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蔺唯再次接到霍淇君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有些低迷，说话断断续续的，隔着手机仿佛都能感受到对面的酒气，让他眼皮狂跳。
“发生什么事了？”蔺唯先是问，随即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不···你现在在哪儿？”
“在上次，付小青那个···酒吧。”
“在那儿等我来接你，你喝醉了，不准自己开车，很危险。”蔺唯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边走还不忘嘱咐，他也是怕霍淇君没这个意识，毕竟小说里男主情急之下闯红灯简直是家常便饭！
那头霍淇君听了他的话怔愣了片刻后忽地失笑一声：“你哄小孩呢？”
蔺唯无奈得很：“那你让我省点心，已经二十多岁的''''小孩子''''，你当我愿意哄？”
“你就是愿意啊！”霍淇君想，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苦恼了，这会儿趁着醉意他忍不住问：“所以你为什么愿意？”
蔺唯还当他是闹够了良心发现，带着些许欣慰的笑意叹道：“没办法，我有必须愿意的理由。”
“什么理由？”喜欢吗？
“我的理由，不能告诉你。”
霍淇君又是沉默半晌，最后只嗯了一声，没追问为什么就挂断了电话，不说就不说吧，真要说只怕自己还未必敢听。
开车的途中，蔺唯问了下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系统也不知道。
[世界意识没有警示我，霍淇君那边发生的事应该对任务没有影响。]
[好吧。]那只能问霍淇君本人了。
蔺唯到了酒吧后径直往他们上次坐过的那个位置找，果然看见了昏暗灯光下霍淇君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杯酒有一下没一下晃着。
若不是刚刚那通电话里明显能听出对面喝醉了，只看这画面，这架势摆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千杯不醉呢！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把那杯酒从霍淇君手里抽出来放回桌上，霍淇君像是被惊了一下，带着寒意的眼神看过来，在发现是他之后又顷刻间冰雪消融，透出两分无辜来。
蔺唯心软了一瞬，本来还想数落他好端端做什么又任性折腾自己的胃，见他这模样后迟疑了一下，心想还是算了。
他坐到对面，开始心理辅导：“说吧！到底怎么了？只是相个亲的话，没必要难受到借酒消愁吧？”
霍淇君这会儿倒真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了，闭着眼犹豫半天才说出口：“也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
闯了点小祸，不严重。
至少他妈听了那句男朋友之后也没有当真，只是气他用这种方式令她失望，方悦悦对他所谓的男朋友很好奇，还非缠着他交换联系方式，所以场面并不算难看。
他跑来喝闷酒，更多只是对自己的心思无所适从，譬如……他自己都不敢确定，那三个字真的是他‘不小心’说出口的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知道最好的朋友喜欢自己之后，明明回应不了，还沾沾自喜，恨不得跟身边所有人炫耀一遍的小人。
但他又很清楚自己对蔺唯不是这样轻慢的，他从未有一点看轻，反而渐渐为此患得患失，既希望蔺唯喜欢的不是他，实际上却暗自在各种细节里找证据证明就是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是疯了。
“我跟方悦悦说，你是我的男朋友！”霍淇君扯了扯嘴角：“哦，方悦悦，就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蔺唯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难道你母亲逼你们当场去领证了？不然没到需要用上这种荒谬借口的地步…吧？”
“怎么荒谬了？”霍淇君不高兴了，微醺状态下他的情绪被放大了许多，“我说你是我男朋友，你觉得很荒谬吗？”
“……闭嘴吧大少爷！”蔺唯倒吸一口凉气，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松一口气，不敢放任他在这里继续社死，连忙起身绕到对面，把这醉鬼扶起来带走。
“你…！”霍淇君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蔺唯为了扶着他走半搂上来之后他就老实了，乖乖让蔺唯给带回了车上。
一直到蔺唯给他系好安全带后退回了安全距离，霍淇君才不着痕迹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那点醉意也差不多醒完了。
“忘了刚刚的事吧。”霍淇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
蔺唯一眼看穿他在虚张声势，但好心地给他留了最后一点面子，没多说什么，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
他这么轻描淡写，让霍淇君心里陡然烧起一阵无名火，偏又无处发泄，最后还是泄气，他其实很明白，蔺唯从来言行如一，没跟他索取过任何东西。
他生什么气呢？气蔺唯态度温吞吗？他希望蔺唯跟他索取他给不了的东西吗？
