭:“……”
他在可惜什么?
池析亭故作镇定地在座位上坐正,强迫自己忽略了刚才和褚聿拥抱时有些微妙的心悸,不自觉地捏了捏指尖,只觉得手里有些闲,下意识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动作快得大家拦都没来得及拦。
目视着池析亭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陈彦知讷讷道:“这下完了,估计是醉得不行了。”
“这晚上回去不得头疼?”段昭译有些担忧地看池析亭。
沈之哲现实地摸了摸下巴,无情道:“不会耽误明天上班吧?”
段昭译和陈彦知:“……”
万恶的资本家。
“你有点人性,沈之哲。”段昭译替池析亭控诉道。
陈彦知唾弃:“恶毒啊恶毒,沈之哲,你真是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
沈之哲笑嘻嘻:“没办法,我是黑心资本家嘛,不压榨员工简直对不起我的名号。”
褚聿懒得听他们仨在一旁没头没尾地聊天,蹙着眉问池析亭现在什么感觉。
池析亭呆呆地扭头看向褚聿,一本正经道:“沈之哲刚是不是让我明天去上班啊?”
褚聿:“……”
挺好。
就只听见这一句了。
“这班我非上不可吗?”池析亭像是被酒精迷昏了头脑,委屈巴巴地控诉,“我头都痛死了,为什么还要去上班?”
池析亭话音刚落,旁边还在吵吵嚷嚷的两人都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又心情复杂地站在一旁看着池析亭。
陈彦知和段昭译目露愧疚,显然是觉得他们刚才不该这么逗池析亭,张了好几次嘴,想安慰安慰池析亭,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还是觉得他们应该去干更擅长的事。
比如揍旁边老神在在地看热闹的沈之哲一顿。
他们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多少还略通几分拳脚。
沈之哲环抱着胸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着池析亭演戏,观摩了一会儿后还是觉得池析亭在演戏方面没什么天赋。
会信的除了像褚聿这种……
嗯。
甘愿被演的人,就只剩傻子了。
刚想到这,俩傻子就一把薅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挟持着他飞速离开了现场。
沈之哲:“……”
褚聿一动不动地盯着池析亭,镜片后的眼睛眸光微沉,没拆穿池析亭,似乎挺乐得见池析亭在他面前演戏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往上带起了一点弧度。
“不想上就不上。”褚聿轻描淡写道。
池析亭一顿,又小声询问道:“不会扣我工资吧?”
400块呢。
褚聿笑了一声:“不扣。”
池析亭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哎嘛。
他早就上烦了。
可能真是最近的工作太多,他又排斥加班,只能逼着自己在工作时间内一直保持着脑子高效运转,长时间这样对他的负担也很重。
加上那个团队项目也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难的不是项目,是团队关系。
今天才周二,离上周末也才过两天,他就感觉像过了两辈子一样。
太折磨人了。
希望一周三休能尽快提上日程。
周三应该变成公休才合理。
池析亭还没缓过劲儿来,沈之哲他们就又回来了。
段昭译和陈彦知两人还看着好好的,就是沈之哲瞅着有点狼狈,原本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被扯的乱七八糟的,头毛也四仰八叉地乱翘。
沈之哲面无表情地在座位上坐下,一言不发地整理起自己的仪容,许是察觉到了池析亭在瞟他,侧目睨了池析亭一眼,直言道:“明天不来了?”
池析亭眨眨眼,委婉道:“看明天的状态。”
沈之哲:“不来也好。”
见沈之哲难得做人,池析亭有些惊讶,正要开口表达自己的感动时,就见沈之哲伸手拨弄着桌面的酒瓶转了两圈,确定了一下酒后才道:“这酒后劲很大,你待会儿说不定就要醉死过去了。”
明天别说来公司上班了。
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沈之哲的话音刚落,池析亭就察觉到褚聿的手从他的脸侧经过,而后那瓶酒被褚聿拿在了手上。
褚聿垂眸确认了一下,见沈之哲所言非虚后眉心微蹙,直言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陈彦知眨眼,低头看了眼手表,又看向耳根通红的池析亭,了然地点头道:“行,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先前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喝酒,陈彦知提前做好了准备,在游轮里安排好了司机,把这几位一一送回去是绝对没问题的。
只是池析亭……
陈彦知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褚聿。
池析亭是褚聿带来的,那他们俩是分开送还是一起?
许是注意到了陈彦知的犹豫,褚聿主动道:“他和我一起。”
该说不说,陈彦知不太意外,闻言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转身去给几位安排司机。
倒是沈之哲漫不经心地看了褚聿一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他这个状态可不适合一个人待着。”
褚聿面色自若地开口:“我知道。”
沈之哲眉心一跳,正要继续开口说话时,就见陈彦知又风风火火地走回来了,刚瞅见哥几个就大声嚷嚷道:“可以了,走吧走吧。”
被陈彦知一打断,沈之哲没有问出口的话也被迫堵在了喉咙里。
陈彦知没注意沈之哲看他谴责的眼神,先走到了褚聿身边,一边指着门口的方向一边开口道:“走呗,我先送你们过去,司机已经在外边等了。”
褚聿嗯了一声,又垂眸看了眼旁边的池析亭,问:“还能走吗?”
池析亭被酒精干扰得反应有些迟钝了,过了好半响才呆呆地抬头看向褚聿,消化了一下褚聿的问题后才颇为骄傲道:“能走,我还能走直线呢。”
褚聿:“……”
陈彦知噗呲笑出了声,“完蛋,看来已经有点上劲了。”
这个精神状态看上去并不太美丽。
陈彦知领着两人去码头坐车了。
沈之哲和段昭译也不着急,目送着两人离开后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上继续喝酒。
段昭译闲着没事也拎着酒瓶子打量了两眼,眉梢一扬,道:“哎哟,这一瓶得有一半都是那小孩儿喝的吧?”
沈之哲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酒,闻言哂笑了一声后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欺负人家。”
见人家背后的墙面反光也不提醒。
池析亭也是个傻的,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傻的。
段昭译颇有些心虚地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又问道:“他们走之前你还想说什么啊?”
沈之哲疑惑回头:“什么?”
“陈彦知打断你了。”段昭译耐心解释,“但是我看出来你应该还想对褚聿说什么。”
沈之哲闻言沉默了半响,才道:“没事。”
段昭译不满:“哎哟,你说啊,不然搞得我很难受。”
“你俩刚埋汰我的时候我都没说难受,你倒先难受上了?”沈之哲冷笑。
段昭译:“……是陈彦知先动的手。”
沈之哲冷漠:“傻逼。”
段昭译没听清:“什么?”
“我说。”沈之哲一字一顿道,“你俩在智力方面是不是稍微有点暗淡了?”
段昭译捏拳:“……滚你大爷的。”
另一边的褚聿和池析亭已经坐上了车。
池析亭从上车起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把下巴抵在车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见池析亭没有动静,褚聿侧目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迷糊和困顿,但是为了不睡着,忍着困意盯着窗外,每次眨眼的速度都很慢很轻,长而蜷曲的睫毛随着动作轻微地阖动了一瞬,空气中的粉尘颗粒也随之浮沉。
“困了?”褚聿开口问。
池析亭迟钝地抬眼看向褚聿,一头乌发乖巧矜持的搭在额前,瞳仁又圆又亮,眉眼夹带着非常讨喜的温顺和柔和。
“有一点点。”池析亭道。
按理来说这个点他不该困的。
估计是酒精的副作用。
果然喝酒伤身。
池析亭幽幽地转过脑袋,随着汽车拐过转盘,池析亭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眩晕。
池析亭皱了下眉,下意识地扶在了座椅上,闭着眼缓了缓,好半响才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睑耷拉着,整个人都蔫哒哒的。
褚聿见池析亭实在难受,开口让司机先停了下来。
车子靠边停下。
池析亭也逼着自己调整了一下,但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开始不受自己操控,大脑开始变得混沌,整个世界似乎也在脑海中自动处理成了五光十色,混乱扭曲的模样。
很难受。
但是池析亭的酒品很好,忍耐力也强,即使难受也不会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只是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坐着,等那股难受劲过去了就好。
褚聿在一旁一直观察着池析亭的情况,见池析亭难受的嘴唇发白,正准备直接把池析亭去送医院,就察觉到池析亭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池析亭小声道:“我好了,走吧。”
褚聿蹙着眉,道:“去医院吧。”
“不用。”池析亭拒绝,“我已经不难受了。”
褚聿垂眸盯着池析亭看了半响。
池析亭显然还醉着,侧脸带着酡红,那抹淡淡的粉从白皙透亮的皮肤下透出来,连带着耳根都隐隐泛着红。
褚聿是个敏锐且观察力很强的人,看人和感知人的情绪都很准,包括现在。
在察觉到池析亭非常抗拒去医院后,褚聿还是妥协了,开口让司机继续后,在车上按下了一个按键,车内的一道箱门就打了开来。
褚聿拿了瓶水出来,拧开瓶盖,正要递给池析亭时就见池析亭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箱内。
除了一些必需品,里面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
池析亭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戒指。”褚聿把水递给池析亭,淡声道,“喝点水。”
喝醉后的池析亭异常的乖巧,也完全没有平时那副谁说话都要怼一句的毛病了,闻言只是听话地接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盯着那个盒子看。
“喜欢?”褚聿见池析亭还在看,随口一问。
池析亭诚实道:“不一定呢,不然你打开给我看看?”
褚聿:“……”
这是真醉假醉?
褚聿没忍住又抬眸看了池析亭一眼。
察觉到褚聿目光的池析亭扭头和褚聿对上视线,眼睛明亮又茫然。
看来是真醉。
褚聿沉默地把盒子打开。
里面的戒指还是上次褚尧年留下的。
很漂亮。
色彩鲜艳青翠,风格高级出众。
浓郁的绿色在池析亭眼睛里仿佛变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这是你的戒指呀?”池析亭问。
褚聿:“不是。”
池析亭没有继续问,但是眼睛里的好奇毫不隐藏。
褚聿有些无奈地敛了敛眉,继续道:“是我爷爷为我的另一半准备的。”
池析亭呆。
车内一片寂静。
前面开车的司机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后视镜。
好半响后,池析亭才傻乎乎地歪了歪脑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褚聿一圈,看了眼左边又看一眼右边,认真思考了一下后好奇道:“哪一半啊?”
褚聿:“……”
司机:“噗。”
见褚聿抬眼看他,司机连忙收住了自己的笑容,严肃道:“褚先生,到了。”
褚聿应声,把还在纠结是“哪一半”的池析亭拎下了车。
不过好在池析亭喝醉后只是脑子傻,但是行为上还是乖的,说什么做什么,不吵不闹的,连话也不多说一句,只有在褚聿开口问他的时候才一字一顿地回应他。
褚聿带池析亭回了自己家,依旧带进了池析亭往日住的那个房间。
房间只是被简单打扫了一下,但是池析亭用的东西都没有丢掉,还是摆放在原处,室内的边边角角都是池析亭生活过的痕迹。
池析亭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抬着薄薄的眼皮看着褚聿,眼角艳红,侧脸在晦暗的灯光下印出暧昧的阴影。
褚聿垂眸看了池析亭一眼,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而后移开视线,临时搜起醒酒汤的做法。
池析亭双手撑着床,迷迷蒙蒙地注视着褚聿。
褚聿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衬衫两侧被汗水洇湿,黏糊地贴着内里的肌肤,描摹出了一小截漂亮柔韧的腰线。
池析亭眨了下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过了好半响后才道:“我得洗个澡。”
池析亭的话音刚落,褚聿就看了过来。
池析亭莫名感觉有些发热,也在热意中清晰地感觉到褚聿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了他的衣服上。
池析亭知道自己的大脑是混沌的,思绪是纷杂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才能说出他不会说出的话。
他可以清醒地假装自己糊涂。
“好热。”池析亭以为自己的语气会有起伏,没准儿就是传说中撒娇的语气,但实际上他说话的语调平平,语速迟缓而轻软,比起他自以为的撒娇,其实更有几分亲昵的意味。
“先换掉吧。”褚聿嗓子有些微微发哑,修长的手指屈了屈,指尖抵在手机沿边,将手机息屏后才继续道,“我给你找睡衣。”
“换掉?”池析亭抬着眼皮看他,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似乎在琢磨这几个字的意思。
脑子还没想明白,手里就已经先有了动作,池析亭的手指就飞快地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修剪整齐的指甲微微泛着光。
许是察觉到了褚聿的目光,池析亭动作顿了一下,试探性地抬眼看向褚聿,褚聿垂眸看着他,墨色瞳仁中倒印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目光里仿佛有什么暗色的东西在流动。
池析亭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褚聿将手机随手放下,许是觉得池析亭一直仰着头看他会累,便直接在池析亭面前半蹲了下来。
一片白得耀眼的脖颈蓦地撞进视野,如同上好的骨瓷发着莹莹的光。
褚聿抬眼和池析亭对视。
褚聿引以为傲的观察力似乎也在这一刻丧失了。
在池析亭的注视下,他分不清池析亭的醉意有几分真几分假,以及从这一刻起,池析亭和他说的每句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池析亭感觉在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几乎都不需要看都知道他的脸颊和耳根都烧的通红,池析亭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下意识地抿了下唇,似乎厌烦于自己陡然升高的体温和在对视中略显被动的场面。
可能是酒精作祟,池析亭心潮微微涌动,胆子也大了起来,试探性地伸手靠近褚聿。
褚聿的目光飞快地在池析亭细白的手指上落了一秒,又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径直放在了池析亭脸上。
池析亭的手在褚聿面前停顿了一下,而后才一边观察褚聿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褚聿的眼镜取了下来。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池析亭清晰地看见褚聿的眼底眸光沉沉,似乎沾染上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但随着眼睫微阖,情绪随即一扫而光。
池析亭歪了下脑袋,见褚聿没有反应后才又更加大胆起来,目光也从褚聿漆黑深邃的瞳眸移开,有些分心地摩挲他的脸颊,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的每一处皮肤上试探。
而后微凉的指尖逐渐向下,轻轻经过下颌,在脖侧的那颗小痣上停留了半响,才触上了男人微微凸起的喉结。
褚聿的呼吸下意识屏住,喉结轻微地上下攒动了一下。
在这方寸之地,褚聿清晰地感觉到胸腔燃起了一团火,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都在歇斯底里地发出干枯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响。
他过于紧张,全身紧绷静待着洗礼。
池析亭却不动了,细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半响后,池析亭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醉意之下,池析亭的嗓音没有以往的清亮明媚,像是盖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听起来软绵绵的。
“褚聿。”
池析亭慢吞吞地念出了褚聿的名字。
褚聿没有出声,似乎还在等着池析亭的后话。
池析亭坐在床沿,炽热的视线就落在他脸上。
每一秒都比一万年要长。
在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褚聿隐约感觉到一点突兀的风。
是池析亭微微躬身靠了过来。
他清浅的呼吸也在靠近,不停地靠近,最后在他前方一点停了下来。
距离太近,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的范围。
褚聿甚至能感觉到一点点呼吸的气流以及些许皮肤散发出的热气。
可是并没有什么东西碰到他。
褚聿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定格住的池析亭,面上丝毫不显,但是内里的情绪早已波涛汹涌。
吻他吧。
吻他吧。
两人唇间的酒味逐渐交织在了一起,周遭的酒精苦味愈发浓郁,床头的台灯暖光打下,将两人覆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滤镜。
褚聿感觉到池析亭的睫毛触碰到脸颊上,而后被无限放大的感官是灼热的吐息,和嘴唇上湿润的触感。
像游鱼轻扫了一下尾巴,在他唇上驻足了片刻的温暖。
池析亭只是碰了一下后就移开了,整个人也像是瞬间没了力气,懒洋洋地偏过了脑袋,然后自然地埋进了褚聿的脖侧。
两人脖颈的皮肤相贴。
褚聿从怔愣中回神,微微侧了侧首。
池析亭过高的体温渗透了薄薄的衬衫,几乎要融进了他的肌肤内,轻轻说话时隐约的呼吸声飘入耳蜗,仿佛要彻底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难以消散。
池析亭在问他。
“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62章 调休
池析亭平时上班起不来床,但是为了拿全勤和不扣工资,忘了睡觉都不会忘记定闹钟。
这次也是。
哪怕前一天喝酒喝到直接倒头就睡,第二天池析亭还是被闹钟吓得立刻坐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就要起身去洗漱。
直到脚快沾到地板的时候,池析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今天可以不去上班。
好的。
池析亭又心如止水地躺了回去,原本就没怎么睁开的眼睛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又阖上了,大脑空空白白,除了立刻闭眼睡觉之外,任何其他的信息都钻不进脑子里了。
池析亭这一睡就是一上午。
接近下午一点的时候,池析亭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安静地盯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才缓缓坐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池析亭轻微地撇了下嘴,然后又放下手机看向另一边,睡饱后的池析亭大脑也逐渐清醒了过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池析亭呆呆地收回目光,表情空洞地盯着前方愣神,费劲巴拉地回忆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断片断的很彻底。
他喝醉了,然后和褚聿一起坐上了车……
然后就被褚聿带回家了?
池析亭挠了挠下颌,努力靠着自己的想象力让这一切稍微合理和清白化了一点。
只是……
他的衣服也被换掉了。
池析亭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不知名”的衣服。
还好。
旁边没躺个人。
池析亭幽幽地扭头看了眼床的另一边。
要真躺了个人那才是天塌了。
那靠他的逻辑怕是也圆不回来了。
池析亭起身铺好了床,又在不远处的衣架上看到了自己的衣服,在衣帽间翻出了一个袋子后就把自己的脏衣服捎走了。
今天算是带薪休假。
池析亭从褚聿家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公司给他安排的宿舍,在经过公司楼下时顺便去全家买了份便当和溏心蛋。
到家之后先把衣服丢洗衣机里洗,然后趁着洗衣服的间隙把早午饭给吃了,吃完后再顺便打扫个卫生,在楼下丢个垃圾回去之后,衣服应该也就刚好洗完了。
池析亭计划得好好的,立志从今天起成为一个J人。
在把午餐放在餐桌上后,池析亭按照计划把脏衣服拿到了洗衣机旁,习惯性地翻了翻口袋。
池析亭印象中他没放什么东西进口袋,所以检查的动作也很随意,只是随便翻了两下就准备丢进洗衣机。
但在裤子塞进洗衣机的瞬间,池析亭敏锐地听见了一点磕碰的清脆的响声。
池析亭一顿,又谨慎地把裤子拿了出来,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在指尖触及到一个冰凉凉的物件后微愣,然后蹙着眉头拿了出来。
是一枚戒指。
褚聿的那枚戒指。
池析亭把裤子丢回洗衣机,也没心思按按键了,攥着戒指就走回了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后,把戒指摊在手心上打量了一下。
褚聿的戒指怎么会在他这儿?
池析亭一头雾水,努力地回忆了半天昨晚的经历,却也只是一小节一小节的片段闪回,根本串联不起来。
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是褚聿在车里把戒指拿出来的。
然后呢?
池析亭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混乱,手指也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戒指光滑的表面,滑润的触感让池析亭的理智回笼。
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戒指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落在了他手上。
他都不能把戒指留下。
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他这个人都不一定能有这枚戒指值钱。
池析亭轻微地咽了咽口水,到处翻箱倒柜才找到了个盒子安置这枚戒指。
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好后,池析亭才又拿出了手机,拍了张照后去微信敲了褚聿。
【池析亭】:图片.jpg
池析亭先把图片发了过去,然后就诡异地顿住了,手指屈着斟酌了许久才迟疑地敲下一个字。
这该咋问?
还没等池析亭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另一边的褚聿已经发了个问号过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池析亭心一横就闭眼把消息发了出去。
【池析亭】:好奇怪哦,你的戒指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家呀?对手指/
褚聿:“……”
褚聿抬了抬手,示意周珊先安静。
周珊立刻闭上了嘴,伸手推了推眼镜后又低头飞快地确认了一下自己刚才讲述的内容的位置,而后才又颇为好奇地抬眼看向褚聿。
褚聿的眉心微蹙,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神又一瞬的松动,伴随着唇角的轻微绷直,周珊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褚聿眸中闪过的一丝烦躁。
周珊抱着平板的手指紧了紧,瞳孔微震了一瞬后立刻低下了脑袋,很有分寸地没有再看。
褚聿盯着手机看了半响后才回了消息。
【褚聿】:你不记得了?
另一边的池析亭半天都没收到褚聿消息,心里也隐隐有些小小的不安,也没精力干别的事了,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褚聿身上。
手机响起的刹那,池析亭就立刻解锁看了消息。
在看清褚聿的消息后,池析亭又是一呆。
昨天发生了什么啊?
是他非得记得的事吗?
池析亭愣了会儿神,但是始终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一道被淤泥堵塞的水坝,所有的记忆都零碎而混乱,大脑像是死机了似的,一下一下地闪回一些颇为……
颇为不体面的画面。
池析亭盘起了腿,放空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想起来这枚戒指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到他手上的。
除此之外……
池析亭表情有些空茫。
虽然没想起戒指的来由,但是他倒是还想起了一些别的。
比如他好像胆大妄为地摸了褚聿的脸。
池析亭搭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也不自觉地烧灼了起来,起初只是觉得有些痒,那种不清晰的痒浮在表面,漫无边际地到处游移,然后便是麻,深入皮肤,深入骨髓的麻。
他不知道昨晚无意识地伸手去摸褚聿的脸的他是什么感觉,但是当下的他……
只能说金字塔的完工可能会有他脚趾的一份力在。
池析亭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逼着自己忽略了手指的麻痒,故作镇定地回了消息。
【池析亭】:我真不记得了,但是这个戒指可不能放我这,明天我带去公司还给你吧。
褚聿这次回的很快。
那股子冷淡几乎要穿过文字溢了出来。
【褚聿】: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来。
那咋办?
池析亭有些头疼地看了眼桌面上的戒指,又回顾了一下褚聿的话。
送出去的?
那就是褚聿送给他的呗。
褚聿怎么会没头没尾地送他戒指……不太合理。
除非是他主动要的。
池析亭心下一凛,回了消息。
【池析亭】:不会是我跪下来求你给我的吧?!
【池析亭】: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啊?
【池析亭】:这多折寿啊……
褚聿:“……”
褚聿不再回消息了。
池析亭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回复,只得暂且选择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慢吞吞地把盒子盖上,然后找了个抽屉妥帖放好。
在安置完戒指后,池析亭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手机,目光在褚聿的聊天框上停留了半响。
许是潜意识里还是想收到褚聿的消息吧。
池析亭有些心塞地垂了下眼,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已经不对了。
对褚聿的态度。
已经完全不对了。
池析亭自觉不妙,但又深刻地感觉自己像是一颗在宇宙中脱离运行轨道的小行星,已然不受控制地向着褚聿的方向倾斜和运转了。
池析亭盯着微信看了半响,又漫无边际地点进了朋友圈看了一圈。
这个号是工作号,他没加多少人,朋友圈一划就到了头。
唯一一条引起了池析亭注意的是霍宥深发的一条。
【霍宥深】:下班。
配图是他的打卡图,打卡机上的数字是23:11
池析亭抿了抿唇,暗道这哥们是真卷,余光往下一带,就见沈之哲昨晚给霍宥深点了赞。
还说不熬夜呢。
池析亭暗戳戳谴责了一下装蒜的沈之哲后就关掉了朋友圈页面。
昨天一晚上加上今天一上午都没看消息,这会儿他的微信已经有了不少小红点,池析亭在一堆群消息中看到了一条黎漾发给他的。
还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多给他发的消息。
【黎漾】:析亭,你睡了吗?能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回事吗?
【黎漾】:图片.jpg
池析亭点开图片看了一眼。
是黎漾拍的电脑桌面,上面显示着一个文件的内容,黎漾把有问题的地方圈了出来,是市场调研板块的问题。
池析亭瞅了两眼,正准备回消息时,就注意到了那张照片中电脑上的时间。
00:34
池析亭打字的动作一顿,半响后才把消息回了过去。
【池析亭】:不好意思,昨天没看到消息,今天又因为身体不太舒服请假了。
【池析亭】: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去了解一下这个产品,我大概看了一下,这个是比较基础的一个错误,你错估了这个产品的市场潜力以及忽略了这个产品当下的竞争态势,所以整个方案可能都需要进行调整。
半分钟后,黎漾就回了池析亭消息。
【黎漾】:没关系,谢谢你现在回我。
【黎漾】:了解,是我疏忽了,在做这个板块的时候也有些心急……
池析亭挺理解的。
有时候确实身不由己,项目一多就容易冗杂,一个堆着一个,时间又逼得紧,在一些基础又枯燥的程序上就会不自觉地去简化和偷懒。
效率快是快了,但是地基没有打好,最后的营销效果自然也会很难衡量和确定。
【池析亭】:没事,你抽空改改吧,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再问我。
黎漾回了一个好的表情包给他。
池析亭盯着黎漾发给他的那个图看了半响,又想起了霍宥深发的那条朋友圈。
犹豫了一下后池析亭还是多余地提醒了一句。
【池析亭】:你知道什么叫做事留痕吗?
