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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2章 有喜事

    扎拉丰阿特意请了鄂伦岱的儿子补熙吃饭,又请了老五阿哥来作陪,大家见面都是客客气气。

    补熙在席间对扎拉丰阿态度殷勤,因为她女儿生男生女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考虑到勇宪王府人丁稀少的局面,他以为扎拉丰阿和海棠急着抱孙子,就先说孩子们还年轻,意思是如果这一次生的是女孩也不要对孩子们催得太急,将来早晚有男孩。

    话说得客气,扎拉丰阿也听得分明,赶紧表明态度:在我们家对这个不是很看重。

    尽管他这么说了,但是补熙还是很不放心,一顿饭两人你来我往比着客气殷勤,让老五阿哥看着就觉得累,就说:“你们两个面对面还要暗示,跟你们吃饭真是费脑子。”

    扎拉丰阿就打圆场说:“都是为了孩子。”

    补熙深表赞同,两人干了一杯。

    到了九月中旬,郎惠园里面人人都打起精神,扎拉丰阿的两只爱宠都被关了起来,免得乱跑惊扰了孕妇。到了九月十九日晚上,扎拉丰阿蹲在笼子边喂两只狗,就听见他的太监跑来说:“公爷,福晋那边发动了。”

    扎拉丰阿的第一个想法是:真的假的?这时间发动说不定真的要和孩子祖母过一天生日啊!

    第二个想法是:我要有孙子啦!

    他高兴地说:“知道了,再去听消息。”

    他刚喂完狗,圆明园的太监就来等着,已经到了弘阳居住的院子外面。

    弘阳和他妻子月娥住在园子的西边,走过去将近两刻钟,扎拉丰阿想了想还是过去看了看。

    这时候弘阳很着急,第一次当爹都很紧张,他见到扎拉丰阿后紧张自责地说:“刚才我们两个说笑话,说到高兴的时候她哈哈大笑,结果羊水破了。这事儿都怨我,没事儿逗她干吗。”

    父子都叹口气,扎拉丰阿还坐得住,弘阳则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院子里乱窜。

    因为这是头胎,生得很艰难,到了后半夜才生下个皱巴巴的女婴。

    圆明园的太监听说了之后再二和里面的嬷嬷核实了性别,对扎拉丰阿父子说了恭喜就离开了。

    弘阳进去把清洗干净的孩子抱出来给扎拉丰阿看。

    扎拉丰阿嘴里说着:“外面冷,别冻着孩子了”却悄悄地掀开襁褓的一个小角看看里面的丑孩子。看了一眼后咧嘴说:“跟你妹妹小时候很像。”

    父子两个哈哈笑起来。

    扎拉丰阿催着弘阳:“赶紧抱进去,别冻着她了。”

    弘阳立即转身进了产房,房间里还在收拾,等会要把产妇母女转到坐月子的房间里。

    扎拉丰阿就回了园子东边他和海棠起居的院落。路上他还在想:这又是一代人。

    扎拉丰阿的心情很激动,走在路上跟身后的太监说:“明儿煮些喜蛋,爷带出去送人。”

    太监高兴地答应了一声。

    圆明园九洲清晏,雍正把床上的帐子掀起来,旁边值夜的太监赶紧拉起帐子挂在帐钩上。雍正推开身上的被子问:“是个小格格?”

    下面跪着的太监回答:“是,奴才再二确认,是个小格格。”

    雍正挥挥手,太监退了下去。

    格格也行,先开花后结果,他自己就是先有女儿再有儿子,弘晖也是先有了女儿再有了儿子。他下床打算写信给海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海棠。

    值夜的太监赶紧侍奉他穿鞋,把衣服拿来披在他身上。旁边屋子里灯光亮起来,他走过去,纸已经铺好,有太监正在磨墨。

    雍正想了想,提笔给海棠写了一封报喜的信。

    次日各个王府来看望产妇和小孩子,因为海棠不在家,老六福晋和十四福晋就出面帮着张罗招待女眷们。

    这些人进门就说:“好福气啊,这大胖丫头长得真好。”

    畅春园里面乌雅氏跟大福和双喜这两个老嬷嬷说:“你们替我去看看,你们看到了就是我看了。”

    她们应了一声出去了。

    乌雅氏和皇后说:“这孩子生在后半夜?算二十日生的吧?”

    皇后说:“生在子时之后就是第二天了,是九月二十的生日。这么说起来,妹妹过寿这一日得了孙女,您说这是不是她今年得到的最好的寿礼?”

