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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回锅肉

    ◎把煸过的肉放进去上色,让酱的颜色和味道都深入到肉里去◎

    这些学子三五作伴, 成群结对,自打晌午下学后一路紧赶慢赶,一到这便傻了眼。

    大堂里满满当当, 竟瞧不见一个空桌子。就连饭馆外临时加的两张桌子也已经坐满了人。

    这门外的两张桌子上, 离他们近的那桌上摆着一道砂锅豆腐。锅盖揭开的瞬间,热乎气飘了出来。往里一瞧, 先煎成金黄再砂锅慢煮的豆腐块交叠着码成一圈,底下是金黄的汤汁,中间倒着一小圈红汪汪的辣子油并一些葱花。

    豆腐的嫩滑, 辣油的辛辣沾染在一块, 真是色香味俱全, 霸道又浓烈,实在是下饭的必备之选。

    这位上了些年纪的客人本来吃得很慢,见有人看他,仿佛生怕被人抢走一般,也不管这砂锅豆腐多烫了, 就着白米饭, 一口两口三口,亟待后来疯狂炫完为止……

    另一个桌上则摆着粒粒分明的蛋炒饭, 还有半只片好的烤鸭。

    那两位客人正取了一张薄饼,把装在小碟中的配菜放上去,又仔细用两片枣红色的烤鸭肉蘸了酸梅酱加进去,小心翼翼包好然后送入口中。

    这一口入嘴,鸭皮的脆,鸭肉的肥美, 胡瓜的清爽等等, 百般鲜味混合在一块, 他们吃得那叫一个香,吃得那叫一个旁若无人。

    他们桌上还摆着一个白瓷酒壶,可酒壶里倒出来的不是浊酒,而是冒着凉气的红润酸梅甜汤。

    这叫一路跑过来口干舌燥的学子们,都觉得自己的嗓子在冒火。肚子更是咕噜咕噜响。

    宋掌柜没有摆摊的第一天,想她想她想她。

    想喝,想吃!来的时候他们还担心,每人兜里揣的几个、十几个铜板凑起来够不够在这吃一顿,眼下是不用担心了。怎么就这么倒霉没有位置了呢。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空有钱在手,也花不出去。还得站在这眼巴巴看着人家吃。

    “之衡呢,他是宋掌柜的弟弟,能不能去说说给我们匀个位置出来?”这群人中有个叫沈非的一摇折扇问道。

    “对啊,之衡人呢?不是说一起来的吗?”

    陆云礼站在他们末尾,摇了摇头。

    他们几个回头望去,他们跑过来的路上只有零散几个人影,却还没看到宋之衡他们。

    他们几个是知交好友,也都是小摊的铁杆粉丝,听说新来的宋之衡是宋墨玉的亲弟弟后,每天跨过两间院落也非要去找宋之衡套套近乎不可。日子久了,他们都成了宋之衡的“哥哥”。

    宋之衡和他在启蒙班的那几个小朋友都还没到十岁,腿脚比他这些学子哥哥们慢多了,在诸位哥哥们的盼望中,顶着大日头吭哧吭哧赶来。

    宋之衡稍微平复了一下喘息,然后整整凌乱的衣衫,神情严肃。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啊,他怕他姐第一天开业没什么人气,就说要带着大家来捧场。

    没想到现在一看也太有人气了,他跑过来的路上还看到几个人摸着肚子说“这顿吃得太舒坦了!”。

    真没有位置的话,就算他是他姐的亲弟弟又有什么用。

    “阿衡。”陈司悬从里头出来,一眼看到略有些踌躇的宋之衡,“你们来了。”

    他淡淡地看了眼饭馆外站着的几个人,点了个头算作行礼。

    “快上去吧,你姐在二楼给你们预留了位置。”陈司悬道。

    “哇,还好我们跟着阿衡来了。”陶溯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其余一行人脸上也露出喜色。只是还有人心存疑虑:“二楼的位置会不会加钱?”

    陈司悬耳力很好,笑了笑:“诸位学子放心,那间包厢是我们给自家人留的,不对外开放,你们无需顾虑。”

    说话的那人放下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陈司悬拱拱手:“见笑见笑。”

    一群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学子入店,实在惹人注目。只不过天大地大干饭最大,许多食客只瞟了他们几眼后又立即把注意力投到眼前的菜肴上。这些菜就是要趁热吃,味道才对!

    “娘!”宋之衡凑到柜台处乖巧地喊了一声。

    其他的学子都跟在他身后,也朝纪嫣行了个礼。

    纪嫣端坐在柜台前正提笔在账册上记着,朝他们笑了笑:“今日饭馆事忙,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快请上座吧。”

    纪嫣穿着一向朴素,今日开店营业,才在发髻上簪了一朵海棠绢花以做喜庆,却更多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柔弱美感。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写在账册上的一手好字,着实叫这些学子移不开眼睛。

    上楼时,有人忍不住对宋之衡轻言道:“之衡,你娘亲好温柔。”

    “是啊,还有你娘亲那一手字,比咱夫子写得还好。”

    “你这话说的,小心叫夫子听了去!”有人笑道。

    “听去又何妨,我说的本就没错!”

    宋之衡听着众人对娘亲的夸赞,面上不显,心里颇为认同。又想,这才哪到哪,菜单上好些菜他们都是没吃过的,等会吃过以后他们肯定还得再夸一夸他的姐姐。

    夸娘亲和夸姐姐就等于是夸他了。嘿嘿。

    片刻后流水一般的菜肴跟着端进二楼那间大包厢。

    ……

    福瑞大酒楼里,马游阴沉着脸问尝完所有菜品的霍德福:“怎么样?”

    霍德福用茶清了清口,真心实意道:“掌柜的,宋掌柜的这些菜,味道可称得上上品。怕是省城里也没有几个厨子比得上她的。”他的手艺便是在省城学来的,虽然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不知道现如今省城有没有能人辈出。

    马游气坏了,拍了拍桌子:“我不是让你夸她的!”

    霍德福没说话。

    马游只得又说:“我是问你!一样的菜,你能不能做出来!”

    霍德福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能。”

    马游瞪大眼睛:“老霍,你别忘了,这家酒楼你也是有份的。”虽然他占大头,老霍只占很小的部分,但年底老霍也是有分成的。所以霍德福和这家酒楼可以说也是休戚与共。

    酒楼要是生意不好,他霍德福也别想好。

    霍德福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知道,你低声些,别叫楼下客人听见。”

    “……”马游用手锤了锤头,“我不管,反正你做得出来也好做不出来也罢,务必也研究几道新菜式,把客人给我抢回来!实在不行,咱们就降价!”

    霍德福迟疑了一下:“知道了。”他到底还是没说,山林深处可能长有宋墨玉说过的那些调料的事。

    ……

    闲时陈司悬又站到了饭馆门口。

    他身形笔挺,好似一株常青松柏。来宋家好食吃饭的女客,几乎有一大半都是冲着他来的。每每进门前都要含羞带怯地望他一眼。

    大胆些的还能跟陈司悬说上一两句话,说完她们再用竹制的折扇捂住面容,轻笑着往里头走去。

    陈司悬脸上的神情僵着,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微笑一般。应付得多了,也觉得有些累了。

    正在这时他转头往旁边一看,发现陈平竟然过来了。

    “?”陈司悬看着陈平越走越近,脸上依然是微笑。

    等人到了跟前,陈司悬用只有他们俩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这时候你来做甚?”

    陈平在自家公子审视的目光中略低了低头,讷讷道:“公子,属下来吃饭。”

    陈司悬:“……”你家公子还站在这上工呢,你吃什么吃!

    “没位置了。”陈司悬挥手道。

    陈平眼巴巴地看着里头人头攒动的模样,闻了闻那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迟疑道:“那我……”

    然后陈司悬就看到夏俞,把一桌刚吃好结完账的客人送了出来,范香兰则已经手脚飞快地把那张桌子收拾出来,擦得干干净净。

    夏俞脸上笑得阳光灿烂,走出来两步把陈平往里头迎:“您里边请。”

    陈平下意识看了眼陈司悬,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眼神里都是可怜。

    陈司悬深深叹了口气,这陈平怎么跟陈幕越来越像了,昔日的稳重呢!

    罢了罢了,他日夜守在附近,闻得到又吃不着,随他去吧。

    陈司悬轻点了个头后,陈平终于乐呵呵地跟着夏俞一块进去了。

    “小二,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肉菜都给我来一份。”陈平站在竹排前看了一眼,指了指最上面最贵的那几道菜。

    虽然薛乔留下了一座宅院,但只是请了几个人定期上门洒扫,却没请专门的厨子。陈平每天只能这里买几个馒头,那里买些糕点。身为侍卫,本不应该这么重口腹之欲,可架不住饭馆的香味一路飘,他想忽视也难。

    不多时,便有两道早做好的菜端了上来。

    一道是卤肉,一道是麻辣手撕鸡。这两道都是凉菜,一早就做好了,有客人点时直接装盘便好,快得很。

    “客官,慢用啊。”陈司悬端着餐盘走过来。

    客人太多,夏俞他们几个忙不过来时,陈司悬也会帮着送菜。

    当然给陈平端菜这活他是故意干的。

    陈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仓皇不安地想站起来,结果被陈司悬一把按住。

    “吃你的。”陈司悬神情自若,一边说一边给陈平倒酸梅汤,“福瑞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陈平惶然地拿起筷子,也不知道自己夹的是什么,胡乱地吃了一筷子。

    嗯?这是鸡肉?陈平定睛看去,只见蒸熟的鸡肉撕成条状摆在盘中,一应混合的还有胡瓜丝、花生米。这些东西不知道用什么酱料拌在一块,吃起来不干不柴,鲜爽麻辣。

    “我跟你说话呢。”陈司悬见陈平出神,忍不住道。

    陈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声道:“前几日的人都叫我收拾了。这两日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就是之前有两个酒楼的伙计进了这一趟又出去了。”

    “嗯。这事我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或许是想买回去看看能不能照着复刻出来。”陈司悬一边说一边看着桌上的菜。真如他所想的话,他倒是不担心了。宋墨玉的菜别人能仿出个形似,却绝对做不到一模一样的味道。

    陈平递筷子:“公子,要不您来点?”

    “谁是你公子,别乱叫。”陈司悬又去隔壁桌倒了一杯酸梅汤又转回来。

    好在四周嘈杂,根本没人听得见他俩在说什么。

    陈平捂了捂嘴。

    “继续盯着,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吃完你就去,吃快点。”陈司悬道。

    宋墨玉往出菜口放菜时,偶尔会往大堂看两眼。正好看到陈司悬和陈平凑在一块说话。

    可惜陈平是背对着她的,她并看不清楚模样。只是这一眼看过去,她觉得这两人约是相识的。她可没见陈司悬这么殷勤地给哪位客人连倒这么多次酸梅汤。

    如果宋墨玉能看见正脸,就会认出来,这正是当日接风宴上那位贵人的侍卫。

    罗芷过来端菜时,宋墨玉叫住她:“你去问问陈司悬,那位客人可是他的朋友?若是他朋友,就送碟小菜过去。以后你们几个有朋友上门,也是一样的,可以送免费的小菜。”

    她说的小菜指的是她腌制的那一大坛子菜。里头有酸萝卜、胡瓜、蒜头、生姜、木瓜等。做个开胃小菜很合适。

    陈司悬转头时正和罗芷碰上。

    “朋友?不认识。”陈司悬眉头微皱,脸不红心不跳,一口否认。

    罗芷“嗯”了一声,原封不动重复了宋墨玉的话:“掌柜的说要是是咱们的朋友来吃饭,可以送免费的小菜。”

    正哐哐扒饭的陈平,一双眼睛望过来。

    陈司悬加大音量:“今天第一回见。”

    小菜没有了。陈平心里一阵悲伤。转眼间他的眼神又被抽奖的小木箱子吸引。不时有人在那抽一回奖,有的扼腕叹息,有的兴高采烈。高兴的一看就是中了菜名。

    陈平边吃边看,觉得很是好玩。于是他也在心里给自己祈愿,老天保佑,公子保佑,保佑我等会能抽到大奖。

    厨房里宋墨玉正在做回锅肉。

    “掌柜,肉和蒜苗准备好了。”唐惠惠把煮好的一大块猪后腿肉捞了出来,放在案板上晾凉。按照宋墨玉口述的要求,这块后腿肉是用生姜、花椒、葱蒜吊成的汤煮过的,煮道了约六成熟。

    “好。”宋墨玉热得头上直冒汗,额头的碎发都糊在一块。

    唐惠惠连忙用帕子浸了水给宋墨玉擦拭。

    “呼~这下凉快多了。”宋墨玉抿唇笑笑,“别光顾着给我擦,你自己也擦擦。”

    说完她便飞快地操起菜刀,把后腿肉放凉水里浸了一下又捞出来,趁肉外冷内热时迅速下刀,切成了大大的薄片。

    她往锅里倒了一点点油,然后把白肉下进去煸炒。肥肉一下变得卷曲起来,肥肉里的油也全都爆了出来,然后肉就被铲子一铲扒进盘子里备用。

    宋墨玉在锅里剩下的油中下入简易版的豆瓣酱。

    “掌柜,这是什么酱啊?好香。”唐惠惠早就想问了,但是又怕宋墨玉觉得她话多,一直忍着。如今终是忍不住。

    宋墨玉的后厨里有太多太多她根本没见过的东西,就跟神仙的宝物似的。每样东西加一点点就能让普通的菜变得格外好吃。

    “这是我用黄豆跟辣椒拌在一块做的。”宋墨玉手上翻炒着酱料,嘴上飞快回应,“你可以叫它豆瓣酱。香吗?”

    “香。”唐惠惠重重地点了个头。

    “香就对了,下次得空我教你做。”

    唐惠惠有些震惊:“这……教我做?”

    宋墨玉“嗯”了一声:“什么都要我一个人做,我岂不是要累死了。我何止要教你做这个,只要我会的,我都可以教你。不然我怎么会只让你进这后厨帮我呢。怎么,不想和我学吗?”

    唐惠惠年纪小,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好大一会才消化了这个重磅消息。

    “掌柜,我……我想学。”唐惠惠坚定地说道。

    宋墨玉肯做药膳治她奶奶的病,已经叫唐惠惠恨不得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

    如今宋墨玉又说要把这些挣钱的本事都教给她,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到了最后只变成一句话。

    “师父,我一定好好学,不给您丢脸。”唐惠惠道。

    宋墨玉笑笑,默许了唐惠惠对她的新称呼:“那你可要好好学,要是太笨了,我就不教了。”

    唐惠惠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继续看着宋墨玉炒回锅肉。

    宋墨玉也从默默炒肉,变成了做完一道工序解说一道:“做回锅肉食材很重要,必须要当天宰杀的鲜猪肉。后腿二刀,肥四瘦六宽三指,太肥则腻,太瘦则焦,太宽太窄都难成型。你一定要记牢了。”

    “刚才已经把五花肉都煸过了,煸成这种灯盏窝的形状。豆瓣酱加一点白糖炒香以后把煸过的肉放进去上色,让酱的颜色和味道都深入到肉里去。你看现在油色红亮,是不是看着就有食欲了。然后再把你刚才切的蒜头下进去先炒,再放蒜叶。让蒜白和蒜叶分开。”宋墨玉边炒边说。

    “我做的这个豆瓣酱本身就比较咸,所以盐只需要加一点点。不然整道菜都会发苦。大火翻炒熟后就可以出锅了。”宋墨玉一气呵成,把肉盛进盘子里。

    “师父,这真的好香好香。”唐惠惠忍不住咽咽口水,以前没想到一天可以见到这么多种肉的做法,而且每一道都无一例外地香!如果她能学会的话,以后就可以做给奶奶吃了。

    宋墨玉自己也喝了一杯酸梅汤解渴,见暂时没有新的单子来,她摘下挂脖围裙:“这道菜我自己给阿衡他们端过去。这里你先看着。如果有新的菜,你就先把配菜准备好。”

    一想到要一个人待在后厨,唐惠惠忍不住有些紧张,为了不辜负师父的期望,她最终还是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宋墨玉推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里,一群年岁不一的学子们正在大快朵颐。一开始他们还彬彬有礼,互相谦让。吃到后来谁也顾不上谁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跟抢似的。

    年纪大些的吃到兴处还要用酸梅汤推杯换盏,对着桌上的菜吟诗作对。

    至于宋之衡、陶溯他们几个小的,还没什么学识,就会一个劲地埋头苦吃,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好好吃”,“这个也好好吃”。

    “姐!”宋之衡打着饱嗝,一眼就看到宋墨玉的身影。

    宋墨玉把热气腾腾的回锅肉摆到了桌上的空档位置。

    一桌人立即都放下碗筷站起身,有些拘谨地朝宋墨玉拱手。

    包厢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多谢宋掌柜”、“多谢宋小娘子”“多谢墨玉姐姐”。

    一连听了这么多个多谢,宋墨玉头都大了,温和一笑:“平素在书院里,多亏你们帮忙照顾我弟弟了。这些粗茶淡饭你们爱吃便好。”

    她顿了顿,又看了眼宋之衡:“阿衡,莫忘了下午读书的时辰。”

    宋之衡连忙点头。

    宋墨玉退出包厢时,还听到里头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之衡,要不咱俩换个姐姐吧?你上次不是还说我姐姐好看温柔吗?”

    宋之衡顿时就着急了:“不行!我不要!”

    宋墨玉忍不住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走下楼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是陆云礼。

    这人的皮肤比她都还要白嫩些,面容俊逸,只是很不爱与人说话。

    他以前就时常光顾她的小摊,只是每回都交了钱手一指要哪些菜,然后拿了便转头走。仿佛多跟她说一句话,他都会失了清白一般。

    今天也是难得,居然会主动与人说话。

    宋墨玉微微颔首:“陆公子,何事?”

    陆云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然后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看着约有二钱。

    “宋掌柜。”陆云礼的话依然很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说得很慢,“饭钱。”

    宋墨玉没接:“不用。今天这顿饭,当是我替阿衡答谢你们了。”

    陆云礼却很是执着,伸出去的手一直停在半空。

    难得的,他又多说了几个字:“头日开业,不可不收。”

    宋墨玉心道,还挺讲究的。可这钱她确实不打算收,所以她摇了摇头,朝陆云礼行了一礼:“后厨还有事要忙,我再让人给你们送些茶点来。”说完便走了。

    陆云礼怔怔地看着手里没花出去的银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到了楼下,宋墨玉又凑到纪嫣那:“娘,要是阿衡他的朋友们来付账,你记着别收呀。”

    纪嫣抬眼看着她,弯弯眉眼:“好,娘知道,你想给你弟弟撑撑场面。”

    “嗯嗯。对了,他们走的时候你也让他们玩玩那抽奖箱。”宋墨玉道。弟弟的朋友们来都来了,她肯定要让人家尽兴。

    她设置的那道至尊大奖——宋家好食永久七折,至今都还没人抽到呢。

    李修文今日告了假没去书院。

    马上就到要放桂花榜的日子了,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在学堂上也总是忧思出神,险些没有答出夫子的问题。他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在家。

    只等桂花榜揭晓后,一切尘埃落地,他再回书院去。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到晌午,终是躺累了坐起来。

    一出房间门,就听到娘正在责骂两个弟妹。他听了两句,原是修武和李姣一块晾衣服,结果修武手抖把刚洗好的衣裳又掉到了地上弄脏了。

    李母骂了李修武几句,转头却拿起一把扫帚对着李姣打去:“你要是上点心接住,至于掉地上吗?你不洗干净就别吃饭!”

    “好了娘。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李修文心里烦躁,出声阻止。

    李姣捂着被打的手臂,眼睛含泪地看向哥哥。

    “下次手稳一点。”李修文淡淡对李姣说道。

    李家的大门敞开着,正有人外头路过。是和李家同住一个巷子的两兄弟,他俩在一家木材店做工,每天晌午最热的时候都会回来休息一会。

    他俩正从宋家好食吃了回来,虽然没钱点贵价菜,但你点一个豆腐,我点一个卤肉大拼盘和金钱蛋。两人拢共花了二十多文钱就吃得撑得走不动路了。

    他们路过便路过吧,还要边走边夸,说宋家好食的吃食好吃又实惠。更令人叫绝的是,他俩还在路上遇到熟人,就站在离李家大门口的不远处聊天。

    李家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脸色一变。自打宋墨玉跳河活过来以后,一切事情都出乎着他们的预料。现在宋墨玉过得越好,他们一家人心里就越难受。

    聊完后,门外那两兄弟又问那熟人:“您这是上哪去?”

    熟人笑了笑,指了指李家的门:“来收租啊。”

    “快!快关门。”李母的声音从喉咙里迸出来。刚才光顾着气恼了,根本没注意到门外这声音是谁。敢情是他们的房东啊!

    “呦,大白天关什么门呐?”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出现在大门口,笑眯眯地摸了摸两撇眉毛。

    “丁爷,您喝水。”李母惨白的脸上挂着笑,双手端过去一杯水。

    丁爷看也不看她,目光落在李修文身上,语气尚且算和善:“修文呐,你们家房租已经拖欠了一个月了。先前你在科考,我也没想打搅你。可是现在叔家也揭不开锅了。你看看要不今儿就给我吧?”

    以往李修文家的房租都是宋墨玉出的,如今他们家早和宋墨玉闹翻了,丁爷可不就找上门了。想到这里,丁爷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李家人真是个白眼狼,且还很不识货。

    那宋墨玉这般能挣钱,现在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他们要是把宋墨玉娶进门,何愁还在这里连房租都推三阻四的。

    李修文看不起他娘卑躬屈膝的模样,他自己在丁爷面前把腰板挺得直直的:“丁爷,您是个心善的人。我家为了我科考的事散尽钱财,眼下是真筹不出来。不妨您再等等,等两日放了榜,我自会把半年的租都给上。”

    等他中了举,到时候别说什么房租了,怕是县太爷都要来和他交好吧。

    丁爷今天来这趟,本来就是存着几分试探之心。想看看李修文到底考得怎么样,心里有没有底。他要是真能中举,到时候谋个一官半职,他丁越别说免了他的租金,把这间破烂房子送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丁越笑了笑,拍了拍李修文的肩膀:“好。那我过两日再来。打搅,打搅啊。”

    等丁越走了,李母赶紧把家里大门关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拉住儿子的手臂,试探着问道:“儿啊,你可是真有把握?”