霍淇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蔺唯能感受到他的纠结，但不太清楚他到底在纠结什么，问估计也问不出结果，霍淇君要是说得出口，那肯定早就憋不住了，既然说不出口，他想从死要面子的大少爷嘴里把心事刨出来，还是有点难度。
他不说话，车内便彻底安静下来，最后还是霍淇君先忍不住。
他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犹疑了片刻后问：“蔺唯，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蔺唯想也没想就否认了，说完他忽然意识到，霍淇君今天的反常，大抵跟这个问题有关，于是试探着问道：“你…还喜欢小青吗？”
他只能想到这个，或许是相亲给他带来的刺激，让他发觉自己还是钟爱付小青这个类型的女生，只是可惜已经错过了。
可听了他这个问题的霍淇君却毫不犹豫地摇头。
这蔺唯就不明白了：“那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能说吗？”
霍淇君要是完全不想说，就不会开这个头了，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显得自己的心思太不堪。
又纠结了一会儿，他抿了下唇道：“如果你知道有个人喜欢你，你能当做不知道吗？”
说实话这听着挺没头没尾的，但蔺唯感觉自己有点懂了：“有人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人家，所以你觉得烦？”
“我没有觉得烦！”霍淇君下意识反驳，但他脸上的烦躁都快溢出来了，或许是他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于是又补了句：“是我自己心烦，我没有觉得他烦。”
“那你喜欢她吗？”蔺唯放慢了车速，缓缓问了句。
“不……”他不喜欢同性，霍淇君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蔺唯开着车没空观察他的表情，因此没发现不对，听了这个答案便安慰道：“既然你不喜欢她，就不用在意，该苦恼的是喜欢你的那个人，这和你没有关系。”
霍淇君还是闷闷不乐：“如果我把他当朋友，不想他为这个不开心呢？”
“阿淇。”蔺唯叫了他一声，试图把他从情绪困境里带出来：“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只能自负盈亏的事。”
“可你不觉这···只有亏吗？”霍淇君回过头看向开着车的蔺唯，对方神色是万年不变的温柔。
蔺唯闻言一笑：“这又不是真的在做生意！不过感情的事说不准，如果一直得不到回应，终有一天还是会醒悟过来，发现这确实很划不来吧？”
感情淡了，理智自然就会开始衡量得失。
他这话说得闲适，却让霍淇君听了心下微沉，想说这一天早点来更好，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再接话，蔺唯就当他已经想通了，把他送回家，又给他煮了碗醒酒汤让他喝了再睡，而霍淇君看着他面面俱到的温柔，就想起他刚刚在车上最后说的话，莫名其妙有种被强行扣了一分的恼火。
这天过后，霍淇君似乎是恢复了正常，没再给蔺唯为他操心的机会，蔺唯工作之余的时间就都用来给付小青做考前辅导了。
多亏霍淇君在相亲宴弄出来的乌龙，霍老夫人大概是从未设想过这样的情况，未免霍淇君再任性口不择言，丢尽她的颜面，短时间内她算是消停了。
付小青备考的进度非常顺利，期间唐远又来了一次，这回两人在书房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什么，午饭的时候付小青的视线忍不住在蔺唯和霍淇君身上来回徘徊，把对面两个男人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蔺唯问。
“没，没什么！”付小青猛摇头。
坐在她旁边的唐远在心里默默替她说实话，这表情绝对是突然嗑到了！
正式考试那天是唐远陪付小青去的，毕竟一切流程他比较熟悉，付小青因为有个过来人带着，没什么心理压力，轻松考完。
一周后是考试出成绩的日子，这天蔺唯和霍淇君按时下班回家，刚开门，就见付小青从二楼跑下来，然后飞奔到玄关，给了蔺唯一个熊抱。
“蔺唯哥，我考过了！”付小青是真的很高兴，也是真的很感激蔺唯，这个拥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她这会儿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了。
但霍淇君体谅不了一点，只觉得这画面看得他眼睛疼。
“喂！抱够了没有？赶紧分开！”
付小青这才回过神连忙放手后退两步，摸摸鼻子道：“我就是太激动了！”
蔺唯笑了下道：“今天好好庆祝一下，明天我就送你去你弟弟那边，这些天不能自由出门，应该憋坏了吧？”
“也还好，光顾着备考了。”付小青一边回话一边觑着霍淇君的脸色，果然是都快把不满写在脸上了。
她扯了扯霍淇君的袖子，故意放慢了脚步，霍淇君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跟着停下来，等和蔺唯拉来一点距离后，他无声用嘴型问了句：“干嘛？”
付小青也是好心，想想自己都要走了，才想给这家伙一点提示。
“你还觉得自己喜欢我吗？”
“那都是错觉！”霍淇君否认得没有一点迟疑，反正付小青比他更早清醒。
结果就掉进了套里，因为付小青接着又问了个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那刚刚我抱蔺唯哥，你在介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