    乌雅氏笑起来:“听你这么一说也真是这样。”说完就回忆起海棠出生的时候:“你妹妹生在白天,当时有老嬷嬷跟我说生在白天的人操心多,劳心劳力。生在晚上的人享福,食饱喝足去入睡了,也不用干活还不用操心。这话我听着也有道理,你看皇帝和你妹妹,这两个人哪个不操心?哪个不出力?可见命运都是天注定的。”

    皇后陪着说笑几句。

    苏培盛跑来给太后请安,低头说:“皇上要给九格格送信,问您可有东西捎带过去没有?”

    “有有有!”乌雅氏立即把那股子伤春悲秋放开了,立即张罗给海棠送东西。

    消息传到海棠跟前的时候,海棠正在安徽,当时身边一片贺喜声,随从们都喜气洋洋。海棠却没什么太多的触动,没什么喜悦也没什么激动,就很平淡。

    在场很多人觉得她喜怒不形于色,海棠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如硬要说有,毕竟是多了个孙女,提醒她已经是祖母了!

    她还是郑重地写了信回去给儿子和儿媳,勉励新手父母照顾好孩子,嘱咐勤俭持家。写完这封信,她心里真的很难找出什么激动的情绪来。

    倒是很多的人信里都很激动,扎拉丰阿用了两页信纸描述被他看了一眼的小孙女,再用八页信纸回忆了一下肥妞莹莹。海棠还在想:看吧,扎拉丰阿也更爱莹莹。

    她完全没考虑扎拉丰阿养了莹莹十多年,而扎拉丰阿只看了那小孙女一眼。

    另外一封厚信是雍正寄来的,这位感情一向丰沛,他从一个小女婴的出生联想到了二代女性,从秀琳秀楠到海棠桂枝再到他的养母孝懿仁皇后和生母乌雅氏身上。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页,海棠看着哭笑不得。相比较而言,孩子的父亲也就是弘阳的信件就正常多了,他在信里给母亲禀告他有了个女儿,生在什么时辰,几斤几两,是否健康,盼着额娘回来看看这孩子。最后在信的末尾请额娘给这孩子赐个名字。

    海棠手边有一杯安徽产的六安瓜片,她内心想给孩子起名“安”,想着回去再说,自己出一个“安”字,让扎拉丰阿出一个字,也能让他激动的心情有地方安放。就在回信上说孩子的名字她还要斟酌,回去了再商量。

    海棠还打包了很多安徽的特产送回去,比如怀远石榴,巢湖银鱼干,还有宣纸徽墨歙砚等。除了这个外,海棠一口气把自己收集到的茶全部送回了京城。

    安徽想赚钱,想安置这么多劳动力,就要在茶酒上下功夫!要把茶做成奢侈品去割外人,配合着云南的糖和咖啡,一定要把这镰刀磨锋利了多割韭菜!

    海棠还给十一写信:你别想着给大家换窗户了,赶紧给我做杯子!越晶莹剔透越好,这都是钱啊!

    到时候买茶送杯子,只送一只,想配齐全套就多买茶吧。这一招光是在国内都能火一遍,别说外面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了一下准备一步步实施。弘晖的下属坐船又换车,来找海棠汇报水泥被盗卖的事儿。

    盗卖越来越猖獗,被盗卖的产量越来越大。驻守当地的八旗跟眼瞎了一样,其中的利润怎么分配明眼人自然一目了然。

    海棠点头不语,过了一会才说:“回去告诉你主子做好记录,盗卖了多少卖到了何处都要有数,本王就等着最后雷霆一击呢!”

    弘晖的下属汇报完之后把弘晖和九阿哥的信送上来就退下了。

    海棠先看弘晖的信,他留在两湖坐镇还深入到广西,广西的棚民安置是他去做的,利用广□□特的地理条件,大量种水果卖果脯。

    弘晖承诺在无主的荒山上开垦荒地属于个人所有,并且给棚民落户,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海棠看完弘晖的信件后就看九阿哥的信,九阿哥在信里得意地说他把所有的房子都卖了,要来安徽帮着海棠卖茶。

    海棠想着两湖一带有弘晖就行,于是写信请他来,考虑到这个哥哥的傲娇脾气,她还在信里用诚恳到近乎哀求的语气求九哥来帮自己。果然在收到信后,九阿哥嘴里上喊着:“没爷在一边帮衬胖丫头就办不成事儿”。高兴的收拾东西往安徽来。

    十一阿哥接到信后就让人做了一批玻璃茶盏出来,挑好的送来先给雍正过目。

    当茶叶在茶水中舒展,雍正连连夸赞:“嗯嗯,不错不错,美形美器,朕很喜欢。”

    十一就说:“这玩意就给您留下了,回头再有什么新鲜玩意给您送来。”

    雍正点头,看着十一要走,就问他:“你过几日要去弘阳家喝满月酒?”