    李修文没说话,他转头直直地走回房里去,把门一关又躺倒在床上。

    他自己都不明白,心底这股惴惴不安,会否应验。

    第52章 东家有喜

    ◎东家有喜,进店吃饭均送卤蛋一个◎

    宋家好食的第一日营业, 于申时提前结束。

    原因无他,什么菜都卖光了。

    就连宋墨玉准备的两大盆隔夜饭,都做成蛋炒饭全卖了出去。

    那位“蛋控”客人慢悠悠吃了一个时辰, 临了还找宋墨玉打包了一份蛋炒饭带走, 说是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带回去给他地下的老娘也尝尝。

    范香兰对宋墨玉传达这话时, 小声问道:“掌柜的,这是不是您请的托啊?尽看他对着一盘蛋炒饭哭嚎了,跟从没见过饭似的。”

    这话搞得宋墨玉哭笑不得。

    她倒是想过要不要请几个托, 但那是在客人寥寥无几的情况下。今天这盛况怕是不用愁了。

    又听范香兰道:“也是我多嘴, 跟他攀谈了两句, 说这蛋炒饭有些辣意,老人家怕是吃不来。人说他老娘前两年就去了,去之前突然夜半三更起来给他炒了一碗蛋炒饭,守着他吃完便去了。”

    宋墨玉听后怅然了许久。如果是她的母亲在死之前还惦记着给她做吃的,她只怕也很难走出来。这一辈子, 那碗饭都是心里的痛。

    做买卖就是这样, 经手百样事,见着百类人。其中滋味, 只有自己能体会。

    “下回再见那位客人来,你送个卤蛋过去。说是我请的。”宋墨玉道。

    小饭馆里头一片狼藉,众人收拾得却很高兴。

    越是这样,越是说明生意好啊。

    宋墨玉答应过他们,只要饭馆的生意好,月底发工钱的时候还会涨工钱。

    那涨的一部分叫什么绩效, 反正她们也听不懂。总之就是卖力干活挣的就多就是了!

    没过一会饭馆里里外外便打扫得干干净净。

    饭馆打扫完的同时, 纪嫣也把账目盘点了个七七八八。只等着宋墨玉回去再盘一遍即可。

    “明天还要劳烦你们早点来了。”宋墨玉示意他们今天可以下工了。

    夏俞累了一天, 朝着内院走去,范香兰想孩子了也走得飞快,唯独罗芷和唐惠惠还没走。

    “你俩怎么还没走?”

    罗芷把刚才擦的桌子又擦了一遍:“还早,不想回家。”

    唐惠惠则站在厨房门口:“师父,你不是说等下还有菜要送过来吗?我晚点走。”

    宋墨玉点点头:“行吧,那你俩想走了就直接走就行。我先回家一趟,晚上再过来备菜。”

    说完她便挽着纪嫣的手一块走出饭馆,陈司悬跟在她俩身后,身上搭着不起眼的钱袋子,尽职尽责地当着保镖。

    没过一会家里真正的保镖出现了,正是宋飞鸿。

    宋飞鸿瞬间占领了纪嫣身旁的位置,还贴心地带了一把油纸伞过来:“累不累?”

    “爹,您是问娘还是问我啊?”宋墨玉有意笑着问道,“而且您提前来了,我们还想早点回家给您个惊喜。”

    宋飞鸿笑呵呵地举起伞遮了纪嫣大半:“都问都问,你俩都辛苦了。我已经提前一个时辰过来了,想着帮帮忙,没想到啊还是来晚一步。”

    往日里他一个人守着猪肉摊没什么,那是因为他知道媳妇孩子都在家。可是今天上学的上学,其余的都在这小饭馆里,他守着那小摊也没滋没味了,也就家附近那条半瞎野狗陪着他。

    宋飞鸿一想反正因为这小饭馆开业,他这猪肉摊的生意也连带着少了。他便索性关了猪肉摊直奔饭馆来。

    “我娘今天可是出了大力了。您看我娘的手,拨算盘写字,指头都磨红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您同我娘去街上逛逛。我听霜霜说脂粉铺子新卖了一种香膏,涂在手上花香经久不散,还能让手白嫩如婴孩。您不得给我娘买一个?”宋墨玉边走边说。

    纪嫣无奈摇头:“瞧你说的,哪就这么金贵了。回去摘些叶子泡水后浸手便是了。”

    宋飞鸿却认真起来,仔细去看纪嫣的手。果然如宋墨玉所说,指头还有手指关节处都比往常红很多。

    “走。就听阿玉的。”宋飞鸿站住脚步,换了个方向。

    纪嫣愣了愣:“她就是跟你逗趣,你怎么还真去啊?我不爱那些……”

    “去吧去吧娘。你们先去,我和陈司悬先回家盘账。”宋墨玉站在原地挥了挥手,看着娘被爹拉着越走越远。

    她一回头发现陈司悬正看着她。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菜?”

    “我以为你会和师父师娘一起去。”陈司悬道。

    宋墨玉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好容易让他们有个二人世界逛街约会,我还要跟上去当跟屁虫,那我不是白瞎了。”

    “……”陈司悬看了眼宋墨玉的手。他只是想说,你的手比师娘的手更需要什么香膏吧。

    宋墨玉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怔愣了下。手背是看不出来什么,可是把手翻转过来就能看出明显比以前粗糙许多。

    人都有爱美之心,宋墨玉下意识往袖子里拢了拢。

    然后宋墨玉还没等陈司悬反应过来,便微微提起一点裙边跑了起来,“快跑吧!你说我爹也是的,太偏心了,就带了一把伞来!”

    “你等……”陈司悬的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就发现怕晒的宋墨玉已经跑没影了。

    宋墨玉率先跑进家门,一头冲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她记得随身空间里头虽然没有护手霜,但是好像还放着香皂……要不拿出来一点洗个手?

    她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实践,就听到陈司悬进门的声音,他坐在中堂里高声喊:“算账了!”

    说到钱,宋墨玉顿时把别的事都抛诸脑后,风风火火在中堂找了张小板凳坐下。

    陈司悬拿着账簿念,她则在旁边数钱,两人配合极度默契。

    “今天一共卖出去四只烤鸭,三只手撕鸡,五条三鲜鱼,十盘回锅肉,十五盘蒜香排骨,二十盘紫苏田螺肉,八十份卤肉大拼盘,三十份金钱蛋,九十份卤菜大拼盘,三十份砂锅豆腐,清炒苋菜、清炒南瓜藤、清炒丝瓜都是各两份。莲藕排骨汤十 二份,鸡蛋汤两份。荷香糯米饭二十份,蛋炒饭五十份,酱香饼二十份。白米饭一百份。”陈司悬点了两遍都是这个数。

    他把账簿递过去:“去除掉阿衡他们那桌的,我们几个的早饭和午饭吃的没收钱外,以及客人们抽奖减免的,这里的铜板和散碎银子合计四两。去掉你的成本,合计还有三两银子的纯利。师娘算得一点没错。”

    “多少?”宋墨玉又问了一遍。

    “今天纯赚了三两。”

    “这么少?!”宋墨玉抱着钱袋子跳起来。

    陈司悬笑了笑:“你还想挣多少?你忘了你给我开的工钱,我一年才能挣到二两四钱银子。”

    “你懂什么,我还得交税呢。”宋墨玉心疼不已。之前摆摊的时候官府并不收税,现在有了地皮开了店铺,这税收是必须得交上的,而且比例也不低,百中取五,也就是每月收入的百分之五都得交到官府去。

    “四两银子的税收就是二钱。四十两就是二两。四百两就是二十两。”宋墨玉边说边抽气。

    陈司悬在一旁看乐了:“你这话说的,好像今天不是挣了四两,是挣了四百两。”

    宋墨玉斜了他一眼:“我这叫未雨绸缪。他日别说是四百两,就是四千两我也挣得。”

    “原来你还有个富可敌国的理想。”陈司悬道。

    宋墨玉笑了笑,开了个玩笑:“民以食为天,大俞朝有几千万的百姓,如果人人都来我的宋家好食吃饭,我岂不就是能达到这个目标了?”

    这就不得不提到她从小到大的一个想法。她原来的世界有十四亿人口,她一直想如果每个人都给她一块钱,那她岂不就是有十四亿了。

    宋墨玉喝了口酸梅汤接着说道:“而且我现在为了打开客源还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等我的下一间饭馆可就走高端路线了。”

    “高端?有多高端。”

    “燕鲍翅肚,自然是要做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吃的我都会做,满汉全席你听过没,保准他们在别人那里都吃不到。我要挣就要挣那些有钱人的钱。”

    “什么是满汉全席?”陈司悬听得很认真,却是一个字都不明白。

    “这可就有得说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大俞朝最丰富珍贵美味的一道宴席,好比什么燕窝鸡丝汤,鱼翅螃蟹羹,鱼肚煨火腿,还有爆炒田鸡、佛手金卷、金丝酥雀,五香仔鸽,葱爆羊柳,五彩抄手……”

    “打住。”陈司悬及时打断跟报菜谱似的宋墨玉,“这些你都会做?”

    宋墨玉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头:“有些食材珍贵,我确实没做过。但是只要有食材,我一定能做出来。到时候你要是想尝尝,我收你个人工费就好。”

    “财迷。”陈司悬也跟着笑起来。

    他收好账簿,帮她把钱装进钱箱里锁好,“等攒到五十两便可以去钱庄兑一张银票了。你好好收着,别被老鼠把箱子啃了。”

    宋墨玉接过去:“你放心吧。不管什么东西,放我那就是最安全的。”

    等四周没人后,她便把钱箱丢进了空间里。

    人在,钱在。人没,钱没。

    宋墨玉在家里休息了一会,简单做了几道小菜留给家里人做晚饭后,又去了饭馆里。

    饭馆里虚掩着门,里头点着几盏油灯。

    “豁,吓我一跳。”宋墨玉一进去就看到夏俞在大堂里杵着,“你在这坐着干嘛?”

    “守店。”夏俞老老实实道,他见宋墨玉来了,连忙把桌上的水倒了一杯给她。

    宋墨玉点点头:“内院的褥子什么的都是新换的,你住得还习惯吗?”

    夏俞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掌柜的,我在家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床,也没睡过这么软的被子。我跟我表哥说了,他都不敢相信,还问我你还要不要跑堂的守夜的,他也想来。”

    宋墨玉也没把话说死:“行啊。到时候咱店要是缺人,第一个告诉你。毕竟这附近有闹鬼传闻,你一个人守着店我也不太放心。”

    夏俞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厨房里什么动静?”宋墨玉看向厨房,听到里面还有声音。

    夏俞道:“是小唐。”

    宋墨玉走进后厨,才发现唐惠惠在那里备菜。

    第二日要用到的鸭子已经腌制好挂在杆子上风干。

    “惠惠。”宋墨玉脚步放轻,走到唐惠惠身后。

    唐惠惠原本就很专注在清洗鸡爪和鸭爪,被宋墨玉一下,身体抖了抖,手却还稳稳抓着鸡爪。

    小姑娘一见是宋墨玉脸上的神情立即鲜活起来,嘴甜甜地叫起师父。

    “你不会是没回家一直在这吧?”宋墨玉蹲到唐惠惠身边。如果真是这样,那唐惠惠也太拼了。宋墨玉心里那股雇佣童工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唐惠惠摇头:“回去了回去了的。回去和奶奶一起吃了饭我才过来。”奶奶天天对她说,要好好报答宋墨玉的恩情。若非她是个姑娘家,奶奶怕是要直接让她和夏俞大哥一样住在这里守夜了。

    “那就好。奶奶最近怎么样了,这两天我太忙,都没得空去探望她。”宋墨玉问道。

    说到这里,唐惠惠显然高兴不少:

    “师父,你给的药汤真的太厉害了。奶奶现在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以前一天要上一二十回茅厕,今天就去了三四回。而且奶奶以前走不了几步路,今天她同我说她还到十里街走了一圈。有些爷爷奶奶和她好似是一样的病症,在街上见到她精气神十足,还都问她在哪抓的药,他们也想买。只不过奶奶不知道你让不让告诉旁人,就没往外说。”

    想买我的药膳?宋墨玉挑了挑眉。

    她怎么忘记了她还有这条发家之路呢。

    “你先洗,我去准备卤水。”宋墨玉起身说道。转眼间她背对着唐惠惠,意识却进了随身空间。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听到她的召唤,药药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宿主想要卖药膳,这当然可以了,这是合法范畴。”药药面上恭恭敬敬说到。

    它心里却在嘀咕,真是新鲜了,它这个宿主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主,今天居然还会提前来问问它的意见,不对劲不对劲。

    宋墨玉又问道:“那兑换出来的一道药膳,分成两份或者多份给几个人吃还会不会有效果?”

    药药飘来飘去:“微乎其微,聊胜于无,好过没有?”

    宋墨玉了然。看来她想把一份药膳分开卖的路子不太行得通,那药膳充其量就是一道还算好吃的菜,没什么疗效,人家会信她就有鬼了。

    药药见宋墨玉沉默,心里顿时一咯噔。宿主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果不其然,药药立即就听到宋墨玉说:

    “但是兑换度靠陈司悬涨得也太慢了吧。总不能我每个月只治疗一位病人吧?能不能再给我找十个符合条件的人选?”

    “???”药药如果会吐血的话,此刻整层药膳商城一定都是红色,“你在我这许愿呢!”

    宋墨玉温柔一笑:“不给许吗?”

    药药咳嗽两声:“宿主,你冷静一点。毕竟咱俩是荣辱与共的好伙伴。”

    “那你就是这么对待你荣辱与共好伙伴的请求的。”宋墨玉看着它继续笑。

    药药咬牙切齿:“真没办法!”

    “真没有?”

    “真没有……其实是有一点的。”药药看着宋墨玉拿出来的菜刀,又看了看被砍得哐哐响的小黑盒子,只得再次向主系统老哥走后门。

    “快说。”宋墨玉现在已经非常熟悉药药的话术,一早就猜到它会有其他办法。

    “宿主你现在的药膳都是靠兑换度得到的,所以兑换时间很长。想要治疗一个病人,确实至少需要二十天时间。但是如果你能够找到这些药膳的食材,自己动手做一份出来以后,那么以后这种药膳的兑换度就会降到一点。你就可以省下大量兑换度来解锁新药膳。这可是你必须解锁十道药膳以后我才能告诉你的大秘密啊。”药药越说到后面越委屈。

    “原来是这样。”宋墨玉喃喃道,“可是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就说这道猪骨汤,千年人参也就算了,我上哪找雪山晶盐。”

    药药安慰她:“宿主不要急。不是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设定的原材料,肯定都是这个时代有的东西。你现在穷不要紧,等你在这个时代越走越远,走到金钱和权力的巅峰,你就会发现,你想要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能找到。”

    “说谁穷,我可听不得这个字。我懂你的意思了,反正就是还是要花钱找人去找那些材料。”宋墨玉说完后,意识抽离空间,回到后厨里开始继续她的致富之路。

    宋墨玉不忍心唐惠惠忙太晚,过半个时辰后便让唐惠惠先回去了。

    等她自己忙完出来时,天已经黑得完全看不见。

    夏俞掌着灯出来,想把她送回家去再回来守店。

    宋墨玉本来不想麻烦他,想到附近的闹鬼传闻还是点了点头。

    结果两人一出门就发现门口有个人影,还提着一个灯笼。

    “是陈哥吗?”夏俞壮着胆子上前。

    陈司悬抬起灯笼凑到跟前:“太晚了,师父让我来接你。”

    宋墨玉见是他,顿时什么鬼也不怕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她嘱咐好夏俞晚上锁好门后便跟着陈司悬一道走了。

    “我好久没喝奶茶了,要是能喝到一杯冰冰凉凉的三分糖奶茶,我这辈子就无憾了。赶明儿得去买些牛乳回来。”宋墨玉道。

    陈司悬应:“好,我会留意。”他现在也想问宋墨玉怎么这个也会做那个也会做了,反正宋墨玉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这个谜谁也猜不透,只能指望着她有一天自己想说的时候,他自然就会知道。

    其后两人走了一段路,彼此都没有说话。四周静悄悄的,连打更的声音都听不见。

    宋墨玉突然屏住声息,绕到陈司悬身后:“鬼啊——”

    陈司悬淡定自若地回过头应了一声:“啊。”

    “你真没意思。”宋墨玉无奈摆手。

    “我要是怕鬼我还能来接你,我三岁时候便不这么玩了。”陈司悬把灯笼往宋墨玉那边伸了伸,让她面前的路照得更亮些。

    “我真的是鬼。”宋墨玉突然认真道。

    其实她说自己是鬼魂也没什么错。她死在救人的河里,醒来已经深处异世,算是借尸还魂。怎么不算鬼呢?

    陈司悬甚少见到宋墨玉这般认真的模样,甚至连声音都好似变得空灵起来。

    他停住脚步,看向身旁突然安静下来的人。

    宋墨玉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声音突然悠悠然传来:“我怎么没有脚啊……”

    陈司悬:“……”

    “没有脚的鬼,你先在这飘着,我先走了。”本来慢悠悠走路的陈司悬立即走得飞快,转眼便过了一个拐角,看不见踪影。

    宋墨玉在后头大喊:“喂,等等我,我没带火折子。”

    “那你还装神弄鬼。”明明在前头不见踪迹的陈司悬,他的声音陡然又在宋墨玉的身后出现。

    “啊啊啊啊——”宋墨玉夺路而逃。

    此时躲在暗中的陈平:“……”想不到公子此生轻功最登峰造极的时刻都用在这了。

    宋墨玉一路气喘吁吁跑回家,就跟后面真有鬼追她一样。

    陈司悬一直在后面跟着,晚了她几步进门。他见宋墨玉要回房,又叫住她:“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就丢给我了?宋墨玉狐疑地把小瓷盒打开。

    闻着是淡淡的兰花香气,正是脂粉铺子新出的香膏。

    宋墨玉愣了愣,想说声谢谢,却发现那人真跟鬼一样飞快地跑回房去了。

    两天后,桂花榜揭晓了。

    若要说有谁比参加秋闱的学子们更关心放榜,那一定就是当地的县官还有书院的夫子们了。

    毕竟能出一个举人是多么不容易的荣耀。

    所以当省城桂花榜揭晓后,宝陵县派出去驻守在那的人立即快马加鞭把抄录的中榜名单带了回来。

    一式三份,宝陵县令一份,云起书院和流川书院各一份。

    当马蹄声响起的那一刻,在山脚下等了许久的周红春脸上早已焦急不已。

    来送名单的是驿丞,专管邮递之事。他翻身下马,把用匣子装好的名单递了过去,同时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易常秀才今科榜上有名。同时中举的还有流川书院的江均秀才。”

    闻言周红春心里稍轻松了些,易常是个书痴,过目成诵,他能考上在周红春的意料之中。

    只是其他几个……

    印子澄也特意跟了过来,想打听打听李修文是否中举,他听到驿丞单单只说了易常的名字,脸色顿时黑沉如水,直接拂袖而去。

    很快,易常中举的消息传遍了云鹤镇大街小巷。

    这世上总是有人欢喜便有人忧。

    当然,有人考而不中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开了。

    书院里,宋之衡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顿时仰天长叹:“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陶溯一边吃他带来的小酥肉一边问:“什么完了?你不高兴吗?”

    宋之衡捶了一下桌子:“李修文还欠着我家五两银子!这下他中不了举,哪里还要什么脸面,肯定不肯还了。”

    陶溯笑了:“你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了。他要是能中举,你岂不是要更生气了?”

    宋之衡转念一想也对,立即拍了拍陶溯的肩膀:“还是你说得对!”

    宋墨玉人在饭馆,忙得脚不沾地,却难免听到饭馆的客人说起这件全镇百姓都关注的大事。

    要不说她和宋之衡是姐弟俩呢。她一听说后第一反应也是一摔抹布恨恨道:“我的五两银子可怎么办!”

    自然,此时的李家已经闹翻了天。

    李修文从同窗那打探到消息后,他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谁敲也不开门。

    李母千哭万求也不见他出来,又遇到丁越上门追讨房租。

    李母咬死了没有钱,还说可以任凭他们搜。

    丁越能混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个善茬,冷笑一声后,便让几个手下把李家的瓶瓶罐罐搬的般,连一个酸菜坛子都没放过。

    他们搬不走的或者不想要的,丁越便叫人一应都砸了去,半点都不想给李家留下。

    附近的街坊四邻和李家速来关系不好。

    如今一个个都贴在门边和墙边看热闹,愣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个忙说句话。偶尔有和李修武、李姣一块的小孩子想跑过来找他们,也被他们的家人一把拽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越的人把其他的东西搬空了,直接踹开了李修文待着的那个房间。

    李修文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任由旁人对他推搡。

    谁也不知道李修文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跃跳进了当初宋墨玉投河自尽的那条河中。

    宋墨玉听别人说起这茬时,都快听笑了:“他们不知道李修文自小水性就好得很吗?”

    又有人哈哈大笑:“都是一条街上的,如何能不知道,所以任凭他娘如何哭喊,就是没有一个人下去救的。那李修文在水下呆了半晌,听到外头只剩他娘的哭声,又从水下钻了出来想跑,结果被丁爷逮个正着。丁爷那伙人天不怕地不怕,他们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把那李修文痛打一顿不说,还从他腰间搜了两片金箔出来。据说那是他娘塞给他藏着的!最后还是云起书院的印夫子出面,丁爷才勉强给了这个面子把人放了。”

    因着这一桩快事,宋墨玉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直接让人在店门口张贴了红纸:东家有喜,进店吃饭均送卤蛋一个,每日限量三十个,送完即止。

    于是借着这股东风,宋家好食的客流量又迎来一波高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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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糯米八宝鸭

    ◎既然是邵大人,那就五钱银子吧◎

    云起书院的易常自打中举以后, 再也没人叫他“书呆子”或“书痴”。谁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叫一声易举人。

    给易常说亲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攀关系送礼的,纷至沓来。易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他们眼神热切至极, 都把易常当个金疙瘩。当然也免不了把自己的孩子带过来, 想沾沾易常的喜气。

    更有甚者,直接把还在襁褓里的婴孩带来, 非要易常抱上一抱。

    起初的日子,易常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梳理当然是没有的, 但中举以后什么都有了。

    没有中举的时候, 他家不过是镇上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早年他爷爷有本事, 靠着二十亩地,硬是在镇上置办下一处宅子,让他们一家人一跃从村里的泥腿子变成了镇上人。

    至于易常的爹是个铁匠,他娘要照料老人和孩子,只在旁人有红白喜事时去帮忙打打下手挣几个铜板。一家子的日子过得本来还算如意, 但易常爱书如命, 家里那点家底全都供他上书院和买书了。

    如今苦尽甘来,哭得最惨的就是他爹和他娘, 最高兴的自然也是他爹娘。

    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他俩一出门,只觉得全镇的人都在对着他们一家人笑。

    这天,宝陵县令匡应州带着一群下属亲临探望此次中举的学子。一行人上午去的迎丰镇,下午便来了云鹤镇易常的家。

    易常他爹易大有看着在院子里站了一圈的人,比易常更晕乎,书院的院主和夫子就是他认得的最了不起的人物。至于其他的县令、县丞、主簿一类, 他是一个也不认得。

    易大有进去以后, 看着这些贵人的衣裳那般好, 气质那般不凡,立即双腿打颤,就有想跪下去的冲动。

    好在他临了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举人老爷的爹,要给儿子把面子撑起来,愣是强撑着站稳了身体。

    易常这几日跟着几位院主见了不少人,如今也不再怯场,问答进退有度,神情淡然自若。尤其是有些问题的回答,正中匡英州的心坎。

    原本匡英州打算把官府的赏银送来后便回县城,现在忍不住想和这个后辈多谈论几句。

    能跟着县令出来的,也无一不是人精,立马就准备去安排晚宴。

    云起书院自从得了薛乔那一千两的捐助,兜里都钱,腰杆也挺了起来,立即小声道:“让人去福瑞大酒楼知会一声,务必安排最好的酒菜。越珍贵越好。”

    像匡英州这种级别的父母官,自然是要用云鹤镇最大的酒楼来招待他。

    毕竟以往都是如此招待往年的县令的。

    匡英州耳力却好,把人叫住:“回来。”

    叶夫子停住脚步,等着匡英州吩咐。

    匡英州道:“今日不比慈善义捐的接风宴,不可铺张浪费。”

    这下众人都犯了难。

    易常笑了笑,朝匡英州拱了拱手:“县令大人,在下正好知道一个小饭馆,那里的菜式新奇又实惠。想来这么多人也是花不了几个钱的。”

    匡英州顿时来了兴趣。

    其余的人心里却是一振,看着易常的眼神都变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真敢说啊,匡县令说不得只是客气一下,想博一个清廉节俭的名声,你怎么还真敢说带这么一位人物去什么小饭馆。

    哪怕是走马上任宝陵不过一年,但匡英州哪里不明白这群下属的心思,这些人中也只有主簿邵仲平明白他几分。

    匡英州没理会他们,只是负着手站立着。邵仲平笑了笑,和气地对易常道:“那便如易举人所说,去那间小饭馆吧。”

    易常一听还真去他选的地,顿时高兴起来。他并未把匡英州当县令,倒像是当成了一位新结识的朋友:“大人,易某平生只爱书,从前常常不思饭食,但唯独她家的例外。说起来大人您在接风宴上也吃过她做的吃食呢!”