似乎没想到池析亭会和她闲聊,黎漾愣了下后才有些疑惑地回了消息。
【黎漾】:额,我知道啊,工作的时候做好记录和备份?打电话录音还有口头交流之后要文字确认?
职场如战场,总是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暗潮涌动,稍有不慎可能就翻车翻个大的。
黎漾聪明又谨慎,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在工作的时候都有意识地做好记录,以防出了什么问题被人甩锅。
池析亭也猜到了黎漾会知道做这些保护自己的动作,但是……
黎漾太年轻,性格又比较低调谦虚,在职场上不会主动去表现自己,这个是非常吃亏的。
池析亭委婉地提了一句。
黎漾先是不解地皱了下眉,而后不甚在意地弯了弯嘴唇,权当是池析亭在关心她了。
【黎漾】: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不是太在意,毕竟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嘛,都是我该做的。
所以领导能不能看见都没关系。
她只要按时完成任务就行。
见黎漾这么说,池析亭也没办法了,点到为止地止住了话头,随便和黎漾闲聊了两句就各自忙去了。
池析亭解决完了私聊消息后,才又去应付了一下群里的消息。
群都是工作群,每一个群聊都有大几十条的聊天记录。
池析亭按照顺序先看了眼他们实习生的小群,随意瞅了两眼,在看到一个关键信息时停了下来。
【肖娜】:所以今天公司大群里说的“李某”是指李欣吗?
【董鹏程】:估计是吧,不然她这么突然地离职干嘛?
【丁然】:她也是糊涂,多大点事啊,沈经理都从轻处理了,只是在大群里通报批评了一下,她就这么冲动地离职了。
【肖娜】: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人一个女孩子面皮多薄啊,大庭广众之下地被人批评,这谁受得了?
【董鹏程】:那能怪得了谁,还不是她犯了错吗?
……
群里的几十条消息全是在讨论李欣离职的事。
这也超出了池析亭的意料。
从沈之哲的态度上来看,池析亭觉得他已经很努力地把影响降到最低了,一开始就照顾了李欣的面子,在李欣甩锅给他的时候还端水似的把他喊去办公室应付了一下。
之后也有意无意地向他传达不会把这件事闹大的信息。
他原以为这件事的结局就会是李欣向他道歉,然后写个检讨一切就都息事宁人了。
现在这种急转直下的结果让池析亭也迷惑了起来,又点进了大群找到了上午的聊天记录。
群里确实多了一条通告。
是一个纸质的通报批评声明。
上面并没有写出太多实质性的内容,连名字都省略了,只留了姓氏,所以在通报批评被发出来之后,大家都在讨论和猜疑是谁犯事了。
毕竟沈之哲是个挺人性化的领导的。
这么多年他们是真没见过沈之哲发过几次通报批评。
没有让他们疑惑太久,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李欣自请离职的消息。
这下都不用多猜,大家心里就都有了数。
不算可惜,也并没有多少同情,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和轻视。
如果就只是因为被通报批评一次就想不开地去离职,这种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在哪家公司都混不下去。
不管犯了什么事,既然沈之哲只是发了个通报批评的通告,就说明这件事在沈之哲那里已经揭过去了,也不会特意在她的实习报告里留下不好的记录。
实习期都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了,再稍微挺小半个月就熬到了实习结束,不管怎样,拿着一个完整的实习记录出去都要比她因为犯事主动离职的记录出去要体面的多。
李欣毕竟只是一个小实习生,还是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实习生,离职的消息并没有几个人讨论,只是残存了两三条聊天记录,就非常平淡又自然地在所有老员工的记忆里抹去了。
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李欣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群。
池析亭看了眼群的人数,抿了下唇后又看了眼其他群。
每一个的人数都少了一个。
包括那个他们临时组的项目小队。
那个小群里的消息也不少,池析亭把所有群的消息都读了一遍之后,雨露均沾地点进那个群里看了眼。
几乎全是吴木凉在说话。
说的内容全是和项目相关的,即使在大群和实习生群都在讨论李欣离职的消息的节点,他也没有提一句和李欣相关的事。
即使他是群主,在发现李欣退群后也全然当做没有看见,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项目的进度,唯一影响到他的还是李欣的离职导致原属于李欣的工作没有人接手了。
【吴木凉】:项目进度太慢了啊,而且现在队里还少了个人,时间上就更紧迫了,情况不太乐观啊。
【吴木凉】:因为李欣走了,咱们的工作也要重新分下工,这样,下午大家来开个会。@全体成员
可能是这个确实是个大问题,罗晶也没什么怨言了,很快地回了个好。
见池析亭还没回消息,吴木凉等不及似的催命。
【吴木凉】:@池析亭
【吴木凉】:看到回复。微笑/
池析亭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感觉自己搁这个组里待着像是在历劫。
【池析亭】:今天不行,请假了。
几秒后,吴木凉回了消息。
【吴木凉】:?
【吴木凉】:早不请假晚不请假,你偏偏这个时候请?
【吴木凉】:你能不能有点团队意识啊,别一个人拖累了我们整个团队。
池析亭被吴木凉劈头盖脸一顿骂也有点不悦了。
【池析亭】:我请假还需要向你报备吗?你是哪位?
【吴木凉】:……我是组长,我还不能管你了?
【吴木凉】:我跟你说,池析亭,我看你不爽很久了,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池析亭撇了撇嘴,完全没把这种傻叉言论放心里,无所谓地回了消息。
【池析亭】:看我不爽你就看我爽。微笑/
说罢,池析亭便不再管群里的消息了,开了个免打扰后就关掉了手机。
手机一放,印入眼帘的就是还没运转的洗衣机和茶几上已经冷掉的饭。
池析亭:“……”
老实了。
这辈子都当不了一个J人。
一日为P,终生为P。
池析亭把饭重新热了一下,又去把衣服洗了,吃了个饭后就回床上躺着了,这一趟就是一下午。
在临近六点的时候池析亭才想着点个外卖当晚饭。
池析亭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了池和垣的电话。
“喂?”
池析亭:“咋啦?”
池和垣问:“你今天怎么没来公司?”
“请假了呀。”池析亭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来,你去找我了啊?”
手机对面安静了一会儿,而后池和垣的声音才响起。
“你现在在宿舍吗?”
池析亭微怔,从床上坐了起来后道:“在呀。”
“开门。”
池和垣只是简单地撂下了两个字后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池析亭看着已然黑屏的手机呆了两秒,才一头雾水地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的池和垣左手拎着一大袋水果,右手提着一堆菜,见池析亭开门后颇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骂道:“怎么开个门都磨磨蹭蹭的,赶紧的,让开点,别挡着我道了。”
池析亭:“……”
侧身让开的池析亭见池和垣熟门熟路地找鞋子穿,幽幽地开口询问道:“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
池和垣冷漠:“管它是谁家,不都是我在打扫卫生吗?你知道家里拖把搁哪儿吗?”
还真不知道的池析亭老实地闭上了嘴。
池和垣把水果往茶几上一放,又道:“喏,自己洗洗吃。”
池析亭把门关上后凑过去看了一眼,见是一大袋的红提,正要开口问的时候就见池和垣主动解释道:“上次妈不是让你捎了一盒走吗?”
上次他俩在家的时候把两盒红提都炫完了,陆妍昭估摸着是注意到了,在两人走的时候给他俩又塞了一盒。
池析亭放车上忘记拿了,他寻思着第二天带去公司给池析亭,但是当天晚上没忍住给吃了。
“今天顺便就在楼下水果店买了点。”池和垣道。
池析亭哦了一声后又问道:“你怎么都不问我就直接来了啊,万一跑空了怎么办?”
池和垣似笑非笑地瞅了池析亭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会跑空,你请假的话不待在家里还能待在哪儿?”
听懂了池和垣的暗示的池析亭心虚地撇开了眼,干干地转移话题道:“你带那么多菜来干嘛?专门来给我做饭的呀?”
池和垣见池析亭回避了自己的话,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又故意低头装出了一副找东西的模样。
看他表演的这么用力,池析亭识趣地问了一句:“你找什么呢?”
池和垣假笑:“找你的脸。”
池析亭:“……”
池和垣嘴上这么说,但是今天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做饭的。
只是说专门还谈不上,毕竟他也要吃。
池和垣拎着菜就进了厨房,池析亭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你来干嘛?”池和垣瞥了池析亭一眼后问,“你又不会做饭。”
池析亭推销自己:“但是我会打下手,而且非常娴熟。”
帮褚聿打过很多次呢。
池和垣冷笑:“你还是先把家里的拖把找到吧。”
池析亭:“……”
池析亭感觉池和垣今天的战斗力惊人,自觉对付不了他后就听话地退下了,去阳台上把他的衣服给晒了。
池和垣在厨房里娴熟地处理食材。
他买的大闸蟹还被五花大绑着,池和垣开口问了池析亭一嘴,“喂,你家有剪刀没?”
池析亭理直气壮地大声回复:“我连拖把都找不到,你指望我能找到我家的剪刀?”
“……”
池和垣无语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自己出去找。
当时的行李也是他帮忙收拾的,他隐约记得有剪刀的痕迹,可能是被他放在某个抽屉里了。
池和垣翻翻找找了半天,剪刀没找着,倒是被他翻到了另一个玩意儿。
“池析亭。”
池和垣盯着戒指看了许久,心里倏然像是坠了个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来气,烦躁到极致后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池析亭头都没回,“干嘛?”
池和垣心平气和道:“你过来一下。”
“?”池析亭把最后一件衣服晒好,然后才不明所以地朝池和垣的方向走去,正要开口问怎么了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戒指。
池析亭瞬间哑口无言。
池和垣面无表情地抬头看池析亭,问:“这哪来的戒指?”
池析亭的手指揪了揪衣角,脑子飞快地运转了一下,一时间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只得顶着池和垣质问的目光支支吾吾道:“额,我说是我自己的你信吗?”
池和垣笑得和善:“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这个戒指,你说我信吗?”
“诶。”池析亭小声谴责:“你不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你先别转移话题。”池和垣理智又清醒,抱着胸就往后倚到了沙发上,抬眼审视池析亭道,“先给我解释清楚。”
池析亭抬眸看了眼池和垣。
池和垣没什么表情,嘴唇微微抿着,姿态慵懒又颇有压迫力地坐着,一个人愣是坐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感觉。
池析亭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和池和垣对视的目光,含糊道:“别人暂存在我这儿的。”
池析亭的移开目光在池和垣眼里就等于是心虚了。
能让他觉得心虚的除了褚聿还有谁。
池和垣直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和褚聿在一起了?”
听到池和垣的话的池析亭虎躯一震,立刻扭头看向池和垣,反问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戒指都收了。
池析亭脑子宕了个机,一时间还真没想到不可能的原因。
他和褚聿怎么就不可能了?
池析亭短暂地走了个神,而后才又在池和垣突兀的咳嗽声中回神,犹豫了半响后才委婉道:“你知道的,我不想谈恋爱。”
池和垣:“?”
“每天都谈恋爱的话和上班有什么差别?”池析亭煞有其事道。
“怎么,谈恋爱还想双休呢?”池和垣冷笑,“谈五天休两天?”
池析亭思索道:“也不是不行。”
“呵。”池和垣继续讽刺:“那你和褚聿不是挺合适的吗?周一到周五一边上班一边谈恋爱,周五下午放假的时候顺便也分个手?”
“哦,节假日怎么算?需要调休吗?”
池析亭:“……”
第63章 他吻了我
池和垣的讽刺让一向能言善辩的池析亭难得有些无法反驳。
见池析亭站在原地不说话了,池和垣也慢慢地坐了起来,盯着戒指看了半响后才叹气道:“找时间还回去吧。”
池析亭坦然:“我都说是暂存的嘛,肯定会还回去的呀。”
池和垣也没说信没信,又躬身去找剪刀,嘴上不忘道:“你最好做到。”
想起了下午的时候褚聿的回话的池析亭没敢接话。
池和垣也没注意,在终于翻到了剪刀后才继续问道:“你解释解释,他的戒指为什么会暂存在你这里?”
池析亭半真半假地开口:“昨天晚上我们部门一起聚餐来着,稍微有点喝多了。”
“你喝多了还是他喝多了?”
池析亭:“both。”
池和垣:“……”
呵。
还拽上英文了?
说到这,池析亭突然发问:“我喝醉之后老实吗?不会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吧?”
池和垣纳闷:“我怎么知道?”
“不是吧。”池析亭不解,“咱俩以前竟然都没有一起喝过酒吗?”
池和垣冷漠开口:“没有。”
“我以前那么烦你。”池和垣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睨了池析亭一眼后继续道,“我们俩要是在一起喝酒,我怕我会故意吐你头上。”
池析亭:“……”
好好好。
今天说不过他。
池和垣点到为止,不再追问这个戒指的来源和归属了,拎着剪刀就会厨房继续做饭了。
池析亭目视着池和垣进厨房,垂眸看了那枚戒指半响,而后满腹心事地把戒指放回了原处。
在池析亭吃掉了半袋子红提的同时,池和垣也把晚饭做好了。
池和垣的手艺还不错,做起家常菜驾轻就熟。
池析亭一边剥螃蟹一边问池和垣:“你今天怎么不加班?”
池和垣也随便捡了个蟹剥壳,闻言回答道:“经理大发慈悲,让我今天早点回家。”
池析亭听出池和垣语气中的阴阳意味,剥螃蟹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池和垣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上回我和你说他带我去见了个人吗?”池和垣道。
池析亭点头。
池和垣眉心不自觉地微微蹙着,似乎对那天晚上的经历并不满意,“他带我见了个……算是客户吧。”
“叫什么?”
“额……”池和垣回忆了一下后才道,“好像是叫江之渺吧。”
池析亭倏然止住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盯着池和垣,追问道:“然后呢,他带你见江之渺干什么?”
池和垣似乎有些不解于池析亭突然的情绪变化,瞅了池析亭一眼后才慢吞吞道:“找我接私活。”
池和垣也挺莫名其妙的。
接私活这种事按理来说都轮不到他一个后端程序员去做,但是江浩偏偏带上了他。
那天晚上说是说吃饭,但其实三个人都没有吃上几口,池和垣只感觉这两人都暗怀鬼胎,总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互相传递个眼神。
池和垣捕捉到了好几次。
那种眼神让他非常不舒服。
江浩在饭局上和池和垣介绍了一下江之渺。
江氏的二公子,也是江浩的侄子。
江浩不瞒着他和江之渺之间的关系颇让池和垣意外,但是细思一下也觉得能够理解。
毕竟二者都姓江,眉眼间也有几分相似,池和垣要是有意去探究的话也能猜出个大概出来。
既然都会知道,江浩倒不如直接诚实托出,还能让池和垣对他们多几分信任。
“当天晚上也就大概讲了讲项目,不过项目书没拿下来。”池和垣把螃蟹剥完,扫了眼池析亭的盘子,就把剥好的螃蟹丢池析亭盘子里了。
与此同时,池析亭的螃蟹也剥完了,池和垣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盘子也蓦地多了一个剃的干干净净的蟹肉。
池和垣一愣,又扭头看向池析亭,似乎意外于池析亭突如其来的良心。
池析亭似乎还在思考些什么,没有看他,只是动作机械地又捡了个螃蟹继续剥,过了好半响后才问道:“项目内容是什么?”
其实这个不方便让池析亭知道。
毕竟在大企业里,部门和部门之间的项目交流是一定要严格按照程序走的,私下里讨论项目的核心内容和进度是大忌。
只是……
池和垣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回答道:“是一个和AI相关的项目。”
因为没有项目书,江浩又是个草包,逻辑能力和专业储备差的一批,池和垣就算再聪明也没办法从语言体系混乱的江浩那儿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项目的核心是AI和大数据。
池析亭纳闷:“江氏做的不是房地产吗?”
池和垣耸了耸肩,把螃蟹送进嘴里咀嚼后才道:“这个我不清楚,全程都是江浩在和我说,江之渺没怎么开口。”
池和垣对江之渺的印象也不怎么样。
江之渺是个很傲气的人,入座后就没有拿正眼瞧过他,只是在江浩介绍他的时候懒洋洋地斜眼睨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屑和不以为然,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点了下脑袋后就不做声了。
池和垣也没心思去贴人的冷屁股,敷衍了江浩两句后就不再理会了。
他从来没有过接私活的打算。
接私活在他看来本身就有违他的职业道德。
池析亭还在纠结于为什么做房地产的要接触AI,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头绪,还是觉得到时候需要深入查一下江氏的业务领域。
“江浩为什么会选你?”池析亭想了想后问池和垣。
池和垣瞥了池析亭一眼,道:“不知道,他嘴上和我说的是他看重我,想好好培养我,不希望我被埋没了,毕竟我当初其实相当于是被他招进来的。”
虽然是靠能力转正的,但是最后定下名额的是江浩。
“你信了?”
“怎么可能。”池和垣平静道,“领导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他或许是真想培养我,但是培养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真的是为了他不被埋没吗?
不可能的。
领导的思维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复杂的是为达目的弯弯绕绕的手段。
简单的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利己。
“职场上的话听个三分就足够了,不能不听,也不能全听。”池和垣慢悠悠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习惯就好。”
池析亭闻言,抬头认真打量了池和垣一圈。
池和垣年纪也不大,堪堪二十出头。
纵使平日里表现得非常成熟,但是眉眼间依旧还残存着几分稚气。
“你年纪轻轻的倒挺通透。”池析亭真诚夸赞道。
池和垣哼笑一声,“你难得说了句人话。”
池析亭矜持地抿抿唇:“过誉了。”
池和垣:“……”
“说回正经事。”池析亭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江浩给你派的私活你接了没?”
池和垣无语:“我接啥啊,他……”
话说到一半,池和垣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眉头一拧就看了过来,质问道:“我没和你说过我经理叫什么吧?”
池析亭一噎,缓缓眨了眨眼。
池和垣眯着眼睛盯着池析亭看了半响,迅速头脑风暴了一下,又想起了之前池析亭没头没尾地问过他,如果上头的人提拔他,他会怎么办。
他当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去分心判断那个“上头的人”是指谁。
但是现在想想,和池析亭认识,又是上头的人……
就只有褚聿了。
“是你和褚聿说了技术部的事还是他主动和你说的?”池和垣拧了眉,开口问道。
池析亭犹豫了半响,见池和垣今天都这么坦诚了,也没好意思一直把池和垣瞒在鼓里。
“技术部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当时只是听我们经理提了一句。”池析亭道。
池和垣不信:“褚聿没和你说过?”
池析亭默了半响,道:“也说过,不过是我主动问的。”
“你问他就说啊?他这么没戒心吗?”
“可能是他对我没什么戒心?”
“你还说你俩没谈。”池和垣像是抓到了什么关窍似的突然指向池析亭,大声控诉。
池析亭:“……”
“专业一点,OK?”池析亭无语道,“说正事呢,别扯些有的没的。”
池和垣见池析亭表情难得的严肃,心下有些疑虑,但还是按捺下了那股子不解和困惑,由着池析亭继续讲正事。
“你自己就待在技术部,你应该能感觉得到现在技术部有些暗潮涌动吧。”池析亭问。
“嗯哼。”池和垣耸肩,“怎么了呢?”
虽然现在人人自危,但是暂且没有波及到池和垣,池和垣就不会过分地为此焦虑,也不怎么去打听,毕竟业务变动期各方的利益都不明确,越打听越容易出事。
池析亭盯着池和垣看了半响,道:“褚聿有把江浩换掉的打算。”
池析亭的话音刚落,原本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的池和垣瞬间拧起了眉,放下筷子后认真地看向池析亭,问:“你从哪儿听的?”
池析亭默不作声。
池和垣了然。
“所以呢?”池和垣唇角不自觉地绷直了,心下隐隐约约有了些许隐晦的猜测。
“没有所以。”池析亭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了。
褚聿只和他说过打算换掉江浩,至于换谁并没有任何风声。
池析亭也并不觉得褚聿会这么不理智地因为他推荐了池和垣,就一点都不做考察和判断,盲目地就把池和垣推到上面的位置。
池析亭今天和池和垣提起,只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见池和垣蹙着眉沉思,池析亭轻声道:“你还没有拒绝江浩吧?”
池和垣怔愣地抬头看向池析亭,不明所以地摇了下头,诚实道:“当时有江之渺率先离席了,当事人不在不好提,江浩也知道我需要时间考虑,让我改天给他回复。”
池析亭松了口气,思维无比清晰地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半响后才道:“你接了吧。”
池和垣呆了:“啊?”
这下池和垣是彻底不知道池析亭在想什么了,一头雾水地盯着池析亭看了许久,正要张嘴问的时候就被池析亭打断了。
“不要多问,多听多看多做。”池析亭想了想,嘱咐了一句,“江浩能不能下课就靠你了。”
池和垣:“……”
池析亭现在有优势,也不算有优势。
优势出于他知道原著的整体走向,也知道一些大概的剧情转折点,但是麻烦就麻烦在这是以男主视角为主的小说。
和褚氏有关的大多数内容都被简化了。
只是一句褚氏破产,就完全遮盖住了破产底下的深层原因。
为什么破产,内因外因,或者是二者都有。
是资金链出现问题,还是重大项目出现损失,亦或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这些池析亭都不知道。
只能凭借已知的信息,还有他能够利用的一切人和资源,去尽量接触真相,然后改变它。
这和写策划在某些程度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进行调研,搜集资料,然后利用资源去做原因分析和过程策略,最后想出一个最大效益化的解决办法。
但是这也和写策划有同样的问题。
就是一切都是池析亭的预测,只是变数永远都是不可控的。
池析亭抬眼看向池和垣。
就比如池和垣。
在小说中池和垣确实被褚聿重用了。
但是现在时间线发生了错乱,池和垣会提早被褚聿认可吗?
他不确定。
所以他在赌。
赌褚聿对他能有几分信任。
·
“喏,文件在这。”沈之哲刚踏进褚聿的办公室,就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见褚聿接过后,随手拉开了一个椅子坐下。
文件是池析亭做的电子芯片的渠道推广。
褚聿在聚会的那天提前看了个大概,但毕竟环境吵闹,策划的一些细节褚聿没有花足够多的时间去考虑。
最值得也最需要考虑的是池析亭专门提出来的企业合作的部分。
褚氏在近些年都没有扩展合作方的态势,一是因为褚氏目前的合作方已经非常稳定了,每个着重发展的行业都有相对应的长久合作过的企业。
二是因为现在的商业环境鱼龙混杂,不说新兴企业,甚至有少部门的老牌企业开始钻起了政策空子,违背职业道德赚快钱,在这种形式下,贸然发展新的合作方,褚氏承担的风险也会很大。
“他这个方案做的不错,后面那两个板块我都没有想到。”沈之哲来之前也提前看过了策划书,越看越感到惊叹,“不知道这小子脑袋是怎么长的。”
褚聿垂眸盯着策划书,一页一页地仔细阅读,听见沈之哲的话后只是伸手竖在唇上比了一下。
沈之哲立刻了然地闭上了嘴,安静地等褚聿看完。
过了小十分钟,褚聿才把文件阖上。
“怎么样?”沈之哲眉梢扬了扬,开口问道。
褚聿言简意赅:“可以。”
闻言,沈之哲倒是皱起了眉,道:“合作那个板块也可以?”
褚聿默了半响,才微微颔了颔首。
沈之哲往前倾了倾身,有意提醒道:“褚氏已经很久没有过新的合作方了,最近一个还是瑞丰,你要是动了发展新的合作方的念头,那就很难收场了。”
到时候褚聿的麻烦事就多多了。
先要应付董事会那堆老古板,之后还要应对一大堆蜂拥而至的企业。
“没事。”褚聿的面色未变,淡然开口道,“我心里有数。”
沈之哲盯着褚聿看了半响,才摸着下巴倚回椅背上,又意有所指道:“而且这个项目的产品比较特别哦,电子芯片,如果发展异业合作的话,咱公司的技术部怎么也需要出面,江浩那……”
沈之哲没有把话说完。
虽然褚聿没有专门和他说过,但是他也稍微听闻到了一点风声,比如江浩最近在管理部门层面做的小动作。
江浩是个不安定分子。
野心要远远超过他的个人能力。
沈之哲要比江浩更晚入职,加上两人之间的业务往来不多,沈之哲对江浩不太熟悉,也并不太清楚他的来历。
只是毕竟每个月都有部门领导人会议,会议上无非还是需要他们每个人依次进行工作汇报。
沈之哲也旁听过许多次江浩的工作汇报,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江浩的工作能力太差了。
所以沈之哲还真不知道江浩是怎么进的褚氏,又是怎么混到了经理的位置,现在又是哪里来的胆子和褚聿作对。
“我知道,所以我计划提前对技术部下手。”褚聿抿了口咖啡,镜片后的眼睛眸光沉沉。
“啊?”沈之哲不解:“你之前打算改革技术部?”