    十一点头,雍正就叹气:“自从朕做了皇帝,你们有什么事儿都不请朕了。”

    十一立即明白,这是不好意思说他也要去,想让人二催四请呢。就说:“是皇上太忙,怕打扰您,故此不敢请,这事儿好说,奴才回去跟弘阳说一声。”

    雍正说:“他忙,你跟扎拉丰阿说就行。”

    明白,让姐夫来请您!

    十一出门的时候还在想:也没见你以前人缘好到哪儿去,好多事儿也不请你,怎么现在这么着急。

    转念一想是弘阳家的好事儿,他立即释然了。

    扎拉丰阿就在宗人府,请客安排很方便,海棠的这些兄弟家他亲自去送请柬,十一阿哥就特意去找他,说起了请雍正的事儿。

    扎拉丰阿在第二天换了衣服进园子请雍正。

    他拿着请柬乐滋滋地进园子,遇到了领侍卫内大臣马武,他是马奇和李荣保的兄弟,要不说沙济富察氏人丁兴旺日子红火呢,人家从关外一路显赫到中原,过了顺治康熙两朝还屹立不倒,兄弟子侄都在险要的位置上,这样的人家比起康熙朝的外戚也不差什么了。

    马武看到了扎拉丰阿就说:“恭喜公爷了,前几日听说王府有弄瓦之喜,一直想去道贺未能成行,恕罪恕罪,今儿见面跟您说声恭喜。”

    扎拉丰阿笑着说:“客气客气。”

    马武看到他手里拿着大红烫金的帖子,就问:“这是给皇上送的?”

    扎拉丰阿点头:“是啊,小孙女满月的时候摆酒席,想请皇上驾临。”

    马武说:“您可要等一会了,家兄这会正在里面被问罪呢。”

    马齐是老臣,整个人滑不溜手,怎么会被问罪?

    看扎拉丰阿一脸疑问,马武小声说:“家兄领了分配八旗土地的事儿您听说了吗?差事没办好,这不今日就问罪了。”

    扎拉丰阿点头:“哦,原来这样。”

    他也不能说什么,难道能在这里说是替弘历顶锅了,不合适。就在外面和马武一边说话一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里面先出来几位铁帽子王,大家一面拍着裤子上膝盖处的灰痕,一边耳语着出门。

    简亲王雅尔江阿看扎拉丰阿说:“老扎啊,帖子我看到了,过几日就去。”

    旁边的信郡王德昭路过说了句:“恭喜姐夫。”

    平郡王笑着点点头路过,显亲王衍潢说:“姑父,帖子收到了,过几日再见。”

    康亲王崇安和顺承郡王锡保脸色都不好看,点头路过,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几位都是铁帽子王,海棠在外地没来参加,那么里面应该还有一位庄亲王允禄没出来,马齐也没出来。

    这明显是铁帽子王开会,扎拉丰阿很好奇这次开会说什么,按道理说自家格格不在也该让弘阳去,为什么铁帽子王开会漏了自家?扎拉丰阿此时心里百爪挠心,很想知道。

    又过了一会马齐一副疲惫的模样和十二阿哥一起出来,扎拉丰阿和马武赶紧过去。

    马齐看到弟弟和扎拉丰阿,先给扎拉丰阿请安,随后跟弟弟摆摆手,说:“老夫先去衙门。”意思是没事儿,不用担心。

    十二阿哥没说话,仅仅是颔首后就离开了。

    扎拉丰阿没时间考虑别的,因为有侍卫来问外面等候召见的官员要办什么事儿,扎拉丰阿赶紧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很快里面的太监来请扎拉丰阿,扎拉丰阿进入书房的时候发现雍正坐在正中间的桌子后面,旁边还有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空着,另外一张桌子后面坐着老六阿哥,老六阿哥旁边站着庄亲王和弘历。

    扎拉丰阿请安之后把请柬递上去,老六阿哥笑着问:“扎弟,你们家要请多少人?摆多少桌?”