    “哦?”匡英州应道。

    另一边已经有差役气喘吁吁地从易家跑到了宋家好食门口。

    此时已到申时,宋家好食饭馆里头已经没了几个食客。

    差役往里头一瞧,只见两桌食客在慢悠悠吃饭,一个杂役打扮的小娘子在抹桌子,另还有一个盘着发髻的妇人在拨弄着算盘。

    差役也不管这里谁是主事的了,直截了当冲到柜台处敲了敲桌台。

    纪嫣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来人打扮时先是一愣,继而露出笑容:“差爷,您来得不巧,小店招待完这两桌客人便打烊了。”

    宋墨玉爱钱但也不想把自己累死,宋家好食只供应早饭和午饭,这是她自己定的规矩。

    差役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又咚咚咚敲了敲桌台:“别跟我说这些!今天没我们的命令,不到宵禁前你们不得打烊!”

    大俞朝和宋墨玉认知的许多朝代一样,有宵禁制度。

    以亥时为分界线。晚上亥时以后,夜色深沉,街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暮鼓声响起后,除打更人,其余无论士农工商,贩夫走卒都不得随意上街走动。一被发现,轻则鞭打罚钱,重则杖打下牢狱。

    当然亥时以前想营业的商户还是可以掌灯做点买卖,只是不得大声喧哗惊扰旁人。

    所以宋墨玉的小饭馆要是想营业到亥时前也不是不行,但她怕累死啊!

    纪嫣心疼女儿,更尊重女儿,哪怕是听到县太爷要来,心里咯噔一下,温柔地说:“官爷小店以前不供应晚饭,过会便要打烊了,要不我去问下掌柜……”

    她话音未落,差役便把随身的佩刀往柜台上重重一砸:“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差役也是脑子不好使的混不吝,说着又把柜台旁边架子上的几个花瓶丢了下来。

    花瓶碎了一地。

    这动静太大,吃饭的几个客人都忍不住看过来,随后瑟缩了一下身体。这年头但凡是个穿官衣的都是不好惹的,他们好好地出来吃饭享受,可别惹上什么麻烦了。

    因为快打烊了,范香兰他们几个都在厨房帮忙收拾,宋墨玉和陈司悬则在里头的院子里收晒干的辣椒。

    眼下大堂里只有罗芷和纪嫣。

    纪嫣身边的人何曾对她用这种态度说过话,她一时间呆滞住,手还放在算盘上没了动作。罗芷则立马放下手中的抹布悄悄从另一边进了内院。

    “掌柜的,不好了。”罗芷上去就拉住宋墨玉把她往外头带,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不应该淡定的话。

    “怎么了?”宋墨玉抖了抖手上沾的辣椒籽。

    暑热匆匆去,恍然又至秋。最近天气渐渐凉了,起了秋风,她再不多准备点辣椒晒好,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秋雨连绵,没几个日头了。

    罗芷浑然忘了什么县太爷要来的事,满脑子都是宋墨玉的娘亲被人凶了,立即告状:“有人欺负纪娘子。”

    宋墨玉辣椒籽也不抖了,先是一怔,然后目露凶光。

    来她这里的客人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偶尔有几个喝醉了酒闹一闹也没什么,但欺负到她家里人头上的真是第一个。

    “我刀呢——”宋墨玉撸起袖子便冲了出去。

    罗芷紧跟其后:“我去给你拿。”

    陈司悬:“……”

    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要以理服人。

    当宋墨玉气势汹汹拿着菜刀从厨房走出去时,陈司悬已经用一条长板凳制服了那凶人的差役,把人用板凳压着踩在脚下。

    至于那两桌客人也不敢看这吓人的热闹,早就跑了个没影。

    宋墨玉连忙过去半抱住了纪嫣:“娘,您没事吧?”

    纪嫣摇摇头,连忙道:“司悬,你快把人放了吧。他是县衙的官爷,都是我不好,他说过会县令大老爷想来这吃饭,我说我们要打烊了,想先问问阿玉的意见。怪我怪我。”

    陈司悬没松腿力:“师娘,我们开门做买卖,想做谁的便做谁的。光天化日之下,他是官差又何妨,哪里容得他这么嚣张。”

    那差役被这般羞辱,身体各处吃痛不说,里子面子全丢光了,顿时什么污言秽语都蹦了出来,直说宋家好食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给逮回去打死了完事。

    打不死就男的流放,女的拉去做娼妓。

    宋墨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这是她两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杀心。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告诉着她,她要除掉这个人永绝后患……

    随身空间里,药药猛地睁开眼睛。它第一次感受到宿主如此强烈的精神波动。

    然而一瞬间,这种波动便消失了。

    是匡英州一行人来了。

    匡英州的脸色比宋墨玉好看不了几分,他戴着官帽穿着官袍,本是高高兴兴带着一众人来,眼下这种状况却让他脸色铁青。

    匡英州身旁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默契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那差役见人来了,底气更足,大喊道:“大人,请您给我做主啊!”

    饶是如此,陈司悬也没松脚,他朝着匡英州看过去。

    分明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店服,却平白多了一丝让人胆寒的气息。

    匡英州没看陈司悬,刚才这差役骂的话他全都听到了,来龙去脉也在这几人的争吵中听了个清楚。

    原本是高高兴兴来吃饭,却弄成这样,哪怕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心情也不会好。更何况是一个县的父母官。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匡英州却走到了纪嫣面前:“这位娘子,我治下不严这是我匡某的错。”他微微低头,语气诚恳,不像是惺惺作态。

    纪嫣本就只是受了几分惊吓,没受什么伤,见这么大的官在自己面前如此温声,连忙摇摇头。

    邵仲平时刻跟在匡英州身旁,此时还递上了两钱银子:“实在对不住。这银子当是赔你们的花瓶和板凳钱了。”

    方才陈司悬和差役交手,还另外砸裂了一条板凳,摔在一边。

    邵仲平又道:“来人,于介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即日起逐出县衙,永不得复用。”

    一句话便定了一个人下半辈子的生死。

    只要匡英州和他邵仲平在宝陵县一日,于介便别想再做做行当。

    那些衙门的官僚们或许还没有完全摸准匡英州的性情和为人处世,却知道,很多时候,邵仲平说的话便是匡英州的意思。

    这于介可是县丞于佑的亲侄子啊!

    可这于佑当真沉得住气,眼见侄子闹事被罚,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要不说人家能在宝陵县当了这么多年县丞呢,那些明白这层关系的人,对于县丞的敬佩程度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等着县令大老爷给自己做主的差役傻了眼,当下嚎了一嗓子:“叔叔,救我!”

    于佑:“……”

    他现在把于介赶出于家族谱还来得及吗?这不争气的东西。

    匡英州闻言看了一眼于佑,他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于佑心里一紧。

    于佑连忙低头道:“大人,是属下失职,竟让这等害群之马混入衙门,卑职这就带他回去查办!”

    他说着便让另外两个差役捆了自家侄子,慌忙离去。

    陈司悬本来想着今天豁出去了,就算拼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护着宋家,他也没想到匡英州会这般处理。

    他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匡英州和邵仲平这才注意到陈司悬,他俩心里都是一惊。

    匡英州看了一眼邵仲平,见邵仲平眨了眨眼后,他确认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没想到恩公夫人的那位小友竟会在这个店里……据恩公夫人说,这位小友对她们夫妇俩都极为重要,如若他遇着什么事,望匡英州务必公正以待。

    匡英州左思右想,自己方才这番行事可还算是公正以待?

    地上的碎瓷片还有板凳已经收拾了起来,饭馆里除了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外,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后,一行人也不好意思再留在宋家好食用饭,都打算打道回府。

    匡英州正欲走,宋墨玉却笑了笑出声道:“匡大人,天色不早了,您何不留下来,尝尝我们小饭馆的手艺。我们小饭馆确实不常做晚饭,但对好官例外。”

    匡英州因着这番话留下了脚步。

    他要是走了,岂不是说他不是好官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一旁安静的陈司悬,见他面色从容微微带着一点笑意,于是他也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周遭的人见他答应留下吃饭,想必是没有那么生气,全都松了口气。

    他们却不知道,自今日以后,宝陵县才会是真正的风云变色。

    匡英州和邵仲平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突然。

    官员加上书院的人还有易常,总共有十三人。他们也不要什么包厢了,依照邵仲平的吩咐把大堂里的桌子拼了拼。

    纪嫣坐回柜台前,范香兰、罗芷她们俩都围着安慰她。陈司悬也安慰了几句,又道:“师娘,我去厨房帮帮阿玉。”

    他实在不想站在这里,时不时就能看到匡英州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

    “先给他们做个奶茶吧。”宋墨玉正在和唐惠惠说话。

    宋墨玉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她想喝奶茶,那就一定要喝到。

    因为云鹤镇的牛多是耕田犁地的黄牛和水牛,牛乳不仅不好买,价钱也并不便宜。

    也就是宋墨玉买得多,一次要了十斤左右,人家才给她减掉了二十文。饶是如此,这十斤牛乳也花了她五钱银子。

    买得起牛乳的人多,吃得起牛乳做的吃食的人就更少了。宋墨玉正发愁怎么把奶茶推销出去呢,没想到就来了这么可宰的一桌客人。

    匡县令看起来为人正派两袖清风的,可他那几个下属一个个看着油光满面,油水十足的模样,不宰他们宰谁。

    做!

    唐惠惠知道什么是奶,什么是茶,却从没听说过什么奶茶,一脸崇敬地看着宋墨玉边做边说。

    因天气冷了,现下正是做热奶茶的好时机。

    宋墨玉先做了最简单的焦糖奶茶。

    做奶茶之前,她先把买来的茶叶进行熬煮。然后将牛奶导入茶中,让奶与茶混合的过程中口感逐渐顺滑。

    然后她又舀了两大勺白糖和清水进锅里加热,让它自动熬煮成焦糖色后开始缓慢搅拌,然后加入刚才混合好的奶茶,用锅铲搅拌均匀然后等待奶茶煮开。

    等到奶茶出锅后倒入盆里先微微晾凉,再依次舀入茶盏中。

    “惠惠,把红豆给我。”宋墨玉边舀边说。

    唐惠惠连忙把一碗煮好的红豆端了过去。

    黄褐色的焦糖奶茶中加入一勺煮熟的红豆点缀。闻着就能感受到浓郁的奶香和厚重的茶香,中间还夹杂着红豆的香甜。

    陈司悬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吃过天下美食,自然也吃过这“奶茶”。只是他吃的奶茶是加了花椒、盐等做出来的,又咸又辣,没想到这居然还有甜的做法。

    宋墨玉见他吃惊的模样,朝他喊道:“你来得正好,把这些给他们端过去吧。”

    陈司悬叫了夏俞和他一起,一人端了一个餐盘过去。

    “这是本店的新饮品,名叫相思茶。各位请慢用。”陈司悬一一放下茶盏。

    席上立即有人道:“何为相思茶?何地产的新茶叶?”

    陈司悬把宋墨玉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茶叶为我们云鹤镇鹤介山上产的云山小茶,里头加了牛乳和红豆。因红豆比做相思,取其意趣,是为相思茶。此茶冷热皆宜,各位慢用。”

    他说话时,匡英州正好揭开那茶盏,扑面而来的奶香茶香顿时让匡英州有些恍惚。

    他作为县令他不喝,旁人都只敢看着不敢喝。匡英州便做了这试喝第一人,他端起茶盏试着喝了一口。

    柔软、细腻、香气悠长,其中的红豆更是入口即化,饶是匡英州这样不嗜甜的人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见他示意,其他人连忙也尝试起来,这一下人人都有些上头,一口接着一口,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杯。

    宋墨玉可没空给他们再来一杯了。

    外头坐的这些人物都是她的活广告,她今天必须拿出毕生绝学来招待他们不可!

    陈司悬进来的时候,宋墨玉刚把田螺肉下进锅里爆炒。

    随着奶茶、紫苏田螺、麻辣手撕鸡、清蒸鲈鱼、溜肥肠、肝腰合炒、清炒时蔬等端了上去,宋墨玉打算做同时做两道菜——糯米八宝鸭和鸭血粉丝汤。

    糯米八宝鸭在她那个时代属于苏州地区的传统名菜。

    这道菜很考验厨子的功底,要把一只鸭子从头到脚的鸭骨全部剔除,还不能让鸭皮破损一点,务必保持完整无损。

    宋墨玉将蘑菇、熟鸡蛋、猪肉、腊肉、菜心等一同切成丁,然后同莲子一起放入热油锅里煸炒,加入盐继续翻炒。然后和打算用来做糯米饭所以提前泡过水的糯米以及花生米一块搅拌均匀做成馅料,小心地放到鸭子的腹部位置,抖动几下,让鸭子的腹部呈现一个完美的葫芦形状。

    宋墨玉道:“惠惠你记着,上笼蒸这道菜要开旺火,这样里面的糯米才能彻底蒸熟。”

    等待八宝鸭蒸熟的时候,宋墨玉抬刀把鸭血还有嫩豆腐切成大小相同的小块,又切了葱花、姜片和蒜末。

    鸭血和豆腐先分开用滚水焯熟。

    锅里倒油后她下入葱姜蒜让味道呛出来炒香,然后在锅里倒水,盖上锅盖先焖煮一会。等水煮开以后放入鸭血和豆腐,加一点盐调味再放入泡好的线粉。

    正常来说鸭血粉丝汤用的是细腻的粉丝,但是这里没有,宋墨玉只能用比米粉细一些的线粉代替。

    好在这种线粉也没比粉丝粗多少,丝条匀细,整齐柔韧,放进锅里煮也不碎不糊。

    没过一会,一大锅吃起来清嫩适口,爽滑耐嚼的鸭血粉丝汤便做好了。

    宋家好食的饭馆里已经掌上了灯,一群人围着拼起来的大桌子,吃着此前从未吃过的精美饭食。每当他们觉得这道菜已经更好吃,不能再又更好吃的时,宋墨玉又会马上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打脸。

    “鸭血粉丝汤,我家掌柜说了这道菜温和鲜美还能健脾养胃,各位慢用。”夏俞也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已,到现在可以完整地说话介绍,说完他又道,“各位客人,一会还有最后一道菜,糯米八宝鸭。”

    宋墨玉见鸭子蒸得差不多了,便把鸭子翻面又在表皮抹了一层酱油、糖水,加了少许盐调味。等到出锅时,再鸭子身上淋上一圈滚油,再加入一点葱花做点缀。

    当这道糯米八宝鸭还没有端出去的时候,大堂里的人已经不由自主地朝厨房望去。虽然吃了这么多菜,肚子早就八九分饱,可他们还是忍不住去想这道鸭子会有多好吃。

    “来了。”陈司悬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然后把那盘八宝鸭放到了众人中间。

    他都没吃过的糯米八宝鸭!这群人要是不吃光,他一定……

    这些人听不到陈司悬的心声,却不负众望地把这八宝鸭吃了个精光。

    鸭肉鲜嫩,里头的糯米饭馅料糍糯疏散,滋味怎一个咸鲜香醇了得。

    对着这道鸭子,他们谁也不是什么县令、主簿、院主、夫子一类的,人人都只是个狂热的食客,只想着吃,不停地吃,直到吃光为止。

    这一顿晚宴,宾主尽欢。

    宋墨玉把厨房留给了别人收拾,走到柜台前陪着纪嫣。

    不多时便有有眼力见的人来结账。

    宋墨玉听他们介绍过,这人是典史许斥,县衙里的实权派人物。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人站的是哪支队伍。

    许斥打了个饱嗝:“结账。”

    宋墨玉笑眯眯地报价:“一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这是许斥的心里话。什么饭菜吃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面上他强装镇定,掏出来一块银子:“不用着了。”

    却有一人走了过来,是邵仲平。

    “一两银子。”邵仲平道,然后把许斥给的那一两丢了回去。

    宋墨玉点了个头:“既然是邵大人,那就五钱银子吧。”

    许斥:“……”

    第54章 热干面

    ◎每一根面条都完美地包裹着酱汁,气息更加浓郁起来◎

    邵仲平闻言也愣了, 冷峻的神情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宋掌柜不必如此,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邵仲平取了一块碎银子让宋墨玉过称。

    宋墨玉也没再坚持,把找零的铜板递了过去。

    许斥捏着那块碎银子, 面上却也笑眯眯的:“宋掌柜可真是会做生意, 那这顿饭就劳烦我们邵大人了。”

    邵仲平收好宋墨玉找的铜板,看了许斥一眼似笑非笑:“不劳烦。这顿饭本就是我们宴请司徒院主、易举人他们的公宴, 自然从我们几个人的俸禄里扣。”

    大俞朝的俸禄半年一发,一般都是当年的六月和十二月,由县衙的人去省城指定的钱庄统一领回再发放。

    一应的账目都要经由这位主簿大人签字, 才能发放。

    许斥这些人虽然不靠着这点俸禄过活, 可眼下听到这话陡然不舒服起来。

    许斥拍了拍邵仲平的肩膀:“邵大人, 以前咱们县衙可没有这个说法。”

    邵仲平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许大人,现在有了。”

    宋墨玉心里暗自嘀咕,她怎么觉得这个邵仲平比匡县令还像县令些。分明和许斥为同寮,却仿佛很看不起对方的模样。

    许斥有些恼火,还想再说什么, 却发现酒席那边传来桌椅响动声。

    天色不早, 就算宝陵县城离云鹤镇不算远,他们也该走了。

    临走时匡英州还笑着夸赞, 这顿饭比接风宴那日更胜一筹。

    随后书院的人还有易常目送着他们上了门口的两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里,本该是由匡英州、邵仲平还有于佑同坐。但出了于介的事情,于佑早已提前离开,这空着的位置便由许斥坐了。

    密闭的空间里,许斥坐在匡英州的右手边,对面正对着邵仲平。

    如今分明已经转凉, 可在这样的环境里许斥思绪万千, 把平生做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一时间脑门和后背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邵仲平阖上眼睛并不看他,仿佛睡着的模样。

    倒是匡英州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还主动同许斥说起话来:“许大人,我们三人虽一同处事,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同处。仲平为我的左膀,我看你可为我的右臂啊。”

    许斥原本有几份漫不经心,听到这话顿时一振,微微低头:“大人,您的厚爱许斥愧不敢当!”

    匡英州扶住他的手,继续说道:“旁人都说宝陵县的安定祥和都是因为有于大人在。我看不然,许大人才是居功至伟。”

    邵仲平咳嗽了一声。

    匡英州看了他一眼:“仲平与我性情相投,却也有不足。对待他欣赏的人,总是不愿假以辞色。从前待我如此,如今待你更是啊。”

    本来警惕不已的许斥都要听糊涂了,什么意思?邵仲平处处针对他还是欣赏他?

    ……

    宋家好食送走这一帮人后终于正式打烊。

    宋墨玉为了犒劳大家,特地新熬了一锅奶茶,人手一杯。大家都是头一回喝到这东西,热乎乎甜津津的,一个两个脸上都浮起笑容。

    尤其是陈司悬,原本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喝了这杯奶茶后,脸上的神情顿时舒缓下来,仿佛周身都有了热乎气。

    唯有纪嫣有些心神不宁,她握住宋墨玉的手:“阿玉,我看那差役不像是好惹的。虽说县令大老爷公正,可若是那差役挟私报复可怎么办?破船尚有三千丁,他可是叫那县丞大人做叔叔。”

    宋墨玉拍了拍纪嫣的手,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安慰她:“娘,别怕。若是咱这位匡大人是个昏官我们怕是真的要担心,但我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人。我看人可准了,一个人心里有没有公理,不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更何况,县令和县丞可未必是一条心的。现在都是没影的事,咱们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纪嫣被女儿安慰着,叹了口气:“今日这事,你可千万别同你爹说。你爹这人平时看着笑呵呵的,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去拼命。你不知道你爹年轻的时候……”

    宋墨玉刚想问她爹年轻的时候怎么了,就听到了她爹的声音传来:“知道什么?”

    宋飞鸿站在饭馆大门口,腰间挂着他的屠刀,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众人忙说没什么事。

    宋飞鸿点点头,淡然道:“今日你们怎么忙得这般晚,快些回去吧。”

    “好。马上!爹,您也来碗奶茶喝喝。这叫相思茶,您看看合不合口味。”宋墨玉边说着,边让唐惠惠盛了一盏出来。

    宋飞鸿接过来也不嫌烫,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往下灌,好似牛饮。

    宋墨玉为了不让老爹多等发现端倪,速战速决收拾完,然后一家人一块回家。

    没想到走了不久就看到宋之衡过来了。他见爹娘脸色都不太好看,也不敢说话,叫了人后钻到宋墨玉和陈司悬的中间。

    “你怎么现在出来了?干嘛不早点和爹一块过来。”宋墨玉随口问道,她把手里给宋之衡用竹筒装的奶茶递过去。

    宋之衡也很郁闷:“不知道呀。我本来在娘的书房练字,听到有人跟爹说话,爹说他出去一趟。我以为爹去接你们了,过了两个时辰后我出来发现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我差点以为闹鬼了!就感觉跑出来找你们了。”

    宋墨玉眯了眯眼睛:“爹两个时辰以前就出来了?”

    她又看了眼陈司悬,两人眼里都是不解。他们都以为宋飞鸿是从家里过来的。

    此时的宝陵县城里,被叔叔勒令闭门思过的于介正在哭天抢地。他被陈司悬打了一顿,又被逐出县衙,心里好不痛快,在回家禁闭前溜到酒坊去买酒。

    熟料他买酒回来的路上,忽然被人一闷棍打倒。那人用布头塞住他的嘴把他拖到僻静处,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棍棒打下来。

    天色黑了他只看得出来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然后便直接痛晕过去。等醒过来时那人早就跑没影了!