不是想动他的市场部吗?
褚聿抬眸看了沈之哲一眼,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不置可否。
“……”
沈之哲脑子些微一转,就把所有关窍都想通了。
难怪那天池析亭会没头没尾地嘲讽他一嘴。
沈之哲无语地哽了哽,缓缓吐了口气后,没忍住回顾了一下自己这阵子的悲凉境遇。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的时间都泡在公司。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干活,闭上眼睛就是项目。
不是在push别人就是在push自己的路上。
好不容易把市场部的工作氛围盘起来了,业绩搞上去了,以为市场部多半是能满足褚聿的发展规划了,结果现在告诉他,褚聿压根就没想动市场部?
艹。
他妈的。
褚聿是真的绝。
沈之哲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先把当下的事处理好,这些账晚点再算也不迟。
“你打算怎么做?”沈之哲问。
褚聿也没瞒着沈之哲,直言道:“找个人替掉他。”
“你有人选了?”
褚聿迟疑了片刻后才道:“有。”
沈之哲:“哪位?”
“池和垣。”
沈之哲摸了摸下巴,垂眸回忆了半响也没从自己的记忆里提取出这个名字的主人。
“他什么来头啊?你了解吗?”沈之哲问,“我怎么没啥印象。”
沈之哲是个挺能交际的人,在褚氏待了七八年了,早就把褚氏混了个半熟,基本上有点辈分和经验的人,沈之哲多少都听过他的名号。
如果他都一点印象都没。
那大概率这人不是公司老人。
褚聿轻微地摇了下头。
沈之哲不明所以,“不知道?”
褚聿:“不知道。”
“不了解?”
“不了解。”
沈之哲震撼:“那你选他干嘛?他救你命了?”
褚聿:“……”
好熟悉的话术。
褚聿突然……
突然有点想池析亭了。
“不是,你说话呀。”见褚聿不说话了,沈之哲撑着桌面往前俯身,伸手在褚聿面前挥了挥。
褚聿皱了下眉,凉飕飕地开口:“说话就说话,别靠我这么近。”
沈之哲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回去之后阴阳怪气道:“哎哟,嫌弃上我来了,要是坐这的是池析亭……”
沈之哲刚把池析亭的名字念了出来,脑子就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陡然一愣。
池析亭。
池和垣。
反应过来的沈之哲顿感荒唐。
“池和垣是池析亭推荐的?”沈之哲直捣黄龙地问道,“他俩什么关系啊?亲戚还是什么?”
褚聿见沈之哲都已经猜到了,也失去了解释隐瞒的意思,缓慢地点了下头后才道:“他弟弟。”
沈之哲:“技术部的?”
“嗯。”
“什么岗?工作年限多长了?业务能力怎么样?”沈之哲连炮珠似的发问。
褚聿都没回答。
沈之哲冷笑了一声,盯着褚聿一字一句道:“褚聿,你现在已经不理智了。”
褚聿面不改色地和沈之哲对视,丝毫没有收到沈之哲的话的影响,半响后才淡定地弯了下嘴唇,道:“我没有不理智。”
沈之哲没说话,继续等着褚聿的后话。
“我只是相信他。”
沈之哲:“……”
“你妈的,褚聿。”沈之哲一副被难受到了的模样,气急败坏道,“这种情话你当面和他讲行不行,别和我讲啊。”
怎么的?
他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吗?
褚聿轻笑了一声,又不紧不慢道:“只是相信归相信,但是我还是需要见他一面。”
见褚聿这么说了,沈之哲便也不再劝了。
毕竟褚氏是褚聿的,褚聿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褚氏好。
至于池和垣……
池析亭这么聪明,他弟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吧?
而且像池析亭这么慎重的性格,大概率不会胡乱推荐,何况池析亭也不像是那种会存有私心的人。
沈之哲心下安定了不少,表情也平静了下来,只是刚才起的鸡皮疙瘩一时半会还是没能下来。
真难释怀。
这么想来,他也空窗很久了。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压根没有别的社交,如果真要发展感情,大概率也只能在工作圈子里找。
沈之哲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他的圈子。
好吧。
已老实。
没一个正常人。
而且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像他这种每天心里都在偷偷念叨着“领导同事在天堂”的人,要哪天真和同事处上了,早上起来第一眼就看到同事是真的会感觉见着鬼了。
该说不说。
池析亭不会有心理压力吗?
沈之哲暗戳戳地揣测了一下。
“说起来,你那天晚上把池析亭带回家了?”沈之哲突然想起这回事,眼神微妙地一变,胆大妄为地八卦道。
他那天专门提醒了一嘴,让一个喝醉的人单独待着不安全,说出来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暗示性地询问褚聿是不是会带池析亭回家。
褚聿当时说的是他知道。
知道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在默认他会照顾池析亭了。
那么……
孤男寡男单独相处一晚上的,两个人还都喝了酒,很难不去猜想他们会不会发生些什么不可言说。
褚聿掀起眼皮看了沈之哲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之哲冲褚聿挤了挤眼,笑嘻嘻地询问道:“没发生些什么吗?”
褚聿静了下来,喉结非常轻微地攒动了一下。
片刻后,褚聿开口。
“他吻了我。”
沈之哲:“???”
第64章 换队长?
沈之哲瞳孔剧烈地震,搭在桌面上的手都有些发抖,努力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把手举了起来,虚虚地指了褚聿一下,声线颤抖道:“谁吻了谁?”
哥们。
这还是中文吗?
他怎么听不懂了?
褚聿漆黑的瞳孔内的情绪讳莫如深。
沈之哲一般来说很难解读明白,但是这次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内里的一丝暗爽。
沈之哲:“……”
沈之哲彻底没脾气了。
看来是真陷进去了。
“然后呢?”沈之哲按了按心口,缓了缓后继续好奇地打探道,“就接了个吻?”
褚聿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沈之哲一眼,“不然还能发生什么?”
“池析亭是不是禽兽不好说,但是你吧……”沈之哲诡异地停了下来。
对上了褚聿深沉的眼眸,沈之哲心虚地撇开,临时改口道:“你肯定不是。”
褚聿哼笑了一声,道:“这个项目书就放我这,你回吧。”
“这就赶我走了?”沈之哲瞪大了眼,显然对褚聿的卸磨杀驴感到震惊,“我都还没问你和池析亭接吻什么感觉呢?”
褚聿:“……滚。”
沈之哲笑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敲了敲桌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正色道:“说起来我还有个事要告诉你。”
“什么?”
沈之哲眉心微拧,语气中带着些许揣测和疑惑,“我前两天从我朋友那儿听说你爸注册了一家新公司。”
褚聿眸光微滞,捏着咖啡杯把手的手指倏然一紧。
沈之哲垂眸看了眼褚聿微微泛着青白的骨节,沉默了半响后才抿唇道:“具体的细节我不太清楚,只是知道那家新公司是以你爸的名字注册的,经营范围是电子器械,注册资本倒不是很多。”
就凭借这些信息,很难去猜测褚子旭在这个节骨点去注册新公司的用意。
褚子旭是不可能在Z国久留的,既然如此,这家公司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褚聿垂眸思考了半响,一时半会没有猜出褚子旭的打算,但是隐隐感觉他的目的多半和他,和褚氏脱不了关系。
沈之哲见已经把消息传递出去了,便不再多问多打听了,毕竟这个……其实更像是褚聿的家事。
褚聿应该知道如何应对。
沈之哲回了27楼,在途经C组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忘看了眼池析亭的工位,在看见空无一人时轻微地叹了口气。
害。
少压榨了优秀员工一天,感觉好亏。
想他想他。
期待池析亭明天准时来上班。
他到时候专门在池析亭工位上立个牌子。
上面写着的内容沈之哲都想好了。
就叫——
我在工位很想你。
已然在床上躺平玩手机的池析亭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今天一整天池析亭都过得很幸福,只是睡了一上午还是有点子荒废了他上网的时间。
其实现在继续上网也来得及,只是他前一天还答应了那一堆人说要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尽量早点睡觉不熬夜了。
池析亭个人认为自己还是比较信守承诺的人的,而且也确实觉得该健康生活,不然别上班没猝死,熬夜猝死了。
他可以嘴嗨说想死,但是不能真死。
想死只是一种生活态度,不能是一个生理现状。
眼见着已经十一点钟了,池析亭有些念念不舍地关掉了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到了一边,然后立马关上了灯,生怕自己又反悔了。
许是长时间的不良作息不可能一下子就调整好,再加上他今天又睡了一上午,池析亭闭着眼睛酝酿了半天也没酝酿出睡意,挣挣扎扎了半个多小时,又摸黑地拿过了手机,然后鬼鬼祟祟地发了条朋友圈。
【池析亭】:失眠了怎么办?那些杀不死我的还不如直接杀死我.jpg
不一会儿那条朋友圈底下就有了回复。
【段昭译】:值得鼓励,今天确实有早睡,虽然没睡着……
【陈彦知】:喝杯咖啡就好了。赞/
池析亭笑了一声,正准备回评论的时候,就见沈之哲也评了一条。
【沈之哲】:没关系,想想你今天没来积攒了多少工作,眼前一黑就能睡着了。
池析亭:“……”
生活果然就像PDD,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贱人来让他砍一刀。
听沈之哲这么说,池析亭心里倒是提前有数了,明天去公司估计又得去经理办公室“面圣”了。
前脚才刚做完一个项目,后脚就又要来一个。
一个接着一个的。
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
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在沈之哲心里,池析亭能力强,完成工作的效率和质量高,虽然工作态度不怎么积极,但是过高的责任感和强迫症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沈之哲在各方位地考察和摸索之后,还是稍微把握到了一个度。
该用还是得用,池析亭一点小小的抱怨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的相处和工作配合,沈之哲估计自认为已经很了解他了,觉得可以轻轻松松地拿捏他了。
但是哪有这么简单呢。
要真那么容易,他上辈子那么多年班都白上了。
池析亭没回评论,只是关上了手机闭眼睡觉,势必要成功养成早睡的好习惯。
不被领导拿捏的第一步就是心安理得地当个水货,比如上班划个水摸个鱼之类的。
池析亭刚到公司,一边优哉游哉地吃早餐,一边打开电脑准备搜一下江氏的情况。
他确实没有记错,江氏是做房地产起家的。
江氏创始之初撞上了好时候,正值国家大力扶持房地产行业的发展期,江氏也顺流直下,水涨船高,很快就实现了0到1的跨越,有了一个好的起点。
只是行业的发展总归避免不了一个周期性,江镇又是一个固执且不善于变通的人,顽固且自傲地只相信自己,只会一条路走到黑,觉得自己当初是靠着这个行业起来的,未来也不会在这个自己熟悉和擅长的行业里翻车。
大环境的变化是很难因为个人意志改变的,房地产行业愈发不景气,大批房地产公司破产清算,江氏也在这种环境下风雨飘摇,亏损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所有的投资砸进去之后连水声都听不见。
池析亭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眉心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房地产行业境况和他上辈子的如出一辙。
他之前有个富二代朋友,祖上是真富过。
有多有钱呢?在房价最高的时候就已经在市中心买了一套2000多平的房子,N市的地标建筑都是他在家里隔着落地窗看着建成的。
只是好景不长,他的父亲眼红于几年前搞地产发财的“暴发户”,便十分不理智地冒然进了房地产行业,之后就不断地亏空,赔钱,最后所有的家底都赔了进去。
他的富二代朋友也没享受太久富贵人生,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破产了,房子车子全都拿去抵了债,只留下了块二十多万的表来提醒他过去的美好日子都不是梦境泡影。
同样的,在这个世界,江氏也面临着同样的境况,改变现状迫在眉睫,只是他们会怎么做呢……
池析亭一时半会还想不到关窍。
先不说AI是否能运用到房地产行业,在国内房产经济领域较为垄断和集中的情况下能不能接受的了革新,就目前的行业形势来看,房地产的前景短时间内也不会向好,池析亭并不觉得以江氏现在的财政状况还能撑那么久。
池析亭琢磨了半天,隐隐约约地看出了些端倪,犹豫了半响后还是发了条消息给池和垣。
【池析亭】:那天江浩和你说的,到底是需要你去给江氏干活还是给江之渺干活?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似乎是震动了一下,池和垣垂眸看了一眼,见是池析亭,迟疑了半响后还是点开微信看了眼消息。
江浩抿了口咖啡,端着副领导的派头,正要开口和池和垣说话时,就见池和垣不顾场合地低头看上了手机。
江浩面色不虞地咳了一声。
池和垣看清消息后没来得及回,就在江浩的警告目光中将手机收了起来。
“和垣啊,你来褚氏有多长时间了?”江浩把咖啡杯放下,撩起眼皮看了池和垣一眼,没头没尾地开口询问。
池和垣凝神回忆了半响,道:“半年多了。”
江浩笑了两声,道:“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已经在我的技术部工作了半年了,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池和垣一时有些判断不出江浩的意图,回话异常的谨慎,脑中分出了心琢磨上了池析亭问他的话。
江浩也没发现池和垣的走神,目光移开,遥遥地看向远方,回忆道:“你刚进公司的时候就直接被我亲自带领,那个时候你才刚步入社会,很多地方也不够成熟。”
“当初是我把你招进来的,但是你目前的表现确实让我有些失望,我是希望你能够拼一把,快速地成长起来,这不单单需要你把工作做好,还需要你具有体系化思考的能力,你的价值点在哪里,和公司的其他成员有没有形成差异化,我只能提醒一句,你的产出和同层级相比是有一些单薄的……”
“也能理解啊,刚进一个新的环境,总是会有一个适应环境的过程,周遭的很多人啊事啊,都会对你造成一定的影响。”江浩收回目光,牢牢地盯着池和垣,继续道,“你要是想在这种环境下站稳脚跟,就得想清楚一些事,比如说,你要和谁站在一起,要为谁做事。”
池和垣听江浩PUA了他大半天,在不耐烦的边际终于听见江浩把目的如实托出了。
是来找他站队的。
“我一直是技术部的部门经理,目前的层级和权限都很高,所以手里掌握的资源也是数一数二的,你现在还年轻,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江浩讳莫如深地勾唇笑了笑。
“是机会。”江浩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一个绝佳的机会。”
哪个年轻人不想一飞冲天的,更何况像池和垣这种有能力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在唾手可得的机会面前,几乎是不可能不会上钩的。
池和垣眸光闪了闪,不自觉地垂下了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江浩也没有催促,势在必得地睨了池和垣一眼,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后便见池和垣抬眸看向了他。
“所以机会是……”池和垣问。
江浩了然地笑了笑,道:“上次也带你见过了,江之渺,我的侄子,他那边正好缺后端程序员,这个项目非常重要,你要是做好了,将来在我的牵头下可以直接跳槽过去当技术部的一把手。”
“和垣啊。”江浩意味深长道,“一根好苗子如果待在一堆已经生长成熟的草丛里,是会被埋没的。”
池和垣配合地笑了笑,眸中闪过了一丝心动和憧憬,真诚道:“是的,江经理,我知道,非常感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但是我想知道一件事。”池和垣顿了一下后开口询问,“我服务的端口是江氏……还是江之渺本人。”
江浩一愣,在脸上挂了许久的深沉的笑意瞬间消失,再次看向池和垣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讶异,似乎没想到池和垣会这么敏锐地就发现这个被他有意模糊的信息。
“是我侄子。”江浩迟疑了半响后还是说了实话,“他脱离江氏自己创办了一个新的公司。”
“你要做的,是为他做事。”
池析亭没能等到池和垣的回复。
也许是在忙吧。
池析亭把手机放下,终于也结束了自己短暂的逆反时间,开始看起了项目书。
现在他除了那个团队项目外还有一个茶叶的新产品推广营销策划。
新产品推广项目他倒不是特别担心,毕竟是他的个人项目,他的压力除了写策划本身就只有沈之哲给他定下的deadline。
虽然还没定。
但是池析亭估摸着沈之哲是要准备催他了。
不幸的是他别说做了,连项目书都没有完整地看过一遍。
池析亭幽幽地叹了口气,感觉心有点累累的,转头的功夫就又想起了还有另一个麻烦事。
团队项目。
这个项目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进展。
池析亭没有抽出时间去仔细想过这个项目的可切入点,而且毕竟这是团队项目,即使池析亭有了想法,在他处于团队中毫无话语权的地位下,也基本上很难依着自己的想法把项目推进。
这样下去别说最后的项目报告会了,连中期检查都过不去。
何况他现在又还要面对江氏的问题,这个更是横亘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池析亭一时间被这些烦心事弄的有些焦头烂额,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理智地把所有事情分析了一遍,整理出了一个重要程度和关键的时间节点。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得先把团队项目的那个大麻烦解决掉。
池析亭看了眼一直在不停闪动的团队小组的聊天框。
吴木凉又在催他们参加会议,这已经是结队以来参加的第四次会议了,每一次都是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
池析亭脑子飞快地运转了一下,半响后才从工位上站了起来,径直朝会议室走去,刚巧在会议室门口看见罗晶。
罗晶一脸无奈地推开会议室的门,整个人感觉都被这堆破事折磨得不行了,像行尸走肉一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放过我”三个字。
池析亭若有所思地看了罗晶一眼,正要抬脚进门时余光便瞥见吴木凉也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会议室,目不斜视地就朝会议桌的主座走去。
池析亭侧目瞥了吴木凉一眼,嘴唇轻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抢在吴木凉的前面率先拉开了主座,然后顶着吴木凉震惊又不满的视线一屁股坐了下来。
“池析亭!”吴木凉气急败坏,指着池析亭道,“你,你把我的位置坐了,那我坐哪儿?”
“你的位置?”池析亭疑惑地歪了下脑袋,懒懒散散地转着椅子面向吴木凉,询问道,“这个位置上写了你的名字吗?”
“我是队长!”
池析亭冷笑了一声,道:“你只是队长而已。”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沈经理,你敢对他这么大吼大叫吗?”池析亭不轻不重地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然后和他说,这个是你的位置。”
池析亭上辈子当了那么多年的小领导,手底下出过不少刺头,比吴木凉更难管理的比比皆是。
刚升职的时候面对这种员工他真的气得每天都想辞职,但是碍于他自己的家庭背景和个人情况,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去。
万死不辞,万死不辞,被气死一万次都不辞职。
手下人不做事的下场就是倒逼着他去为员工擦屁股,职位是升了,负担也更是成倍成倍地增加。
他那段时间忙得连上吊都找不到时间。
之后慢慢熟悉了管理者的位置,池析亭也自然而然地找到了一个管理手底下人的方法,达到了一个均衡工作压力的平衡点。
至于现在,和当初的境况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吴木凉针对他,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哪怕是在后期结了队,吴木凉带着其他队员一起排挤他,他的应对方式也只是漠然视之。
这并不是怂或者逃避。
只是在职场里,其实面对同事排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把它当回事,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们也奈何不了他。
一切的关键只是在于自己想通。
真正需要维系的是同事关系吗?这种没有营养和价值的同事关系有必要去维护吗?
并没有。
池析亭非常理智。
市场部的一把手是沈之哲,在他和沈之哲关系好和稳定,沈之哲还需要他的情况下,他根本都不需要去在乎以吴木凉为首的人对他的排挤和针对,他们自己很快就会自己散掉。
他更该花时间去做的事是高效高质地完成工作,以此来保证沈之哲持续地需要他。
吴木凉一噎,突然哑口无言。
“你的组长只是基于这个项目,你的权利也仅限于这个项目的范围,所以不要对我和罗晶颐指气使。”池析亭脸上没了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冷漠又强势,“你也只是个实习生而已。”
罗晶怔愣了一下,呆呆地看向池析亭,似乎没想到池析亭突然转了性,直接正面硬刚吴木凉了。
吴木凉被池析亭怼的满脸通红,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反驳的话。
“找座位坐下吧。”池析亭看都没看吴木凉,凉凉地撂下了一句。
还不待吴木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听从了池析亭的命令,在就近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吴木凉一时间又恼怒了起来,但坐都已经坐下了,再站起来责骂倒显得他不体面,最后也只得咽下了这口气,面色阴沉地开口道:“会议是我组织的,由我来主持没问题吧?”
池析亭眉梢一扬,道:“请便。”
吴木凉撇了下嘴,“这次会议就两件事,一个是分析和整理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度,另一个是因为李欣离职,所以工作内容我们需要重新进行部署。”
“先是工作进度。”吴木凉道,“你们最近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
罗晶犹犹豫豫地抬眼看向吴木凉,道:“额,该做的分析我都做了,只是……”
只是她感觉有点乱。
不是她的工作乱。
是她们整个组的工作都很混乱,就算她完成了她的板块,最后该怎么去和团队里的其他人进行协调整合呢?
而且有些板块是必须要有别的队员提供的资料进行支撑才能完成,如果那个队员没有做完,她的工作也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吴木凉的工作安排就是有漏洞的。
只是现在也由不得她说对不对,哪怕知道有问题,也只能忍着不适,硬着头皮按照要求去完成。
吴木凉草草地听罗晶汇报了一遍,就立刻转移了目标,直指池析亭道:“那你呢?市场分析做的怎么样?”
池析亭漫不经心地转了两下笔,道:“还没做完。”
吴木凉立刻像是抓住了池析亭的把柄,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了起来,指着池析亭责怪道:“就这么点任务你都没做完?你还有没有一点团队责任感了?我们队要是输了你承担的起吗?”
池析亭哼笑了一声,真诚询问:“你手里是只有这一个项目?”
吴木凉瞬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嘴唇嗫喏了两下,半天也没憋出个字出来,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羞辱性地狠狠挨了一巴掌。
他手里是只有这一个团队项目。
之前他好歹还能拿到个小项目,完成一些基础的数据搜查工作,只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这种小项目都落不到他头上了。
“当,当然还有别的。”吴木凉嘴硬道。
池析亭淡淡开口:“你有做过工作规划表吗?每个阶段该完成哪些工作,每个周期该做好哪些检查?”
“不管怎么说,团队项目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项目而已,我不会对他有任何偏重。”池析亭面无表情道,“我还有别的工作,也有自己的工作计划,所以希望你不要拿着这个来威胁我,更不要三天两头地组织这种没有价值的会议来影响我的工作。”
这次的团队项目真有那么重要吗?真的就是决定转正的唯一条件吗?
不见得。
不管这个团队项目做的是好是坏,在沈之哲那里都只是一个评估的参数之一而已。
评估是要看整体表现的。
沈之哲怎么可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项目里。
罗晶整个人都被池析亭的气场吓到了,完全想不到池析亭今天会这么硬气和强势,震惊的同时不免升起了些许别的想法和希冀。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把队长换掉呢?
第65章 大篓子
只是罗晶的希望还没升起多久就被池析亭亲口打碎了。
吴木凉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在池析亭面前露怯后才道:“我是队长,我组织的一切会议都是为了我们组好。”
池析亭语气凉凉:“你尽到了做队长的责任了吗?当初你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那你自己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你只是在群里进行一些没有用的口头催促,但是完全没有根据每个人的进度去进行内容的调整,也没有去做过分工之后的资料整合。”池析亭语气有些轻讽,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你作为队长就是失败的,如果靠你,我们组别说输了,到时候连一个像样的项目书都做不出来。”
罗晶的目光不停地在池析亭和吴木凉身上转,在听见池析亭的话后更是心里一紧,似乎从池析亭的话里听到了一些隐含的意味,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喜色。
所以池析亭是准备把队长的位置抢过来吗?