    扎拉丰阿回话:“也没有多少,就是咱们十几家在一块儿坐坐,还有一些亲戚,男宾女客加起来大概有五六十桌。”

    十六阿哥说:“这也确实没多少。”

    康熙光是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再加上一些在京城居住的公主,还有太妃也要邀请,儿媳佟氏的亲戚,这些人算上五六十桌也不算多。

    雍正点头,看了看手中的请柬,把请柬交给了旁边的苏培盛,就说:“到时候朕带着全家都去,自从朕做了皇帝,这种事就再也不请朕了。”说这些的时候还充满了怨念。就是放在以前,他也没有多乐意去赴宴呀。

    扎拉丰阿在心里又默默的添了几张桌子,皇帝说要带着他全家来。他全家数量庞大,除了太后和皇后,她还要再带着几个儿子来,就这也要坐两桌人。

    扎拉丰阿看没自己的事儿了,该送的请柬也送到了,就想离开,于是弓身就说:“皇上日理万机,奴才不敢打扰,这就告退”。

    雍正点点头:“嗯,回去早点准备吧。”

    扎拉丰阿退出去后,十六阿哥笑着说:“姐姐送回来的那些石榴很好吃,个大还甜,榨汁后家里的孩子都爱喝,弟弟打算在家也种些石榴。”

    老六阿哥看看雍正的脸色,还生气呢,再看看弘历,弘历低着头一副老实样子。旁边的十六没能调动起现场情绪,表现得很尴尬。

    老六阿哥看了,就说:“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十六弟,这些闲话咱们就少说,开始干活吧。”

    十六阿哥答应了一声,去对面十二阿哥的桌子边坐下,外面太监开始送折子进来。

    在太监分发这些折子的时候,雍正看弘历很不顺眼,问了一句:“你还站着干嘛?还不赶快动,要朕请你吗?”

    弘历在御前侍奉过一段时间,知道该怎么做,手脚麻利开始干活,然而他心里很不舒服,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无奈拖后腿的人太多,本来想露脸没想到把屁股给露了出来。

    他心里很不服气,一方面想着皇父派给自己的人手就不是最好的,大哥跟着姑妈在南方做事,姑妈那人是什么手段?这朝廷里面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什么难事到了她面前都容易了许多。这么一比,大哥跟着姑妈就是天大的难事也容易了许多。再看看自己,虽然身边有一群人,然而没有一个是有用的,也没有一个是真心出力的,反倒是自己天天单打独斗。

    一方面又觉得刚才出去的那几位铁帽子王私心太重,压根儿就不想让自己把这件事儿办成,在后面拖后腿。

    到了晚上,雍正留两个兄弟吃饭,就说起京畿八旗贫苦百姓分田的事儿要怎么办。

    反正这事儿很难,雍正看了看老六阿哥:“弘历这一趟算是白折腾了,既然小得不行,你去。”

    老六阿哥不想去,然而海棠和十二都不在家,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拒绝也有点不识好歹,于是就说:“那就先试试看吧,回头要是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不好处理了再来找您商量。”

    弘历鼓足了勇气说:“儿子在哪个坑里跌倒的就在哪个坑里爬起来,儿子想跟着六叔一块儿把这件事给办了。”

    老六阿哥的脸色差点把持不住拉下来。

    雍正和康熙不一样,康熙是儿子有锅都会往兄弟身上放,福全就没少替侄儿背锅。雍正是谁的锅谁背,别乱甩锅!

    他跟弘历说:“你这话说得虽然对,但是事儿却不是这么办的。这对你而言不是个坑,不是绊倒了之后再走一遍就行。而是一个坡,你第一次没爬上,第二次想爬又没什么准备还是爬不上。与其跟这个山坡较劲,不如去学一身本事再来攀登。朕已经想好了,你先在朕身边历练几年,然后再从小事做起。”

    弘历不敢顶嘴。

    十六阿哥就劝他:“皇兄说得对,弘历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学本事。”

    弘历乖巧地谢了雍正的教育,也给十六露出了一个笑脸。

    吃完饭后弘历跟着雍正走到畅春园给乌雅氏请安。看到几位小叔叔带着百岁在抽陀螺,这里面个子最高、嗓门最大的就是弘昼。

    弘历和弘昼年纪相仿,一个一身孩子气和小叔叔小侄儿玩儿得特别美。一个铆足劲要出息,要出人头地。

    此时雍正走过去,弘昼知道弘历这次没把脸露出来倒是把自己的红屁股露出来了,忍不住在心里边儿好笑。弘历看着弘昼还在玩耍,心里鄙视。哥俩心里都嫌弃对方,表面上感情好地站在了一起看着皇父检查陀螺。

    这是用鞭子抽的陀螺,和地面接触的尖尖上有一颗钢珠。二十四阿哥得意地说:“有了钢珠之后就好用,好久都磨不坏。”

    雍正问:“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珠子圆润坚硬,还小小的一个,做出来不容易,他想知道这东西是哪个孝敬这几个弟弟的。

    二十四阿哥说:“这是十一哥给我们玩儿的,他说这珠子是做轴承剩下的。”

    “轴承?”