    “你觉得师父去哪了?”陈司悬低声问。

    宋墨玉道:“我猜你和我是不是想的一样。”

    宋之衡喝了口奶茶,眼睛都幸福得眯起来,却还不忘插嘴八卦:“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大人的事你少管。”

    “……”

    转角时,陈司悬朝暗处投去一个眼神。暗处的陈平转身离去。

    夜深人静时,陈平进了陈司悬的房间。

    陈平道:“公子,我去晚了。那许介都已经被人打成猪头了。好几个大夫在那守着,一壶壶的汤药灌着。您说这是谁动的手?难道夫人也留下暗卫了?”

    陈司悬摆手:“是我师父。”

    陈平有些不解:“亲家老爷?不可能啊,我看亲家老爷虽有一身蛮力,但脚步极沉,应该不会轻功吧。”

    陈司悬看着陈平,眉头一挑:“亲家老爷?”

    陈平立即低头:“公子,我下次不这么叫了。”

    陈司悬笑了:“不,就这么叫。你去查查我师父年轻时候的事。”

    “是。”陈平应下,转身便想离开。

    “等会。这个拿走。”陈司悬扔过去一个竹筒,“奶茶,跟我们去漠北喝过的不一样。”

    陈平拿着竹筒,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公子!”

    “消失。”陈司悬吹灭了房间里的灯,明天还要起来杀猪呢。

    ……

    小镇上消息传得太快了。第二天大半的人便都知道了宋家好食昨天下午的那场闹剧。听的过程中他们都跟着心惊肉跳。

    得罪差役就等于得罪了衙门。谁不知道衙门里头那些人都是一根裤腰带拴着的。谁能想到县令大老爷居然会站在他们普通老百姓这边?

    人人都以为宋家好食今天不会开门了,没想到第二天照样大门敞开着,同时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传来。

    宋墨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今日早点特供——热干面,三文钱一碗,限量一百份。加一文钱还送一杯豆浆。”

    “热干面?什么是热干面?”

    “不知道啊,你听说过吗?”

    “干面条我知道,热干面我是真不知道啊!”

    “反正只要三文钱一碗,我买两个包子还两文钱呢!”

    “就是,宋掌柜的手艺哪回出过错!”

    立即就有宋家好食的熟客冲了进去。

    如今还是辰时,宋家好食的早饭以往都是糯米饭、酱香饼一类的吃食,今儿这热干面还真是头一回。

    第一个点了热干面的人应着大家伙的召唤捧着碗特意出来吃。

    大家朝他碗里一看,只见汤碗底下是淡黄色圆滚滚的面条,上面码着咸菜、萝卜干、酸豆角、香菜、红油辣子,还有一勺浓郁的芝麻酱。

    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只是他们看不清楚。

    那人拿筷子把整碗面和调料搅合在一块,顿时这碗热干面每一根面条都完美地包裹着酱汁,气息更加浓郁起来,在秋风中飘散。

    “好香啊!”

    “这什么酱啊?!”

    他再没功夫跟大家逗乐,眼里心里都只剩下手里这碗面。吃下去是唯一的念头。他呼噜呼噜夹起一筷子吃下去……

    面条根根分明,筋道无比,芝麻酱酱香浓郁,包裹住了每一根面条,酸豆角脆爽,萝卜丁和红油香辣无比丰富口感。

    厨房里,宋墨玉正在教唐惠惠怎么做这热干面。

    面条必须要先用筷子反复挑起、抖落面条,让面条冷却干燥。这么掸过后热干面才能更加筋道。

    “水开以后把这面下进去,切记要边煮边搅动,煮到七分熟的时候就可以拉出来过凉水了。”宋墨玉道。

    “师父,怎样才是七分熟?”唐惠惠站在另一个灶台前,学着宋墨玉的模样煮面,只是她把握不了这个度。在她看来面就是要锅里煮到熟透才行。

    “这样。夹起来是软的,就能捞起来。”宋墨玉对这个唯一的徒弟很有耐心,“面条过完凉水后淋上一勺香油。热干面跟普通的面不一样,煮熟加了香油以后还要在热水里再烫一遍。”

    接着宋墨玉把热干面要加的那些配菜放到锅里炒了一下。

    “蒜水我教过你的,把蒜末提前用开水泡着就好。芝麻酱直接拌面会很难拌开,所以芝麻酱里也要加一些香油,或者加一点点温水化开,这样质地会更顺滑,客人们吃起来更香。最后把这些配菜、芝麻酱、酱油、盐和面条拌在一起就好了。有的客人喜欢自己拌,所以我们可以不拌。”

    唐惠惠在旁边点头如捣蒜:“师父我记住了。”

    “好。那你现在做几碗。”宋墨玉说着把自己做的那五碗放到了出菜口。

    范香兰她们早就在出菜口等得着急了。

    店里坐满了一大半,都是进来吃这热干面的。

    还有不少人都选择了加一文钱多一杯豆浆的套餐。

    豆浆是宋墨玉找福大娘定的。

    做豆浆可比做豆腐快多了,只需把豆子泡上四个时辰后焯水去除豆腥味然后用石墨磨一遍再用纱布过滤就得了。吃的时候只需要再放到锅里煮上一小会撇去浮沫,细腻香醇的豆浆便做好了。

    福大娘以前卖豆腐时也偶尔会卖豆浆,也是一文钱一碗,只是总没有什么人买。没想到经了宋墨玉的手,她拉过来的这些豆浆,一下成了抢手货。

    一斤黄豆差不多六文钱,只能做三斤豆腐,一斤豆腐差不多能卖四个铜板。也就是说每做一斤黄豆把做的豆腐都卖出去,再扣除一些其他的成本,福大婶还能挣个四文钱。

    一斤黄豆却能出四斤豆浆,四斤豆浆可以卖出去四十碗左右。四十文减去成本,还能挣差不多三十文,抵得上不知道多少豆腐了。

    福大娘别提多开心了。

    她现在看整个镇上的姑娘,没一个比得上宋墨玉的。就宋墨玉她看得最顺眼!

    不止自己挣钱,还带着街坊邻居一块。

    不是在这个街坊那里进菜,就是在那个街坊那里买油。尤其是照顾她,就认准了她家的豆腐、豆皮还有豆浆。

    宋墨玉对于福大娘来说就是个神仙人物,自带金光的大宝贝。

    光喝豆浆很多人都不爱喝,可是和热干面搭配在一块,热干面的咸香厚重口感会让嗓子难免干热,有了杯甜淡适中的豆浆,这绝对就是一种享受了。

    豆浆嫩滑,虽然还是不可避免有点豆腥味,却能很好地中和热干面略微干涩的口感,简直就是热干面的绝佳伴侣。

    宋墨玉在厨房里听着客人们的反馈,心里笑了笑。其实能配热干面的喝的还挺多的,什么蛋酒、米酒、牛奶一类都是好东西。甚至夏天的时候配个冰镇绿豆汤也是极好的。

    不过还是豆浆最便宜最实惠,还能照顾福大娘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宋墨玉的热干面横空出世,还只要三文钱一大碗,什么配菜都有,顿时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的人闻声而来却已经来晚了。

    限量一百份,多了真没有。

    “真对不住,卖完了。”夏俞跑来跑去,急急忙忙朝没吃着的客人解释。

    来得晚的人气得跺脚,眼睁睁看着有的人桌上摆着两碗。你说说这些人,一碗吃不饱吗?还非得点两碗!气不气人。

    点了两碗的多是那些码头的工人。他们干的都是风吹日晒的体力活,不吃饱是决计干不下去的。

    成了家的工人大多都在家里头吃,有时候是个干窝头,有时候是昨天的剩饭。没成家的这些才喜欢到处在镇上寻摸一些便宜好吃还顶饱的吃食。

    以前常光临宋家小摊的工人,白杨和邓和就在宋家好食店里坐着。两人都呼哧呼哧地吃了两碗热干面,又奢侈地喝了一杯豆浆,然后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上街干活去了。

    两碗热干面加一杯豆浆不过七文钱,他们就可以把中午那顿省了,等晚上回家再自己弄点吃食,省钱!

    另一边的福瑞大酒楼里,生意虽然比宋家好食刚开业时好了些许,但宋墨玉这一手“热干面”顿时又把客人全吸引跑了。

    马游的脸上就没见过笑意。

    他正坐在后厨里,盯着霍德福还有厨房这些人做菜。

    “怎么她一个丫头片子都能做出来那么多菜,你们一个个是比她少只眼睛还是少只手,就是做不出来?”这话是马游骂二灶三灶他们的。

    可霍德福知道马游骂的就是他,他试着把几样菜换了个烹饪手法,换了个摆盘,看着是新奇了,只是那味道还是不尽人意。马游面上安慰他,心里指不定骂了他多少回。

    霍德福揭开锅盖,把里头的饺子捞了出来,他擦了擦手:“把这个端给客人。”

    福瑞大酒楼的饺子都是猪肉和其他蔬菜和成馅的,个头大馅料足,但价钱也不是很便宜,平时也没多少人点。

    马游看着那饺子若有所思:“老霍,这饺子里能不能包别的馅?”

    霍德福问:“包什么馅?”

    “什么好吃包什么啊!什么贵包什么!对,就这么干!”马游一拍桌子,“什么羊肉饺子,驴肉饺子,鱼肉饺子,螃蟹饺子,虾饺子,你能包都给我包进去!”

    霍德福难得点了个头:“可以试试。只是换成别的馅,价钱难免更贵了。”

    “听我的,就这么做。对面不是还没卖过饺子吗?我们就把饺子能做的花样全给做了去,而且还要贵贵的做,她做便宜的,我们就做得越贵越好。”

    不得不说,马游算是个聪明人。他忌惮着宋墨玉背后的神秘势力,不敢动什么手脚,但是在经营方法上,他却不用顾忌谁。

    惹不起躲得起,他要走一条和宋墨玉不一样的路。

    没过多久,福瑞酒楼的福瑞百味饺也横空出世,一只饺子就要二十文钱!但其中的馅料却包含了大家伙能见到的各种肉类。一时间镇上的有钱人都争先恐后地前去尝试。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宋墨玉听到消息时挑了挑眉,天越来越冷,她的麻辣烫也该抬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周四晋江要换榜了,我跟等着科举放榜一样紧张!!老天保佑让我去一个好榜吧!!

    第55章 蜜汁猪肉脯

    ◎不行啊,太少了,他们都不够一人一块了◎

    宋墨玉在书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绞尽脑汁想画一张图纸。

    她用毛笔写字还能勉强写写,画图总是掌握不好力度,时不时这里甩一个墨点子, 那里又重了一笔。好在最后勉强画出来一张草稿。

    纪嫣走进来时, 宋墨玉正趴在桌子上,瞅着她那张图。

    “娘。”宋墨玉懒懒地喊道。

    “天凉了, 怎么才穿这么点衣裳。”纪嫣拿起一旁搭着的鹅黄色长衫披到宋墨玉身上,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桌上,“你这画的是何物?”

    宋墨玉瞬间来了精神, 开始口若悬河地介绍:“娘, 你看这是一个大长桌, 但是它分了很多格子,每个格子放一个刚好能放进去的铁锅。桌子下面放炭火可以保温。”

    纪嫣看着大小不一的格子想象了一下:“这……”她实在想不出来这样带锅的桌子可以用来做什么。

    宋墨玉继续说道:“比如说这第一个格子我可以放卤好的豆皮,第二个格子放卤好的鸡爪鸭爪,第三个格子放白菜,其他的格子每个都放一些不同的菜。这些菜都是用竹签签好的, 事先做到七八分熟的样子然后放进这个长桌的锅里借着炭火的热度继续煮, 越煮越入味。客人们要是想吃,就自己选想吃的, 拿起来后放到盆里然后我们再给他们拌上调料。可以吃汤的热乎,也可以吃干拌的,入味一些。”

    宋墨玉要做的麻辣烫不是那种选好生的菜,还得用汤底煮过才能吃。她直接参考的以前学校大门口最火爆最便宜的麻辣串。

    一圈人围着老板,人人手里拿一个盆,选好自己想要的串后放在盆里等着老板给自己拌。

    什么兰花干、火腿肠、豆腐结、魔芋、藕片、丸子、鸡胗……甚至还可以串大颗的螺蛳肉, 大片的五花肉, 大个的鸡腿、鸡翅膀……

    多少个格子就有多少种选择。

    这对于宋墨玉这种胃不大, 但是馋,什么东西都想尝一口的人来说,这就是最便宜的自助了。而且这种麻辣烫实在好吃。宋墨玉最喜欢的吃法是选好串以后,再让老板给自己加一份烫熟的粉丝或者方便面,加上一大勺油泼辣子、花生碎和葱花。

    纪嫣听着宋墨玉兴致勃勃的畅想,脑子里终于有了画面:“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我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吃食卖。”

    宋墨玉嘿嘿一笑,赶紧喝了口茶。

    她是想不出来的,她只是借了那个时代的便利。

    那是人类几千年文化积累后的井喷时代。在那里只要一个人想学习肯钻研,网络上多的是知识,现实里多的是案例,绝对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干出一番事业来。

    “娘,我这叫做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宋墨玉道,“您觉得我这图纸怎么样?我等会就拿到如意坊去。这定制起来还是挺费功夫的。”

    “何为巨人?”纪嫣已经拿过一张纸,照着宋墨玉的图在新的纸上画起来。

    毛笔在她手下仿佛一个忠实的仆人,叫他往东绝不往西,叫他往北绝不往南。极细的线条都被纪嫣轻描淡写地画了出来。

    宋墨玉看呆了:“娘,我以为您只是字写得不错,没想到画也是。”

    纪嫣笑了笑:“这没什么。画画跟写字不一样,手腕力度不宜太过用劲。”

    宋墨玉抱住纪嫣的胳膊,笑眯眯的:“既然您都帮我画了,要不帮我把小字也写上去吧,得把每个部位都标出来,他们才好照着图纸做。”

    纪嫣坐了下来,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好。”

    宋墨玉赶在如意坊打烊以前把图纸送了过去。

    伙计一看是她来了,想也不想立马把宋墨玉请到了掌柜在的二楼,正巧的是陶阳刚好过来查账。

    如意坊的东家和掌柜并不是一个人。掌柜的别人都叫他老唐,是东家专门请过来管事的,这东家正是在接风宴上捐了五十两银子,得了县令大老爷一幅“风生水起”提字的陶阳。

    除此以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的小儿子就是宋墨玉的铁杆粉丝,宋之衡的新至交好友——陶溯。

    宋墨玉分明是在定东西的,没想到这个陶阳是个极其健谈的人,一直在跟她聊两个孩子在书院读书的问题。还说两个孩子谈得来,是他们两家有缘分。平时一直在外奔波,少有空回来,更没有时间上门拜访,没想到今天能遇到。

    她顿时有了一种误入什么家长交流会的错觉。

    “打住,陶员外,要不您还是先看看我的图纸吧?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宋墨玉把图纸递了过去。

    陶阳这才止住话头,顺手把图纸接过:“宋掌柜也是咱家的老主顾了,我之前就听老唐说你在我们这定过一种竹制坐垫……”

    陶阳的声音慢慢沉下去,他皱了皱眉头。

    老唐见状连忙凑过去一块看。

    陶阳开口道:“这是张桌子?”

    老唐迟疑了一下:“这好像确实是张桌子。”

    宋墨玉喝了口这里的茶,不愧是如意坊,家大业大,招待客人的茶水都这么好喝。比她做奶茶的茶叶好多了。她喝完这口茶,淡淡道:“对,我想定这张桌子。尺寸我都写在上面了,是我照着我饭馆要摆它的位置量的。这里头放置的铁锅,还有底下装炭火的架子你们是找自己的师傅做或是自己找铁匠铺,那就是全看你们乐意了。我只要一张和我图纸一样的桌子。”

    陶阳还在看那张图纸,老唐看着宋墨玉笑道:“宋掌柜,您这桌子的样式我们从未做过,价钱怕是不便宜。”

    “价钱不是问题,十二两银子。”宋墨玉事先了解过材料费和人工费的行情,在这基础上又抬高了价钱,这实在是一个合算的报价。

    然而还没等老唐和陶阳应下,他们又听宋墨玉道:“五天时间,我就要这张桌子。”

    老唐当即脱口而出:“不行!五天时间太赶了!”

    宋墨玉笑了笑。

    最后两边一阵拉锯战,把交货时间定到七天。

    搞定这件事后宋墨玉心情很好,又跟如意坊订了一大批竹子,然后才欢快地哼着歌走出如意坊。以如意坊的木匠数量还有出货速度,她本来想的就是七天时间,但是如果她一开始说的就是七天,老唐他们说不定还要再往后两天。她并不想等那么久。

    如意坊的竹子第二天就能送过来,她正好趁着这七天时间把竹签准备好。

    在上百斤的竹子送过来前,陈司悬还不知道他很快就会沦为削竹签工。

    当第二天下午宋墨玉告知他这个光荣的任务时,陈司悬的眼神里写满“你疯了?”

    宋墨玉拍拍他的肩膀,用一句话让他闭了嘴:“我给你做好吃的。”

    陈司悬偃旗息鼓:“做什么?”

    宋墨玉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去猪肉摊那找宋飞鸿剁了几斤猪肉泥回来,然后洗了洗手才回答陈司悬刚才的问题:“猪肉脯。”

    “那是什么吃食?我只听过果脯。”陈司悬道。上次宋墨玉说做奶茶,别人做的奶茶都是辣的咸的,她做的就是甜的。这回说做猪肉脯,怕跟果脯也决计不是一种东西。

    宋墨玉形容了一下:“就是拿猪肉做的。其实做起来不难,但是吃起来就香了。大概是片状,这么大一块,吃起来很干脆,肉质特别有嚼劲,越嚼越香,整体滋味偏咸,后味发甜……”

    陈司悬积极主动地拿起了刀开始劈竹子,看宋墨玉的眼神柔情似水,声音更是温和至极:“快去做。”

    宋墨玉进了厨房。

    她让宋飞鸿的肉泥是猪里脊,正是做猪肉脯的上选。她把肉泥加入蚝油、酱油、盐、白糖、胡椒粉然后用筷子朝着一个方向顺时针搅打3-5分钟左右,让肉上浆,更筋道。然后再用手继续抓匀。

    这里没有硅油纸,宋墨玉便用纱布代替。抓匀的猪肉泥铺到一块干净的纱布上,她拿了一个汤勺先把猪肉泥粗略抹平,然后覆盖上另外一块纱布,拿了一根擀面杖开始来回地擀肉泥。

    直到把肉泥擀成薄薄的一大块肉片为止。

    把肉片擀好以后,宋墨玉把它们放进铁锅里开始小火慢烤,还得防止火势太大烤糊。等一面烤得差不多后,她把肉片拿出来刷上一层蜂蜜水,然后洒上一层薄薄的芝麻。另一面烤好后也是同样的操作。

    如此反复几次烤制后,肉片慢慢从新鲜的状态变干,水分全无后肉片变得结实起来,颜色也逐渐变成了亮红色。

    “我闻到香味了!”宋之衡回来的时机刚刚好。

    刚好是宋墨玉把烤好的猪肉脯晾凉切片装盘的时候。

    “你鼻子怎么跟来福一样灵?”宋墨玉随口道。

    来福就是那条经常来猪肉摊前晃悠的半瞎野狗。一来二去宋家人都和它混熟了,还给它取了个不错的名字。

    只是来福从来不进宋家的门,不管黑夜白天都只在附近晃悠。

    宋之衡眼巴巴地站在灶台前,也不想反驳他姐的话了:“姐,给我尝尝。”

    “喏,拿去吧。正好想拿出去。”宋墨玉把一盘子切得整整齐齐的长方形猪肉脯递过去。

    “这叫什么?”宋之衡看着眼前色泽鲜艳的猪肉脯,觉得自己简直像捧了一盘子宝贝,连说话的语气都放轻了。

    “蜜汁猪肉脯。我加了蜂蜜的。”宋墨玉随手拿起锅里剩的最后两片,一片自己吃了,一片塞进宋之衡嘴里。

    宋之衡想也不想就嚼了起来。猪肉松软却有嚼劲,芝麻的香和蜂蜜的甜结合在一起,让这猪肉脯有了别样的丰富口感,香而不腻,回味无穷。

    嚼了好多口后宋之衡终于舍得咽下去:“姐,这是你做的新菜品吗?”

    宋墨玉一边洗锅一边道:“不是啊。随手做着玩的零食,你拿出去给爹娘还有陈司悬吃吧。我要炒菜了,你别挡着我光。”

    宋之衡瞪大眼睛:“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做来卖?”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宋之衡顿时有一种明珠蒙尘的悲伤:“要是陶溯吃到这猪肉脯,他肯定天天念叨着要买。”

    “是噢。对大人来说吃两块就有点腻,不过对你们小孩子来说应该刚刚好。”宋墨玉把宋之衡推了出去,“那明儿你带几块去给陶溯他们几个吃,你们几个不是玩得好吗,你上次还说谁给你糖葫芦吃来着。”

    宋之衡看了看盘子里的猪肉脯,认真地数了数块数:“爹一块娘一块你一块……不行啊,太少了,他们都不够一人一块了。”

    宋墨玉:“……”你到底交了多少好朋友啊?!

    宋之衡拍了拍关起来的厨房门:“姐!再多给我做点嘛!”

    “撒娇没屁用!”