吴木凉显然也听出了池析亭的意思,眉头狠狠一皱,直截了当道:“队长当初你们投票选的,我绝对不可能同意换掉。”
池析亭哼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道:“是啊,当初是我们投票选的。”
“既然如此,今天也可以投票选择换不换队长。”
吴木凉心口一跳,下意识地攥住了拳,死死地盯着池析亭,几乎想用眼神将池析亭生吞活剥了。
“你觉得现在你还有当队长的优势吗?”池析亭歪了下脑袋,示意吴木凉看罗晶。
吴木凉脊背一僵,扭头看向罗晶。
罗晶埋着脑袋,一声不吭,一副不想和吴木凉有目光接触的模样。
池析亭姿态懒散地靠在了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队伍里的另外两位队友,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
其实李欣的离职在某种程度上对他还算有利,最起码在今天这个场面。
先前看似罗晶和李欣都站队了吴木凉,但其实罗晶和池析亭并没有矛盾,她的排挤更多的是被裹挟,并非无法撬动的铁板。
见罗晶不看他,吴木凉心里也有了数,闭了下眼睛后才扭头看回池析亭,冷脸问道:“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啊。”池析亭笑了,“队长还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池析亭话音刚落,在场的两人都愣住了。
罗晶猛地抬起了脑袋,终于说出了进了会议室的第一句话:“什么?”
池析亭不当队长?
那……
吴木凉也彻底傻了,张着嘴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盯着池析亭。
池析亭很会洞察人心,许是曾经当过领导的原因,现在也很轻易地就能看出他们俩在想些什么。
管理难吗?
不容易。
因为每个人的个性和接受程度以及底线都不一样,池析亭不是一个独裁冷漠的领导,所以会尽力不踩到员工的边界,尽量做一个有人情味的好领导。
但是也谈不上难。
归根结底,人都是有需求的动物,当好一个管理者其实只需要找到员工的需求,然后以此为诱饵,驱动底下员工为之努力奋斗,找到了,便能一直稳坐钓鱼台。
最低层次的领导只会通过最简单的办法。
就是薪水,如果底薪已经固定了,就通过绩效,通过奖金,通过各种激励机制来push员工。
但是这样无疑也会有别的问题产生。
工资只有更高,没有最高,长此以往无法避免地就会出现员工因为高薪的诱惑而跳槽的情况。
而褚聿就是一个更高阶的领导。
非常清楚知道沈之哲想要什么,才不着痕迹地把钩子放下,等着沈之哲上钩,然后只需要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就好了。
褚聿甚至什么都没有付出,只是做了一个暗示的动作而已。
池析亭也浅学了一下。
吴木凉想要什么呢,他想要的只是一个队长的职位以及队长背后的利益罢了,权利或许对他有点重要,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
他更想要的是项目完成后,他作为队长能获得更多的表彰和关注。
既然如此,池析亭就大大方方地把位置让给他,但是权利得由他来掌握。
他想要的很简单,就是高效。
他现在的工作太多太杂,江氏他一时半会没办法放下,事关褚氏的存亡,他必须要花上十倍百倍的时间和精力去想明白其中关窍,而后抓住命脉,逐一击破。
除此之外还有沈之哲这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给他塞项目,只是沈之哲毕竟是经理,以他现在的层级还没办法操控。
所以唯一能掌控的只有这个团队项目。
团队项目也挺好,有人帮忙一起做,池析亭可以把手上的一些没太大价值的杂事推出去,节省了很大一部分的精力和时间。
“队长还是你的。”池析亭屈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眸光冷淡沉寂,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有气场和压迫感,“但是以后的任务由我来给你们安排。”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木凉和罗晶竟然从池析亭身上隐隐看到了褚聿和沈之哲的影子。
“可……”
吴木凉话还没说完,就被池析亭的一个眼神逼的咽了回去。
“就这样,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我的,明白吗?”池析亭的目光从吴木凉和罗晶身上一一扫过。
罗晶愣愣地点头。
池析亭又看向吴木凉。
半响后,吴木凉也梗着脖子点了头。
池析亭立刻打开了电脑,重新给他们分析了一遍项目书,一边解读一边观察两人,看着两人半知半解的模样,池析亭只觉得头疼。
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低质的员工也有低质的用法。
比如吴木凉,稍微需要点创新能力和统筹能力的内容都做不成的话,那就去干点简单的活,一些杂七杂八的数据统计的工作是最适合的。
至于罗晶,比吴木凉好点,虽然知识储备和经验都不足,但是好歹听话,而且稍微点拨一下就能明白,做下项目的基础前置动作大概率也没问题。
池析亭思路清晰地把工作都安排清楚了,在敲定了一切后便站起了身,道:“那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我安排的任务你们按时完成。”
“另外,在群里避免无意义的沟通,心思都放在提高工作效率上,明白吗?”池析亭看向吴木凉,显然这话只是对吴木凉说的。
吴木凉脸色铁青,但今天这一遭下来也彻底没了脾气,最起码现在在这个办公室里,他不敢再和池析亭作对。
见吴木凉不说话,池析亭只当他是默认了,不再浪费时间,抬脚便离开了会议室。
池析亭回到工位上后就又开始了辛勤打工之路。
团队项目算是整清楚了,一些琐碎且消耗时间的杂活他都交出去了,负担也减轻了很多,只是他手里头还有个茶叶的新产品推广项目。
不过好在对这个产品他还算熟悉,相信做起来不会太困难。
但是吧,做工作还是不要一下子全部做完,要留一点弹性,可以挡掉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池析亭刚仔仔细细地把项目书看完,就收到了沈之哲的消息。
【沈之哲】:来一下。
沈之哲这次的通知有些言简意赅,倒显得有些严肃了。
池析亭下意识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他最近没犯啥事吧……
池析亭敲开经理室的门,这才发现办公室里不止沈之哲一个人。
褚聿也在。
池析亭脚步一顿,赫然和褚聿撞上了视线。
褚聿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袖口往上挽起了一段,露出了一小截线条柔韧的小臂。
手腕上的手表刚巧是上次借给池析亭戴的那块。
见池析亭的目光在他手腕上停留了半响,褚聿也垂眸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池析亭……
的嘴唇。
“先坐。”沈之哲利落地在一份文件上签了个字,合上后随意一撇,头都不抬地冲池析亭道。
池析亭哦了一声,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和旁边的褚聿打了声招呼,“褚总。”
“嗯。”褚聿应声,掀起眼皮看了池析亭一眼,又一言不发地移开目光,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屈了一下。
“找你来有个事。”沈之哲把手头的事忙完,才抬头看向池析亭,“刚你们组那个谁,吴木凉?来找我告你的状,你干啥了啊?”
整得人还专门跑他这来告状。
沈之哲当时都无语死了,直言让吴木凉自己去解决团队内部的问题。
如果什么小事都来找他,那他早就累死了。
池析亭也有点无语,但也没因为沈之哲来“兴师问罪”而紧张,淡定地开口道:“项目有点不顺,我觉得他的问题比较大,稍微纠正了一下。”
沈之哲挑眉:“他的问题?”
“嗯。”池析亭委婉道,“我感觉他的智商应该是没有受过现代文明的洗礼。”
沈之哲:“……”
一旁的褚聿轻笑出声。
沈之哲果然没出言责怪池析亭,只是说道:“毕竟是一个团队,稍微维护一下团队关系。”
池析亭也没客气,“不是我不想维护,但是我觉得没有意义。”
沈之哲:“?”
“你觉得团队关系更重要还是我的工作效率更重要?”池析亭问。
沉默了半响,沈之哲诚实道:“你的工作效率。”
池析亭:“那不就完了。”
他今天是稍微耍了点手段控制住了事态发展,但是见吴木凉又来找沈之哲告状,就知道吴木凉还是个不可控因素,他必须提前做好计划和部署。
比如说……或许能从沈之哲这里得到一些“特权”。
果然,听懂了池析亭的暗示,沈之哲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开口点了一句:“我一开始并不想采用团队合作的形式,只是你们这届实习生的能力确实不太行,不说说你哈,是其他人。”
“关键是这次的项目又都很重要,我权衡了一下后还是想稳中求变。”沈之哲慢悠悠道,“过程不重要,我只看结果。”
得到了沈之哲的保证,池析亭心满意足地点了头,问起了沈之哲这次找他什么事,不会就只是因为吴木凉告了他的状就专门找他过来一趟吧?
“有个项目比较着急……”
还不待沈之哲说完,池析亭就开口道:“急的项目我不做。”
沈之哲:“?”
“急了我容易出错。”
“……”沈之哲试图挽救,“其实也不是很着急。”
池析亭淡定:“不急的我就更不想做了,不急我还做什么?”
沈之哲:“……”
那怎么?
什么项目才能入他的眼?
褚聿又侧目看了池析亭一眼,目光先是落在池析亭的瞳眸,而后往下移了一段,在池析亭淡粉的嘴唇上停顿了一秒后又移了开来,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池析亭敏锐地回头看了褚聿一眼,有些困惑地歪了下脑袋,把脑袋转回来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怎么老感觉褚聿在看他。
怪怪的。
接收到了褚聿的提醒,沈之哲非常突兀地就转移了话题,“说回电子芯片那个项目,你最后不是提到了企业合作吗?我考虑了一下……”
沈之哲的话题转的太快,池析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疑惑地啊了一声。
沈之哲纳闷:“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池析亭诚实:“只是你思维的光滑程度让我有点跟不上。”
沈之哲:“……讽刺我?”
“不敢。”池析亭滑跪。
沈之哲冷笑了一声,但也没有抓着这事不放,侧身从旁边的一堆文件里捡出了一份。
正是只是池析亭做的电子芯片的渠道推广项目书。
“褚氏近些年很少发展新的合作方,所以这个策划书中的企业合作那个板块的内容,以我的个人权限也没有办法妄自决定。”沈之哲的手指在文件夹上点了点,目光飘到了褚聿身上。
池析亭也了然地看向了褚聿,隐隐约约猜到了结果。
果然,褚聿淡淡开口:“褚氏目前已有的合作方里没有适合接下这个项目的,毕竟这个电子芯片并不是褚氏的优势产品,牵扯到现有利益,那些公司大概率不会接手收益无法预估的项目。”
褚氏的合作方在近段时间的精挑细选和整合淘汰过后,基本上都集中于行业的佼佼者当中,企业实力雄厚,和褚氏的结合也属于强强联合,但是也只是基于褚氏拿出了足够有力和有优势的资源。
沈之哲也道:“他们心里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商场上涉及到了利益,自然也该承担一定的风险。”
电子芯片在现阶段其实是一个相对不错的,有发展潜力的产品,不然沈之哲也不会在众多项目中选中这一个拿给池析亭做。
目前全球宏观经济形势的修复逐渐回升,Z国的半导体行业以及相关行业的行情也开始向好,有Z国政策的支持,电子芯片的产业链的完善和技术进步只是时间问题。
池析亭若有所思地点头,直接扭头问褚聿:“所以你是打算发展新的合作关系吗?”
褚聿:“嗯。”
“有目标企业了吗?”
“有几个备选,但是还需要考察。”褚聿慢条斯理道。
沈之哲插嘴,“析亭,你项目书里不是有列举几个吗?你怎么看?”
池析亭想了想,道:“我是分情况列举的,选中的都是产品线比较完整,公司经营情况比较健康的企业,像J省的北弛半导体,他们公司是J省一个比较有名的老牌企业了,经验方面会比较充足,但是无法避免的会出现和瑞丰相似的情况。”
池析亭一边说一边看向褚聿。
褚聿似乎对北弛并不太感兴趣,又或者并不了解,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之哲:“继续。”
“其次就是H省的salltech……”池析亭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地把他看中的几个企业的优劣势都给他的两位领导一一说明,但是毕竟是人类,总是会存在一定的偏颇。
“还有K省的芯诚,近些年才成立的公司,经营年限相对来说比较短,但是领导人很年轻很胆大,资金方面应该比较充裕,对于产品的投入也很大,芯诚发展起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褚聿也在池析亭的字里行间中听出了池析亭的偏重,抬眸看向池析亭,问道:“你看好芯诚?”
池析亭没有隐瞒,点了点头,也抬眼和褚聿对上了视线,只是才堪堪接触了一瞬,褚聿就立刻垂下了眼,错开了长久的对视。
池析亭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不明所以地收回目光,在扭头的时候,余光又无意间注意到褚聿又看了他一眼。
而且目光的落点似乎有点奇怪。
池析亭颇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下唇,突然有点口渴。
沈之哲摸着下巴思考,正要开口接话,就见褚聿突然看了他一眼。
沈之哲:“?”
“你办公室没水吗?”褚聿问。
“你渴了?”沈之哲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嘴。
褚聿没有说话,倒是池析亭在另一边幽幽接上了一句,“我渴了。”
沈之哲:“……”
Fine。
这是真谈了吧?
恋爱的酸臭味都有些熏到他了。
沈之哲侧过了身,打开旁边的保温柜后问:“乌龙茶,雪碧,可乐,水,你喝什么?”
“乌龙茶吧。”池析亭道。
沈之哲丢了一瓶过来,继续道:“芯诚是还不错,他们的小老板我见过两面,人挺年轻挺聪明的,可以再接触接触。”
褚聿也没说行不行,似乎心里有自己的计划。
褚聿为人谨慎,在一切没有敲定下来之前,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透露出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池析亭也了解褚聿,见褚聿没有吭声,便心知褚聿还需要时间考虑,很有眼力见地先转移了话题。
“那你们再考察一下吧,有了结果后可以再和我说。”池析亭道,“到时候我再根据合作企业的具体情况重新调整了一下策划。”
沈之哲应了声好。
“说起来,我有点事想问下你们。”犹豫了半响,池析亭还是开口道。
本欲起身离开的褚聿又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池析亭的同时,池析亭也侧目看了过来。
褚聿眼睫微颤,轻微地抿了下唇后故作自然地问道:“什么?”
池析亭眉心轻轻蹙了蹙,神色看上去有些迟疑,原本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点了两下,似乎有些犹豫和焦虑。
池析亭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毕竟他和江氏在各个角度上没有任何联系,冒然问的话不免会让褚聿和沈之哲产生怀疑,但是不问的话,以他的现有资源和条件,要想打探到江氏的真实情况,太难太难了。
“没事。”褚聿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池析亭眸中闪过的不确定,语气平静而笃定地开口,“想问什么都可以。”
接收到了褚聿的暗示的沈之哲挠了下脑袋,也配合道:“是呗,你问吧,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总不能捅了什么大篓子,要把褚氏干倒闭了吧?”
池析亭:“……”
要一个人就能把褚氏干倒闭。
那得是多大的篓子?
“关于江氏你们了解多少啊?”池析亭纠结了好半天,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果然。
池析亭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两位都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
褚聿都还没开口,沈之哲就率先怀疑道:“你没事问江氏的情况干什么?你和江氏应该没怎么接触过吧?”
沈之哲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质疑和警惕。
池析亭一噎,心下已经凉了一大片。
“江氏目前的经营状况不是特别好。”褚聿垂下眼睫,镜片后的眼睛虽然也尚存疑虑,但还是开口回答了池析亭的问题。
褚聿的话音刚落,池析亭便愣愣地扭头看了过去,似乎惊讶于褚聿就这么毫无防备和犹豫地就回答了他。
“他们真的只是做房地产吗?”事已至此,池析亭也不想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地一直自我纠结了,直截了当地追问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褚聿默了半响,轻微地摇了下头,道:“江镇是靠房地产发家的,只是最近的行业形势不好,他们有意转行。”
沈之哲皱起了眉,敏锐地察觉到了话题的走向逐渐变得敏感了,正要开口打断时就见褚聿抬眸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半响后,沈之哲有些无奈地别过了眼,接上了话:“江之渺在B市注册成立了一家新公司,表面上他是法定代表人,但背后的大股东是江镇。”
说起来也巧。
江氏和褚氏没有合作关系,也从来没有过业务往来,沈之哲本对江氏并没有太多关注,只是正巧他在前两天听说褚聿的父亲成立了新公司,为了帮褚聿打探一下情况,他就去找了和这方面相关的朋友。
也就是在这个情况下,他才知道了江之渺的动作。
“新公司?做什么的?”池析亭追问。
沈之哲默了半响后开口:“生物医药。”
江氏的计划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注册新公司,目标还是目前正值风口的行业,发展起来之后的动作大概率就是低价售卖原来的江氏,并入现有的江氏,挽救一下财务亏空,一方面减少了损失,另一方面又助力了新公司的未来发展。
只是生物医药这个行业的准入门槛高,前期需要的投入也宛如流水,可能很长时间都听不到个响,更何况作为风口行业,竞争也会更大,如何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也是一个值得商榷和讨论的问题。
沈之哲也和褚聿简单聊过两句江氏的问题,但是沈之哲目前还没想到江之渺打算怎么做。
池析亭很快地就给了沈之哲答案。
“AI和大数据是不是可以运用在里面?”池析亭道,“比如AI技术可以加快新药品的筛选和研发,也能够通过大数据优化供应链的管理。”
池析亭话音刚落,办公室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沈之哲和褚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了些许晦暗的情绪。
褚聿眉眼冷寂,嘴唇抿起,唇角绷出了一道硬朗的弧线,带着些许冷淡的疏离感,瞳眸微微眯了眯,开口道:“过两天江之渺会和赵文一起过来。”
池析亭扭头看褚聿,“他俩一起来?”
褚聿颔首,“嗯,给的借口是为了瑞丰的项目。”
池析亭盯着褚聿看了半响,而后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沈之哲在对面观察了几遍池析亭的褚聿的表情,摸着下巴思索了许久,才在褚聿的暗示下率先揭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的事再说吧,今天就先到这儿。”沈之哲对池析亭道,“昨天你没来,打卡记录那儿还是会有登记,而且毕竟你没有走正规程序请假,所以工资……”
提到了自己的工资,池析亭顿感自己的参与感爆棚,情绪也轻而易举地就被这两个字牵动了。
池析亭幽幽抬眼看沈之哲。
“会计那走账还是按打卡记录走。”沈之哲非常公私分明道,“但是褚总毕竟答应你不扣工资了……”
池析亭都没转头看褚聿,余光就已经察觉到褚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所以那天的工资,褚总会走个人私账划给你。”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微地挠了一下,一股子酥麻小范围地蔓延了开来,在沈之哲把话说完的同时,池析亭也壮着胆子大大方方地看向了褚聿。
没来由的勇气和放肆的欲望侵占了池析亭的头脑,让他破天荒地连场合都不想再去在意,只是想当下就和褚聿确定一件事。
那双往日总是清澈温顺的眼睛也隐隐含上了大胆的质疑和好奇。
“褚总。”池析亭问,“你今天已经看了我的嘴唇13次了,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第66章 加点荒唐
池析亭的话音刚落,办公室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池析亭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褚聿,一副势必要从褚聿嘴里听到个答案的模样。
褚聿的脊背微僵,眼睫不易察觉地颤了两下。
对面的沈之哲瞳孔震了震,嘴唇下意识地张大,而后又像是怕被两位当事人发现自己的表情变化,又迅速地抿住了嘴唇,伸手局促又突兀地抵住了下巴,半遮住了他夸张的吃瓜状态。
哇哦。
太精彩了。
我靠。
沈之哲的眼睛滴溜溜地一会儿看看池析亭,一会儿又看向褚聿,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褚聿这副尴尬得说不出话的模样,沈之哲敢对天发誓,他认识褚聿以来从来没有见到过。
池析亭也是厉害,什么话都敢说。
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呀。
沈之哲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嘴唇上摩挲,嘴唇紧紧抿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笑出声来了。
褚聿沉默了好半响才挤出了两个字。
“没有。”
池析亭眉梢扬了扬,继续掌握着主动权,“没有看我还是没有心事?”
褚聿:“……”
沈之哲快憋不住笑了。
沈之哲狠狠攥紧了拳头,指尖死死地嵌进了肉里,一边觉得自己快在这俩暧昧的气氛中腐蚀掉了,一边又舍不得错过这难得的大八卦。
果然,一段感情中先陷进去的更占主导。
沈之哲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以局外人的视角去看了一下两人的关系,非常明显的是,一向强势且一贯占据主导地位的褚聿在这段关系中反而居于劣势。
倒是池析亭……
沈之哲偷偷地扭过脑袋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抬着眼看着旁边的褚聿,薄薄的眼皮被压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上目线仿佛陷成了一汪湖水,里面荡漾着清泠泠的一阵水波,瞳眸里的情绪看起来毫无波澜。
好像完全没有一点尴尬或者羞赧的情绪。
沈之哲思考似地撇了下嘴,倒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池析亭了。
“……没有心事。”褚聿薄唇轻启,顺着池析亭的意思,在二者之中选择了一个。
那就是变相地承认那13次的注视都是存在的。
池析亭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思维活络地跳动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再次以片段式的方式闪过。
那天晚上他除了摸过褚聿的脸外真的什么都没干了吗?
难不成……
池析亭偏了偏头,又不自觉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目光也虚虚地投向窗外,隐隐约约有了些许猜想。
不会吧。
他胆子有那么大?
见办公室的氛围走向逐渐奇怪了起来,沈之哲作为办公室的主人以及褚聿的下属,还是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家领导挽回了一下面子。
“那没事的话……”沈之哲小心翼翼地对池析亭道,“那咱就散了?”
池析亭回了神,愣愣地看向沈之哲,又侧首瞥了眼褚聿,道:“行,那我走了,如果这个项目还有问题的话随时找我。”
后半句是对褚聿说的。
褚聿侧目飞快地扫了池析亭一眼,应了声好。
“还有,如果吴木凉再来找你告状,你直接让他来找我。”池析亭想了想,又冲沈之哲道。
“……”沈之哲恍惚地感觉他俩的身份好像发生一点微妙的转变,但池析亭这话说的好像对他也没坏处,犹豫了半响后,沈之哲还是忽略了那一点异样,“好的。”
池析亭这才站起了身,礼貌且文明地冲二位领导道别后,才顶着领导们的目光转身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
池析亭没急着走,回头看了眼经理室的大门,又心虚地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去摇了个人。
【池析亭】:傅宁,你以前有和我一起喝过酒吗?
傅宁似乎正好得空,回消息回的很快。
【傅宁】:有啊,你这也不记得了?咱以前聚会的时候老在一块儿喝。
池析亭又问。
【池析亭】:我喝醉的时候不会干些奇奇怪怪的事吧?
傅宁思考了一下。
【傅宁】:好像还好,不会耍酒疯,就是有点黏人,老扒在人身上,扯都扯不开。
池析亭:“……”
是吗?
池析亭闭上眼睛又回忆了一下,脑海中也非常配合地浮现出了自己死死地扒在褚聿身上的场景。
褚聿没把他当场丢在马路牙子上也是给他面子了。
见池析亭不回消息了,傅宁又问了一嘴。
【傅宁】:咋了?
池析亭失魂落魄地回了消息。
【池析亭】:没事,就是感觉生活有点苦涩。
阳光开朗大男孩傅宁笑嘻嘻地回复。
【傅宁】:那我给你的生活加点糖。
【池析亭】:?
【傅宁】:加点荒唐。
池析亭:“……”
谢谢你的荒唐。
他的生活已经够荒唐了,暂时应该是不需要了。
池析亭把手机收了起来,走之前又回头看了眼经理室,正要把头转回去的时候就听见室内传出来了一声非常嘹亮且豪放的笑声。
好像是沈之哲的。
池析亭转头的动作定在原地,又震惊且不解地猛地扭头看向大门。
啥玩意?
笑这么开心?
捡到钱了?
沈之哲快笑晕过去了,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顶着褚聿冷漠的眼神开口问道:“啊,真的假的啊?他真不记得了?”
“所以就是人喝醉了呗,醒来就直接断片了?”
“那你俩这还算什么接吻?”沈之哲直言道,“顶多算你赶上了,亏你还一直记着,褚聿,褚总,你稍微有点出息。”
不要这么恋爱脑。
沈之哲现在想想,估计褚聿说的接吻也是被美化过的,顶多就是唇贴唇了一下而已。
褚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之哲。
沈之哲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无辜地垂了下眼,避开了褚聿的注视后才小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祝你们幸福。”
褚聿唇角扯了扯,淡淡道:“说正事。”
沈之哲又偷偷把脑袋转了回来,见褚聿面色严肃,也连忙调整为了工作的状态,低眉顺眼地开口道:“褚总,您说。”
“池析亭刚才说的AI和大数据你还记得吗?”褚聿道。
沈之哲眉头一皱,道:“当然。”
池析亭刚说完,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褚聿,果不其然也见褚聿眉头紧锁,而后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同寻常。
江氏的不同寻常。
褚聿当初有改革技术部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也确实实打实地践行过,只是是在私底下单独和江浩进行了沟通和调整。
褚聿用的方式比较隐晦,只是借着项目的由头短暂地参与进去了一段时间,项目的内容就是一个与人工智能相关的程序。
因为有褚聿的参与,江浩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个项目非常受褚聿的重视,也投入了很多的人力和资金,在项目逐渐成型之后又习惯性地动起了歪脑筋,将整个项目都挂在了自己名下。
这个项目是技术部私下进行的,算是直接避过了褚氏的固有程序,在每个月的高层会议中也从来没有拿出来分析共享过,所以其他部门的人对此都不清楚,沈之哲都是从褚聿嘴里听来的消息。
池析亭怎么会没有来由地突然就讲到了人工智能呢?不,今天为什么突然提到江氏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沈之哲抬眸看向褚聿。
褚聿薄唇紧抿,显然也产生了顾忌和怀疑。
沈之哲知道褚聿心思素来缜密,也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沈之哲正要开口询问褚聿要不要去查一下池析亭时,就见褚聿突然开口道:“查一下江之渺吧。”
沈之哲:“?”