    十九阿哥说:“就是车轮上的,听说有了这玩意儿之后车子会好用,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

    雍正把玩具递给了二十五阿哥:“去跟你几个哥哥玩去吧。”

    一群人加上百岁跑着去抽陀螺了,雍正心里想着十一若是把事儿办成了回头必会来告诉自己,就没再管,进去给乌雅氏请安。

    进门就说:“额娘,过几日咱们一块儿去妹妹家吃席去。”

    乌雅氏连声说:“好好好,到时候你来接我,咱们母子一起去。”

    第563章 满月宴

    郎惠园的筵席排在园子中心两排巨大的树木下,男女宾客中间用屏风隔开。

    好在天气不错,两排大树如华盖,笼罩了这片区域,加上秋日天高气爽,坐在这里也觉得神清气爽。大家坐在桌子边讨论这些大树,老六阿哥就说:“这都是当年皇上从南苑挑的,都是捡着最好的大树移栽过来的。”说完他自己都感慨,这一晃都好几十年了。

    很多人都说:“这园子建造得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自然,这种略微变形的公园风和传统的江南园林以及北方风格的院落都不一样。加上这里的面积大,建筑少,就好像是人住在林间,几乎融入了自然之中。这样的风格小园子是模仿不来的,可偏偏大部分的园子占地面积不大,人口又多,没这里住着安静舒服。

    大家对园子讨论了半天,十阿哥吆喝着再来一碗茶,等茶的时候看看天上的太阳,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怎么还磨叽着不来,再不来宾客的都要饿死了!

    就在十阿哥肚子里嘀咕的时候,雍正的大驾终于到了,他真的是除了妃子们家里能带来的人都带来了。

    一群福晋请安后扶着乌雅氏去看月娥母女,把皇后和几位皇子福晋请走了。雍正带着几个儿子和兄弟孙子来到了宴会现场,大家又是一番见礼。

    雍正坐下后跟一十五阿哥说:“去吧,给你各位兄长请安去。”

    一十五阿哥才两岁多一点,这就是畅春园一霸,但是只在畅春园活动,属于那种窝里横出门怕生的大宝宝。

    今日作为老大的大千岁病着没来,废太子去世了,老三阿哥在守陵,雍正带他来的,他就从老五阿哥开始打招呼。

    老五阿哥弯腰拉着他的手:“小一十五,你这小手真肥。”

    小家伙露出了笑脸,接着是老六阿哥拉他过来,问他:“你叫我什么?”

    “六哥。”

    老六阿哥说:“这不是个傻的!”

    老七阿哥立即说:“看六哥怎么说话呢,”问一十五阿哥:“我是你什么人啊?”

    “七哥。”

    八阿哥去世了,九阿哥不在家,到了十阿哥跟前,十阿哥很感慨,觉得这弟弟可怜,连亲阿玛一面都没见过。

    一十五和十阿哥也不熟,大家都说:“这是你十哥,”小孩子懵懵懂懂地叫了一声十哥。

    十阿哥说:“是我和九哥久不在家的缘故,小弟弟看我眼生。”

    接下来的十一阿哥和往后排行的哥哥们大部分都认识,他对十四阿哥很熟悉,因为十四阿哥经常去给乌雅氏请安。

    接下来就是几位铁帽子王,来宾里面还有钮祜禄家和佟家人,更是少不了乌雅家的亲戚。加上两代公主们也受邀前来,她们的丈夫儿子都在场,这些亲戚们都要给他请安,他没见过这些人,倒是有些认生,跑去让十九阿哥抱着,露个小脑袋看人向他请安。

    外面一圈爷们围着年纪小的百岁和一十五阿哥看,女人们则是在屋子里看小宝宝。

    月娥早早地起来梳妆打扮,又把女儿洗刷刷,用大红的襁褓包着,就是个香喷喷的大宝贝。今儿谁来看了都说这孩子可爱。

    乌雅氏和皇后进来看孩子,乌雅氏看了爱屋及乌爱不释手,抱着小宝宝说:“这小丫头长得像她祖母。”

    她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说完之后全屋子的人都喜笑颜开,纷纷称赞这孩子有福。乌雅氏更是毫不吝啬,大把的好东西赏给了小宝宝,一直抱着不撒手。