    然而宋墨玉最后还是又做了一锅,让宋之衡美滋滋地带着去了书院。

    作者有话说:

    推荐机油的文《马甲全都苟成神了》蓝音带着游戏系统穿越了,谨小慎微的她决定满级之前绝不踏出家园一步。

    单机状态下将账号下三个角色都肝满了级,并且把她的傀儡们都养的又美又强,一派仙人之姿。

    后来,家园变成了仙门,仙门变成了神殿。

    她的傀儡们最后都成了十方帝君。

    而她把等级上限提高到150级后,终于把心一横,决定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蓝音:咦?怎么回事,外面怎么最高才60级?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

    站在修真界顶端,绝世神兵多到随处扔的第一剑仙

    令无数修真者神往的修仙圣地玉林谷的阵鬼谷主

    抬手间可定人生死,毒医双修的琉璃仙子

    随便一个名字,都是闻名三界,震慑九州的。

    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更是被改编成了无数话本,赚足了九州修者的眼泪。

    蓝音:不好意思,都是我,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赚普普通通的威望币。而账号贴贴能加信仰值,我只好继续尴演。但,假戏真做…我疯了,我也没想到。

    ………………

    ①开篇大部分单机升级流(前三章介绍篇),女主是真的很苟。

    ②主角本体女,但男号女号都有,目前两个男号两个女号。不掉马。

    ③女主其中一个男号会和另一个女号会互相贴贴,1v1水仙。

    ④慢热,剧情进度慢,地图非常大,不能保证章章有贴贴和狗血。

    ⑤书荒自产,自割腿肉,内容不定时放飞自我,开始发疯。

    ⑥我流修仙,私设极多,作者是设定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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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麻辣烫

    ◎原汁原味,麻辣干拌,怎样都好吃◎

    无心插柳柳成荫。

    宋墨玉没想到早上宋之衡带着一包猪肉脯走了, 晚上下学却带回来一叠订单。

    “姐,陶溯说他想要五斤。沈非哥哥要半斤,云礼哥哥也要半斤……”宋之衡念着他在纸上记的名字说道。

    宋墨玉拿着那张纸看了看, 嘿, 名字还挺多。书院里头但凡和宋之衡关系好,家里又不怎么差钱的学子, 或多或少都订了这猪肉脯。

    宋墨玉放下纸:“你知道多少钱一斤吗你就订了出去?一斤猪肉可是只能做半斤猪肉脯,划不来的。”

    宋之衡掐了掐手指:“我跟他们往高了报的,一斤猪肉脯五十文钱。”

    宋墨玉竖起一个大拇指:“行。我做。”不愧是她弟, 怎么这么会蓝生意。

    一斤猪肉脯成本大约在三十文钱, 利润就有二十文。这张单子上订了共有十斤的量, 随便一锅做了就能赚二钱银子,不做白不做。

    ……

    福瑞大酒楼因百味饺掀起的一阵热潮很快就降了下去。

    云鹤镇的有钱人虽多,却也不傻。他们尝过一两回后,因为不怎么合口味,都很少再点同样的。福瑞大酒楼却不气馁, 也没有一味地指望着这一口就没的大饺子, 跟着就上了新菜式。

    一道名曰汤煨甲鱼,是把一整只甲鱼煮熟后去掉骨头, 再用鸡汤和酒一起熬煮,起锅时加入葱末、姜末还有水蓼叶。

    一道名曰山鲜黄雀,三十只黄雀只取其胸脯上的那点肉先用甜酒煨熟,然后放到鸡汤里滚过一遍后连汤一块端上桌,只需加一点盐,噱头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这两道菜都是两钱银子一份, 贵得让人咋舌。无论是比手掌大两倍的甲鱼还是三十只黄雀做成一盘菜, 处理起来都很费功夫。吃的就是一个食材的难得。顿时就抓住了一干人的眼球。

    “老霍。”看着酒楼的近日流水, 马游喜笑颜开的,连带着对霍德福和其他人的语气都好了不少,“以后就这么搞。我已经派人去了海市寻找各类珍惜海产。到时候我们酒楼的菜都是别的地方吃不着的,我看宋家好食还怎么跟我们争。”

    霍德福“嗯”了一声没说话,酒楼有他的一份,多挣钱他自然是高兴的。

    若说一个月前,有人对马游说那间茶肆将易主,开一间足以撼动他们酒楼地位的饭馆,马游会觉得那人缺心眼。

    但是宋家好食崛起之快,如今已经超乎了马游的想象。

    马游早先就认定了宋墨玉背后的人来历不简单。而匡英州他们去宋家好食吃饭而不来福瑞大酒楼这点,更加深了马游的猜想。他才不信位高如匡英州会真的为了一个普通的饭馆小掌柜,得罪盘踞宝陵县多年的副手县丞,给足了宋家好食体面。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墨玉背后的势力可能就是匡英州。

    如果只是匡英州的话,马游并不怕。

    县令匡英州和主簿邵仲平是大半年前同时来宝陵县赴任的。他们的调令一过来,两人的生平家世就已经被宝陵的商户们查了个门清。匡英州家里三代务农,他中举后进京赶考,几年未中,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中了进士,却娶了一个员外的女儿为妻。此番调任宝陵,匡家人都留在原籍还未跟过来。

    至于这邵仲平,似乎是省城中寻常人家出身的。虽说省城中有邵姓的大家族,可马游打听过,那族中可没有一个叫邵仲平的小辈。据说邵仲平和匡英州是在玉京城中结识的,两人志趣相投,机缘巧合下又同赴宝陵,感情甚笃。

    这两人加一块都没什么好忌惮的,天高皇帝远,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怕就是怕不止一个匡英州啊。

    马游站在大开的窗户边,望着宋家好食那边升起的炊烟暗想。宋家好食最近做了什么热干面,他让人去打听过,一碗才三文钱,根本没什么赚头。马游还在想宋墨玉也就这么点本事,只能做点穷人才吃得起的饭食。就算他不玩阴的,宋墨玉也是断然比不过他们酒楼的。

    这一望他却又望出不同来。

    “那是什么?”马游指了指几个人一块抬着的东西,那东西用一块布盖着,看不到里面,但是从形状上看着是一张挺沉的桌子。要不然也不至于需要六个人一块抬了。这六个人抬着这东西一路进了宋家好食饭馆侧开的门。

    旁边的伙计探头看了看:“掌柜的,那是如意坊的几个伙计。其中一个是我表嫂的弟弟,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还不快去!”马游吼道。

    伙计守在街上,见那些人送完东西出来后,立即上前去。片刻后伙计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

    “怎么样,那是干什么使的?”马游站起来迎了两步问道。

    伙计比划了一下:“掌柜的,他说那就是一张大桌子,但是有很多洞,洞里放着好多锅。他说是宋掌柜找如意坊定做的,他们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大桌子,很多洞和锅。这个宋墨玉又搞什么鬼。

    马游冥思苦想了一天都没想出来,直到第二天宋家好食的伙计站在门口敲了敲锣大喊:“今日新菜——麻辣烫!!!十八种菜,任挑任选!!!原汁原味,麻辣干拌,怎样都好吃!”

    麻辣烫?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热干面还没新鲜几天呢,宋掌柜的小饭馆又出新鲜玩意了?

    凡是宋家好食出品的,哪怕是新品,再贵也不会贵到哪里去,再心疼钱的人咬咬牙也花得起。而且这味道每回都是没得说,说一句物超所值也不为过。所以当路人听到伙计的喊声时,他本来只是凑巧路过,这腿也不由自主往宋家好食的店里头走去。

    路人一进去就傻了眼。

    只见一进饭馆就发现左边靠近厨房的地方正排着长龙。

    队伍最前头热气熏腾缭绕散发着香气,排在最前头的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一个木质的大汤盆,正在那大长桌前纠结。

    大长桌上共有十八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有一口单独的锅,锅里盛满热气腾腾的汤水。每口锅里都放着不同的菜品,有荤有素,任你挑选。

    长桌边的墙上标着价码,蔬菜全都是一文钱三串,豆腐类制品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钱一串,至于鸡腿、鸡翅膀这些,都是五文钱一串。要加主食的话,等会拿着木盆跟厨房的小姑娘说一声。米饭一文钱,米粉和热干面都是三文钱,是分开装还是直接跟麻辣烫拌在一块都要提前说。

    最后纠结那人也不纠结了,他拿了六串蔬菜,一串豆腐结,一串五花肉和一串鸡爪,递给厨房里的唐惠惠时他又要了一份米饭。加一块满满一大盆总共才八文。

    他直接让唐惠惠把米饭和这些菜拌到一块,加了不要钱的油泼辣子、香葱、花生米,满满一大盆端到桌上,随便一口都有菜有肉香气四溢,份量十足,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也有人不要主食,也不用拌在一块,直接就着签子把菜送进嘴里。在铁锅里烫熟的菜,这时候正是吃的最佳时机,每一口都包裹着锅底香浓的汤汁,热气盈盈。

    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吃着,感受着一串又一串不同的味道。入口后无论多么疲惫的身躯,都被这味道牵引着,逐渐放松下来。

    “麻辣烫,原来是这么个麻辣烫,哈哈哈,好吃。”有人吃完后一抹嘴笑了笑,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这麻辣烫越是趁热吃越畅快,麻得痛快,辣得够味,一下就填满了空虚的胃。

    又有人接话:“还是这儿好,每次做的都是别地没见过的东西,我这么一大碗才五文钱,热乎乎的。”

    还有人没找着位置,和不相熟的人自动拼了一桌。一张桌子上吃饭,相逢即是缘,哪怕以前不认识,现在便也是认识了,立即自动攀谈起来。

    “我这个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懒得很。跟我一般大年纪,每天做工从早做到晚。我不一样,我每天睡到晌午才起来,就做一个下午的活。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天天早起,就为了来这里吃一顿。我爹还有工头都说见鬼了,怎么大早上就看到我。那我哪能不去,不多挣点钱,这么多好吃的我吃不着,急都急死了。”说话的是个穿着麻衣的少年,边呼噜呼噜往嘴里送菜,边和旁边的人聊天。

    那人笑呵呵的接了话茬:“那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宋掌柜。福瑞大酒楼也出新菜了,你去过没?”

    “豁,二钱银子一道菜,我去吃一回能抵得上我在宋掌柜这吃一个月了!我又不是傻。”另一人连连摇头。

    他在麻辣烫里加了一份米粉,嫩滑的米粉泡在红辣的汤汁中,红褐色的鸭血、飘着油花的酱色五花肉、煎得金黄的豆腐块、碧绿的油麦菜等混在一块,最上面撒着一层葱花,光是看着便口水直流三千尺。

    “要是这五花肉也能一文钱三串就好了!”有人把一串五花肉递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不敢吃太快,怕一下子就吃没了。

    “要真是五花肉一文钱三串,你信不信不止咱们镇的来,整个县城的人怕是都要把这饭馆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一斤五花肉要十五文,很多人平常都舍不得买,但是这麻辣烫里头三片五花肉串成一串只要两文钱。两文钱吃到三片猪肉,还用了各种高汤好调料做得这般美味,划算也是真划算。

    几乎每一个进宋家好食吃饭的客人都觉得,宋墨玉到底靠什么挣钱啊,不会做着做着亏本就不干了吧!他们反正都觉得自己赚了。

    有纪嫣算账计算着成本,宋墨玉又哪里会亏。麻辣烫利润确实低,但架不住卖的量大,薄利多销,不愁不挣钱。吃腻了炒菜的客人会选择麻辣烫,吃腻了麻辣烫的人也会考虑炒菜,双向引流。而且要说最挣钱的麻辣烫菜品莫过于蔬菜了。毕竟一文钱可以买一两斤蔬菜,却可以串出几十串。

    宋墨玉把怎么拌麻辣烫的手法都教给了唐惠惠。唐惠惠一开始还有些把握不准调料的份量,到了后来便练出来了。不管是口重的还是口淡的,只要你同唐惠惠说清楚自己的口味,这小姑娘保准能给你调得十分适口。

    不少食客吃饱以后还要过来夸她几句,唐惠惠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面便逐渐应对自如。

    唐惠惠一直忙个不停,少有能闲下来。宋墨玉便让罗芷过来帮她。罗芷负责记住客人的要求,唐惠惠负责做,两人分工合作,做得有条不紊。夏俞和范香兰则负责那些点炒菜的客人,宋墨玉出菜后由他俩端过去。

    只是这天,宋墨玉正在厨房里忙碌,忽然听到大堂里吵闹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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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砸场子

    ◎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宋墨玉了◎

    宋墨玉先看了眼锅里焖着的鸡肉, 她这次做的这锅是黄焖鸡,和大盘鸡的做法其实也差不多。现在火候还差着,且得炖煮一会, 她这才放心地擦了擦手走到外头去。

    她走出厨房, 先递给娘一个莫慌的眼神,然后冷眼看着大堂里的闹剧。

    也不知道她这店最近是怎么了, 先是差役砸店,现在又来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闹事。难不成五十两银子买来的铺子,果真风水不好?她的命格压不住?风水不好自然就会吸引一群牛鬼蛇神了。

    唯一不好办的是, 现代社会碰到这种事她一个电话直接报警, 这里却要麻烦得多。镇上未设衙门, 唯一跟官府有正儿八经关系的就是经界所。要想报官,靠人腿来回怎么也要一个时辰。看来等有钱了她也得买匹马,买头驴什么的。不止能用来代步,还能用来拉货。

    宋墨玉决定静观其变,先看看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

    大堂里正站着四个小厮打扮的人, 他们虽是小厮, 派头倒是挺足的,一进来就喊“这里的场子今天我们小陆爷包了!”

    “去去去都滚出去!”

    “是不是听不懂啊?你, 你,说你俩呢!”

    “还不滚是吧?等我请你呢?”

    有些饭菜快吃完的,或者是脾气软和怕事些的客人立即便跑了。当然自己跑的时候还不忘带上熟人:“快走快走,陆天霸回来了!”

    “谁是陆天霸?”

    “陆天霸你都不知道你还在我们镇上混?”拉着他那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快走,出去我再跟你说。”

    那四个小厮就堵在大堂里头, 四处恐吓客人。好些客人都慌慌张张走了, 有的连账都没结。现在这个点陈司悬不在店里, 在猪肉摊给宋飞鸿帮着忙,夏俞、范香兰他们几个想拦也拦不住。

    范香兰低声对夏俞道:“快,你从侧门去,去把小陈找过来。”

    夏俞有些犹豫:“不行,现在店里就我一个男人。我不能走,我得护着你们。”

    罗芷道:“那你在这看着,我去。”她趁没人注意她,赶紧从侧门溜了出去。范香兰看了宋墨玉一眼,两人眼神在半空中交汇。范香兰接收到宋墨玉的暗示,也立即溜了出去。

    罗芷往南去宋家叫人,范香兰往北去县城报官。

    当然客人里头也有一些不怕事的,当即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冷着脸一手指着那几个小厮问:“你们算老几?这店你们家开的啊?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

    旁边还有人也站了起来,跟着拍桌子。

    “你走不走?”小厮们本来是分散开的,闻言立即围了上来,语气颇为不善。

    “不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那人也是硬气,被四个人围着愣是没低一下头。就是看着有只手有点发抖。

    “一二三四,你们干什么?有没有点规矩?”双方正僵持着,忽然有一个男声从外头传来。

    随后宋墨玉便看到一个标标准准的富家少爷走了进来。只见这人昂首挺胸,趾高气扬的、他头戴金簪束发,腰缠玉带不说还系着至少三五块玉佩,一身的绸缎锦袍上还有金丝银线,脚上的靴子还镶了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翠玉。就连他手里的折扇都大有来头,扇面洒满金粉,还挂着一个小玉葫芦做扇坠。

    “小陆爷。”小厮们见他来了,立马依照他的话收敛几分,恭恭敬敬围在他身旁。

    这正是他们口中的小陆爷,其他人口中的“陆天霸”。

    陆天霸是诨号,这人是陆氏钱庄家的大少爷,大名叫陆云宝。

    这陆云宝不仅是大房的大少爷,而且说来也巧,他出生的那一日正好和陆家老太爷的生辰是同一日。晚上还见到了罕见的七星连珠异相。

    再加上陆云宝出生以后陆家诸事顺利,生意更是比从前更上一层楼。陆家老太爷便更把这孩子看做福星,当眼珠子一样宠着,要不然也不会给取这样一个名字。

    陆云宝人如其名,是生在云端里的宝贝。他家里有的是钱,如今说是县城首富也不为过,自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老太爷生前太过娇惯陆云宝,把他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成天不干正事,只会惹事生非。人送诨号“陆天霸”,便是说他比老天爷还要霸道些。

    那时候老太爷爱孙心切,只要求他不惹出人命官司,不祸害黄花闺女,其他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陆云宝惹出什么事端,苦主还没找上陆家呢,老太爷就会派人给陆云宝收拾好烂摊子。以至于有段时间,云鹤镇上的人都盼着这陆云宝来惹事,好叫他们发一笔“横财”。

    因着有老太爷在,就连陆云宝的亲爹亲娘想要管教陆云宝,都得先经过老太爷的首肯。至于陆家的其他人更是连说陆云宝一句都会被老太爷责骂。

    物极必反。等老太爷仙去后,陆云宝他爹也叛逆了一回,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关系加送礼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塞进了宿州的麓山书院。

    麓山书院是大俞朝的四大书院之一,桃李满天下,更是不知道培育了多少朝中忠臣,声名在外。最重要的是他爹听说那里堪比军营一般管理严苛,很是能磨砺人的性子,再混世魔王的人去了那也会乖顺得像小猫一般。

    迄今为止,陆云宝已经在麓山书院待了足有两年。哪怕是逢年过节,他爹他娘也不肯让他回来,最多就是他们夫妻俩想儿子了去书院探望两日。

    因陆云宝不在,是以云鹤镇也差不多安生了两年时间,导致好些人都险些忘了这位“陆天霸”的事迹。

    陆家人发家于云鹤镇,如今多住在县城,他们少有回镇上祖宅的。

    陆云宝这番回来,多半是为了过些日子陆老太爷的祭辰。他人虽然混蛋,但据说陆家老太爷当年下葬发丧时,他足足哭了三天三夜,几乎是哭晕过去醒来后又继续哭。只不过这是真是假就没人知道了。毕竟他们又不是那具棺材,他们哪里知道事实。

    小陆爷……哪冒出来的二愣子,宋墨玉在心里想。她与这人素未谋面,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过节,实在不知道这人上门找茬是为何事。

    只见陆云宝贴近方才质问他小厮的那人,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又看了看他桌上那些才吃了一半的菜:“给你一两银子,可以请您滚了吧?”

    “你不要欺人太甚!”

    “二两。”陆云宝扫了小厮一眼。小厮立即会意,掏出一块碎银子:“拿了还不快滚!”

    “你——滚就滚!”那人捏着银子,又重重拍了拍桌子,可是看这人脸上的神情,好家伙那笑都快藏不住了。

    宋墨玉:“……”

    果然,人不会为五斗米折腰,但是五十斗米、五百斗米就不一样了。

    于是饭馆里头剩下还没跑的人全都到小厮那领了银子,一窝蜂跑了个干净。转瞬间饭馆里就只剩下宋家好食的人。

    宋墨玉还没说话,就见陆云宝看向她:“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兼厨子?”

    宋墨玉也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是我。你把我的客人赶走是何意?”

    陆云宝让人拖了张椅子摆在那挂着菜名的竹排前,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爷有钱,爷乐意。你这小饭馆很了不得啊,听说于介前些日子在你这吃了亏?”

    “于介,谁?”宋墨玉脑子里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纪嫣在一旁做口型提示她:“那名差役。”

    宋墨玉心里顿时了然,脸上冷笑:“怎么说?你是给他来报仇来了?”

    幸好她已经让范香兰去衙门报案了。这陆云宝家里就是再有钱,县衙接到案情也不可能不派人过来。到时候她在这边拖住这些人,正好让那些差役抓个正着。

    陆云宝哈哈大笑:“报仇?我给他报仇?他想得倒是美。这厮以前就仗着自己是于大人的侄子,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旁人以为我常和他在一块,关系好得很。你打了他我倒是要谢谢你。”

    他一回县城就听说了于介闹事以后被人打了个半死的事。虽然谁也不知道打于介的人是谁,可他猜想肯定跟宋家脱不了关系。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旁边的小厮紧张地擦了擦汗,低声道:“爷,慎言。”

    “慎你个头啊!你还真当我怕了他。他们家没有我们陆家算个鸟。”陆云宝合拢手里的扇子敲了敲小厮的头。小厮“哎呦”一声,摸着脑袋站到一边,不敢再说话,只在心里庆幸还好不相干人等都已被清场,就连宋家好食的大门都被他们关上了。他们家小陆爷这话应该不会传出去吧。

    宋墨玉摩挲了一下手指,眼神一动:“他被打了?我可不知道这事。”

    陆云宝轻蔑地笑笑:“我今天也不是为这事找你的。听说你家的吃食做得不错,还压了那福瑞大酒楼一头,有这事?”

    宋墨玉见这人虽然傲慢无礼,言语粗鲁,但似乎真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心里的紧张也去了几分:“做得不错有,压一头没有。”

    谦虚是她偶尔出现的美好品德。

    陆云宝拿起扇子指了指竹排:“把这上面的菜都给我上一遍。还有你那什么麻辣烫,我都要。”

    宋墨玉和纪嫣她们,眼神里都忍不住露出错愕。搞了半天,闹得这么凶,这位陆天霸小陆爷是来包场吃饭的?

    “没有!”宋墨玉没好气地说。她决计不是那种受了气还会委屈自己做生意的。

    陆云宝的声音悠悠然响起:“给你十两银子,做得好吃另外有赏。”

    宋墨玉顿时喜笑颜开,喜滋滋接过十两银子:“您要不去包厢上座?”

    她见陆云宝点点头后,她连忙上前跟夏俞道:“你跑快点,把范姐追回来!”

    夏俞立马从侧门溜出去跑得飞快。

    宋墨玉带着唐惠惠正打算进厨房,就见有人一脚踹开了紧锁的大门。阳光随着陈司悬的身影一块倾泄进来。

    几个小厮还以为有什么仇家找上来门来,顿时如临大敌,死死护在了陆云宝身前。小陆爷就算是掉了一根头发,他们几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陈司悬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他身后紧赶慢赶赶过来的宋飞鸿手里拿着另一把。两人并排站着,只能用“杀气腾腾”来形容。

    他俩看向还在楼梯上的陆云宝。

    陆云宝没理他们,摇着扇子继续往楼上走。

    宋墨玉连忙过去解释:“误会。他来这撒钱的。”

    宋飞鸿和陈司悬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他俩一听罗芷说店里有人闹事,第一反应就是那于介带人来报复了,当即让罗芷在那看着猪肉摊,他俩飞快跑过来。好在店里没出什么事。

    “你们先喝口茶。”纪嫣倒了两杯茶过来,心疼地拿着帕子擦了擦宋飞鸿头上的汗。

    宋飞鸿斜眼往楼上包厢的位置看了看:“不行。饭馆只有夏俞一个男的决计不行。小陈,以后没事你就待在这守着。我刚才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是不是会功夫?上回那死差役也是你打趴下的吧。”

    陈司悬心想这不是正合我意吗?陈平暂时只适合在暗处待着,不适合明处。但陈司悬面上还是要迟疑一下:“那师父,您那边怎么办?”

    宋飞鸿粗着嗓门道:“什么怎么办?你听我的。这么多年还不是我一个人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在猪肉摊无非就是来买肉的小娘子会少些。你来饭馆帮忙她们不就来这吃饭了吗?等阿玉多挣点钱,就能多请几个壮汉在店里守着,到时候你再回来帮我!”

    说完以后宋飞鸿的声音又小了下去,温和道:“你们觉得呢?”

    他问的自然是纪嫣和宋墨玉。

    她俩也觉得宋飞鸿的提议甚好,自然没有二话。反正内院有三个房间一间仓库,现在只有夏俞常住在这,再招两三个人都还住得下。

    楼上陆云宝坐进了最东头的包厢,这是宋墨玉不对外开放的那间包厢。迄今为止只招待过云起书院的人。

    “穷酸。”陆云宝打量着这包厢,从屏风到桌椅到碗筷无一不挑剔了一番。最后他忍不住道:“这鬼地方真有好吃的?”

    小厮挠挠头:“爷,我们几个也一直在县城宅子里,许久没回来了。这宋家好食我们也只是耳闻,县令大老爷都来吃过,听说连夸了几声好,想必是有点本事的。”

    陆云宝眼里露出寒光:“哼。马游那老东西真有意思,真以为我和于介是好兄弟呢。我一回来屁股还没在家坐热乎,他就上赶着把于介的事告诉我,还指着借我的手砸了这家饭馆。他自己蠢就算了,还真当我是个傻蛋。”

    “爷,还是您英明!”小厮殷勤地拍马屁。

    陆云宝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无聊地在这个包厢扫视起来,指望找出点有意思的东西,好打发现在还没上菜的时间。

    “那是何物?”陆云宝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散着的一些纸片。

    小厮连忙过去拿起:“爷,这好像是些画。你说这就怪了,哪有这么小的画?”