啊?
查江之渺?
感情他刚才所有的怀疑都是对江之渺的怀疑?
“那池……”还不待沈之哲说完,褚聿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打断道,“池析亭没有问题,不用怀疑他。”
沈之哲:“……”
我草。
得得得,算他自作多情了。
沈之哲放弃似地点了下头,道:“好好好,我查查江之渺。”
确实也值得查一查。
江之渺的巧合也不少,偏偏这个关口脱离江氏创办新公司,偏偏选中了生物医药这个行业,偏偏放弃了老本家M市,选中了B市作为公司的位置。
在商场上没有巧合。
所有的手段和布局一定是早就暗下了筹码的。
褚聿闻言颔了下首,起身准备离开。
沈之哲也站了起来,礼节性地送褚聿出门,但在堪堪踏出门的瞬间,褚聿又回头看了沈之哲一眼。
沈之哲背后一凉。
“上次让你交给我的检讨呢?”褚聿语气凉飕飕的,“我没有收到。”
沈之哲抖了一下,心虚道:“忘了忘了,我写了的,待会儿就发你邮箱。”
褚聿没戳穿沈之哲的谎言,只是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道:“写了多少?”
“……”沈之哲硬着头皮编造道,“五千。”
“是吗?”褚聿眉梢微扬,又道:“再加五千字,今天晚上发给我,要是我没收到……”
褚聿侧目扫了沈之哲一眼,声音冷得像被冰捂过,满满的都是警告和威胁。
见褚聿认真了,沈之哲背后隐隐渗出了点汗,也不敢再耍宝逗乐了,老老实实地站住了自己作为下属的位置,不敢造次,接下了这次的惩罚。
“好的,褚总。”沈之哲应声。
褚聿这才收回目光,抬脚走出了办公室。
沈之哲心如死灰地坐回了座位上,欲哭无泪地打开电脑,打下了检讨书的第一个字。
早知道说写了两千了。
人果然不该嘴贱。
又不是谁都是池析亭……
池析亭打了个喷嚏,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眼门外,又感受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
应该还算健康吧?
怎么最近老是无缘无故打喷嚏。
池析亭有些不明所以地打开电脑,习惯性地刷新了两下页面,就见微信框突然弹了一下。
是池和垣。
【池和垣】:刚才江浩找我谈话。
【池和垣】:是江之渺的生意。
池析亭微怔,正要回消息时,微信又响了一下。
【池和垣】:晚上一起吃饭,到时候再说,褚总让我去趟办公室。
说罢,池和垣便没了消息。
池析亭盯着池和垣发给他的消息看了半响,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关注点也不自觉地从江之渺转移到了褚聿身上。
刚才在沈之哲的办公室里,他已经得到了不少和江氏有关的消息,池和垣现在告诉他的信息在他看来也是已知的了。
江之渺的生意,但是背后操控者是江镇。
那江之渺找上江浩是为了什么呢?江浩为什么会选择引荐池和垣去和江之渺合作呢?
这就像一团团密云,紧紧地簇在一起,密不透风,池析亭一时间找不到可以进行攻克和深入探究的缝隙。
只能等池和垣的消息了。
池析亭轻微地叹了口气,目光凝滞在了池和垣的最后一句话上。
褚聿要见池和垣了。
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
池和垣刚从江浩的办公室出来,就又被褚聿喊去了办公室,这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做,尽是用来和领导谈话了。
表面上只是和底下员工进行工作交流,实际上更像是上层领导的一种博弈。
江浩瞒着褚聿想让池和垣接私活,褚聿瞒着江浩见池和垣。
池和垣思绪有些混乱,也没耽误时间,在电梯里垂眸陷入了沉思,飞快地理清了这段时间发生了所有状况。
在江浩几近掌控住技术部后,先是传出褚聿有意收权和整顿技术部的消息,而后江浩便开始动了小心思,加快了催促员工站队的动作,并且开始越权和董事会的人进行私下会面。
江浩的动作并没有刻意隐瞒,甚至有些大张旗鼓,仿佛就是在故意做给褚聿看的,像是在有意制止褚聿对技术部的干涉。
就把这句话挂在技术部的门头了。
褚聿要是动了技术部,他就立刻带着底下的所有员工走人,然后和董事会的人勾结算计褚聿,以对技术部管理不力,导致公司内部出现严重损失的由头威胁褚聿。
结果也如江浩所料,褚聿没再干涉技术部,关注的重心逐渐偏移到了市场部。
“嘀”
电梯门打开,池和垣抬头看了眼,而后蹙着眉头走出电梯,在周珊的引导下,径直走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前,只是迟疑了半响,周珊便已经将办公室门敲开了。
室内传来了一声“进”。
周珊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目送着池和垣踏进办公室后便侧身带上了门。
池和垣只见过褚聿三次。
第一次是褚聿来技术部开会,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实习生,没有资格参加会议,只是隔着会议室的玻璃门隐约地看见了褚聿的身影。
第二次是前几天,褚聿和池析亭在一起,他当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池析亭身上,一时间也失去了褚聿是他的大领导的意识,甚至没多分给褚聿一个眼神,满脑子除了生气惊讶就是想立刻把池析亭带走。
这是第三次。
褚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身形颀长,眉眼冷寂,只是姿态闲散地坐在办公椅上,周身的不怒自威的气场都丝毫不减,那是一种长时间的居于上位者和领导人的地位而逐渐培养出来的压迫感。
听见了声音,褚聿也没有抬头,只是小幅度地抬了下眼睫,似有若无地睨了池和垣一眼,而后细长的睫毛便垂了下来,手腕微动,文件上便落下了两个龙飞凤舞又笔锋凌厉的字。
“坐。”褚聿的嗓音凉凉的。
池和垣脚步顿了一下,谨慎地看了褚聿一眼,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移动了一下,半响后才抬脚靠近,一边观察着褚聿的神色一边拉开了一把椅子坐下。
动作很轻。
几乎没有发出额外的声响。
褚聿问:“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池和垣皱眉,摇头后道:“不知道。”
“你做的是后端运维?”褚聿换了个话题。
池和垣脑子有点乱,但还是尽力跟上了褚聿的思路,道:“是的。”
“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计算机。”
“为什么会选择做后端?”
“额,从行业角度来看,有发展前景,互联网发展起来后,对运维工程师的需求会越来越多……”
池和垣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面试,原本上来的时候还想着即使对面的是褚聿,他也要尽量地让自己在谈话中不要太被动,但是真坐到了这个位置,面对上了褚聿,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就全都荡然无存了,除了老实回答问题外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我也需要为我的将来的发展做打算,运维工程师经验越足越值钱,而且对于各个能力的培养也非常全面,如果将来我不打算做运维了,转岗也比较容易,不存在太大的局限性。”池和垣斟酌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池和垣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不然也会在当时的那一批实习生都选择专研前端开发的时候,自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运维。
运维是个特别熬人的岗位,工作琐碎又多又杂,几乎不存在休息时间,如果还需要兼顾一些运维开发的工作的话压力会更大。
但是池和垣还是相信自己的想法,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累虽累,但是直到现在池和垣也没有后悔过。
褚聿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对池和垣的答案满不满意,只是言语间稍微轻松了一点。
不多,但是池和垣还是感觉到了。
池和垣在心里轻微地松了口气。
“江浩单独找过你吗?”褚聿抬眼看向池和垣,眸光透过镜片似乎更加挟着森然的冷意。
池和垣一愣,脑筋些微一转就听出了褚聿的言外之意。
“找过。”池和垣道,“但是我没同意。”
没同意什么?
没同意站队。
褚聿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池和垣也能猜出他的意思。
“是吗?”褚聿放下了钢笔,姿态慵懒地倚在了座椅椅背上,“为什么?”
池和垣想说自己不愿意站队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囫囵咽了回去。
他不是傻子,也不再是那些刚步入社会,刚踏进职场的新人小白,怀着过于清高的自尊心和莫名其妙的道德感,看不起那些舔领导的同事,固执地不愿意去放低身段抱领导大腿。
但是不站队真的是好事吗?
绝对不是。
在职场中不站队才是最可怕的。
既然无论如何都得站队,那如何站好队才是职场关系中更值得去思考的问题。
关键是有谁愿意给他递橄榄枝,谁才是那个更值得抱的大腿。
不管褚聿是不是,反正江浩不是。
“我只愿意站队我相信的人。”池和垣抬眸和褚聿对上了视线。
褚聿眼睫微抬,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唇角,道:“我也只愿意提拔我相信的人。”
两人于安静中对视了半响。
池和垣瞳眸晦涩,攥了攥拳后主动开口道:“前天晚上江浩带我见了个人,他牵头,希望我私底下为那个人工作。”
“江之渺?”褚聿问。
池和垣一愣,似乎没想到褚聿会知道,犹豫了两秒后点了头,继续道:“项目的核心是人工智能软件,项目书我还没有看过。”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关键词,褚聿哼笑了一声,道:“你现在在技术部是不是还接触不到核心项目?”
池和垣面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半点了下头后诚实道:“我权限还不够高。”
“褚氏在年初的时候投入了大笔资金去完成一个项目。”褚聿淡淡道,“就是你嘴里的人工智能软件。”
褚聿的话音刚落,池和垣瞳孔就猛地震了一下,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难怪江浩选了他这个后端运维,而不是前段开发,原来是这个软件早有现成的了,江浩用着褚氏的班底和资金完成了软件的开发,然后直接把软件免费拿给江之渺用。
只差把白嫖赤裸裸地挂在脸上了。
池和垣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让自己消化了一下刚才得知的所有信息,片刻后才迟疑地开口道:“那……”
褚聿轻轻笑了一声,道:“没事,让他们用吧。”
池和垣一愣,“什么?”
“你拒绝江浩了吗?”褚聿又问。
听到了熟悉的问题,池和垣突兀地想到了池析亭,短暂地走了下神后才又摇头道:“还没有。”
褚聿似乎是松了口气,半响后微凉的嗓音才响起,“先接下来吧。”
熟悉的问题。
熟悉的回答。
池和垣心里一怵,感觉褚聿和池析亭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
真的没在私底下暗通款曲吗?
池和垣暗戳戳地想。
但是这俩人给他的建议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出于对池析亭还是对褚聿的信任,池和垣都选择了点头。
池和垣应了声好。
许是恰好想到了池析亭,池和垣抿了抿唇,抬起眼皮看向褚聿,调整了一下语速和语气后,才谨慎地开口道:“褚总,一直都是你在问我问题,我也能问你几个问题吧?”
褚聿眉梢微扬,眸光沉了沉,似乎是猜到池和垣会问什么,直言道:“细节我不方便现在告诉你,但是以你的能力,在接手了江浩给你的项目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问题。”
该说不说,虽然因为池析亭的原因,池和垣现在对褚聿不免有了些许小意见,但是在当面沟通和思想碰撞之后,那股子对褚聿的崇拜还是占据了上风。
池和垣随了褚聿的意,没再追问,也相信了褚聿的话,非常笃定地明白自己不久后就会知道所有答案。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不止这个,我想知道的是……”池和垣直勾勾地看向褚聿,眼睛眯了眯,许是心系池析亭,那股子胆气和坚决也升了起来,“你接近池析亭有什么目的?”
池和垣的话音刚落,空气便瞬间凝滞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轻笑响起。
褚聿的声音冷峭,只是尾音却没来由地衔上了些许笑意。
“目的?”
“我喜欢他,想追他,这算是目的吗?”
第67章 唯一
池和垣本想着猝不及防地以这个话题开启,然后掌握住主动权,以一个理性的“当事人家属”的身份进行劝说和妨碍,从而让褚聿离池析亭远一点。
但是被褚聿这么果断的回答弄得失了言,一时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
“办公室恋情不可取。”
褚聿眉梢一扬,道:“褚氏并不反对办公室恋情。”
池和垣:“……”
你是老板,你说不反对不就不反对吗?
“但是……”池和垣敛眉想了好半天,自我意识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没忍住继续开口反对道:“但是你们俩不合适不是吗?”
“哪里不合适?”
话题的悄然转变,褚聿和池和垣在谈话中的身份也逐渐发生了转变,褚聿也自然地收起了自己作为领导的控制欲和话语权,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和池和垣进行沟通。
池和垣也没注意,拧着眉似是思考了一阵,而后才硬着头皮开口道:“身份不合适,阶层不合适。”
褚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是身价百亿的上市公司的最高持股人,但是池析亭呢,虽然家庭也算优渥,比下有余的同时也是绝对的比上不足,尤其是和褚聿比。
池和垣是个很现实的人,从小到大就没看过,也从来不相信诸如“灰姑娘”嫁入豪门的童话故事。
阶层不同表面上看上去只是四个字,但是可以从阶层引申出来无数的问题,身份不同,视野不同,生活方式不同,处事行径不同,个人能力也不同。
这很大一部分都是起点就决定下来的。
褚聿似乎是皱了一下眉,漆黑瞳眸底眸光沉沉,半响后才冷言问道:“这话你也和池析亭说过?”
池和垣一愣,顿了好半天才在褚聿的注视下缓缓点了下头。
“阶层不同。”褚聿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才轻笑出声,问出的问题像是一把利箭,直直地插进了池和垣的心脏。
“你是觉得我配不上池析亭还是池析亭配不上我?”
池和垣的脸色刹地变白,嘴唇嗫喏了两下,脑子里的思绪也瞬间混乱了起来,理智告诉他前者并不可能,但是情感上他又绝对说不出池析亭配不上褚聿的话。
池和垣哑口无言,褚聿也在池和垣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褚聿淡淡道:“或许你的认知一开始就错了,我从来没有把池析亭放在下位者的位置,在这段关系里,他才是主导的一方。”
池和垣抬眼看向褚聿。
“你是析亭的弟弟,我不太清楚你是如何评判析亭的。”褚聿轻微地皱了下眉,似乎对池和垣对池析亭的隐含的深层次偏见有些不满,但还是碍于池和垣的身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继续道,“你对我和析亭之间不对等的评判只是基于我的身份,但是我的身份是我爷爷给我的,褚氏也是他创办的。”
“如果析亭有和我一样的起点,我相信他最后的成就一定不会比我差,甚至会超过我。”褚聿语气平静地开口。
池和垣愣愣地抬眼看着褚聿。
“析亭他,始终是我狭窄视野当中最……”褚聿的眼睫垂了垂,改口道:“唯一的存在。”
池和垣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是在同一时刻才意识到褚聿在他提到池析亭的那一秒起,和他谈话的身份就不再是领导了。
他只是褚聿。
把自己和池析亭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褚聿。
池和垣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褚聿的办公室,在坐上电梯的时候精神还是属于一个被重创到有点恍惚的状态。
褚聿喜欢池析亭什么呢?
池析亭在褚聿眼中真的那么优秀吗?
或许他从来没有去真正地了解过池析亭。
而他就在不了解池析亭的基础上,非常草率又笃定地就认为池析亭配不上褚聿。
是的。
他虽然没敢承认,但后来想想,他在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不就是隐含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吗?
如果他真的是站在弟弟的角度去看待他们俩的关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褚聿说出是他配不上池析亭。
但是他没有。
池和垣抿了抿唇,胸腔瞬间涌起了一股羞愧和自责。
他甚至还直接当面和池析亭说过他和褚聿不合适。
那天下午池析亭沉默的表情也倏地浮现在了池和垣的脑海里。
完蛋了。
池和垣心如死灰地看着电梯门。
惭愧得想一头撞死在电梯里怎么办?
池和垣魂不守舍地上完了一天的班,在临近下班前给池析亭发了条消息,让池析亭等下他,也不加班了,和江浩打了声招呼就按点跑路了。
池析亭收到池和垣的消息时也并不意外,寻思着池和垣估计是得到什么新消息了,也不抱怨他耽误自己下班了,老老实实地在一楼大厅等着池和垣。
池和垣匆匆忙忙地从电梯里挤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看着天花板放空的池析亭。
“哥。”池和垣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喊了池析亭一句后才道,“走吧,上外边吃吧,我请客。”
该说不说。
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池析亭震撼了好几次。
池和垣平时可不怎么喊他哥啊。
还请客?
这很难不怀疑池和垣是不是犯了啥事。
“你……”池析亭犹疑地坐了起来,隐晦地上下打量了池和垣一圈,真诚询问道:“你怎么老端端地突然小起来了?”
平时看着挺稳重的呀。
今儿怎么喊上哥了?
池和垣:“……”
“池析亭。”池和垣咬牙切齿道,“抬起你的屁股,跟我走,赶紧的。”
池析亭这才夸张地松了口气。
这下舒服多了。
池和垣轻而易举地就被池析亭气得不行,在开车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的情绪确实有些太容易被池析亭带着走了。
“吃什么?”池和垣沉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妥协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把自家哥哥好好供起来哄着,“就在附近吃点,吃完我送你回去。”
池析亭哦了一声,也没客气,打开手机就开始翻起了大众点评,最后选中了一家赣菜馆。
池和垣没什么意见,完全由着池析亭做主,领着人到了餐厅后就撂摊子似的一坐,撑着下巴看着池析亭一个人点菜。
他就负责吃加买单。
人数不多,池析亭也没点多少,点了三个菜就差不多够吃了,倒是池和垣似乎觉得少了,又接过菜单加了几道,随口道:“吃不完打包带回去,你明天拿着热一热照样能吃。”
池析亭:“……为什么是我带回去?”
“因为我会做饭。”池和垣头也不抬,“你哪天学会了做饭,剩菜就归我吃。”
池析亭果断:“那算了,剩饭也挺好吃的。”
池和垣笑出声:“你有点出息吧池析亭。”
“说正经的。”池析亭问,“你犯事了?今天怎么突然想着请我吃饭?”
“我能犯什么事?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好吗?”
“……”
见池析亭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池和垣挠了挠下颌,纠结了半响后才小声道:“其实我感觉我都不了解你。”
这话说的突然,池析亭愣了一下,而后才纳闷道:“你要了解我干嘛?抓住我的把柄然后勒索我?”
池和垣:“……你能不能正经点?走走心可以吗?”
池析亭一噎,嘴唇轻微地动了一下,垂眸酝酿了半天,才配合地轻轻开口:“其实我感觉我也不太了解你。”
池和垣:“。”
算了。
走不了一点心。
“今天褚总找我约谈了。”池和垣败下阵来,无语地率先转移了话题。
见说了自己关注的正事,池析亭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问道:“然后呢?你们说了什么呀?”
池和垣回头对上了池析亭亮晶晶的眸子,存在感一向很强的理智也消失的荡然无存,在明知和领导的谈话内容不该外传的前提下,还是对池析亭有了特例,只是迟疑了两秒,就一五一十地全部吐露了出来。
“褚总没有说太多,但是我感觉他应该是……应该是相信我了。”池和垣道,“他和你说法一样,让我先把这个项目接下来。”
“但是我感觉褚总应该还有别的手段和底牌,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感觉褚总是占据优势的。”
池析亭眉心不自觉地轻微蹙了一下。
褚聿的底牌?
池析亭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几圈,又下意识地代入了褚聿的视角去看目前的所有状况和形势。
难不成……
褚聿一开始交给技术部的项目本身就有问题?
池析亭突然灵光一闪,似是发现了些许端倪,头脑也瞬间豁然开朗,凭借着自己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连接成了一条完整的思路。
或许他这次提前向褚聿引荐了池和垣是最正确的选择。
池析亭的思绪涣散了一瞬。
原著中褚聿的失利也许就是失利在了时间上,只是差了一步,没能及时在技术部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选,在找到池和垣的时候已经晚了。
池和垣是个过分正气和有自我思想的人,所以在江浩找到他,问他接不接私活的时候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江浩便舍弃了池和垣,在后端人员中选中了另一个人,这才导致项目本身存在的问题提前暴露。
只是这一切也都只是池析亭的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出现之前,池析亭也不敢妄下决断,只能把所有的揣测暂且放进心里。
池析亭表情管理做的很好,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只是配合地哦了一声,而后才道:“那还是先听褚聿的嘛,你先接下项目,剩下的之后再说。”
池和垣眯了眯眼,道:“我关注这件事也就算了,毕竟是我的部门,我也要关注一下我的事业发展,倒是你……”
池和垣扭头盯着池析亭,问道:“你怎么也这么在意,你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为了褚聿?”
池析亭一顿,心脏倏然落了半拍。
“池析亭,哥。”池和垣撑着下巴看着池析亭,又问出了和上次一样的问题,只是这次的语气要笃定得多,“你是不是爱上褚聿了?”
池析亭的嘴唇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眼睫飞快地阖动了一瞬,眸中又流露出了些许回避的情绪。
他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上辈子的人生完全不受自己的操控,他只是被动地随着时代的洪流往前走。
家庭的压力,社会的压力,自己的压力,逼着他不敢也没有余力有多余的想法。
在小的时候满心都是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才能有更多的人生选择。长大步入了社会之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别说开展一段新的关系了,连现有的关系都因为他过高的生活压力无法维系。
他不谈恋爱,也没有想过谈恋爱。
只是这辈子,他的人生轨迹完全发生了变化,上辈子的所有桎梏都在他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烟消云散。
但是回避型心理以及一种……一种不配得感还是让池析亭不太敢轻易地相信会有一个人爱自己,也不太敢大胆地步入一段自己从未踏足过的道路。
见池析亭不说话,池和垣轻微地叹了口气,道:“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感情没有那么复杂的。”
池析亭抬眸看了池和垣一眼,幽幽吐出了一句话:“你谈过吗?你就开始教育起我了。”
池和垣:“……吃饭吧你!”
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池析亭那张淬了毒的嘴。
这家饭馆的菜量很是可观,按照池析亭原来点的分量的话,他俩应该差不多能消灭掉,只是池和垣没轻没重地加了好几个菜,对他俩来说压力就大多了。
最终还是没有吃完。
池析亭也被迫拎着一大袋子剩菜回了家。
吃多了的下场就是一整个晕碳了。
池析亭才刚到家,整个人就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了,强打起精神地把剩菜放进冰箱,又哄了自己小半个小时,才完成了洗澡的大动作,躺上床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了。
池析亭第一次体验到了睡眠充足的快感,早上起床的时候都显得没有那么痛苦了。
好啊。
早睡早起果然才是健康的生活方式。
池析亭为自己难得的健康作息感到赞叹,心满意足地从床上滚下来后,头脑清醒地完成了洗漱,在小区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随便吃了个早餐,磨蹭到了快九点才赶去公司打卡。
才刚到办公室,池析亭就隐约感觉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几乎在池析亭踏进办公室的一瞬间,所有员工似乎都有意无意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池析亭疑惑的目光在室内梭巡了一阵,而后倏地和黎漾撞上了目光。
黎漾冲池析亭使了个眼色,池析亭顿了一下,而后一脸纳闷地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黎漾伸手拉了拉池析亭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了一点。
池析亭心怀疑虑,顺着黎漾的意思弯了弯腰,耳旁便传来了黎漾的声音,“你和霍宥深前段时间不是去M市出差了吗?”