    皇后担心她抱久了累,就说:“额娘也让儿媳妇抱一会,等好久了您都不撒手,等会就吃席了,就更抱不上了。”

    乌雅氏笑着递给皇后:“给你抱,小妞妞,咱们给你舅祖母抱一会啊。”

    几位皇子福晋除了费莫氏因为大肚子坐在一边,其他几位都站在皇后身边看孩子。在众人的夸赞中,弘阳的太监来请大家一起入席。

    太妃们陪着太后坐了一桌,乌雅氏在席上说:“海棠这丫头有了孙女我就放心了,将来她这一支就传下去了。”

    惠太妃就说:“是这个道理,咱们谁还不是为了儿孙活着啊,看着他们无病无灾太太平平心里才踏实。”

    宜太妃也说:“我们家还好,除了十一家是个独子,老五家和老九家都好,我就盼着弘星成亲了开枝散叶呢。”

    只有荣太妃没说话,乌雅氏看她坐着脸色淡淡的,还以为她为老三阿哥去守陵生气,心想自己的十四就能去守,难道老三就守不得?再说也不是为别人守陵,他自己的亲老子他还不愿意去守着吗?

    也没搭理荣太妃。

    开席后雍正领着一群兄弟和诸王隔着屏风祝太后太妃们长寿。在乌雅氏发话了才一起退回去喝酒。

    席间扎拉丰阿抱着孙女出来给男客们看。

    小孩子刚吃饱换了尿布送来的,乖巧地对着宾客吐泡泡,大眼睛茫然地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扎拉丰阿父子笑得合不拢嘴,把小宝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给大家看。

    宴席结束后除了荣太妃和诚亲王府立即告退外,大家都没走,都坐在一起说话。乌雅氏看着荣太妃离开的背影把脸拉了下来。

    惠太妃就说:“太后也别怨她,她在这里也坐不住,还不如回去呢,荣宪病了。您没看见今儿她外孙女衍潢媳妇没来吗?”

    “病了?”乌雅氏追问:“很严重?”

    惠太妃点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太后在这里为女儿的孙女高调宴客,荣太妃的女儿此时命悬一线。就说:“荣宪病得很严重,太医说不成了。”

    太医既然这么说,那就真的不成了。

    乌雅氏就感慨了一句:“她也不容易,孩子就留下了两个,如今这个也要……唉,命苦啊!”

    惠妃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孩子,也就留下老大阿哥这个冤家,但是这儿子看着也不成了,心里很能理解荣太妃,也不好在这种场合掉下泪来。

    说起来她还不如荣太妃呢,自己儿子被圈了多年,孙子得到的爵位也很低,如今儿子缠绵病榻,眼看着也不长久,因此心里连连叹息。为了孙儿她很积极地奉承乌雅氏,说到底到了这个年纪,自己的感受反而不重要了,就想用一把老骨头给儿孙们换些好处。

    外面男人们此时讨论的是这次宴席上用的酒盅,酒盅和酒壶都是玻璃的,玻璃晶莹剔透,能看到酒水的颜色,大家都啧啧称奇。

    弘阳说给今日来的宾客一家送一套,大家纷纷叫好。于是就问起了来历,十一阿哥就站起来说了这批酒杯和没和大家前面的茶杯都是买茶送的赠品,具体怎么操作是姐姐的事儿,他就负责造出来。

    茶叶丝织品背后都有内务府的影子,这是内务府赚钱的手段之一,也是维持皇家开销的来源。

    因此卖茶送杯子这事儿雍正同意,前提是交税,他让内务府给国库交税。内务府的几位主管暗地里咬牙,心想下一位皇爷要是学当今,内务府就真的被户部笑掉大牙了。

    十一阿哥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堆,大家听明白了,意思是:想要啊?想要掏钱买!

    十阿哥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互相看看,大家很怀念九阿哥,他是有事儿真敢和雍正怼。

    最终七阿哥在几个弟弟的怂恿下出来说:“东西是好东西,咱们各家也确实用很多茶叶,就是这买卖表面看着是各地的,实际上也是内务府的,咱们就不能不掏钱拿一套茶具?”

    弘阳说:“能,又不是为了赚钱没点人情味,咱们都是至亲,自然送给各位舅舅家的。就是有个小小的要求,各位舅舅家待客的茶具换成玻璃的可好?”

    这好说!