    这些纸片是用好几张纸糊在一起做成的硬壳纸,约手掌大小。正是宋墨玉之前闲得无聊时做的一副古代版“扑克牌”,用来玩斗地主的。为了不让家人觉得这个名字有歧义,她还自动改成了“斗坏蛋”。家里人一开始对于斗坏蛋的规则都一知半解,宋墨玉还特意写了一份玩法详情,写得很详尽,包括这些牌的读法,组合等。

    一开始纪嫣不太懂规则,等她懂了以后,她还学会了算牌。慢慢的,一家人就只有宋墨玉还能和纪嫣抗衡一二了。

    “爷,这还有张纸!上面写着说,这是一个叫做斗坏蛋的游戏,好像要三个人一块玩。”小厮也是认得几个字的,指了指上面的字说道。

    “这两道菜好了,你先给他端上去吧。他要是嫌做得慢,你就说麻辣烫也快好了。”宋墨玉把新增的炒菜辣炒耳尖,还有刚才焖在锅里的黄焖鸡盛好放到盘子上。

    其他人都不太敢上楼,她便把上菜的任务交给了陈司悬。

    “哎,等会。他要是嫌我们上菜慢,骂我们,你忍一忍。他给了十两银子的。”宋墨玉提前给陈司悬打预防针。

    陈司悬应了声,慢吞吞朝楼上走去。也就是这陆云宝不是真来搞事的,要是他和师父过来时,宋墨玉还有师娘她们有任何闪失,陆云宝就别想活蹦乱跳地走出宋家好食。当然即使不是来搞事的,这人倨傲的态度也够气人了。若换做以前的陈司悬,只怕当场就把这人打趴下了。

    不过现在嘛,陈司悬脸上露出尽量和善的笑容,敲了敲门。没人开门,里面反倒传来一阵吵闹声。他又敲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自己开了门。

    里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他:“上菜了啊?你你你先放那吧,我们等会吃。”

    宋墨玉见陈司悬这么久就下楼了,随口问道:“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陈司悬摇摇头:“他们在玩斗坏蛋,还问我要不要一起玩。”

    宋墨玉:“……”

    又听陈司悬愤愤道:“我在旁边看了好一阵,这陆云宝实在蠢笨,一手好牌愣是打不出去。”

    宋墨玉:“……”她很是明白陈司悬的愤慨,陈司悬每回和她们玩斗坏蛋手气都不好,老是抓到最小的牌。她同情地拍拍陈司悬的肩膀:“先别气了,我和惠惠要忙不过来了,来帮我择菜吧。”

    ……

    福瑞大酒楼里,马游正百思不得其解。

    “你真亲眼看到陆天霸进去了?”他这话已经问了好几遍。

    伙计也回答了好几遍:“真的。而且那些客人确实是被他家小厮赶出来的。”

    马游打开窗户观察着宋家好食的方向:“那就怪了,怎么进去待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没有。”

    伙计大胆猜测:“会不会是直接进去一刀一个,血流成河了?”他想了想那画面,忍不住抖了抖。

    马游一口茶喷出去:“你他妈脑袋让狗啃了,话本子看多了吧,他是不要命了吗敢当街杀人?真不知道我们酒楼怎么招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伙计委屈极了:“那,那我去那附近转转?”

    “转你个头!难不成他去了麓山书院以后真转了性子改好了?他以前可是眼里揉不得砂子的。但凡是他看不惯的人都会往死里整。”马游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算了。反正过些日子陆老太爷祭辰,陆家要宴请族里人,我们到时候帮陆云宝把这事办好,再去他面前上上宋家好食的眼药,来日方长。”

    马游想得很美,却不知道在宋家好食玩得痛快,吃得更痛快的陆云宝,已经朝宋墨玉抛出橄榄枝。

    “要我去你们家祖宅办宴席?”宋墨玉重复了一遍陆云宝的话。

    “对。你今天给我上的这些菜是做宴席请我们族人的。还有我祖父生前爱吃的一些菜,我明日会让人送一份菜单给你。这一份菜单是单做祭品呈给他的。”

    陆云宝打了个饱嗝,指挥着小厮把剩下的半只烤鸭带回家去吃,不能浪费。他旋即又掏了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出来:“定金!五天后有人上门来接你!你去不去吧。”

    五十两银子,还只是定金?

    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宋墨玉了?

    陈司悬就在旁边看着,他眼看着宋墨玉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嘴角越来越上扬,他都不用猜就知道宋墨玉的回答了。

    果不其然。

    “去!”多么中气十足的一声回答啊。

    “爽快!”陆云宝又打了个饱嗝,他见小厮把没吃完的菜打包好了,又瞄向那副牌。他突然凑近宋墨玉笑了笑:“宋掌柜,你这副牌卖不卖?”

    天知道宋墨玉做了多大的思想斗争,才能忍住没把那句“卖”说出口。这副纸牌可不只是她一个人做的,就说上面的花纹和字吧,一半是陈司悬画的,一半是纪嫣写的。他俩都是聪明人会算牌,是以也都很喜欢这个游戏。没了这副牌,只怕他俩要伤心了。

    陆云宝有些遗憾,他都出价五两银子了宋墨玉还不肯卖。这终归只是一些纸,他再出高价就真成了冤大头了。算了算了。

    陆云宝摆摆手,带着几个小厮走出门去。

    宋墨玉这才松了口气,朝陈司悬道:“还好还好,我没有成为金钱的奴隶。”

    陈司悬不忍直视:“人家是不是再喊高点价你就遭不住了?”

    宋墨玉笑眯眯的:“你也太了解我了吧,有钱不赚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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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鸡蛋布袋

    ◎只需要把油炸时的火候掌握好,主打一个外酥里嫩◎

    陆云宝在宋家好食吃过饭, 也没急着回去,在镇上四处溜达一圈后才慢悠悠进家门。

    一进院门,他就发现不对劲, 大厅里灯火通明。他刚想从另一头溜走就被人叫住:“孽子!你还不给我滚过来!”

    叫住陆云宝的正是他爹陆绪。

    “爹。”陆云宝见躲不过, 眉开眼笑地迎面走了过去。

    因着老太爷今年是六十岁的大岁祭辰,诸事繁杂, 都需得提前准备。是以陆家主家的人大多在这一两日先赶回祖宅了,难得到得这么齐。就连远嫁的三姑都带着一家人回来了。

    总共三十多号人,吃个普通的晚饭都摆了两桌, 长辈一桌, 晚辈一桌。

    这还不算那些分支的同族宗亲们。到时候要是都来了, 只怕院子里得摆上十几张桌子。

    “娘。二叔二婶,三姑三姑父,四叔四婶……”陆云宝站在大厅里问候了一圈。

    等一一把人叫完后,他又朝拱手朝几个方向各行了礼,一派乖顺的模样。

    “什么时辰你还在外面野?一家人都等你吃饭, 成什么体统!你今天到底又上哪疯去了!”陆绪冷眼看着这个儿子,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送你去麓山书院两年, 你性子已然改好,没成想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大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我看云宝就好得很,且不说别的,他这一辈里就没几个比得上他孝顺贴心的。知道我要来,提前让人在我房间里头放了我最爱的重瓣百合, 真是没有白疼他。”

    为陆云宝说话的是陆云宝的三姑, 她是看着侄子长大的, 对待这个侄子就跟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姑侄俩倒比他们父子更显得亲近。

    三姑父见大舅哥脸色变了变,连忙拉了媳妇一把,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吧。”

    三姑回瞪丈夫一眼:“我说的有什么错?总不能让云宝也像云礼那样整日闷着,见着我们都没话,除了去书院读书就从不出门吧。”

    另一张桌上正面无表情的陆云礼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看提起他名字的三姑,只是看了一眼,他又很快把目光收回,着落在眼前的桌面上。

    周围人也都不由自主看向陆云礼。

    得,这孩子还真是呆呆的,对待桌上那碗排骨汤都比他们这些亲人要热切些。

    陆云礼比陆云宝小两岁,两人是实打实的同胞亲兄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陆云宝天不怕地不怕,性子活泼,对待长辈嘴巴也甜。惹了祸事还会卖惨,叫人不忍苛责他。

    而陆云礼却显得沉默寡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好似对这世上的事都无甚兴趣。说的好听可以叫温文随和,说得不好听就是孤僻。

    总之这两兄弟,没一个叫陆绪省心的。

    两兄弟的娘亲名叫萧满晴,方才她一直静默着没说话,这会听到有人说小儿子,也忍不住开口:“云礼现在很好,他在云起书院时夫子也夸过他,他还交到了几个朋友。”

    三姑跟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一般,立即看向陆云礼:“云礼,是这样吗?怎么不见你把朋友带回家来玩?”

    陆云礼低着头没说话,好似没听见一般。然而他此时想的是,他放在房间里的猪肉脯有没有放好?会不会被老鼠偷走。

    三姑见他又是这副冷漠的样子,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

    陆绪无奈摆摆手,看向陆云宝:“你还不滚去旁边坐下吃饭!等你老子喂你吃呐!”

    陆云宝卖了个乖憨憨一笑,转头又朝三姑露出个笑脸,谢谢她的仗义执言。然后才撩开袍子,一屁股坐在陆云礼旁边。

    虽然他已经吃得不能更饱,但这会可不能说出来,还是得装模作样吃几口,免得在他爹气头上火上浇油。

    只是这装模作样也着实难。本来家里的饭菜还算可口,但他在宋家好食吃过以后,顿时觉得碗里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米饭蒸得不够松软,猪肉太肥太腻,鸡肉也柴……

    “大表哥,你怎么吃的这样少?不会是在外头吃过了吧?”说话的是三姑的女儿徐程鱼,她坐在陆云宝的右手边笑眯眯问道。

    陆云宝恶狠狠地给她夹了个鸡腿:“吃你的吧。”

    “哈哈。”徐程鱼夹起鸡腿小口吃起来,只是她现在已经八岁了,有了爱美的念头,认为吃多了肉身材会不美,吃了两口便不肯再吃。

    “你怎么光吃青菜,吃肉啊,要不说你不长个呢。”陆云宝闲得没事做,转头又给左手边的亲弟也夹了个大鸡腿。

    陆云礼看着碗里突然出现的鸡腿,今天抬眼看了一眼他大哥,嘴里吐出两个字:“谢谢。”

    然后继续吃他的青菜,任由那鸡腿在他碗里杵着,他也不碰。

    陆云宝看得莫名来火:“你不吃你倒是拒绝呀。”说完他又把鸡腿夹回自己碗里。

    陆云礼放下筷子,连青菜也不吃了,呆呆坐着,好像很不好意思。

    陆云宝没了办法。

    他对外人是挺横的,但对家里人倒是硬不下心肠,不愿说重话。他想了半天就说了句:“迟早饿死你!”

    他碗里的鸡腿直到这顿饭结束他也没吃。

    吃过饭后长辈们还要议事,陆云宝想说话也插不上嘴,便打算先回房休息会再过来。

    他刚走进房间躺下,就听见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

    “谁啊?!”陆云宝大声喊道。

    门口守着的小厮道:“爷,是二少爷过来了。”

    陆云礼找我干什么?陆云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正见到弟弟进门。

    “你没吃饭,这个给你。”陆云礼像是下了好大决心,才把那个油纸包放下,说话依然很慢。

    “什么东西就给我啊。”陆云宝嘟囔着,当着陆云礼的面把油纸包拆开。拆开过程中他就闻见香味了,只见里头是一片片洒满芝麻的红莹色肉干,码在一块,分外诱人。

    “我没有不吃肉。吃这个了。”陆云礼淡淡说道。

    “好啊,你小子,之前吃独食是不是?”饶是陆云宝还撑着,此时也忍不住拿起一块肉干啃了起来,越啃越香,“这么好吃?哪买的,叫什么名儿?”

    他的问题跟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

    陆云礼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猪肉脯。求阿衡的姐姐做的。”

    “猪肉脯?果脯的亲戚啊。阿衡的姐姐是谁?你小子还真交到好朋友了?”兄弟俩也两年未见,陆云宝突然发现这个弟弟身上发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一时间有些好奇起来。

    陆云礼眼见着陆云宝说话还不忘一块一块猪肉脯地吃,有些着急,头一回高声喊道:“是宋掌柜。你慢点吃,吃完没了。”

    “没了就再买啊,咱家有的是钱……哎你别往回拿啊,不都是给我的吗?!”陆云宝吃着吃着发现手里的油纸包易了主。

    陆云礼看着最后剩下的五六块猪肉脯,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讷讷道:“这个这个……”

    他这个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陆云宝福至心灵,灌了一口水后又打了个饱嗝,忽然想到:“你说的这个宋掌柜,不会就是宋家好食的掌柜吧?”

    陆云礼点了点头认同了哥哥的猜想,旋即又抱住那油纸包道:“好吃。”

    陆云宝很少见弟弟这么表达对一件东西的喜爱,哪怕只是个吃食呢。他当即一拍胸脯:“原来是她啊,我认识她!你放心,你想吃的东西以后跟哥说,管够。”

    ……

    第二日,陆云宝便派人把老太爷生前爱吃的那一份菜单子送了过来。宋墨玉看着那拉开足有两米长的折页,顿时觉得脑仁疼。

    小厮见宋墨玉冷着个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另一个要求:“我们爷还说了,烦请宋掌柜每日做五斤猪肉脯,我们府上会有人来取的。要是宋掌柜嫌麻烦,一日做个十斤,两日做一次,那也是可以的。”

    宋墨玉:“……”

    她给自己顺了口气:“陆云宝怎么知道我会做猪肉脯?”

    小厮摇摇头。他只管帮着陆云宝跑腿,其他的事陆云宝没说他又上哪知道去。

    宋墨玉“嘭”的一声关上厨房的门:“一天做十斤怎么不撑死他,我不做!”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吧?她是人又不是机器!

    小厮也砰砰砰地敲门:“宋掌柜!我们爷说了,一斤两钱银子!”

    于是厨房的门打开了。

    宋墨玉阴沉着脸,声音从牙关里挤出来:“先付后做!”

    等小厮走了,宋墨玉在厨房里朝着陈司悬喊:“帮我去找我爹,要二十斤猪里脊!记得啊给我剁成肉泥!”

    打旁边围观全程的陈司悬无奈地应了一声,然后叹口气对旁边的夏俞说:“咱们掌柜早晚有天,因贪财活活累死。”

    厨房里头,宋墨玉不知道在哪寻摸到一根发带缠到额头上,握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郑重地看起那份“老太爷食单”来。

    一应食材列得清清楚楚,有些珍贵难寻,宋墨玉这里可没有。好在上面需要的食材都会由陆云宝提供,宋墨玉只需要确保自己会做,能做出来就行。

    只是这数量着实多,细数下来有三十六道菜。每道菜还标注了老太爷生前喜欢的口味,连一道菜加几勺盐都很有讲究。

    宋墨玉看完后一阵长叹,对着旁边忙碌的唐惠惠说道:“惠惠,当个有钱人真爽啊。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挣钱,挣很多钱。”

    唐惠惠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她一边切葱一边说:“师父,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挣了好多钱了。前两天发工钱,我拿回家我奶奶整整数了三遍,还问我,是不是拿的太多了,你是不是算错了。”

    “三钱银子嘛,你该得的。你在后厨帮我做事,本来也比前头的事辛苦得多。加上晚上你还要来帮我备菜,加班费啊这可是。”宋墨玉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多给。说好的底薪是两钱银子,多发的工钱都是她按照几个伙计的工作量发的。

    在她这里工作只有一个标准,多劳多得。

    所以虽然范香兰年纪大,做事老成,但她有时候会在店里不忙的时候请个假回家给家里人做饭,或者照看一下孩子,她拿到的工钱就没有其余几个人多。但范香兰早就知道宋墨玉定下的这个规矩,所以也没有半点意见,反而还对宋墨玉很感恩。

    毕竟别家铺子的掌柜,可没有几个像宋墨玉这么和善好说话的。别说涨工钱了,就是不找点理由倒扣钱就算好了。

    唐惠惠又摇摇头:“师父,你确实多给了,奶奶的药钱你还没算进去呢。”

    唐惠惠在发工钱当天就提出了这个疑问,她打算不要工钱直到把这药钱还完为止。

    一共二十碗猪骨汤,也就是二十份药膳。

    连吃了二十天后,邵奶奶不仅不头晕尿频四肢无力,还仿佛年轻了十岁一般,做起各种活计不在话下。

    连医馆的万大夫上门看过后,都惊奇地问邵奶奶是请了何方神圣,把这难以根治的顽疾彻底治好的。

    可惜邵奶奶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万大夫以为是什么江湖神医到过此地,还很是扼腕叹息不能见面切磋一二。

    如此神奇的医术,如此管用的药膳,唐惠惠和邵奶奶都不知道到底多少钱一份合适,只知道肯定很贵很贵,怕是她们祖孙俩怎么干活都还不起。

    但没想到宋墨玉说这药膳的钱她已经扣完了,余下的三钱银子就是唐惠惠一个月的工钱。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唐惠惠把三钱银子还回来。

    唐惠惠一直觉得宋墨玉是太照顾她了,才不愿意收她的药钱。

    于是这几日更是尽心尽力,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比宋墨玉这个掌柜更敬业。

    “都和你说过了,药钱是扣过了才给你发三钱银子的。你这孩子不要这么死心眼。而且邵奶奶不止是你奶奶也是我奶奶。那我奶奶的药钱我是不是应该出一份,加上扣掉你的那一份,所以我没算错。”宋墨玉道,“再说咱们师徒俩说什么欠不欠的。这可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了,你以后再说还欠我钱,你就别当我徒弟了。”

    她心里暗想,虽说这药膳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要是对着外人尤其是有钱人,她肯定收个天价。眼下她收了唐惠惠做徒弟,早已经把这祖孙俩当做自家人了,哪里还肯收钱。

    果然唐惠惠听到宋墨玉这么说后,顿时脸色一白,连忙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我以后都听师父的话。”

    “乖。等师父得空了给你做双皮奶吃。”宋墨玉见小姑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有些于心不忍,连忙安慰道。

    到了下午店里没客人时,宋墨玉便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她取了一斤牛乳先放进锅里煮沸后再倒进大碗里撇去浮沫。因天气微凉,煮好的牛乳很快冷却,起了一层奶皮。宋墨玉用筷子轻轻拨开一层奶皮,从侧面把牛乳倒了出来,但没有全部倒光,还留了一些在碗底。

    然后她把蛋黄和蛋清分离,把蛋清搅拌均匀后倒进牛奶里,又用纱布过筛。筛至细腻的牛乳从之前拨开的奶皮缓缓倒入,这样第一层的奶皮便浮现在最表面。

    随后宋墨玉把它们放到蒸笼里蒸了片刻,再拿出来放凉。

    等待静置的过程中刚好大家伙齐心协力把饭馆打扫了个干净。等打扫得差不多了,这双皮奶便已经结成了厚实的奶皮。

    宋墨玉一一盛进茶盏里,像上次一样加了一勺煮熟的红豆做点缀,然后招呼大家来吃。

    大家聚拢过来,问她这叫什么?

    宋墨玉懒得取名:“上次那个不是叫做相思茶吗?那这个就叫相思一盏吧。”

    女孩子们看着茶盏里白嫩如豆腐的双皮奶都忍不住惊喜地瞪大眼睛。拿着汤匙也不忍心往下挖,去破坏它的美感。

    夏俞就不一样了,好看没啥用,好吃能填饱肚子最重要。他狠狠挖了一大勺,连带着红豆一起把双皮奶送入口中。红豆的甜味和牛乳混合,厚实香甜,入口即化,夏俞舀双皮奶的速度越来越快。

    等陈司悬他们刚吃了一口时,夏俞已经把茶盏里的双皮奶全吃光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糟了,他好像吃得太快,还没咂么出味来呢!

    罗芷连忙警惕地护着自己那盏退后一步:“你别看我啊,我自己都不够吃!”

    夏俞只得看向陈司悬:“陈哥。”

    陈司悬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直接撂下两字:“没门。”

    唐惠惠吃得最开心,因为她知道这是宋墨玉专门给她做的新玩意,别人都是沾她的光。原来有师父疼的感觉,是这样的。

    因想着那份“老太爷食单”,宋墨玉心里揣着事,睡得便不踏实。她是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醒来的。

    宋墨玉觉得有些冷,起身在中衣外穿好衣裳,坐到了窗台边。开饭馆比摆摊累多了,自打开起这饭馆,她便鲜少有休息的时间。哪怕是闲着的时候,惠惠她们也有无数的问题需要问她。

    像这样自我安静的时刻,实在是少有。

    宋墨玉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隙,趴在窗柩上看着外头。天还没有完全亮,又因着雨势更显昏暗,雨声敲打在屋顶上不停地落着啪啪声。

    除了雨声外,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

    宋墨玉呆了半晌,蓦然想到一首歌,轻轻地哼起来:“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时针它不停在转动。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小雨它拍打着水花。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是不是还会牵挂他……”

    她唱的很小声,夹杂在雨声中几乎听不见。却没曾想突然见院子里有个人冒出来,倒把专心哼歌的宋墨玉吓了一跳。

    原是陈司悬也被雨声惊醒,过来查看宋墨玉种在院子里的辣椒。宋墨玉之前提起过她种的这种叫辣椒的植物虽然喜水怕涝得很,雨水过多会沤根。今天这雨势,要是不管,辣椒地里肯定会积水。

    宋墨玉自己都忘了这茬,眼下看到陈司悬,她连忙拿起屋里的油纸伞便冲了出去。

    等处理好后,两人头发和身上难免都沾了雨水,两人便一块进了厨房,打算先拿干净的帕子擦一擦。

    “喏。”陈司悬拿过一块帕子先递给宋墨玉,自己又另外找了一块。

    宋墨玉说了声谢后,蹲到灶台前把埋着的火星子引燃了:“反正也睡不着了,先用火把衣裳烤烤干,等会我做早饭。许久没在家里做早饭了,今天我做个新鲜的。”

    自从宋家好食开业后,早饭她都是让陈司悬去饭馆里拿回来给家里人吃的,很少在家现做。但今天起得早,在家做也不麻烦。

    “嗯。”陈司悬应了声,帮忙把柴抱过来了些。

    “看在你刚才舍命救辣椒的份上,今儿给你做个不一样。”宋墨玉把烧火的事交给陈司悬,自己起身去舀了几瓢面粉进盆里。她多做点,到时候带到饭馆里去给唐惠惠他们吃。毕竟当初招工的时候她就说过了包人家早饭和午饭。基本就是她吃什么,伙计们就吃什么。

    陈司悬一边烧火一边看着宋墨玉调面粉:“你刚才在唱歌?”

    “我唱那么小声你都能听见,莫不是顺风耳再试?”宋墨玉把面揉成面团后,在手上涂了一点油,两手握拳开始按压面粉。

    陈司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了笑:“顺风耳?这称号倒是有些意思。”学武之人,总是五感比常人强得多,“就是听不明白你唱的意思。何为时针?”