池析亭一愣,不解地瞥了黎漾一眼,似乎不太明白怎么突然会提到这个。
“听说你们当时做的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昨天来B市了,估计今天会来趟褚氏面见褚总。”黎漾抿了抿唇,偷偷抬眼看了池析亭一眼,犹豫了半响后又道,“但是昨晚上霍宥深好像被他们带出去吃饭了……”
这个举动就比较敏感了。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去出的差,大概率也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项目,但是偏偏项目负责人过来,只请了其中一个人吃饭。
更何况……
黎漾又掀起眼皮瞅了池析亭一眼。
看池析亭这个表情,似乎是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样子。
黎漾对池析亭陡然升起了些许同情和不忿,压低嗓音道:“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明明可以私下……”
明明私下请了就请了,偏偏还这么大张旗鼓的,非要闹的人尽皆知,黎漾对这种行为感觉非常不齿和嫌恶。
也不知道霍宥深在其中参与了几分。
池析亭的脑子也混乱了一瞬,瞳孔微眯,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
如果是赵文来的话,不可能会专门请霍宥深吃饭,霍宥深和赵文之间又没有业务往来,项目的事霍宥深更是没有参与过一点。
除非……
除非是江之渺做的小动作。
池析亭敛了敛眉,冲黎漾道:“没事,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黎漾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池析亭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得闭上了嘴,收起了自己多管闲事的心思,目视着池析亭回了工位。
黎漾对池析亭有种非常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偶尔有些信息可以和池析亭分享,但是黎漾的理性和分寸感依旧占据上风,她会提意见和想法,但是从来不会妄想去干涉池析亭的行为。
黎漾的话也确实给池析亭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池析亭回到工位上的时候倒没有像往常那样出会儿神,而是破天荒地琢磨了一下江之渺的意图。
其实猜倒是不难猜。
无非就是想给霍宥深揽点功劳。
毕竟现在正值竞争的末尾阶段,霍宥深肯定也和江之渺聊过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转正竞争,江之渺的想法就简单的多,瑞丰的项目是霍宥深在目前这个阶段能接触到的最高等级和重视度的项目,如果能从中分出一口羹,对霍宥深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关键不是谁做的项目,是大众认为是谁付出了更多心力,占据了项目成功中的更多的份额。
换言之就是舆论的作用。
即使只出一分力,在合理的操作下,传进别人耳朵里能有个八分力。
池析亭撇了撇嘴,略微有些不爽,对这本书的两个主角的品行都有些看不上,不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就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池析亭也不是个会闷声吃亏的类型,正准备和沈之哲提一嘴时,余光就瞥见了玻璃窗外的几个模糊交错的身影。
江之渺笑着和沈之哲攀谈道:“我们这次冒然前来拜访,耽误您的工作了,真是抱歉。”
沈之哲微笑,不咸不淡地开口:“说哪儿的话,接待客户也是我的工作职责之一,江总和赵总能一起前来拜访,是我们市场部的荣幸。”
沈之哲的笑意不达眼底,唇角的弧度也只是上扬了一瞬就放平。
赵文来褚氏还算有理有据,毕竟是合作方。
江之渺的拜访就真的是冒犯了,没有预约,没有缘由,只是借着和瑞丰的关系就随着赵文一起前来。
还做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
沈之哲的余光睨了眼跟在一旁的霍宥深,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唇。
许是察觉到了沈之哲的目光落点,江之渺笑着解释了一嘴,“我们也是头一回来褚氏,对很多东西都不太熟悉,正好上次霍先生和我们有过项目合作,咱们的关系也算熟识,我就厚着脸皮请霍先生来帮忙介绍一下,您没意见吧?”
沈之哲皮笑肉不笑,“当然没有,看您方便。”
话音刚落,沈之哲就收回笑容,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不想多给江之渺一个眼神。
今天这一套下来,江之渺给沈之哲的印象就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
傻逼。
说的话也傻逼,行为也傻逼。
霍宥深也是,也不知道是被逼的无法拒绝,还是压根没想着拒绝。
沈之哲抬脚往前走,目光沉沉地看向前方。
越过上级直接和客户对接,甚至私底下还和客户一起吃饭。
想想都荒唐得可笑。
才刚经过C组办公室,江之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就径直投进了室内,在一个角落停了下来。
见江之渺不动了,一旁跟着的霍宥深皱眉看了一眼,发现江之渺在看池析亭,不动声色伸手扯了扯江之渺的衣角,让江之渺不要再乱来。
霍宥深会不知道江之渺的行为不合适吗?
当然知道。
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瑞丰的项目完全没有他的参与,他只是当个苦力,大老远地飞过去了解了一下产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和项目有关的任何信息,枉费了他为这个项目做下的所有的准备和努力。
不甘心是一定有的。
但是纵使再不甘心,以他目前的地位,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捏着鼻子把这种不甘咽下去。
江之渺性子傲,又娇生惯养的,从小到大就没有被人忤逆和拒绝过,也从来没有得不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种霸道的行为也蔓延到他在乎的人身上。
霍宥深想要,他就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霍宥深争取。
不管是项目还是那什么破转正的名额。
霍宥深想要,那就是他的。
江之渺没管霍宥深的小动作,眯了眯眼,突然勾唇一笑,冲沈之哲道:“难得有机会和褚氏合作,今天也有幸来褚氏参观,这种经历不管对我还是对赵总来说都非常难得,我们也非常珍惜……”
沈之哲拧了下眉,不知道江之渺又想搞什么事,一时间都忘记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了,整张脸都蓦地变得皱皱巴巴的,看江之渺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神经病。
“明天赵总就要回M市了,不然咱们合张照吧。”江之渺看了赵文一眼,提议道。
赵文下意识地站直了一点,和江之渺对视了两秒,接收到暗示后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地憨笑了两声,道:“是,是,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啊。”
沈之哲看了赵文一眼,又看向霍宥深。
霍宥深面上的表情也有些尴尬,坐立难安地站在江之渺后面,侧着脑袋没敢和沈之哲对视。
江之渺耸了耸肩,对沈之哲道:“沈经理不会连这个要求都不愿意满足一下我们吧?”
沈之哲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假笑道:“怎么会呢?合照而已,只是……”
“只是什么?”江之渺眉梢一扬,“就咱们几个人而已,唔……我感觉这里就不错,随便找个人来给我们照张相就行。”
许是怕自己的提议落空,江之渺飞快地打断了沈之哲的话,替沈之哲做了决定,“我看那位小同学挺眼熟的,不然就让他来帮帮忙吧?”
顺着江之渺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池析亭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沈之哲感觉这辈子的眉都要在今天皱完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在江之渺的目光注视下,沈之哲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按照身份来说,他很难拒绝江之渺,江之渺代表的是江氏,但是他只是褚氏的一个部门经理,完全无法代表褚氏,在这个角度上就已经落了江之渺一层。
何况这还是在褚氏大楼里。
作为东道主,沈之哲的言语行为都无法避免地要收敛客气一点。
沈之哲斟酌了好半响,还是在心里重重地吐了口气,扭头看向池析亭,开口喊道:“池析亭。”
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池析亭被吓了一跳,倏然抬头看了过去,恰巧撞上了沈之哲噙着复杂情绪的眸子。
“你来一下。”
沈之哲在办公室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继续道。
池析亭心口微微一滞,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应声后站了起来,径直朝沈之哲的方向走去。
才刚到办公室门口,池析亭就发现了在沈之哲不远处站着的几位熟人。
池析亭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沈之哲一眼。
沈之哲的表情也有些无奈,无奈到池析亭瞅了一眼就想当场跑路了。
看这表情估计就不是什么好事。
池析亭断定。
果不其然,还不待沈之哲出声,一旁老神在在地看戏的江之渺就笑盈盈地开口道:“好久不见呀,小同学。”
池析亭被江之渺的语气恶心的一激灵,表情古怪地颔了下首,道:“好久不见,江……”
“叫我江总就好。”江之渺道。
池析亭从善如流:“江总。”
“找你来是请你帮个忙。”江之渺拉了拉旁边的霍宥深,又看了眼对面的赵文,笑着招手让赵文站过去,而后又对池析亭道,“咱们这是第一次合作,我觉得挺有意义的,难得来褚氏拜访,不留点纪念实在可惜,就想着拍照留念一下。”
江之渺话语间就已经将他们几个联合在了一起,霍宥深也被江之渺死死地拉着,按在自己旁边。
“只是少了个给我们拍照的人,可能需要麻烦一下你了。”江之渺弯唇冲池析亭笑了笑,语气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似乎已经断定池析亭不敢,也不能拒绝他了。
他是江总,是江氏的二公子,池析亭呢?区区一个小职员而已,哪来的底气和条件和他说不?
池析亭一时无言。
如果他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他。
而不是这种恶心人的手段。
纵使池析亭在职场混了那么多年,经历过不少或大或小的恶心事,但是江之渺今天干的事可以称得上是他十来年的职场生涯中最恶心的一件。
私底下耍手段也就罢了,这会儿还直接舞到他面前来了?
他受不了这窝囊气。
池析亭气笑了。
氛围因为池析亭这一笑登时诡异了起来。
沈之哲在一旁默默地垂眸看着池析亭,隐隐约约觉得池析亭估计是要发火了,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口解个围,让这件事体面地揭过去,就见对面的江之渺因为池析亭的表现不满了起来。
“你笑什么?”江之渺收起了笑容,冷冰冰地盯着池析亭问道。
池析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你觉得我会听你的?你高看自己了。”
江之渺皱眉。
“我就是个实习生而已,你以为我需要像沈之哲一样去维护褚氏的声誉,好声好气地应付你?”池析亭语气凉飕飕的,话语间还不忘讽刺一下在旁边不作为的沈之哲,“我无所谓啊,我大可以现在就辞职走人。”
沈之哲感觉后背没来由发起了凉,嘴唇嗫喏了一下,说话的瞬间难得地结巴了一下,“诶,池,小池你……”
池析亭冷眼瞥了沈之哲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扫过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既得利益者霍宥深,冷笑了一声后道:“只是我辞职之后的后果你们最好可以承担下来,毕竟瑞丰的项目……”
“是我一个人做的。”池析亭一字一句强调道。
“像这种周期性强的产品不要想着一套方案就可以达到一劳永逸的效果。”池析亭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走了没事,但是你们之间的合作能不能继续我就不太清楚了。”
显然是被戳到了痛点,赵文有些慌了,原本还在一旁假装鹌鹑,这会儿终于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张开手安抚池析亭道,“哎呀哎呀,怎么突然聊这个,咱们来就是为了和你们交流交流项目的,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江之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不屑地勾了下唇,反问道:“你在威胁我?”
池析亭整张脸都写满了破罐子破摔,“不是在威胁你,是在命令你。”
池析亭现在是没有什么所谓,他要顾忌些什么呢?什么都不需要。他只是一个实习生,甚至都还没有毕业,作为一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大学生,又没房贷又没车贷又没孩子的,他当然可以不需要那么畏首畏尾。
没了褚氏,他还能再找别的工作。
他还真不信江之渺的手能伸的了那么长,真能像那些无脑小说写的那样,张张嘴就能让他这辈子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了。
他不是沈之哲,沈之哲是部门经理,就一定需要顾及到所有人的情绪和利益,很多事情都只能身不由己,即使他和沈之哲私下的关系再好,在真正到了工作层面,沈之哲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偏颇,甚至在一定条件下,还会让他受委屈吃哑巴亏。
池析亭可以理解沈之哲。
因为上辈子的他也是这个样子。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永远以公司的利益为先。
但是这辈子不同了,即使是牛马,他也得当个有脾气的牛马。
这都直接欺负到他头上了,他要是还能忍下去,只能说是他上辈子死的还不够惨烈和透彻。
“命令我?”江之渺皱眉。
一旁的沈之哲心口突突了两下。
“你在这个项目里承担了什么职责吗?”池析亭反问道,“你和瑞丰有关系吗?和褚氏有关系吗?你凭什么和我们一起拍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来给我们拍吧。”池析亭微笑道。
江之渺:“……”
沈之哲心死地闭上了眼。
第68章 上春山
“你!”江之渺感觉肺都快气炸了,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向池析亭,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池析亭完全没把江之渺放进眼里,似乎也已经从江之渺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眼底的色厉内荏,轻飘飘地满足了江之渺的愿望。
“麻烦江总给我们拍张照而已。”池析亭幽幽开口,“您不会不愿意吧?”
江之渺攥紧了拳,讽刺地笑出了声,“你算哪根葱?让我给你拍照?你也配?”
沈之哲在一旁已经有点想死了。
他在褚氏上了七八年班了,还是第一次撞上这种让他束手无策的场面。
沈之哲攥了攥拳。
死脑子。
赶紧转啊。
想个办法出来啊!
沈之哲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都想着要不直接把褚聿摇过来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诚则灵,沈之哲前脚刚想到褚聿,后脚褚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赵总。”褚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眉心似乎是蹙了一下,一瞬而过,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褚聿的表情变化。
赵文看见褚聿时眼睛一亮,连忙躬身迎了上去,谦卑地和褚聿握了握手,寒暄道:“褚总,好久不见。”
褚聿微微颔首,和赵文握了下手后就径直看向了池析亭。
池析亭只是在看到褚聿时有一瞬的表情波动,在褚聿看过来时又恢复了往常平静无谓的模样。
但是心口轻微两下不在节奏上的跳动暴露了池析亭此刻的紧张情绪。
他在褚聿面前展露的大多数都是职场上的冷静和专业。
这第一次发疯就直接发到大领导面前了……
池析亭也有点想去死一死了。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在褚聿出现的瞬间,池析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彻底把局面交给褚聿来掌控了。
他之前只是在赌,赌的是赵文会相信他放话说的他会离职的言论,也是在赌沈之哲会重视,然后最起码在这个场面上能为他撑个腰。
毕竟他知道沈之哲不希望他走。
不过沈之哲这人太过理智了,池析亭也没有几分把握,但是那股子气又忍不住不撒,只能先破罐子破摔地把火撒了先。
现在好了。
褚聿来了。
他的把握就大多了。
褚聿和沈之哲可不一样。
他非常笃定褚聿一定会站在他这边来维护他。
在场的人似乎都意外于褚聿的突然出现,在赵文和褚聿打完招呼之后,才相继回过神来,接二连三地冲褚聿问好。
褚聿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在江之渺冲他问好时还淡定地点了点头,看不太出来是否目睹刚才的争端。
江之渺心里有些惴惴,显然是想起上次酒会,褚聿不顾他的面子毫不犹豫地维护池析亭的事。
沈之哲心里倏然松了口气,抬眸观察了一下在场的局势,然后悄悄咪咪地往旁边挪了挪,移到褚聿身旁小声道:“江总想拍照留念一下,褚总您看……”
拍照留念是个非常常规的事情。
褚氏的官网上还挂着一大堆褚聿和合作方领导的同框合照,大多数有合作需求的企业都会象征性地拍几张合照,也当做是一种友善的表现。
不只是褚氏,大多数公司都有这种程序。
拍照无可厚非。
只是站位还是相对比较难考究。
争C的传统似乎也不单单只是在娱乐圈里出现,在外头的公司,甚至各种小型聚会上,有意无意地都会因为站位产生一点点小小的矛盾。
褚聿来了是好事。
最起码就目前的局势,褚聿可以成为一言堂,没有人敢违背褚聿的意思,很多隐藏的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以。”褚聿果然没什么意见,抬眸扫了在场的人一圈,道,“换个地方吧,去会客厅。”
江之渺的笑容逐渐僵硬了起来,闻言也没敢做声,草草地点了两下头就跟着一起往会客厅走去。
池析亭脚步踯躅了一下,目光在褚聿身上停了半响,似乎还在纠结褚聿刚才有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争吵过程,顺带着还犹豫了一下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跟上去干嘛?
给他们拍照啊?
池析亭抠了抠手心,脚步只是慢了一瞬,就感觉到脊背被一只手轻轻地托了一下。
池析亭下意识地仰头看了一眼,目光所及的就是褚聿流畅的下颌线条。
褚聿没有垂眸看他,还是看着前方,似乎是察觉到了池析亭的注视,才不疾不徐地开了个口。
“没关系,走吧。”
池析亭心口不轻不重地跳了两下,顺着褚聿推的动作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和褚聿错开了半个肩膀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直到几位都已经出现在了会客厅后,沈之哲才姗姗来迟,还顺道把邢盼盼喊来了。
沈之哲笑着对江之渺道:“小姑娘拍照好看,让小姑娘来拍没问题吧?”
江之渺嘴角都已经僵的有些发硬了。
都把人叫来了,他还能怎么说?直接把人轰走吗?
江之渺磨了磨后槽牙,温声细语道:“当然,麻烦了。”
池析亭抱着胸在一旁观摩,不自觉地就观察起了江之渺的动作。
江之渺其实挺幼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总是喜欢以自己为先,哪怕是到当下这个场面,还是不自觉地想维护自己的个人意志。
比如把霍宥深往前面推。
霍宥深也不是个不懂事的,拼了命地推拒,两个人在那边推推搡搡了好半天也没站好。
池析亭叹为观止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果然职场上也有自己的上春山啊。
褚聿出现在会客厅的瞬间,大家就已经默认让褚聿站中间了,加上这次的拜访明面上给的理由是瑞丰与褚氏的合作,赵文也头顶薄汗地站在了褚聿身边。
池析亭没动,看热闹似的看着其他人的小动作。
比如沈之哲,似乎就不太在意位置不位置的,哪有空就站哪儿,不过他毕竟是褚氏的员工,自然而然地就站到褚聿那边了。
那江之渺的可选范围就少了。
站沈之哲旁边位置太偏,站赵文旁边,又显得自己低赵文一等,关键人心里头又放不下霍宥深,这一犹豫就更显得之后的动作刻意了。
“你站好别动。”江之渺冷着脸想了半天,还是强迫性地把霍宥深推到赵文旁边了,然后自己站到霍宥深的另一边。
霍宥深脊背微微发凉,伸手推了推江之渺的胳膊就想往江之渺旁边站,嘴上不忘道:“江总,不合适,我站旁边就行。”
江之渺巍然不动,似是强调似的阴阳怪气道:“哪不合适了?褚氏和瑞丰的合作有你的一份力在,刚才的池先生说的也没错,这项目和我没关系,我站中间才是不合适。”
江之渺的话音刚落,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推推搡搡,互相谦让的褚聿侧目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精彩的表演,丝毫没察觉到褚聿的目光。
“池析亭。”褚聿喊了池析亭一句。
“啊?”池析亭下意识地回应,“怎么了?”
褚聿淡定开口:“过来。”
领导放话,池析亭还是暂时不敢忤逆,收起了自己看热闹的心思,抬脚朝褚聿的方向走去。
已经站好的几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沈之哲意念一动,瞅了眼旁边的褚聿,又看了眼自己和褚聿之间的空隙,然后漫不经心地换了个支撑腿的重心,不动声色地就拉开了自己和褚聿之间的距离,勉强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他倒是无所谓,站哪儿都行。
但是池析亭好歹是做项目的人,让人镶边总归不太好。
更何况霍宥深那个什么都没做,只是过去M市出了个差的人都站里面去了,这就对池析亭有点不太公平了。
见池析亭和自己的距离拉进,褚聿侧目看向赵文,道:“瑞丰的项目是小池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小池站您身边没关系吧?”
褚聿说话很客气。
客气到赵文更是浑身冒汗,受宠若惊地躬身冲褚聿回话,“当然当然,池先生年轻有为啊,如果不是池先生,咱们这个项目也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他当然是想站哪里站哪里了。”
别说和他站一块了。
站他头上都行。
哪还需要褚聿这么好声好气地问他。
褚聿的话音落下,室内的氛围霎时微妙了起来。
江之渺越过霍宥深看了过来,死死地盯着褚聿和池析亭的动作,见褚聿往旁边撤了一步,让开了自己和赵文之间的位置,而后不咸不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江之渺手指微微攥紧,侧目扫了眼旁边有些局促的霍宥深,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收回了视线。
池析亭也有点傻眼了,呆呆地看向褚聿,下意识地推拒道:“不好吧?”
他还没听说过哪家公司的老总拍照把中心位让给员工的。
今天敢把C位给他,明天是不是就要把褚氏转让给他了?
很诡异的,褚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垂眸看了池析亭一眼,然后淡淡开口:“只是个位置而已,又不是把褚氏给你,紧张什么。”
池析亭:“……”
不是。
怎么还读上心了?
褚聿这么了解他的吗?
池析亭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然后回头看了眼在场其他几人的脸色。
沈之哲老神在在,环抱着胸歪着脑袋看他们的热闹,一副拍完照就跑路的模样,赵文的双手局促地箍在一起,也没敢看江之渺的脸色,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时不时转转眼珠子看看褚氏会客厅的装潢,眸中流露出些许艳羡。
霍宥深整个人都僵直着,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攥着,下唇都被咬的发白,一整个生无可恋的模样。
池析亭的目光才刚移过霍宥深,就倏然对上江之渺阴沉警告的目光。
像是在用眼神逼迫他拒绝褚聿的好意。
池析亭一顿,然后美滋滋地站进了褚聿给他留的位置,转身面向镜头,冲邢盼盼道:“盼盼,好了,拍吧。”
江之渺的表情瞬间破裂了。
邢盼盼似乎也挺喜欢看热闹的,虽然不太清楚这场好戏的源头是什么,但是毕竟过程精彩,她看的还是挺开心的,被喊来拍照的不爽情绪也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随着池析亭的一声令下,邢盼盼也按下了快门键。
一张看上去“阴阳分明”的照片就此诞生。
池析亭那边神态看上去都还算健康,赵文那边的三人表情都如丧考妣,扯出的笑容弧度僵硬的如出一辙。
“我们也耽误沈经理不少时间了,这照片也拍完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江之渺连照片都没看,直接就开口告辞道。
褚聿眉梢轻轻一扬,没回江之渺的话,直接对赵文道:“褚氏很重视瑞丰的项目,听说您今天过来,董事会那边临时组了个商讨会,您有空参与一下吗?”
赵文的眼睛倏地瞪大,张嘴愣了半响,艰难地按捺下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结巴道:“当,当然,我有空,我随时有空。”
江之渺眸光一闪,似乎是有了什么打算,又卡在褚聿说话的前夕主动道:“是啊,董事会能重视这次项目是瑞丰的荣幸,不知道这次会议能否旁听,我对这个项目也有所了解,如果能为项目的进行提供一些帮助,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您说是吗,褚总?”
褚聿表情平平,“不好意思,褚氏的内部会议,不方便外人旁听。”
褚聿拒绝得干脆,一时间让江之渺有些下不来台。
“褚哥,你……”江之渺表情变了变,不动声色地换了个称呼,还想争取一下。
褚聿这回看都没看他,垂眸看了眼手表后道:“赵总先跟我走吧,会议十五分钟后开始。”
赵文侧目看了眼江之渺的脸色,轻微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选择以褚氏和自家公司为重,没有理会江之渺,搭上了褚聿的腔后就立刻动身作势要跟上。
褚聿又瞥了眼沈之哲,道:“你也一起吧。”
沈之哲哦了一声,也没问要他在场干嘛,应了声就抬脚往前走,离开前还不忘把邢盼盼打发回去继续上班。
至于他的另一位员工……
沈之哲又瞅了眼池析亭,撇了撇嘴,稍微思考了一下,正打算开口让池析亭也回去,就见自家老总又下了一个指令。
“池析亭。”褚聿冲池析亭的方向抬了抬手,言简意赅道,“跟上。”
池析亭:“?”
众人:“?”
池析亭愣了一下,指了一下自己后问道:“我也要去?”
不是董事会吗?
他还是实习生呀。
褚聿的神色是在场所有人里最淡定的。
“是你做的方案,你不在你觉得合适吗?”褚聿反问。
这话很难反驳。
更何况……
褚聿这算是在为他争取了。
江之渺今天来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瑞丰的项目和霍宥深吗?
池析亭能意识到,褚聿肯定也能。
褚聿的行为就简单粗暴多了。
不只是在嘴上说一说项目是池析亭一个人做的,还要专门弄个会议,直接把池析亭推在会议上,大张旗鼓地说明项目的归属。
池析亭当然知道褚聿是为了他。
但是总归感觉有些太高调了。
池析亭脑子转了转,还是想找个理由推拒,但还没找到出个合适的理由,肩膀就被一个手掌推了一下。
池析亭回头。
沈之哲单手插兜,神态自若道:“喊你呢,赶紧去吧,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有机会就好好争取。
在职场上还搞什么谦让推拒的。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事是你做的就大大方方地认下,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沈之哲收回了看池析亭的目光,肩膀往前一错就越过了池析亭,率先朝门口走去。
池析亭读懂了沈之哲的言外之意,那股子谨慎和犹豫也如风吹过浓雾一般消散殆尽,落了几秒后也抬脚跟了上去。
霍宥深成了在场最尴尬的人。
没有归属,也没有交代。
沈之哲估计是直接忘记了他。
见人都走空了,江之渺闭了闭眼,才扭头看向霍宥深。
霍宥深表情不太好看,阴沉着脸,攥着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江之渺拧眉看了霍宥深被攥的发青的手半响,开口道:“你怎么办,回去上班还是跟我走?”
霍宥深面色不虞,垂眸看江之渺的眼神也有些抱怨,“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上班啊。”
似乎是听出了霍宥深语气中的不满,江之渺抬眸看向霍宥深,质问道:“你什么语气?你是在怪我吗?”