    于是又给每家送出去几套茶具。

    雍正这个宅男这几年只在宫里和圆明园,别的地方也不去,今儿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打算在这里坐一天,再游览一下妹妹家的园子。

    当大部分宾客告辞后,他领着几个儿子和老六阿哥一起逛园子,就说起了刚才的事儿。

    老六阿哥说:“妹妹现在是看到什么都想卖出去。”

    雍正就说:“她这是为了安置棚民,给他们找个生计。”

    老六阿哥就说:“可是这生计能维持多少年?三十年五十年?人说十年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一趟最少能换五十年太平。五十年后呢?”

    雍正也发愁,但是发愁没用,他就说:“就看下一代人了,有本事就做,没本是就回关外去。”

    不坐在这个位置上很难感受到治理天下的为难,坐在这位置上了才发现所谓的永远就是个笑话,天下的变化一百年都维持不住,别说万年了。

    雍正就说:“咱们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就够了,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儿孙就足够了。”这千斤重担不是人人都能担的,也不是随便一人就能担的。

    他问老六阿哥:“你估摸着他们今年能处理多少?”

    老六阿哥说:“他们把眼下的事儿办完就行,四川等地要明年了。”

    缓不济急,明年也行。

    雍正跟弘历说:“回去了你记得提醒朕给你姑妈写信,让她办完事就回来吧,四川等地明年再说,改土归流的事儿明年再办。”

    弘历躬身应是。

    第564章 小欢聚

    雍正想让海棠早点回来,海棠还想再努力一下把进度拉到改土归流。

    然而真的是没时间了,十月转眼就到,十一月还要把其他事情收尾,收尾的事情很多,千头万绪马虎不得。其中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钱还给钱庄。把这些做完就只剩下十二月,一个月的时间完全不足以推动改土归流。而且临近过年,很多人的心思浮动,都想早早地回家过年,在这种气氛里,海棠万般无奈,只好把改土归流放到明年。

    海棠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去还钱。还了钱后钱庄就有钱付利息,就能运营下去,而且所造成的社会影响不可小觑,对于银行业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起步。

    好在卖房的尾款收上来了,弘晖用海棠的名义去借的钱,自然是弘晖再去还。

    银子被一路送到了钱庄,惹得很多人都去看,白花花的银子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被称重,结算过利息之后,钱庄将白银入库。钱庄把当初的借据还给了弘晖,弘晖当街烧了,随后带人回京城。

    这消息传开,钱庄各处分号开始有大量银子存入,也有不少人听闻这里的利息比市面上别的钱庄低,要来借钱,钱庄的生意在年底兴隆了起来。

    弘晖先回到京城,海棠和九阿哥要到十二月才能回来,因为两人还要巡视一下浙江,到时候从孤山行宫直接坐船入京。

    弘时带着百岁去接弘晖,弘晖等人是坐火车入京,从车站出来就上了汽车。弘晖把裹得跟球一样的百岁抱在怀里问:“你回京城后是跟你额娘住一起还是和老祖宗她们住一起?”

    他想知道这半年是谁在教养他儿子,万一还是祖母,他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百岁昂着脑袋说:“自然是和额娘姐姐住一起了,您不在家,儿子若是搬出去了,家里岂不是没个当家的爷们,儿子要把家看好才行。”

    弘晖和弘时听了都笑起来。弘时就说:“这小东西人小鬼大。”

    弘晖就抱着百岁跟弘时说:“哥哥在外地听说你也有儿子了,心里甚是高兴,孩子如今怎么样?必定是白胖喜人,回头去园子里给各位长辈请安后哥哥去瞧瞧他。”

    弘时立即说:“大哥你是长辈,该他给您请安才是。”

    弘晖就说:“他如今年纪小,天气又冷,咱们计较这个干嘛?若是他年纪大了你抱他来见我倒也没什么。如今阿玛只有两个孙子,这两孩子都是咱们家的根苗,宝贝着呢,讲俗礼就太客气了。”

    弘时就说:“那弟弟替永瑞谢您垂怜。”

    弘晖到了圆明园去见雍正,雍正看了他就说:“你这一年出去后黑瘦黑瘦的,可见是受罪了。”

    弘晖立即躬身说:“这也是长本事了,虽然瘦了些,但是肝胆壮了不少。”

    雍正跟十二阿哥笑着说:“他倒是脸皮厚,自己夸自己了。这也就是在家里,换了别的地方这话说出去看会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十二听了之后面带微笑,虽然雍正这话嘴上很嫌弃,但是脸上心里却很得意。