    宋墨玉随口回答:“这跟时辰是一个意思。咱们大俞朝的计时方法不就是按照日晷嘛。日晷上面有十二个时辰的分区。时针转动就是时间流逝的意思,用来感慨韶华易逝。”

    “你懂得还挺多的。”陈司悬往灶台里加了几根柴。他默了默,似乎想了很久,终于问道,“你还唱到是不是还会牵挂他?他是谁,你情郎?”

    他听得出来,宋墨玉唱这歌时,似乎有几分悲凉寂寥。仿佛一个人在无边的黑夜中,无望地独处着。

    “什么情郎?哈哈哈哈。”宋墨玉愣了一瞬又笑出声,“人家歌词是这样的,我只是顺嘴唱出来了。我哪来的情郎,要不下次我改个词吧。”

    她实在不知道陈司悬还会八卦歌词的细节。

    陈司悬心里松了口气,神情也明快起来,霎时岔开话题:“你这做的是何物?”

    “油条的加强版。”

    “?”

    “鸡蛋布袋。没吃过吧?”宋墨玉拿起擀面杖把面团擀成长方形。

    陈司悬摇摇头,忽然好像想起什么,大步朝外头走去。

    “你上哪去?”宋墨玉忙问。

    陈司悬一把抄起门边的伞,声音远远传来:“店里的辣椒我去看看。”

    等陈司悬回来时,雨势已经变小了。家里人也陆陆续续起床。赶着去读书的宋之衡挎着书袋正守在厨房里头:“姐,好了没!”

    “好了。我真服了你了,催命都没你这么催的。”已经被宋之衡问过无数遍的宋墨玉骂骂咧咧地捞起一根鸡蛋布袋,控好油后在砧板上斩成四段,然后用油纸包给宋之衡装好。

    鸡蛋布袋其实就是在油条开炸的时候,在油条的空当中加入一个鸡蛋。外面的油条酥脆咸香,里头的鸡蛋香嫩松软。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调味料,只需要把油炸时的火候掌握好,主打一个外酥里嫩。

    宋墨玉做的是最基础的鸡蛋布袋,里头还可以加各种配菜。只不过鸡蛋是经久不衰的经典搭配,好吃到没朋友。

    宋之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不忘缠着宋墨玉央求道:“姐,再给我一斩一根吧,我一根吃不饱。”

    “姐啊,我最最善良漂亮大方的姐姐。”宋之衡现在已经把撒娇技术用得炉火纯青,连唐惠惠看到都会自愧不如那种。

    宋墨玉只得恶狠狠几菜刀下去,又给他多加了一根。谁不知道这小子讲义气,多带点就是为了拿到书院去分给朋友们。罢了罢了。不多给他装点,到时候他自己不吃省下来给别人吃,把胃饿坏了就不好了。

    宋之衡欢呼一声,高高兴兴跑了。陈司悬眼巴巴等了半天,终于轮到自己吃上。

    他先看了眼形状,眼前一亮:“原来这就是鸡蛋布袋。”

    油条在外盛装着鸡蛋,可不就是像一个口袋一般。

    他咬了一口,这味道果然比单纯的煎蛋和单纯的油条香得多。真是难为宋墨玉,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做法。简单的搭配,却是更上一层楼的美妙口感。

    “好香。”陈司悬忍不住说了几遍。虽是炸物,却没有炸得太过油腻,反而恰到好处,吃到嘴里只有香酥之感,真不知道宋墨玉是怎么做出来的。

    宋墨玉一边继续炸一边想:“我这个卖三文钱再搭配送一杯豆浆,怎么样?”

    她一根油条里加的是半个鸡蛋,成本不算高。

    “划算。要是我肯定会买。”陈司悬已经在吃第二根了,他感觉自己最近吃得太好,似乎长了不少肉,很痛苦地在想要不要再吃第三根。

    “行。那我回头加到早饭的菜单子上去。”宋墨玉点了个头。

    现在早饭的菜单已经越来越丰富:木桶饭、荷香糯米饭、酱香饼、热干面、豆浆……

    早饭的价钱远比中午卖的炒菜便宜。是以现在宋墨玉每在菜单上加一道新的早点,都会引起食客的争相追捧,根本不用发愁人流量。

    “算了,还是得先把陆家那事办完我再加上去。不然我忙不过来了。”宋墨玉想了想又说。

    陈司悬终究还是没去拿第三个,克制住了自己:“我听说以往这陆家老太爷的生辰都是在福瑞大酒楼办的。你这番夺了他们这么大的主顾,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宋墨玉把锅里的油条都捞了起来,她用筷子狠狠戳起一根,盯着底下滴落的油:“我从不杞人忧天。”

    说完她重重地咬了一口油条:“有件事我想想就生气。”

    陈司悬一愣:“你气什么?”

    宋墨玉道:“最近从陆云宝那赚了不少银子。但是钱庄是他们家的,我把银子存他那去,岂不是又回他手里了。”

    要不是怕引起怀疑,她肯定把这些银子都存自己随身空间里!钱不在自己手里就是不放心。

    陈司悬闻言哭笑不得:“那也没办法,镇上就只有他家的钱庄。要不以后等你挣了钱,你也开个?”

    宋墨玉笑:“我倒也没有这么宏大的理想。要不不存钱了吧,钱存在钱庄里无甚意思,我打算,搞点投资。”

    “投资?”陈司悬一头雾水。

    “对。我打算以后宋家好食要开一间高端路线的同名酒楼,之前是初步想法。之前饭馆刚开没什么钱,现在赚了一笔,我觉得可以先筹备起来了。毕竟地里的米塘里的鱼不是一天能长大的。酒楼不同于饭馆,价钱高了,那食材就要很讲究,起码要有个说头。比如宋家良田优种稻香米,再比如宋家鱼塘精选大黑鱼。这样一来食客就会觉得我们非常专业且非常有诚意。你发什么愣,觉得如何?”

    陈司悬确实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墨玉的想法实在跳跃得太快。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聊天的话题怎么就从鸡蛋布袋,突然跳到宋墨玉要买田买地买池塘了。

    宋墨玉越想越觉得可行,忽然又笑了几声:“你说我要是买了田地,我以后是不是就是地主了?手里有地,心里不慌。”

    陈司悬:“……”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会觉得宋墨玉不是一个贪财的人,看她这财迷样,真是亘古罕见啊。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陈司悬和宋墨玉各自忙碌起来。

    宋墨玉忙着准备“老太爷食单”,陈司悬则跟着牙子四处相看田产地皮池塘,日日夜夜跑得腿都要断了。

    转眼间便到了陆家老太爷祭辰那天。

    因为宋墨玉要带着唐惠惠一块去办席,店里后厨无人,宋家好食提前贴出公告,说今日东家有事,休憩一天。宋墨玉也正好当做给其他伙计放月假了。

    不少食客看到公告后顿时捶胸顿足,宛如痛失挚爱,恨不得去宋家把宋墨玉提溜出来。

    宋掌柜关店的第一天,想她!

    被人想念的宋墨玉正像个土包子一样,被人领着进了陆家祖宅,看着那足有十个她家那么大的厨房。

    她心里泪流满面,这天杀的有钱人竟然生活得这么好。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暴富。她一定给自己修十条街那么宽的厨房!

    作者有话说:

    是谁半夜出现,是我,你们的小熊!特意订了带电脑的酒店码字。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59章 雪花山楂

    ◎只有一道零嘴怎么够呢,当然还要再做一道◎

    “这几位师傅们都是给你打下手的, 按爷的吩咐,宋掌柜只管使唤便是。”小厮还有别的事要忙,把宋墨玉带到后便匆忙走了。

    厨房里的四个厨子是陆家从县城带过来的, 在县城的陆宅里他们便一直负责陆家人的饭食, 各自有着独门的手艺。

    没想到今天到了小小的云鹤镇,却轮到他们几个三十多岁的人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打下手了。

    这说出去只怕会被县城里的同行笑死。

    他们久在县城后宅, 并不知道宋家好食最近的火热。也不知道宋墨玉的来头,只知道她是陆云宝突然请回来的。

    厨娘不是没有手艺好的,只是这般年轻的, 甚至还没有成婚的, 手艺决计好不到哪去。

    怕不是陆云宝看上了人家, 巴巴赶着给人家送钱呢?

    一时间,四个厨子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宋墨玉是来干活挣钱的,不是来攀交情交朋友的。别人如何看待她,她并不如何关心,只要把事做好便成。所以她面色如常不说, 甚至还温和地笑了笑。

    她朝几人点了个头, 语气真诚地说道:“各位都是行家里手,是经验老道的师傅们, 我和我家小妹今天能和几位师傅共事,实在荣幸之至。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还得赶紧把食材准备起来,小陆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看。”

    宋墨玉的夸赞是些场面话,他们听着也不得劲,但当听到宋墨玉提起那小霸王, 他们原本有些阴郁不快的神色立即收敛起来。

    那小霸王可不会管他们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他要是不满意起来, 就会让所有人都不痛快。还是把差事干好最要紧。

    宋墨玉拿起“老太爷食单”,按照上面的菜色,从冷到热依次给他们做了分工。

    几个人见她安排得井井有条,也手脚飞快地干起活来。

    水煮鱼,酿豆腐,红烧肉,雪菜黄鱼,酱香排骨,山药炖鸽……

    宋墨玉按照食单上的菜,一道一道地做着。当然这些并没有全经她的手。一些简单的汤菜她都只是交待了两句,要按照老太爷生前的口味,炖得极尽烂糊入味,然后就全权交由了老师傅们。

    她主要需要操心的,是要供给宾客们的那份菜单。

    除开陆云宝在宋家好食试过的那些菜外,陆云宝又要求宋墨玉做几道适合老一辈的清淡菜,还有小孩子爱吃的零嘴。

    谁让陆云宝给的实在太多,宋墨玉一边骂一边接受了他提的要求。

    小孩子一般都是颜控,越是长得不像饭菜的东西越爱吃。

    宋墨玉看着厨房里现有的食材想了半天,让唐惠惠帮她洗了一盆山楂果。

    “师父,您是要做冰糖葫芦吗?”唐惠惠问道。

    她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吃冰糖葫芦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于冰糖葫芦的喜爱也一点不比宋之衡少。

    宋墨玉拿起一颗山楂还有一支筷子,去掉山楂的核和蒂给唐惠惠做示范:“做个比冰糖葫芦好吃的。你帮我把这些山楂像我这样处理好。”

    “好!”唐惠惠知道宋墨玉肯定又要做什么没见过的好吃的,眼神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

    宋墨玉在锅里放了几勺白糖和一点水,用小火开始熬制糖浆。等到白糖全部融化,水分蒸发干净后,锅里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白色气泡。

    其他几个厨子都或多或少注意着宋墨玉的动静。但无奈这里的厨房太大,他们也没有听到宋墨玉和唐惠惠说的话。

    只是从宋墨玉的动作得出宋墨玉要做糖葫芦的结论。

    然而宋墨玉又在锅里加了一些醋进去不停搅拌。

    这就叫他们看不懂了。做糖葫芦加什么醋。

    宋墨玉把锅换到另一个没火的灶台上,飞快地把处理好的山楂倒进去开始疯狂搅拌。很快,每一颗山楂果的表面都均匀地包裹起一层糖汁。因为没有火,加上醋可以加速糖的冷却,很快挂在山楂果上的糖汁就变成了白色。

    一层一层的白色糖霜包裹着红艳艳的山楂球,就好似雪花一般。

    ——雪花山楂球,出锅了。

    厨房里顿时飘荡起一股甜津津的味道。

    唐惠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宋墨玉笑眯眯地拿起一颗递给她:“尝尝吧,我们是厨子,试菜也是必要步骤。”

    一股甜味在唐惠惠的口中蔓延开来,接着是山楂球的酸味。山楂球加上糖霜,甜而不腻,酸酸甜甜,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师父,你做的太好吃了。”唐惠惠不忍心太快把山楂球吃完,想让这股酸甜味在嘴里多停留一会,“我觉得比糖葫芦好吃。”

    宋墨玉擦了擦手说道:“这个又不难,等回头我买些山楂,让你在我们厨房做。”

    “嗯嗯。”

    另外几个师父看着那分盛在瓷盘上的雪花山楂果,都是一惊。

    竟不是糖葫芦?

    这宋家的小娘子,竟还有自创食谱的本事?

    真不知道味道如何。若果真美味,他们给宋墨玉一个小娘子打下手,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了。

    毕竟他们靠手艺吃饭,自然也会敬佩那些真正有手艺的人。

    当然也有人心里在想,或许只是误打误撞琢磨出了一两样新鲜事物,没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宋墨玉却开始揉起面团。

    小孩子好新鲜,只有一道零嘴怎么够呢,当然还要再做一道。

    唐惠惠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注意力跟不上宋墨玉的手法。

    宋墨玉打算做猫耳朵。

    当然不是真的猫耳朵,而是她上大学时她舍友最爱吃的零食猫耳朵,追剧的时候一块接一块地吃,别提多香了。

    她一块面团正常揉,另一块面团则加入了红糖水。等两块面团醒发好后,她先把白面用擀面杖擀成一块平整的大薄皮,加了红糖的褐色面皮则擀得比白色的面皮略小。

    白面皮上刷上一遍清水后宋墨玉把红糖面皮铺了上去,在红糖面皮上又刷了一层水。

    “卷起来的时候要把他们卷得紧一点,这样切起来的时候才能切得薄。”宋墨玉边做边实时教学。她知道唐惠惠在做饭上是有天赋的,只要是她说过的话,惠惠都能记住。

    “好。”唐惠惠连声应道。

    等宋墨玉把卷好的面皮切成无数薄片时,锅里的油温正好五成热。

    “差不多了,你来炸吧,我看着。”宋墨玉把炸猫耳朵的任务交给了惠惠。

    惠惠郑重地点点头,等到猫耳朵在油锅里逐渐定型酥脆后,她连忙用笊子把它们都捞了上来控油。

    “像不像猫耳朵?”宋墨玉问。

    “真的像!很可爱。”唐惠惠看着自己炸出来的一锅猫耳朵,顿时喜笑颜开。

    雪花山楂果是酸甜,猫耳朵则是香香脆脆。两种零嘴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借光尝了一口这两种零嘴的几位师傅眼里都闪过惊愕。

    乖乖,不是他们夸,宋墨玉随手做出来的这两种吃食,若是交由普通人家去做,只怕是可以供他们经营一辈子的吃食生意了。

    色香味,每一样宋墨玉都做到了。而且还做得这样别出心裁。

    他们服了。

    ……

    陆家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忙碌起来,行那些繁文缛节。

    陆云宝这样沉不下心的人也收敛了性子,老老实实跟在他爹身后。

    只是他这人实在闲不住话,趁陆绪去和某个族叔说话时,他拉了拉弟弟的袖子。

    陆云礼端正地跪在祠堂里,轻飘飘地看了大哥一眼:“?”

    陆云宝叹气:“我饿了,你饿不饿?”

    陆云礼摇头。

    陆云宝当即皱眉:“你小子不会又背着我藏什么好吃的了吧?”说着便拉过弟弟的广袖翻找,自然什么也没找出来。

    “你真这么乖,好样的,等会那炷香燃完,我带你先去吃好吃的。”陆云宝眉开眼笑。

    陆云礼不解:“什么?”

    陆云宝等着弟弟夸自己:“你猜今天给咱家办宴席的人是谁?”

    陆云礼老实说道:“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正是那四个厨子的名字代号。只因陆云宝不爱记别人的名姓,他的四个小厮叫一二三四,四个女使叫春夏秋冬,家里的四个厨子便叫恭喜发财了。这也无伤大雅,家里人便都随他去了,爱取什么取什么。

    “你真笨啊。我请的宋摸鱼。”陆云宝瞪了弟弟一眼,“要是恭喜发财还用得着你猜吗?”

    “哦。宋掌柜叫宋墨玉,不叫摸鱼。”陆云礼难得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很是认真地想纠正大哥。

    陆云宝一摆手:“墨什么玉,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他正和弟弟说话逗乐呢,结果被亲爹逮个正着。

    陆绪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你这回没请福瑞大酒楼的厨子?”

    陆云宝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怕他爹在祠堂揍他:“爹,我本来那天晚上回家想说来着,结果您一通骂,我给忘了。不过也不打紧啊!”

    陆绪的脸色更黑了:“哦,那就是还怪我了?你这个蠢出生天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

    陆云礼这次却拦住了他爹:“爹,祠堂肃静。”

    陆绪:“……”他下意识看了眼祖宗牌位,他要是真在这动手打陆云宝,他怕老太爷半夜三更来梦里骂他。于是这伸出去的手又放下了。

    陆云宝感动得无以复加:“云礼,哥记你一次。”

    陆绪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正在这时一炷香时间已到。

    祠堂里跪着的陆家子嗣依此站起身。陆绪拎着陆云宝就往外走。

    起初陆云宝主动说要揽下一部分筹备祭辰的差事时,陆绪还高兴了一阵,觉得这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帮他撑着一点了。

    到时让宗亲们见了,他脸上也有光。

    于是陆绪便把以往筹备的那部分流程一一告诉他,让陆云宝对照着以前的做就是。左右不会出什么差错,是以也并没有多加过问。

    现在陆绪知道儿子根本没请福瑞大酒楼的人时,肺都要气炸了,把儿子提溜到僻静处审问。

    “你个猪脑子到底怎么想的?你不知道福瑞大酒楼背后的人是于佑?”陆绪背着手怒气冲冲地质问。

    陆云宝理了理乱了的衣襟:“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于佑就快不成气候了。”

    “你——”陆绪想骂却忽然又住了口,问道,“你知道什么?”

    因为他想到陆云宝这两年在麓山书院,说不准认识了什么大人物,知道什么内幕。

    陆云宝见四下无人,凑近他爹说道:“您可知道咱们这位匡县令背后的人是谁?”

    “谁?”

    “陈公。”

    “哪个陈公?”

    陆云宝:“……”

    片刻后陆绪反应过来:“你是说陈国公陈瑛?”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传说中的大人物。他一介商贾说出人家的名讳,都有些胆战。

    “你这消息何处得来的?”陆绪定定心神问道。

    陆云宝头一次见老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想笑,面色却依然严肃:“这您就别管了。反正有匡县令在,宝陵县以后绝对不会再姓于了。您若是跟他还有什么往来,还是趁早抽身吧。别好处都没捞着,叫他给连累了。”

    “要你说。”陆绪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憋出这三个字来。

    陆云宝又安慰他爹:“而且您放心,这宋摸鱼手艺好着呢,不比他们福瑞差。我敢打包票,比他们好上十倍百倍也不止啊。要不我去厨房给您拿点先尝尝?”

    陆绪没搭理他,急匆匆地便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陆云宝乐了个清净,高高兴兴朝着厨房走去。

    没想到厨房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过来了。

    陆云礼正乖巧地站在宋墨玉身旁不远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脸色甚至有一丝笑意。

    他双手平摊着,正捧着一捧宋墨玉刚给他的猫耳朵。

    “好啊,我被爹骂,你自己跑过来吃独食。”陆云宝二话不说,上来就把弟弟手里的猫耳朵抓走一把。

    他拿着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吃食,只是这香味假不了。他直接一口一个在嘴里嚼了嚼,嚼着嚼着眼前一亮:“宋摸鱼,你这做的什么,没白瞎爷给你那么多银子。”

    听着这凭空多出来的外号,宋墨玉拿菜刀的手抖了抖:“猫耳朵。”

    她是一个忍者。宋墨玉默默对自己说,专门为银子忍的那种。

    “原来你和陆公子是亲兄弟,真是看不出来。”宋墨玉一边备菜一边说道。

    陆云宝冷哼:“那是你眼神不好。我弟和我长得一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说着他伸出手掐了一把弟弟的脸,然后在洗得干干净净的脸上留下一个油印子。

    陆云礼默默地看着陆云宝,分明依然是平淡呆滞的眼神,宋墨玉却看出来两分气愤。

    她暗想,这孩子怕不是有点自闭?要是宋之衡敢把油渍糊她脸上,她早一拳头拍过去了。

    “快擦擦吧。你们能不能别杵在这了,我要炒菜了。”宋墨玉递给陆云礼一块手帕,然后开始赶人。

    陆云宝从弟弟手里抢过那帕子,在弟弟脸上一阵狂擦后,又顺手端走一碟雪花山楂球:“走,找程鱼去,她这丫头最爱吃甜的。”

    兄弟俩一块出了厨房,陆云礼却拽了拽陆云宝手里已经皱巴巴的帕子。

    “你干嘛?”陆云宝没松手。

    “要还。”陆云礼又拽了拽。

    陆云宝愣了一下,松手了。

    只见陆云礼把那块沾了污渍的手帕叠好,仔细地放进了自己的广袖中。

    黄昏时分,宴席正式开始。

    老太爷生前爱热闹,如今虽是祭辰,却也办得热热闹闹,甚至还请了戏班子唱戏。

    陆家族人边吃饭边看戏,吃到兴处还会往戏台子上丢赏钱。

    把一应菜色都料理完的宋墨玉带着唐惠惠,隔着老远听着那戏班子传来的腔调。

    她不好这口,听也听不出来就什么,倒是旁边的惠惠听得真情实感,还听出眼泪来。

    “这出戏讲的是什么?”宋墨玉闲着也是闲着,随口问道。

    惠惠说这是一出上京寻夫的故事。夫君进京赴考被大人招为女婿,家中糟糠之妻却在家独自侍奉公婆,公婆离世后妻子进京寻夫,夫君却不愿意与她相认反而派人追杀她……

    宋墨玉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是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吗?”

    惠惠听糊涂了:“不是呀,这个故事里的妻子叫沈柔,夫君叫周宜。陈世美和秦香莲是谁?”

    宋墨玉连忙说:“那是我记错了。”

    惠惠叹口气道:“沈娘子太可怜了。明明很爱她的夫君,却得不到好结果。”

    “那是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清,爱错了人。如果是我进京就不是为了寻夫,我会让周宜身败名裂。”宋墨玉道。

    唐惠惠怔怔地看着宋墨玉:“师父,万一周宜有什么苦衷呢?”

    “当然有苦衷了,不就是为了钱为了权见异思迁背信弃义吗。结果是这样的,他已经做出这种事了,为何还要去纠结他的初衷呢?我只知道,他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不痛快。”宋墨玉完全是按照她那个世界的思维解释着她对这个故事的解读。

    惠惠似乎是消化了好久,最后才说:“师父,你说得对!”

    师徒俩又等了好一阵,终于等到了她们的赏银。

    只是宋墨玉没想到这赏银是陆云宝拿过来的。

    五十两面额的银票,陆云宝就像给一张白纸一样,轻飘飘地甩了过来。

    宋墨玉喜笑颜开,带着惠惠拿上早就收拾完毕的家伙什就跨出陆宅大门。

    “别忙,还有一事。”陆云宝叫住她。

    “?”宋墨玉钱到手了着急回家。

    陆云宝道:“上次那副牌,我再加一两银子,你卖不卖?”