“江之渺,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干这种事,你为什么一定要违抗我的意志呢?”霍宥深抿了下嘴,还是没忍住埋怨道,“现在好了,弄的大家都不高兴。”
江之渺一愣,定定地看了霍宥深半响,而后没忍住冷笑出声,道:“好,你现在怪上我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我做这些难道对我有好处吗?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你一个小实习生,没资源没背景的,你凭什么能在褚氏混下去?凭你的能力吗?可笑。”江之渺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剑一般直戳霍宥深的心口,“你要是能力真有那么强,瑞丰的项目就是你的,而不是那个池析亭的。”
霍宥深的脸刹地变得铁青,漆黑的眸子浓稠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江之渺依旧没有收敛,“你懂什么叫争取吗?机会都是争取来的,荣誉和奖励都是要争取的,你收起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吧,在职场上,你这点自尊心除了让你看起来更可笑外什么用都没有。”
“我怎么没有争取?”霍宥深冷着脸反驳,“我如果没有争取,我就不会成为这一批实习生中的佼佼者,我手里就不会有项目,就……”
不待霍宥深说完,江之渺就开口打断了他。
江之渺看霍宥深的眼神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没有争取。”江之渺残忍道,“你和我说过,褚聿和你们两个一起在飞机上的时候,褚聿把项目书单独给池析亭看了,但是没有给你,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要呢?”
霍宥深嘴唇抖了抖,讷讷道:“褚总不会给我。”
“你为什么笃定褚聿不会给你?”江之渺冷笑,“你就是不敢而已,不用给自己找理由。”
“在回B市之后,即使你知道有这个项目的存在,你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打听过项目的归属和情况,从来没有去找过褚聿自荐,你这也算争取了吗?”
霍宥深不说话了,只感觉眼前变成了一片虚幻的幕,把他和江之渺分明地印在两端,让他觉得他和江之渺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江之渺比他家庭背景好,起点高,对待这个社会的认知也不同,不管他个人能力有多突出,也终究无法弥补家庭和身份带来的差距。
“你好好想想吧,不只是想项目,也好好想想你还要不要待在褚氏。”江之渺见霍宥深这副受打击的表情,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了,软下心肠继续道,“我会是你最好的资源,如果你需要的话,江氏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
霍宥深的唇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江之渺缓缓闭了闭眼睛,而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霍宥深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另一边的池析亭也跟着沈之哲一起上了35层。
褚聿去坐高层专梯了,没和他们一起。
池析亭回头看了沈之哲一眼,没吭声,又抬头看电梯层数。
察觉到了池析亭的目光的沈之哲眸光沉了沉,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怎么,生气了?”
池析亭幽幽开口:“我哪敢生气啊?”
沈之哲哼笑:“刚都直接气的说辞职了,这会儿还嘴硬上了。”
“要你你不生气?”池析亭语气中还是有些怨念,“他们昨晚上还带着霍宥深出去吃饭了。”
沈之哲惊愕,“还有这种事?”
池析亭:“嗯哼。”
“天哪。”沈之哲持续惊愕,“你竟然跟我告状,真让我意外。”
池析亭:“……”
“我待会儿就去找褚聿告状。”池析亭咬牙切齿道。
“有我的份吗?”
“当然。”
沈之哲笑:“哎呀哎呀,别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很难办。”
站在领导的角度,他和霍宥深都是他的员工,他明面上又不能有什么偏颇,站在东道主的份上,他又不能当众指责江之渺什么。
“我混到这个份上不也憋屈吗?”沈之哲拍了拍池析亭的肩膀,示意池析亭出电梯,语气中带着点前辈给后辈讲道理的意味,“在公司里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再混几年就明白了。”
池析亭伸手撇开沈之哲的蹄子,无言地移开了视线。
他当然懂。
沈之哲的话说的确实没错。
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
“但是也就是你啦。”沈之哲又漫不经心地开口,“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管那么多,你也老实点,别有事没事的把辞职挂嘴边上。”
池析亭哦了一声,在沈之哲把会议室的门推开后紧跟着走了进去。
35层的会议室的格局和市场部的相差太大了。
会议室的面积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楼层,半面墙的落地窗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地面是非常有质感的金属银灰色,会议桌大而规整,坐落在会议室的正中央,每一把椅子都分毫不差地围簇在会议桌周边。
会议室已经坐下了大半人,皆是西装革履,面容严肃又精明,浑身上下仿佛都写满了“超有钱”三个字。
能坐在这个会议室的人,怎么可能会没钱呢?
有着褚氏的股份,光是靠分红,每天的收支都够好几个普通家庭生活一辈子了。
沈之哲进门后,立刻笑着上前和几位股东打招呼。
靠近主座的几位股东站都没有站起来,安安稳稳,雷打不动地在椅子上坐着,见沈之哲过来也只是笑笑,然后眯着眼和沈之哲握手寒暄。
沈之哲在会议室里走了一圈,和几位熟识的股东一一打招呼,但估摸着还是照顾池析亭的感受,稍微聊了两句就走回了池析亭身边。
“紧张吗?”沈之哲问了嘴。
池析亭诚实地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沈之哲:“这是紧张不是不紧张?”
“一半一半吧。”
沈之哲笑:“得,有一半的不紧张就够了。”
池析亭扭头看沈之哲。
沈之哲的目光投向最前方的电子大屏,池析亭也顺着看了过去。
会议室的电子大屏和市场部的也不一样,非常大也非常清晰,几乎占据了整面墙,散发出来的莹莹灯光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
上面赫然印着瑞丰两个字。
“你待会儿可是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讲项目的。”沈之哲提醒道,“你要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到时候就不只是丢咱市场部的脸了。”
“连带着褚总的脸也给一起丢了。”
池析亭蹙了下眉,会议室的门似乎又被人推开了。
他看了过去,视野范围内的光景也从快要刺瞎人的光线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对方投过来的身影。
褚聿进门后的第一眼似乎就落在了池析亭身上。
池析亭敏锐地察觉到了视线后,若有所思地望了过去。
许是碍于场合,褚聿没有走过来,只是在众股东的注视下径直走向了主座。
局面也霎时发生了改变。
最前面的几位从进来起就没抬起过屁股的股东终于动了,接连站起身和褚聿笑着打招呼。
声音不大,只有几个零星的关键词传进池析亭的耳朵。
不是项目就是有能有才。
除此之外还偶尔传来几声“有钱人的笑声”。
“不是。”沈之哲突然开口:“你有准备吗?”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池析亭被褚聿喊走的时候好像还挺意外的,看起来像是临时通知,毫无准备的模样。
池析亭摇了下脑袋,说:“准备啥啊,我看上去像是知情的样子吗?”
沈之哲一时无言,抿着唇看了过来,眼神有些沉甸甸的。
池析亭安抚地拍了拍沈之哲的胳膊,安慰道:“没事。”
沈之哲虚弱地开口:“你是没事了,我有点事……”
池析亭淡定道:“怕什么,沈经理。”
收回目光,池析亭径直看向主座的褚聿。
褚聿若有所觉地抬眸。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了半响。
池析亭黑亮的眸子像墨石一样。
池析亭开了口,语气中彰显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自信和不怯场。
“我最擅长的事就是临场发挥。”
第69章 吸引力
“真的假的,小池,你这整的我很惆怅啊。”沈之哲还是有些不放心,侧着脑袋睨了池析亭一眼,忧心忡忡道。
池析亭面上看上去要比沈之哲冷静多了,还有闲情开个小玩笑。
“少惆怅啊,又走不了医保。”
沈之哲:“……”
“得得得,您是祖宗。”沈之哲妥协了,目光在在场的十几位股东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凝在了褚聿身上。
褚聿垂眸在看一份文件,旁边的周珊微微躬着身在旁边等着,眼见着褚聿颔了下首,便立刻伸手将签好字的文件收进了怀里。
会议还没开始。
池析亭看了眼时间,又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众人,突然开口问沈之哲道:“这次会议所有股东都来了吗?”
沈之哲环抱着胸陪池析亭站着,闻言摇了摇头,道:“毕竟是临时组的会议,来不了那么齐,但是主事的基本上都来了。”
大多数没来的都是不管事,只收分红,靠着褚氏股份养老的人,别说来开会了,说不定人都不在Z国。
许是看出了池析亭好奇,沈之哲犹豫了半响还是稍微介绍了几句,“看见前面坐着的那几个了吗?”
池析亭顺着沈之哲抬下巴的方向看去。
靠最近褚聿坐着的只有两位,年纪看上去都要比褚聿大上好几轮的样子,鬓角泛白,面上也有不少皱纹,只是两眼精明锐利,看上去倒是显得比同龄人精神许多。
沈之哲道:“靠近右边的是除了褚总外,褚氏最大的股东,叫董方成,是褚氏的老人了,在老褚总还掌权的时候就已经在褚氏任职了,和老褚总关系还不错,是一起闯荡过来的老合作伙伴。”
“和褚总的关系呢?”
沈之哲耸了耸肩,道:“一般吧,他毕竟年纪大了,没有什么斗争的动力了,近几年也已经偃旗息鼓了。”
“近几年?”
“嗯,在褚总刚上任的时候,他持的是反对意见,而且态度非常坚决,没有一点回转余地,甚至直接撕破了和老褚总的关系。”
池析亭皱了下眉,目光在董方成身上停下。
董方成姿态闲散地坐在椅子上,垂着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茶水,一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模样,谁来打招呼都只是笑着点头,但是眸子里裹着的冷漠显然是完全没有把任何人放进眼里。
“褚总顺利就任之后也不老实,给褚总使了不少绊子,那会儿褚总还年轻,手里除了有股份外没有任何实权,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沈之哲语气淡淡,“褚总现在的权力都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从这堆人里抢出来的。”
池析亭抿了抿唇,又径直看向了褚聿左边的人。
沈之哲觑了眼,道:“左边那个叫刘景,当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褚总就任的股东。”
池析亭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回头看向沈之哲。
“刘景人还算不错,都这把年纪了还记挂着公司,基本上大会小会都不会缺席,对褚总的态度也还行,倒是和董方成关系不怎么样,估计也是因为当初两个人对褚总就任持不同意见产生的影响,不过这两年也缓和了不少,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褚总的地位也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们下面的人在因为这种事争执也没有必要。”
沈之哲对刘景的了解不多,给池析亭科普也只是科普了一下表面的成分,对内里的瓜葛都一无所知。
池析亭只觉得有些古怪,脑中霎时浮现出了上次褚聿和他提过一句。
当时只有一位股东同意他任职,但是也和他私下谈了条件。
让江浩入职。
按沈之哲这个说法,估计当年的那位股东就是刘景。
池析亭盯着刘景看了半响,只觉得刘景唇角习惯性带上的浅浅的笑容像把被软布包着的弯钩。
刘景老神在在地坐着,笑着看着在场的人,态度和善,活像个交际花,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在寒暄了一遍后,精明锐利的目光也不经意地扫过了站在会议室后面的沈之哲和池析亭。
沈之哲礼貌性地冲刘景笑了笑,抬手打了招呼。
刘景的眸光隐晦地沉了沉,也弯唇微笑,颔了下首后便收回了目光。
介绍完了两个重点人士,沈之哲又用了寥寥几句提了一嘴其他董事,最后的落点又落回了项目介绍上。
许是担心池析亭搞不定,沈之哲点了一句,“方案是你做的,既然褚总临时把你喊上来给他们这几位介绍项目,十有八九都会给你兜好底,你按照上回给我做策划汇报的节奏讲就行,放轻松一点。”
上回池析亭表现的就很好,PPT做的简明扼要,没有一点花里胡哨的东西,看上去简单大方又清晰明了。
池析亭讲话又有逻辑,分得清轻重点,所以直到现在,沈之哲对那天池析亭的表现印象都还很深刻。
只是这次不比上次,上次好歹还有几天的缓冲期,这次是真的完全赶鸭子上架,全靠临场发挥了。
沈之哲也没说胡话,今天这事挺重,一是池析亭是他市场部的,二是褚聿这个项目比较敏感,这次汇报还是头一遭把项目堂堂正正地拿出来放在董事面前进行审阅。
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沈之哲反复嘱咐池析亭的同时还是不免对褚聿产生了埋怨,好端端的,没一点缓冲就把人赶上去了,池析亭还这么年轻,哪里应对得了这种场合。
估摸着又是被那个所谓的“信任”冲昏了头脑。
池析亭轻轻摇了摇头,道:“不。”
沈之哲皱眉,“什么不?”
“不能那样讲。”池析亭的目光在沈之哲重点介绍过的几位股东上停了一会儿,思忖了半响后才道,“他们想听的和你想听的可不是一样的。”
工作汇报也有讲究,绝对不只是把工作讲一遍那么简单。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是要清楚是要向谁汇报。
他们的核心诉求是什么。
当初的项目汇报只是部门内部的汇报,除去褚聿的意外出现,他面向的人员就只是他的直系领导沈之哲。
沈之哲要从他的汇报里得到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看到他的态度以及工作能力,甚至还包括在那次汇报中展现出来的分析总结的能力。
不管怎样,沈之哲作为部门的领导人,他看的关键是人。
是这个人的能力以及未来的发展潜力。
但是今天的场合不是。
池析亭被沈之哲轻轻推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所有的董事都已经入座,沈之哲在提醒了他之后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整个会议室里唯一站着的人只有池析亭。
每位董事都身居高职许久,见多了大风大浪,对于今天这个场合显然都不太重视,也对一位小小的实习生的工作汇报提不起兴趣,只是看在褚聿的面子以及自己的利益上才勉强过来坐一坐,甚至没有多看池析亭一眼。
整个会议室霎时陷入了安静,安静得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原本不太怯场的池析亭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了。
心脏跳动声愈发清晰,传进耳中感觉如雷作响。
池析亭和沈之哲说的“一半一半”也没有丝毫作假。
一半的不紧张是因为他上辈子参加过的会议数都数不过来,小到部门会议,大到区域会议,他不止参加过,甚至还主持过,所以参会的心理素质和能力都兼备。
只是,一半的紧张出于他确实没有出席过董事间的高层会议。
褚聿侧目看了周珊一眼,周珊了然地点了下头,安排了张椅子放在了褚聿和刘景之间。
刘景的表情轻微地变了变,唇角的弧度往下落了一点,但依旧维持住了面上惯有的笑脸。
会议桌上的其他董事的神色都有些意外,但是碍于场合都没有做多余的反应,只是终于愿意放个眼神在池析亭身上,目视着池析亭走到座位边坐下。
褚聿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会议的部门内容涉及到我前段时间进行的一个项目规划,池析亭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待会儿会由他来对项目情况进行一个简单的介绍。”
所以坐在前面只是为了方便介绍。
褚聿没把话说全,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
刘景作为“受影响”最大的人,第一个站出来回应了褚聿,“负责人?这么年轻?年轻有为呀,咱们这些老家伙真是比不上了,哈哈。”
刘景一句话就把场面盘活了,原本都不怎么说话的董事也都乐了,笑着奉承刘景的话。
刘景侧目觑了池析亭一眼,眼角的皱纹几乎炸出花来,轻微眯着眼,似乎在隐晦地审视池析亭。
池析亭表情淡定,似是完全没有受到在场的“大佬们”的调侃和关注的影响,声音不轻不重道:“刘总谬赞,我还需要多向您学习。”
刘景盯着池析亭看了半响,而后才突然笑出了声,道:“你认识我?”
“久闻刘总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您。”池析亭打起了官腔,听上去不太真诚,但是应对这种场合刚刚好。
不显得谄媚,又不会过于木讷。
反正刘景脸上的笑容也没几分真诚在。
刘景哼哼一笑,衔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移开了目光。
对面的董方成完全没有掺和进来,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喝茶,直到一杯茶见底才开口说道:“会议可以开始了吧。”
周珊微笑着点头。
会议是由周珊主持的,许是碍于有赵文在场,会议内容完全没有涉及到褚氏的任何核心机密和情况,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褚氏在建材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以及行业指标上。
能让赵文听,但是赵文能不能听明白就是另一回事了。
池析亭也听了一耳朵,大概是明白了褚聿未来的规划,在心里也不自觉地在瑞丰的项目的重要性上增加了些许砝码。
赵文明面上是瑞丰的老总,但是毕竟是老牌企业,又是工贸一体的企业,很多管理和运营思想都比较老旧,平时也只管生产和线下固定渠道的推销和维护老客户,很多新型现代的规划和管理手段都不了解,即使坐在这里听也听不太明白,一会儿挠挠下巴,一会儿又挠挠脑袋,听得一头雾水。
直到会议进程终于走到了和他合作的项目上,赵文才从走神中醒过来。
池析亭也趁着刚才短暂的时间稍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要讲的东西,见周珊提到了项目,又飞快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思路,在周珊喊自己名字的同时,面色自如地站了起来。
没有做PPT,就只能口头汇报。
在场的董事都微抬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的池析亭,神色没有什么变化,面上眸间依旧透露着对项目内容的不感兴趣。
这种情况其实要比大家都关注更容易让人紧张。
何况这可不比上回,下面全是员工和实习生。
这次在场的人的身份都不容小觑。
池析亭站直后,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便不疾不徐地先介绍了一下自己,寥寥几语带过之后,就说起了项目。
整体的汇报结构和上次的并无二样。
沈之哲轻微地皱了下眉。
但是有些太快了。
很多项目细节都没有提,飞快地就跳过了,虽然在池析亭的有意控制下并不明显,但是在他这种听过这么多次汇报的人耳里,只感觉整个节奏都有些赶。
坏了。
沈之哲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在场的董事的脸色,又径直看向最前面的褚聿。
褚聿的表情很平淡,只是安静地听着池析亭讲,看这脸色似乎也完全没觉得池析亭讲的有问题。
沈之哲心死地撇过了眼。
随便吧。
该死的恋爱脑。
在池析亭飞快地过完了项目和策划内容后,在策划进行后的当下成效以及未来效益的部门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
“基于目前的项目推广效果来看,和我在做计划时定下的预期目标相比,有接近百分之四十的跨越,这个效果是非常可观的……”池析亭先前从褚聿那儿拿到过项目的实施效果,虽然只是简单看了两眼,但是该记下的数据都记了下来,这会儿汇报给董事听也没出什么岔子。
果然,在讲到成效的时候,原本都垂着脑袋抿着唇,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走神的董事都抬起了脑袋,目光都落在了池析亭身上,眸中终于流露出了些许兴趣。
池析亭在这个板块上讲了很多,把项目目前获得的成效一点一点地掰开掰碎地分析给各位董事听。
许是知识储备足够丰富,加之汇报经验丰富,即使没有提前准备过,但是池析亭在分析起来也依旧做到了侃侃而谈,不止说明了自己的态度和想法,对一些股东提出的问题也都清楚地完成了解答。
池析亭可以说是把整个汇报的节奏都拖慢在了效果和未来规划上。
针对未来的规划,池析亭也胆大地在他原有的项目书的基础上夸大了一点,只是一点点,但是也足够让这十几位利益至上的董事满意了。
是的。
股东和管理人员不同。
沈之哲想看到的是人,股东们想看的是事。
是项目落实后的效果。
能实际地落在他们头上的利益。
工作汇报对池析亭来说谈不上多有难度,在找到了汇报的重点后,其他的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没有花多少时间,池析亭就把项目介绍清楚了。
原本不感兴趣的董事们也都被池析亭的介绍勾起了些许兴趣,不多,但是只要有些许动摇,褚聿未来想要推动这个项目,乃至公司在这个行业的进一步发展都会轻松的多。
褚聿抬眸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还站着,身形挺拔颀长,隽秀白皙的脸上全是自信和淡然,淡粉的嘴唇弯着,好脾气地应对着每一位董事的提问。
褚聿能看出池析亭面对每一个问题时都有过短暂的思考和犹豫,但是很轻微,似乎只是轻轻地皱了下眉,又或者是乌亮的瞳仁微微地转动一下,而后很快地就将答案说了出来。
会议室的灯光很亮。
在几乎要灼伤人眼球的灯光亮度下,池析亭的面容在褚聿眼中逐渐变得清晰,然后又变成了一个复杂又……过分吸引人的个体。
沈之哲的姿势也从紧张严肃逐渐转化为了放松,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后才倚到了椅背上,摸着下巴用种揣摩的眼神打量着池析亭。
别说那些董事了,连赵文都被池析亭“忽悠”的亢奋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析亭发言和为董事解答问题,心下也颇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碍于会议的时间有限,见池析亭讲完后,周珊眼疾手快地插缝接下了话头,妥帖地说明了情况,然后把池析亭从被众人轮番拷问的境地下救了下来。
池析亭面上没什么表现,但是确实有些心累,见终于没自己的事了,这才松快了下来,又坐回了座位上。
会议还需要收个尾,但是也不是池析亭的事了。
池析亭撑着下巴听着褚聿发言,脑子却已经放了空,突然就想起了褚聿给他的那枚戒指,然后非常顺其自然地想到了褚尧年。
褚聿之前说过戒指是褚尧年留下的。
池析亭终于花了点心思去琢磨起了这事。
按照一般的逻辑,从长辈手里拿到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的这种行为也值得考究。
只是池析亭当时或许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是出于逃避心理,没花,甚至说是刻意没花心思考虑这件事。
池析亭垂了下眼睛。
动作很轻微,但是坐在旁边的刘景敏锐地注意到了,锐利的眼神立刻投了过来。
“小伙子,刚才讲的不错。”刘景压低了嗓音,主动和池析亭搭了话。
池析亭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眼刘景,就见刘景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浑浊的眼睛内里裹挟的纷杂情绪让池析亭有些不适。
但是毕竟是董事,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池析亭也只能压下那股子不舒服,体面地回答了刘景的话。
“谢谢刘总夸奖。”
刘景微微一笑,眼珠往上翻了翻,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而后才又问道:“年纪大了,我这记性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记不清了,你是叫小江是吗?”
毕竟坐在旁边,即使刘景和池析亭有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正在讲话的褚聿还是被吸引了注意,轻微地皱了下眉后朝两人的方向睨了一眼。
池析亭淡定回复:“您叫我小江也行,不过大家一般都叫我小池。”
哪里是记性不好,就是一开始就没把他放眼里,自然也不会花精力去记他的名字。
池析亭的话音刚落,讲话的褚聿就顿了一下,然后轻笑了一声。
原本还因为池析亭的话有些尴尬的刘景也回过了神,扭头看向褚聿。
褚聿的表情恢复如常,在察觉到刘景的注视后只是冷冷地抬眸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转首继续了自己的讲话。
接收到褚聿警告的刘景也悻悻地闭上了嘴,不再没眼力见地在领导讲话的场合聊天,但也没认真听,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析亭瞅了刘景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会议顺利结束。
众董事们没有多留,在会议结束后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了会议室。
董方成也撑着椅子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在抬首的时候和对面的刘景对上了一瞬的眼神。
刘景意味深长地冲董方成笑了笑,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褚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刘景冲褚聿道。
褚聿没动,只是轻微地抬了抬下巴表示同意。
刘景也没对褚聿的冷淡反应做过多表示,只是挂着脸上惯有的笑容,在转身后顺手拍了拍旁边的池析亭的肩膀,道:“小江啊,好好干,褚氏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池析亭:“……”
不是。
在他心里到底是有谁姓江啊。
江……
池析亭突然走了个神。
别说。
好像还真有那么几位姓江的。
刘景将手移开,池析亭也回过了神,笑着和刘景道:“谢谢刘总,我会努力的。”
刘景没有回应,似乎刚才的话只是句场面话,把手往身后一背就抬脚离开了会议室。
董方成倒成了最后一位离开会议室的董事。
褚聿抬眸看了董方成一眼,眉梢轻微动了动,问:“董总还有事?”