    宋墨玉没想到这厮还惦记着她的斗地主牌,想了想说道:“我就那一副,不能直接卖给你。你要是真想要,我再给你做一副,不过这两天没空,你等个三五日吧。”

    “这么久?”陆云宝皱眉,“过几日我要回书院去了。”

    “那就两日。”宋墨玉本来开三五日的时间,是不想让这二愣子觉得她做起来太容易。万一突然反悔不肯六两银子买怎么办?

    “成交!”陆云宝摆手。他看了看已经黑沉的夜色,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说道:“要不要送你?”

    宋墨玉连忙摇头,指了指陆宅大门不远处的树下:“我家里人来了,小陆爷回见!”

    那大树下,陈司悬正提着一盏灯笼等在那里。

    也不知道等了多时了。

    等宋墨玉走到他身边时,他便自然地上前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陆云宝就站在门口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身影。

    他正打算回去,陆云礼着急忙活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在陆云宝身边站定。

    陆云宝看得清楚,弟弟手里边小心翼翼地拿着宋墨玉的那块青色手帕。应是白日里洗过了,现在才干透拿过来的,上面还熏过弟弟身上常有的那种檀香。

    陆云宝笑了笑:“让你跑得慢吧,人早走了。要不你把手帕给我,我替你还?过两日她还有副牌要卖给我。”

    陆云礼犹豫了片刻,终于把手里的手帕给了出来。

    ……

    等送完唐惠惠回家后,宋墨玉和陈司悬才一道往家里走去。

    “田地的事怎么样了?”宋墨玉问道。

    买田地是大事。她跟家里说过以后,宋飞鸿和纪嫣都说这事急不得,要慢慢相看才好。田地最好是买连成一片的,不然东一块西一块,就是请人都不好打理。

    但奈何宋墨玉是急性子,她想到的事就要马上做到才好。

    陈司悬笑:“等你看过要是满意,去经界所过了契,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宋地主了。怎么样?”

    宋墨玉高兴起来:“你的眼光我我是相信的,快说说什么情况?”

    “正好临近云鹤镇的静水村有户人家要举家搬迁,他家有十二亩水田,八亩旱地,大半都是连在一块的。不连在一块的是两亩水田,但是这两亩水田旁边还有个两亩的池塘。”陈司悬说道。

    他没说的是,人家本来没打算全都卖的,说指不定搬走以后还会回来,想留点后路,但没奈何,陈司悬给的实在太多了。

    “真的啊!那贵不贵啊?毕竟靠近咱们镇上,估计想买的人挺多的。不过就算贵也没事,你看我又到手五十两银子,咱有钱。“宋墨玉得意洋洋地把刚才陆云宝给的银票拿出来,在陈司悬面前晃了晃。

    “他还真是人傻钱多。”

    宋墨玉把钱收起来放好:“那我倒是希望人傻钱多的人越多越好。你虽然不傻,但你钱也不多啊。”

    陈司悬:“……”

    两天后,宋墨玉这个地主和鱼塘主身份,正式落实。宋墨玉也正式开始了她为宋家好食酒楼开展的,种养殖培育计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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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椒盐羊排

    ◎“爷今天想吃羊了,你会做不会?”◎

    宋墨玉的种养殖计划, 其实是一个时间跨度将会非常大的计划。

    且以种植水稻为例。

    大俞朝地域辽阔,南北四季时长不一。

    宝陵县一年之中春秋短暂,夏冬漫长, 是以稻谷一年两种两收。春天栽一季, 七月底收。收了早稻后插晚稻,晚稻十月份收 。

    宋墨玉新买的这些水田, 今年七月底已经收过一季,因一家人勤奋侍弄得好,亩产达到了二百五十斤。但因原来的农户筹备着搬迁, 田地便没有重新再种。

    宋墨玉两世为人都没种过地。

    但得益于生活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哪怕她没种”……过地, 都知道在她原来的世界亩产水稻过千斤是稀松平常的事。远是如今的四倍有余。

    这还得感谢那位用一粒种子改变世界的伟大老人。

    这个朝代受粮种和生产工具的限制,想再现亩产千斤的辉煌,难度不亚于让宋墨玉发明蒸汽机。

    但行万里路始于足下。

    袁老是她奶奶和父母都非常敬重的伟人,所以宋墨玉自小也熟知袁老的事迹和杂交水稻的来龙去脉。

    宋墨玉决定试试按照杂交水稻的路子去走,虽然不一定能实现亩产千斤的伟大壮举, 但是提升稻谷的产量和质量是毋庸置疑的事。

    当有了想法以后, 宋墨玉很快就找来陈司悬,她口述, 他则帮忙记录她的想法。

    她把即将培育的实验种稻谷的名字命名为稻香壹号,简单粗暴。

    陈司悬一开始以为宋墨玉只是要交待十二亩水田,两亩旱地分别种什么作物,但越听越心惊:“你还会育种?”

    育种这般重要的事,向来由朝中司农官管理,宋墨玉家中无人务农, 她如何会得?

    宋墨玉眯眼笑了笑, 解释道:“做梦梦到的你信不信?你先听我说吧。”

    她的方法完全按照杂交水稻的四个关键步骤。

    第一是选择现有的最优质稻种, 像原来农户用的名叫金水稻的稻种就是现在用的最广泛的稻种,产量较高,但是抗病害能力较弱。但另外一种名叫草稻的虽然产量低,生命力却很顽强,抗病害能力也很强。

    经过大俞朝两百多年的选择,金水稻和草稻是现在农户种稻的最常见的两个选择。

    “对。在金水稻中优中选优,选一些抗虫害,我们把它当作父本,品质好,产量高的,就作为稻香壹号的母本。我的目的就是让稻香壹号同时拥有这两种特征,甚至更好。”宋墨玉滔滔不绝地说道。

    “父本和母本分别栽种在不同的田地中,然后在它们花期的时候,对它们进行授粉。但是水稻是自花授粉作物,要想让这两种稻种杂交,就得先对其中一种稻种的雄蕊花粉去雄。人工去雄工程量太大,所以最好培育出一种母本,它是不能自花授粉作物的,然后我们把它的这种特性遗传下去……”

    宋墨玉对着陈司悬说了整整一个下午。

    随后又解释了什么叫做不育系,保持系还有恢复系,三系水稻配套才能真正把稻香壹号培育成功。

    这听着就像天方夜谭,仿佛是人酒后胡咧的梦一般。

    可宋墨玉说得如此笃定,一步一步十分清晰,就好像她亲眼见过这稻香壹号成功过。

    其间纪嫣凑了过来,本来是想给女儿添壶茶的,结果听了一耳朵就入神了。随后宋飞鸿来找纪嫣,于是他也坐了下来。

    宋墨玉有一些词汇他们都听不懂,但宋墨玉会一一用他们能明白的话解释,于是就算有一些小细节不清楚,但大概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了。

    这一屋子人没一个是种地的农户。但民以食为天,粮食永远是人最关心的问题,他们都明白的是这稻香壹号如果真正培育出来的意义。

    大俞朝并非每处地域都物产充盈,加上还有时不时的洪涝,干旱,山塌等灾害,那些时候粮食就是最紧缺的东西,说是饿殍遍野也不为过。

    如若官府和百姓可以靠稻香壹号屯粮满仓,何愁还会出现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人间惨状。

    这绝对是足以面见皇帝,亲受封赏的功绩了。

    所以宋墨玉这是在筹谋一件很伟大的事啊。

    宋墨玉见书房里的几个人排排坐,听得这么认真,感觉自己口水都快说干了也是值得的。

    她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这只是个想法而已,光是选种便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功夫,若真能做成,说不定我都已经老态龙钟了。你们就当我胡说八道吧。”

    她没说过的是她打算先用稻种培育的事做铺垫,做出来一些成绩后上报官府,得到朝廷的支持,这可以为她日后推广土豆作物铺路。到时候就说土豆也是她在培育过程中发现的新生作物。

    她空间里还有两大麻袋的土豆,全都可以作为种子,这可比培育杂交水稻靠谱多了。

    “我感觉是可行的。”陈司悬忽然说道,“正好到明天春天播种前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挑选出你说的父本还有母本。若是宝陵县找不到,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州县寻找。”

    他面色依然沉静如初,心里却已经卷起了惊涛骇浪。

    宋墨玉的厨艺若只是能造福一小部分人,但她这个关于稻香壹号的计划,绝对是整个大俞朝的幸事。当然这一切都建立计划能成型的基础上。他已经打定主意,动用自己的一部分势力去找。

    宋墨玉笑了笑:“好。那就祝我们的稻香梦梦想成真吧。”

    到时候稻香壹号计划开始,分出两块试验田来,其他的良田则继续先种植金水稻。

    “旱地就先种两亩玉米,两亩小麦,其他的四亩地种蔬菜吧。”宋墨玉又说道,“八亩旱地倒是不费什么事,干脆先找一家附近的农户,我开工钱交托给他们侍弄。池塘也一样,放鱼苗进去养。但务必是老实肯干的,不要耍什么心眼。”

    陈司悬办事,宋墨玉放心,于是选人这事也交由他了。

    很快陈司悬便把相好的管旱地人选带到了宋墨玉身前。

    这人约有四十岁的年纪了,名叫老邱,也是静水村的村民。他家里头人多,地却少,以前老邱就经常帮村里那些跟随子女搬去镇上或者县城里的人家种地,产出的粮食扣去赋税和给人家的那份,他家还能留下不少。

    陈司悬去村里一打听,不少人都说老邱这人实诚,而且是把好手。

    老邱没想到这回的地主是个年轻的小娘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也不敢抬头看,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多一句的话都不说,看着便很可靠。

    宋墨玉很是满意,当初便和他签了契约,按了手印。

    虽然这回分不到粮食,但是能每个月得到两钱银子的工钱,老邱别提多高兴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老邱走后,陈司悬道:“鱼塘的事要麻烦些,懂这个的人多半自己在做这个营生,抽不开身。”

    正在这时,以前给饭馆送田螺的人过来了。

    男人名叫江游,以前他都是十几斤十几斤田螺地往送家好食送货,但今天却只拿了一小背篓过来。

    江游不好意思地说道:“宋掌柜,最近的田螺都不太肥,总共就这三斤能拿得出手。”

    宋墨玉称过后结算了银钱,然后让惠惠把田螺拿去泡着,她福至心灵,突然问道:“江叔,你会养鱼不会?”

    江游摸了摸头:“宋掌柜,你这话说的,我们一家都是河边长大的,我老爹以前还是渔夫呢,我会肯定是会的,就是家里分家以后我……”

    “没事,那你现在有池塘了。”宋墨玉拍手道,“我新买了两亩池塘,打算用来混养鱼,一亩池塘养黑鱼草鱼和鲤鱼,一亩池塘养鲫鱼和鲢鱼。

    于是来送田螺的江游晕晕乎乎地拿着一张按过手印的契约回家了。回家一定得和老娘媳妇她们说,宋掌柜实在是个大好人,这么照顾他,竟然还给找了个养鱼的差事做,一个月竟然给三钱银子!他不会是做梦吧!

    江游因为老娘和媳妇都体弱多病,孩子们年岁也小,所以他一直没有外出做工,带着孩子们在地里和河里刨食。日子过得并不算好。没想到自从认识宋掌柜,他们家这日子竟就一天一天红火起来。

    宋墨玉尚不知道这钢铁一般的汉子,出了她家饭馆以后就找了个僻静角落抹起泪来。

    时间已到中午,点炒菜的客人已经多了起来,她且有得忙了。

    自从她去陆宅办过陆老爷子的祭辰后,她还没开始正式运行的外卖业务便被迫开启了。

    那些陆家人都跟约好似的,不是今天要点这个菜,就是想吃那道零嘴,每次点的份量还不少。他们又不愿意自己出门,每次都是叫了小厮或者婢女过来传话。

    甚至一些和陆家交好的人家也有样学样,打发人过来点单。

    于是宋墨玉现在每天中午除了给堂食的客人做菜,还得抽时间做打包外卖的单子。就算是她和唐惠惠两个人加起来都是忙得一刻都不能歇气。

    好在她挑徒弟的眼光不错,唐惠惠从没有一刻跟她叫苦叫累,反而还反过来让宋墨玉注意多休息,不要累坏了。给宋墨玉感动得无以复加,宋墨玉当即就在心里下决定月底给这丫头放放假。

    宋墨玉正忙时,外头却又有了动静。

    “陈哥,那是不是陆天霸啊?”夏俞出来收拾饭馆门外的两张桌子,抬头时正好看到远处有人过来,他连忙对着另一头的陈司悬说道。

    等看清楚后,陈司悬“嗯”了一声,心里大骂这陆云宝真是爱摆架子,回回出门都要四个小厮跟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头人傻钱多似的。敢情宋墨玉就喜欢这样的?

    他的脸色瞬间黑了。

    陆云宝看了门口的陈司悬一眼,他们俩满打满算就见过一次面。

    对于陆云宝来说,陈司悬就是个伙计,还不够资格和他说话。

    随后陆云宝便让小厮把那杀好剥了皮的一头羊抬到了厨房门口。

    唐惠惠看着那鲜红的整头羊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宋墨玉看了陆云宝一眼,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随后探出头来,却是对着陈司悬说的:“你把那副新做的牌给他吧。”

    陈司悬在柜台那找出来,面无表情地放到陆云宝面前的桌子上。那力道还颇有几分重。

    “行。做得还不错。”陆云宝心情好没理会这伙计的没轻没重,他心满意足地拿到想要的东西,爽快地给出去六两银子,接着又说,“爷今天想吃羊了,你会做不会?”

    “不会。”宋墨玉手里还有四五位客人的炒菜单子以及两位客人的外卖单子,虽说每位客人就点了三四道菜,很多都是已经预制了一半的半成品,但其中一两道做起来也费功夫。

    “我就想吃羊排,你若是愿意做,这羊其他的部位都白送你了。”陆云宝是懂怎么拿捏宋墨玉的,开出了一个宋墨玉无法拒绝的条件,”而且这羊排的做法随你,只要你做得好吃,我还给你银子。”

    果不其然,宋墨玉打开后厨的门,对着抬羊的小厮说道:“抬进来。”

    因宋飞鸿不怎么宰杀别的大型动物,宋家好食的菜单里迟迟没有上过羊肉还有驴肉这些。

    众多老食客见陆天霸上了二楼包厢,立即想也不想围拢过来。

    宋墨玉看着厨房外一群人,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你们也想吃?”

    有人抹了抹口水,笑眯眯说道:“宋掌柜,这头羊这么肥,除了羊排外,其他的部位你就算自家人吃肯定也吃不完,要不你做些卖与我们吃吧。”

    “就是就是,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啊。”

    “卖我们吧卖我们吧。你只管开价!”

    说只管开价的这人道也不是多有钱,只不过是在宋家好食吃惯了,知道宋墨玉定价实诚,如今店里最贵的菜还是那半只烤鸭,只需四十五文。

    眼见叫自己卖羊肉的呼声越来越高,宋墨玉看了眼这只羊的分量,笑道:“你们要真想吃,我可就叫价六十六钱一份了。”

    这已经超过她店里最贵的烤鸭。不过外头一斤羊肉要卖五十文钱,品质好的还更贵,她这个六十六文钱也已是慈善价格了。

    但她觉得来她这吃饭的人多是图一个实惠,应该没有什么人会一顿饭花这么多钱吧?

    让她没想到的是听了价格以后,想吃的人还更多了。

    难道我的客人都是隐藏有钱人???还是跟她以前一个朋友似的,上班挣点窝囊费,下班到处吃好吃的全炫嘴里了。

    宋墨玉心一横答应道:“这样吧,这肉去掉羊排外我还得留一部分自家人吃。等我做好后限量二十份,到时候抽签叫号。”

    “好!”一众人都纷纷点头同意。

    有的人还有别的事要做,听宋墨玉说可以一个时辰后再来抽号时,这才放心走了。其余无事的人,便先点了一些别的吃的,在店里慢悠悠地等待着。

    宋墨玉决定先给陆云宝做个羊排两吃,一道是椒盐羊排,一道则是烤羊排。

    这头羊是剥皮剖开清理过的,她没废多少功夫就把羊排斩了下来。

    她把羊排的一半切成小段,用清水洗了两遍。洗干净后羊排冷水下锅,加入葱姜还有料酒,煮开后撇去浮沫。焯水完成后铁锅里倒入热水和羊排,加切成块的白萝卜,盐,葱段和花椒继续炖煮。

    约煮了不到半个时辰后,宋墨玉把羊排捞出来控水,转而放到油锅里炸到两面金黄。

    锅里留少许的油,先放辣椒末,蒜末爆香,然后加入炸好的羊排翻炒均匀。等炒到羊排滋滋冒油后,撒上她用花椒,小茴香,白芝麻和盐提前炒好的椒盐。

    装盘的时候先把羊排倒好,然后把锅里剩余的料均匀地撒到羊排上,一道香喷喷的椒盐羊排便做好了。

    烤羊排的做法也很简单,宋墨玉先用生粉,蚝油还有酱油调成了一个粘稠的酱汁。羊排不用斩成小块,而是沿着缝隙切几刀,然后把酱汁均匀地抹到羊排上,再放葱姜腌制一会后架到烤炉里烤制。

    等两面都快烤熟后,先撒上辣椒粉,胡椒粉,白芝麻再继续烤。

    为了摆盘好看,宋墨玉还在烤羊排的盘子里垫了几片生菜叶子。绿叶配上热气腾腾的烤羊排,端出厨房的时候,众食客的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这是那陆天霸定的吃食,他们说什么都要凑钱把这菜买下来。

    宋墨玉朝大堂里的食客说道:“别急,你们的我也在做了。”

    只是她具体要怎么做,却一个字都没说。

    食客们眼巴巴地等着,恨不得把厨房的墙壁望穿。

    陈司悬则按照宋墨玉的祝福,制作起等会要用来抽号的字条来。

    楼上包厢里,陆云宝看着上齐的两份羊排,忍不住先闻了闻味道。

    他是爱吃羊肉的,只不过恭喜发财只会做清炖的羊肉汤,他早就喝腻了。就算是烤制也从没有这么香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陆云宝先夹起一块椒盐羊排,因为先炖煮过,这羊排一下便脱了骨,羊肉不仅没有了腥臊味,还软烂入味。这可比清炖好吃多了!

    这味道可以说是无敌。陆云宝大口吃着嚼着,面上的神情都因为吃到好吃的柔和起来。

    再尝尝这烤羊排好了。等到椒盐羊排吃了大半后,陆云宝的筷子才伸向滋滋冒油的烤羊排。

    一吃下去,他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刚才夸椒盐无敌夸早了,这撒了干料的烤羊排才是真的香啊!这一口吃下去,直接香得五脏六腑都舒服了。

    最后陆云宝嫌碍事,干脆筷子也不要了,直接上手拿着吃。他吃到还剩两根羊排时,肚子早就圆滚滚了,打了个饱嗝继续吃。

    他已经耽误了几天,最迟明天就要回宿州去了,可今天得了牌,又吃了这一顿,真是没什么遗憾了。

    他身后的小厮跟着口水四溢,憋得好生难受。

    陆云宝把最后一块烤羊排解决后,伸手又把掉落在生菜旁边的羊肉渣渣也卷起来吃掉了,如此还是意犹未尽:“早知道就不说把其他的部位送她了。”

    小厮立即道:“爷,要不小的去帮您要回来?”

    陆云宝一边擦手一边骂他:“要你个头啊。爷不要面子的吗?!滚你的,走了,回家。”

    这一下楼,陆云宝便呆滞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这破饭馆里全是羊肉香味?

    而且好些食客拿着字条欣喜若狂,在出菜口那排起长队,还有些人则大声长叹似乎很是悲痛。

    宋墨玉的手从出菜口里露出:“一号。”

    随着她的喊号声,抽到一号的那位客人欣喜上前,花六十六文钱端走了一份葱爆羊肉。

    此后的二至二十号,分别还有红焖羊肉,烤羊肉串,手抓羊肉,干锅羊肉等多种分类。

    他们每个人拿到羊肉做的何种菜品事先都是不知情的。宋墨玉说抽到号的二十份羊肉都是盲盒菜单,没想到大家伙对这种说法颇为新鲜,没有一个有异议,反而还觉得很有意思。

    有人用一串羊肉串换别人的一块手抓羊肉,有人用羊蹄换别人的葱爆羊肉。还有的人直接出了八十文的价钱想从抽到号的人手里买一份吃。

    霎时间,小饭馆里不仅羊肉的香气四溢,还有各种奔走换菜买菜声,好不热闹。

    陆云宝看着厨房里宋墨玉露出的一抹身影,心情颇为不好,这宋摸鱼居然把他送的羊肉卖出去了!还真是什么钱都挣啊。

    这么想着陆云宝便气冲冲地走了,连一开始打算还的帕子也忘了。

    宋墨玉熬啊熬终于等到宋家好事关店的时辰,赶紧带着纪嫣和陈司悬回家:“快走,回家我给你们做羊肉火锅吃!”

    如今天气冷下来,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宋墨玉方才切羊肉时,早就先给家里人预留了五斤的棒骨和十斤的羊肉。她打算做一个清汤涮羊肉火锅。

    一家人一开始都不明白什么是火锅,后来在厨房里看着宋墨玉弄,宋之衡当即喊道:“姐,这不就是暖锅吗?我们过年的时候才吃这个!”

    宋墨玉调自制蘸料的手停了下来:“我们过年的时候吃?”

    “对呀,那只暖炉好久没洗了。我去给你搬出来。”接话的是宋飞鸿。

    宋家有个房间专门堆放杂物,那只一年才用一回的暖炉便丢在那里。之所以买这暖炉还是因为宋家人都不怎么会做饭,有了这暖炉后便能把买回来的吃食加汤汤水水边架火热着边吃。

    尤记得有一年,他们的年夜饭一直吃不过,每天用这暖炉热一回,足足吃了五天才吃完。宋墨玉那时候还吃吐过,这至今还是一家人的阴影。

    没想到这暖炉还有再就业的一天。

    宋墨玉看着眼前有些像鼎的器具。只见它有三足双耳十分稳固。宋墨玉再次感叹起古人的智慧来。

    是夜,外头下起秋雨,涌起寒气。

    宋家人吃饭的地方也由厨房外的石桌挪到厨房里的木桌上。

    桌上摆着那只暖炉,锅底是宋墨玉用桔皮,八角,红枣,萝卜等和羊骨煮沸做成的清汤锅。锅的旁边则摆着几盘切得薄薄的羊肉片,还有一些豆制品和蔬菜。

    每个人手里有一份蒜泥,香油,葱花,芝麻,辣椒油加一块调成的蘸料。

    等羊肉火锅咕噜咕噜沸腾起来,每人学着宋墨玉的模样下一筷子羊肉下去。

    羊汤仙到掉眉毛不说,羊肉没有一点腥膻味,蔬菜也吸满汤汁,好吃得不行。

    一家人纷纷赞不绝口,都说这道锅子可以加到菜单里去,便是卖上一钱银子,只怕都会有人买。

    宋墨玉笑笑,却摇摇头:“不急。小饭馆现在还不会卖单价超过一钱银子的菜。”

    宋墨玉安心地规划着她的商业版图,宋家好食的饭馆和宋家好食的酒楼,是两个概念。她要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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