“哼。”董方成冷哼了一声,眼珠偏了偏,凝眸在池析亭身上看了半响,又径直移向褚聿,冷硬道,“褚总应该清楚,我一向不推崇盲目改革,现在的褚氏正值鼎盛状态,我不认为现在是开辟新市场的时候。”
褚聿淡淡回应:“当初也是你反对,但是最后的结果证明是我对了。”
董方成一噎,搭在桌面上的手倏地攥成了拳头,骨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后,眼睛一眯,略带威胁地开口道:“我年纪也大了,本应该像老褚一样退下来,只是家里的不肖子孙对商业不感兴趣,事到如今,我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未来的规划了。”
“至于褚总你,不必当初,现在的试错机会没有那么多了。”董方成意有所指道,“希望褚总不要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才好。”
说罢,董方成往后退了一步,椅子在地面刮出了一道刺耳的响声,不待褚聿回应,董方成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沈之哲原本撑着下巴看着董方成放话的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皱着眉目视着董方成离开后,就扭头望向褚聿。
褚聿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的模样,似乎没把董方成的威胁放进心里。
一贯不愿意去掺和高层事务的沈之哲倒是破天荒地开始忧愁了起来。
“褚总,这……”沈之哲纠结了半响,还是开口问道。
董方成目前的态度确实对褚聿不利。
董方成手里拿着的褚氏股份可不少,不管是卖出去,还是转让给其他股东,对褚聿,对褚氏的影响都不容小觑。
更何况现在的局势也比较微妙。
一贯不和的董方成和刘景在这会儿倒是关系缓和了,所有的一切组合在一起,让沈之哲不得不去往最坏的结果想。
池析亭也没忍住皱了皱眉,他知道的定然是没有沈之哲多的,但是仅凭沈之哲在会议前告知他的情况,也不难推测出现在的褚氏内部情况不乐观。
褚聿轻微地摇了下头,说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见褚聿这么说了,沈之哲也很有分寸地没再深究,直接选择了相信褚聿能自己搞定。
毕竟当初的情况可比现在复杂困难多了,褚聿都顺利地解决了,现在的小问题应该也困不住褚聿。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种特别为沈之哲所不屑的“信任成分”,也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褚聿之间。
有了答案,沈之哲回头看向池析亭,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池析亭跟他一块走。
见池析亭还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之哲屈指敲了两下桌子,道:“诶小池,想啥呢,这可还没到下班的点呢,走走走,回去上班去。”
被拖回现实的池析亭:“……”
算了吧不然。
直接把褚氏挂咸鱼上卖了得了。
褚聿侧首觑了沈之哲一眼,对池析亭道:“我考虑了一下,电子芯片的项目目前我意向最高的是芯诚。”
池析亭一愣,颇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褚聿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分心去推进别的项目。
“但是毕竟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需要实地考察过后才能确定。”褚聿语气不疾不徐。
池析亭心领神会地开口:“你需要我一块儿去?”
褚聿应声。
“就我们两个去吗?”
“嗯。”
一旁的沈之哲:“?”
这是聊哪旮沓去了?
池析亭偏首考虑了半响,而后才又看向褚聿道:“行,具体时间你到时候通知我吧。”
褚聿说了句好。
沈之哲:“???”
不是。
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吗?
池析亭应该是他的下属吧?
池析亭今天这一遭下来获得的信息有些超负荷了,见褚聿没事交代了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准备回工位稍微消化消化。
沈之哲见池析亭看他,冲池析亭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自个儿要再留一阵子。
见池析亭离开了,沈之哲才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挪到了褚聿旁边,盯着褚聿看了半响,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真决定好了?”
“什么?”
“那个项目呀,决定好要做了?”
“我决定只是一回事。”褚聿语气淡淡,“芯诚不一定会同意。”
沈之哲惊讶:“不至于吧,哎呦喂,您诶,褚总诶,人又不傻,这大饼掉自己身上了会不知道接?”
褚聿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沈之哲一眼,没有多说。
沈之哲安静了下来,过了两秒,故作担忧的声音才又响起,“但是就你和池析亭两个人去啊,不好吧……”
上回都带了俩走。
这回要只带池析亭一个人去,感觉稍微有点亏。
沈之哲黑心资本家的小心思开始泛滥,琢磨着自己的部门还有不少可以提拔的人选。
能在褚聿面前出头的机会可不少。
这不得把握把握?
“褚总。”沈之哲小心试探:“您考不考虑再多……”
褚聿无情驳回,“滚。”
“好嘞褚总。”沈之哲弹射起步,“我这就滚。”
第70章 弃养
35层的电梯好等,正值上班的点,也没什么人,池析亭进了电梯后才开始琢磨起了刚才的事。
刘景,董方成两个人的脸一直在池析亭脑子里晃悠,这本不该是他该操心的事,但是他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不只是对褚氏的情况感到不安,还有对他自己的处境。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俩董事的动作和心思会影响到他。
刘景意味深长的笑容和董方成临走前意味不明的眼神都让池析亭感觉非常不适和别扭。
但是偏偏以他现在的等级和职位,也根本没有机会再接触到他们俩,就算真想提前做好准备,防患于未然也找不到抓手。
除此之外,市场部都还有一大堆烂遭事等着他。
池析亭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离刚来褚氏的心境越来越远了。
墨菲定律作祟。
越是担心什么,就越容易发生什么。
池析亭冷静下来,稍微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找一趟池和垣。
说曹操曹操到,还没等池析亭给池和垣发消息,池和垣就先发了条消息过来。
【池和垣】:你回工位了没?
池析亭愣了一下,反问了回去。
【池析亭】:你来我们部门了?
【池和垣】:嗯,在你们部门的电梯间。
池析亭抬头看了眼电梯的显示屏,正巧到了27层。
电梯门打开。
倚在墙上低头看手机的池和垣懒散地抬头看了一眼,刚巧对上池析亭看过来的目光。
池析亭挥了挥手,“嗨,好巧。”
池和垣:“……”
“你上哪儿去了?”池和垣问,“褚聿那儿?”
池析亭不太喜欢池和垣的措辞,纠正道:“去了趟35楼开会。”
池和垣挑了下眉,道:“哦——说的是你呀?”
“什么?”
“我刚去找了江浩。”池和垣道,“他无意间提了一句上头在开会,有位市场部的实习生也参与了。”
江浩说的时候池和垣倒是下意识地猜测是池析亭,但是毕竟只是猜测,他也没个定数,也想不明白池析亭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去参加那个会议的。
这会儿池析亭亲口承认了。
该说不说,池和垣说意外也不意外。
池析亭皱眉:“他怎么会知道?”
“我那位经理可神通广大了,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池和垣抱着胸倚在墙壁上,语气懒洋洋的,“他也没藏着掖着的意图,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真的很难不去怀疑他背后有什么依仗。
池析亭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刘景。
“诶,你上去是干什么?”池和垣问。
池析亭也不瞒着了,寥寥几语就把他做的项目情况告诉给了池和垣。
池和垣越听越惊讶,抱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地移开了,一脸错愕又震惊地盯着池析亭,不可置信道:“你啊?你一个人做的项目啊?”
还直接当着董事们的面介绍了?
“是啊,怎么了?”
“我靠。”池和垣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特么搁我面前还藏拙呢?我还以为你是真菜呢。”
感情是装的啊。
池析亭噎了一下,缓缓道:“我可以摸鱼,可以不内卷,但是不能真菜。”
要真菜那是真完。
在哪家公司都混不下去。
池和垣盯着池析亭看了半响,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而后慢吞吞地开口道:“你知道咱爸最近在干嘛吗?”
池析亭一愣,似乎没想到池和垣转移话题转移得这么突兀。
“不知道啊,他怎么了?”
池和垣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很轻很快,池析亭差一点没捕捉到。
“他最近都在找人介绍工作。”池和垣盯着池析亭看,似乎不想错过池析亭一点点的表情变化,“找人给你介绍工作。”
池析亭呆,“给我?”
“嗯哼。”池和垣吐了口气,无奈道,“说实话,你在我们眼里不是一个足够成熟的人,咱爸咱妈对你的操的心要比对我操的心多的多。”
“哦,不光是他们,我也……”池和垣还是不太习惯对池析亭袒露自己的心意,别别扭扭地继续道,“我也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担心你在褚氏待得不舒服,担心你适应不了褚氏的工作节奏,混过去了这几个月就收拾东西走人,担心你失业之后又开始焦虑,怀疑起自己的能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池析亭心里微触,张了张嘴,但还没说出一个字,池和垣就又开了口。
“你要是不想工作其实也无所谓,咱爸咱妈不需要你养,他俩有退休金,靠着退休金也能过的挺滋润的了,倒是你……”池和垣瞥了池析亭一眼,“我当时想着,如果你要是活不下去了,我还能勉为其难养你一阵子。”
嘴上说着是一阵子,但是看池和垣这副英勇赴死的模样,估计之前是已经做好了养池析亭一辈子的打算。
只是现在……
“池析亭,你可真行。”池和垣冷笑一声,“我把你当亲哥,你把我当表弟是吗?”
池析亭碾了碾指尖,心下突然有些复杂,嘴唇嗫喏了两下,小声道:“我哪有。”
“你哪儿没有?什么事都瞒着我。”池和垣语气有些不满。
池析亭心念一动,突然有了种冲动,想把他穿书的真相告诉给池和垣的冲动。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池析亭。”池析亭在脑子了挣扎了许久,那股子被池和垣感动到了的冲动还是占据了上风,几经犹豫之下,池析亭还是吐露出了他最大的秘密。
池和垣眉头一皱,表情霎时严肃了起来,眯着眼问道:“你说什么?”
事已至此,池析亭破罐子破摔道:“我其实是穿书穿进来的,你其实是一本小说里的配角……”
池和垣愣了两秒,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池析亭见池和垣愣神,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问道:“你信吗?”
池和垣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信。”
池析亭:“……”
“但是你确实有点不对劲。”池和垣伸手摸了摸池析亭的额头,忧愁道,“上次你是摔到脑子了吧?当时拍CT了吗?医生怎么说?”
池析亭把池和垣的手拍开,冷漠地转身准备走人。
“说我可以退圈了。”
池和垣跟着走了两步,“退啥圈?”
“生物圈。”
“啊。”池和垣犯贱,“那走近科学还没联系你吗?”
“……”池析亭回头觑了池和垣一眼,“你跟着我干嘛,不用上班了?”
池和垣脚步停了下来,这才想起了自己下来这趟的正事。
“差点忘了,我下来就是和你说一句。”池和垣道,“我和江浩谈拢了,他那个项目书过几天会拿给我,你需要看看吗?”
池析亭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打量了一圈电梯间的环境。
池和垣道:“这么紧张干嘛?整的和谍战片似的,我看过了,没有监控。”
池析亭:“……”
你不紧张你还会提前注意监控?
“算了,我就不看了。”池析亭道,“我都不一定在褚氏了。”
池和垣拧了下眉,“你发什么疯呢?你不在褚氏能在哪儿?照你现在的表现,转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虽然池析亭的意思不是转不转正,但是见池和垣说到了这儿,池析亭想了想还是问了句,“转正是由谁决定的你知道吗?”
池和垣道:“一般是直系领导。”
他当时就是江浩拍板定下的。
池析亭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的。”
如果只用考虑沈之哲的想法他就轻松多了,但是事到如今,池析亭不得不多去想几层。
沈之哲的意思占多少成分,褚聿呢,或者说,董事会的那几位会不会有影响因素在。
只是当着池和垣的面,池析亭不想把话说的太深太复杂,只是举了个例子,“我以前工……”
池析亭一顿,改口继续道:“我有个朋友,有一回被领导叫去办公室,问他新来的实习生表现的怎么样,他当时把话说的很客观,说他认为那位实习生还有一定的进步空间,但是还需要时间,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那位实习生就被辞退了。”
“朋友”指的是他自己。
他上辈子还只是个普通员工的时候,被领导喊进办公室约谈,就聊到了那位新来的实习生,实习生不归他带,他和实习生的接触只有每周定期的会议,他只是凭着那几次会议的印象对实习生做了一定的工作评价。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因为自己的评价让那位实习生离开。
他当时愧疚了很长时间,也是自那次开始谨慎地对待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到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负起责。
上辈子的教训不止这个,现在想想,如果一个普通员工的话都能影响到一位实习生的转正,那他怎么就能笃定只要沈之哲想留下他,他就一定能留下呢?
“所以,沈之哲真的可以决定一切吗?”池析亭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在说给池和垣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池和垣不太清楚褚氏的内情,也有些不理解池析亭的杞人忧天,皱着眉揉了池析亭的脑袋两下,嘟囔道:“担心那么多干嘛?想简单点,或许你朋友的那个领导早就有不让实习生转正的想法了,你朋友的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而已。”
池析亭沉默了半响,嗯了一声后又道:“你就为了这事专门跑下来和我说?”
“是啊。”池和垣神秘道:“要是留下文字信息多危险。”
池析亭感慨:“你是真没少看谍战片啊。”
池和垣:“……”
池和垣说完就回去了,池析亭友善地在原地目送着池和垣离开,在得到了池和垣的一个中指问候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电梯间,在拐进C组办公室前突然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后又转身踏进了A组办公室。
A组办公室的熟人不多。
池析亭一眼望过去,只有两三张熟脸。
一个霍宥深,一个吴木凉。
池析亭这一趟是来找吴木凉的。
褚聿要带他一起出差,以褚聿的行动力,这么和他提了,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他走之前得提前把事给部署好了,不然他出趟差回来,项目进度还是一点没动的话,饶是他也得没辙。
第一个注意到池析亭的是霍宥深。
见池析亭进了他们办公室,霍宥深皱了下眉,下意识地猜测了一下池析亭的意图,眼见着池析亭靠近,条件反射地准备撑着桌子起身。
只是还没等他完全站起来,池析亭就径直越过他,直奔不远处的吴木凉。
误会了池析亭的意思,霍宥深面上有些尴尬,手指一蜷,又故作冷静地坐了下来,别别扭扭地回头看了眼那边的动静。
吴木凉见池析亭来了也傻了,愣愣地注视着池析亭走到他身边停下。
池析亭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吴木凉身上,靠近后直入主题,开口问道:“前两天开会我让你做的事你都做了吗?”
“额,做了。”吴木凉支支吾吾道。
“拿给我看看。”
池析亭的语气很自然平淡,吴木凉下意识地就被池析亭带着跑了,池析亭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见吴木凉把文件打开,池析亭微微躬身,凝眸看了半响。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吴木凉确实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后偷偷看了眼池析亭的脸色。
谈不上好。
拧着眉,冷冷淡淡的,看上去似乎对他做的东西有些不满意。
担心池析亭找他麻烦,吴木凉先发制人道:“下面这个表是我另外找渠道搜集到的,应该能帮上点忙。”
虽然有刻意收敛,但是吴木凉语气中的得意还是有些压不住。
闻言,池析亭很给面子地瞅了一眼,又移开目光看前面他要求做的内容,淡淡道:“好险。”
吴木凉:“?”
“你差点就帮上我忙了。”池析亭不紧不慢道。
吴木凉:“……”
“你什么意思?”被讽刺到了的吴木凉恼羞成怒道。
池析亭没理吴木凉的小情绪,单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指了指表格里的一个数据,道:“这个数据是错的,你是在哪儿找的?”
吴木凉一愣,扭头盯着池析亭指的位置看了半响,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明明是自己找到的数据这会儿却死活想不起来是在哪儿找到的了。
见吴木凉半天答不出来,池析亭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待会儿发几个网站给你,这几个错误的数据尽快调整好。”
“……嗯。”
“还有罗晶那里,需要你去推动一下进程,她那边做完之后,你再整合一遍,把最后的结果发给我。”
“哦,好。”
毕竟都是为了项目,虽然看池析亭不爽,但是吴木凉还是勉为其难地应了声,听从了池析亭的指挥。
池析亭垂眸看了吴木凉一眼。
吴木凉没抬头看池析亭,只是撇着嘴盯着电脑看,也不知道把池析亭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池析亭突然又想起上回吴木凉找沈之哲告状的事,脑子转了两圈,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总感觉这个团队项目还是会出纰漏。
但是毕竟这还在项目早期,池析亭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提前预知所有情况。
“我过两天要出差。”池析亭突然开口道。
“出差?”吴木凉惊讶抬头,盯着池析亭道:“那项目怎么办?马上就要中期汇报了。”
池析亭慢吞吞道:“我会在会议前回来。”
“你回来有啥用?”吴木凉皱眉,“现在策划的雏形都没出来,你就这么撂摊子走了?”
“所以我在好好和你说,也在把事情都交代给你。”池析亭垂眸看向吴木凉,语气平静道,“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
池析亭非常轻易地就抓住了吴木凉的脉门。
一提到组长的事吴木凉果然就来劲了,之前听池析亭“讲课”的时候还听的一愣一愣的,半天给不出回复,这会儿答起来积极多了,池析亭话音刚落就脱口而出道:“我是啊,你要和我抢啊?”
吴木凉的眼神都警惕了起来。
池析亭有些好笑,直起腰后开口道:“我不和你抢。”
吴木凉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你是组长,也该负点责任,基本的统筹能力要有,我已经提前把你们每个人该做的任务都说清楚了,你们按照节奏做是一定可以完成预期目标的。”
不说只靠这几天就把一个没影的策划完美地做出来,但是应对中期检查是一定足够的。
池析亭很会做规划,但是一切规划都是以实际落实能力为基础的。
以他自己的能力和效率,基本上做下的规划都能预期达成,至于这次团队项目……
池析亭心累地看了眼旁边的吴木凉。
看造化吧。
池析亭交代完吴木凉后就离开了A组办公室,但在拐过弯道时被霍宥深拦下了。
“池析亭。”霍宥深伸手挡在了池析亭面前,见池析亭看他,难得地露出了个笑脸,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空地,道,“聊两句?”
池析亭狐疑地看了霍宥深一眼,又侧目扫了眼霍宥深指的方向,不明所以道:“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池析亭太直白,倒整得霍宥深有些尴尬了,伸手抵了抵鼻尖后,霍宥深继续道:“聊聊项目。”
池析亭没给面子,“没必要。”
“你生我气了?”被驳了面子的霍宥深面色不虞地抿了抿唇,沉默了半响后又道,“刚才拍照的事都是江总安排的,我也没办法。”
霍宥深这么一提,池析亭才想起他俩还有这一茬事。
“昨天晚上江之渺和赵文带你出去吃饭了?”池析亭直言问道。
霍宥深脸上泛起尴尬,“嗯……这事是我糊涂,但是他们邀请了,我实在不好拒绝。”
“你们聊什么了?瑞丰的项目?”
霍宥深逐渐被池析亭牵着鼻子走,几乎没多考虑就把答案告诉给了池析亭。
“没有,江总想让我去江氏工作。”
池析亭有些意外,“你决定去了?”
霍宥深一顿,这下回过神来了,脑子逐渐清醒,看着池析亭的眼神也陡然深了几分,“没有,我会留在褚氏。”
“哦。”池析亭没套出话来,颇有些遗憾地撇开眼,抬脚就准备略过霍宥深进办公室,“那你加油,祝你幸福。”
霍宥深:“……”
“咱们部门只有两个转正的名额。”霍宥深眼疾手快地扣住了池析亭的手臂,生怕池析亭不听他讲话,语速飞快地把自己想要输出的内容说给池析亭听,“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在我,你还有黎漾之间产生。”
池析亭皱了下眉,垂眸看了眼霍宥深的手。
霍宥深悻悻地把手松开,继续道:“我知道沈经理现在很看好你,但是褚氏毕竟是个等级森严,程序严苛周密的企业,即使是市场部,也不是沈经理的一言堂。”
池析亭静静地注视着霍宥深。
霍宥深定定地看着池析亭,道:“我刚听见了,你要去出差,你队里本来就少了一个人,剩下那俩棒槌你觉得他们能做好项目吗?”
池析亭没吭声。
罗晶先不做评判,吴木凉确实是个棒槌。
“我可以和你保证,咱俩私下达成合作,我会适当地帮你们组做项目,吴木凉那儿有什么问题,我都会第一时间去帮他解决。”霍宥深循循善诱道,“甚至可以以你们的项目为先。”
池析亭眸光闪了闪,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霍宥深微笑:“我需要你帮我。”
池析亭:“?”
“你资源很多。”霍宥深眼底眸光沉沉,“不管是褚总还是沈经理,有重要的项目第一选择就是给你,我要的不多,如果有你不想做的项目,我需要你向沈经理举荐我来做。”
池析亭抿了下唇,脑子飞快地运转了几圈。
霍宥深也没逼着池析亭立刻做决定,见池析亭低头思考,道:“你考虑考虑吧,这对我们俩都没有坏处,互惠互利,何乐不为呢?”
说罢,霍宥深冲池析亭笑了笑,开口告别后就转身回了办公室。
池析亭目送着霍宥深离开,脑子里的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他刚还在回忆小说的情节。
作者对霍宥深的描写很深刻,可以看出来是想把霍宥深写成一个亦正亦邪,优缺点都非常分明的不完美主角。
有点小聪明,但是不用在正道上,也真是怪膈应人的。
但是该说不说,霍宥深的建议给他提了个醒。
确实,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在现在这种被动的局势上。
至于和谁合作……
池析亭冲霍宥深的方向撇了撇嘴。
有黎漾在,他干嘛要找霍宥深合作?
池析亭当天就和黎漾提了这件事,黎漾有些意外,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了,但是并没有像霍宥深那样冲池析亭提要求。
“没事,你们组也怪不容易的,能帮我就帮一把,不用客气。”黎漾笑眯眯道。
池析亭:“不用太费心,还是以你们自己的项目为重。”
“当然当然。”黎漾开口道,“我哪有费心,真的费心的是你。”
池析亭才是最辛苦的一个。
先不说团队里少了个人,池析亭本人并没有在团队里担什么职,但还是在尽心竭力地帮队友解决问题,甚至还求到她这儿来了,明明自己都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在出差前最放不下心的竟然还是团队项目。
黎漾对池析亭又是敬佩又是怜惜,哪里还需要池析亭给她什么承诺。
池析亭这段日子可没少帮她。
池析亭见黎漾这么说,也颇为心塞地冲黎漾笑了笑。
确实,这段日子是真累。
累得池析亭每次回家都倒头就睡,过了好几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养成了早睡的好习惯。
但是早睡的好处还没彰显出来,坏处就已经明晃晃地出现在池析亭面前了。
没有一点休闲时间。
每天下班到家就六点了,吃饭洗澡打扫卫生,处理一些各种琐碎的家事,躺上床就接近九点,十一点睡觉的话最多只能两个小时的手机。
这点时间够谁玩呀?
考试都有两个半小时呢。
池析亭越想越亏,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非得听褚聿他们的建议,人各有命,何况他都花那么多钱买手机了,不玩回本实在是亏。
在开往机场的汽车后座上,池析亭发出了条朋友圈。
【池析亭】:花三天养成了一个早睡的好习惯,现在不想养了,有谁想要领养吗?
朋友圈才发出去没多久,下面就水灵灵地多了几条评论。
【段昭译】:三天就能养成好习惯?你的好习惯真好养活。
【陈彦知】:哈哈哈哈哈,不用不用,我有自己的早睡要养,你也是,做个负责任的主人,既然养了就坚持到底。墨镜/
……
池析亭低头瞅了两眼,正要回复评论时,就见他的直系领导也回了他。
【沈之哲】:坏习惯好养,或许你可以试着把早睡当成坏习惯,一天就能染上。
池析亭一顿,暗暗揣摩了一下,还真的从中品出了几分真理的意味。
把手放下,池析亭的余光瞥见旁边的褚聿似乎也垂眸看了眼手机。
池析亭慢吞吞地收回目光,没急着回评论,就端着手机在那儿等着,看看自家顶头上司会不会回他。
“就坚持了三天?”褚聿没回朋友圈,直接开口问了池析亭。
见褚聿问他,池析亭也不傻愣愣地捧着手机了,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开口道:“准确来说是四天,还有一天是喝多了,我估计那天我应该也睡挺早。”
褚聿脊背一僵,似乎有些意外于池析亭会主动提那天晚上的事。
池析亭面色自若,好像只是随口一提,话题很快就被拗到了其他地方,“但是我朋友圈估计是发早了,出差这两天我和你睡一间的话肯定熬不了夜。”
毕竟褚聿的作息有些太健康了。
褚聿侧目扫了池析亭一眼,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我和你睡一间?”
“……”池析亭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默了半响后找补道,“咱出差的经费是够的吧?”
“够是够。”褚聿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拖长了腔调,“但你要是想睡一间也不是不行。”
这话说的。
池析亭面上有些燥热,感觉透过车窗射进来的阳光的温度都高了几分。
车内的空气和过高的温度粘连在了一起,光线似乎都变性成了流体,挂不住这一小方的汽车内壁,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这种两者交锋间略显被动的局面让池析亭莫名感到熟悉,包括他胸腔里泛起的那一股淡淡的执拗劲儿。
池析亭扭头盯着褚聿看了半响,目光从褚聿细长的睫毛经过笔挺的鼻梁,在殷红削薄的嘴唇上停了两秒。
察觉到池析亭的注视的褚聿没有吭声,只是突起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攒动了两下。
些许模糊的片段在池析亭脑海中闪过。
半响后,池析亭突然开口道:“褚总。”
褚聿面上还端着,唇角轻微地绷了绷,侧首瞥了池析亭一眼,问:“怎么?”
“我喝醉的那晚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吗?”池析亭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