    雍正说完跟你弘晖说:“你祖母和额娘都在畅春园,去见见吧。见完她们来和朕说说你这一年的经历,朕对你们这番操弄很好奇,虽然听很多人说过,却觉得不过瘾,也有很多未解之处,正是要问问你们。咱们把外边的事说完,给你几日时间休息,回头再来朕跟前听用。”

    他这语气很和气,言语里面也很宠溺。弘晖恭恭敬敬地应了,随后退出去带着儿子进了畅春园。

    弘晖把儿子留在了畅春园陪着祖母和额娘说话,就独自回到了雍正的书房,中午父子在一起吃饭,说起了两湖和广西等地的操作。

    弘晖还带回来大量的数据,这些折子在饭后一本接着一本地拿给雍正看。

    雍正觉得自己真的跟不上变化了,自己这皇帝做得不够明白,很多时候看不懂里面的操作。和弘晖讨论了一天,就说:“朕要琢磨琢磨,你回去吧,回头朕再有疑惑再叫你。”

    弘晖应了一声,就派人叫了百岁,父子两个一起回家去了。

    费莫氏大着肚子带着女儿出来接他们父子。弘晖把手放在女儿的包包头上说:“半年没见,咱们家丫丫又长高了。”

    丫丫说:“人家有大名了,叫嘉乐。您日后要用大名叫我,丫丫难听。”

    费莫氏就说:“这有什么难听的?还嫌弃上了。”

    丫丫嘟着嘴,说道:“阿玛你坐,我去给您端茶。”

    弘晖看女儿出去才说:“这是年纪大了,知道美丑,日后别对她叫乳名了。”

    费莫氏说:“知道,现在一直叫她嘉乐。”随后又问:“爷这些日子怎么安排?是出去当差还是在家?我好看着安排爷的衣食住行。”

    弘阳说:“皇阿玛让爷在家休息几日,明日去各位叔叔姑姑家坐一会儿,你大着肚子跟着奔波太受罪,就不用去了,爷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

    次日弘晖先去了的弘昉家里,因为昔日的大千岁在儿子家里养老。弘晖带着儿女去了之后,惠妃亲自出来招呼,拉着让多玩一会,弘晖说后面还有好几家人,没多留就告辞离开。接下来就按着排序去拜见了各位叔叔和姑姑。

    中午在郎惠园吃饭,看了看弘阳的女儿大妞妞。晚上先去了十七阿哥家里,最后在十六阿哥家的园子里吃饭,两人小酌了几杯。

    十六阿哥就说起了弘历:“咱们这位小五爷心眼多,好大喜功又刻薄寡恩,分地这事儿干得稀碎。我瞧着他看上了富察家。”

    这是提醒弘晖,别的阿哥也就罢了,这位可是有心思的!

    如今这局面,皇帝就这么几个儿子,除了弘晖之外,弘昐弘昀福宜和新出生的福惠都很虚弱。弘时弘昼表明不掺和,弘历却积极表现,这心思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啊!

    十六阿哥压低声音说:“你可别不在意,弘历这孩子很聪明,机灵懂事会察言观色,这孩子会满蒙藏维好几种文字,而且读书好记性好,跟着在皇上跟前办事,人员不错,手段虽然稚嫩,但是历练历练就出来了,他也是很有优势的。假以时日必成你的对手。”

    弘晖端杯子和他干了一杯:“叔叔的话侄儿记住了。”

    十六阿哥看他那模样就不像是记住了的样子,只能心里着急。弘历吃亏在他一上来就挑了个难办的事儿,在这上面栽了跟头,换成别的事儿肯定办得漂亮,日积月累之下必然是对手!

    次日弘晖去了弘时家里,这会弘昐弘昀都在,屋子里暖烘烘的,弘时把儿子永瑞抱来放在了炕上让他随便爬,小孩子爬一会趴一会,没人逗他他也不闹,如果逗他了玩得很开心。

    弘昐和弘昀就轮着逗他,把他抱在怀里哄着,哥俩很稀罕这个侄儿。

    四位大人和百岁在逗永瑞玩耍的时候外面太监来报,说隆科多来访。

    弘时都快崩溃了:“他怎么又来了!”

    连弘昐和弘昀的脸都拉了下来,这二兄弟都很不高兴。

    弘晖问:“他经常来?”要不然这哥仨也不是这态度。

    弘昐先说了一句:“他家的那个妾着实疯癫了些,隆科多居然也陪着胡闹,纵容那个妾上门看永瑞,处处以外祖母自居,着实令人讨厌。”总不能说佟家二房想要下注弘时吧,这事儿不能说,也不适合在弘晖跟前说。

    弘昀就说:“弘时,你出去速速打发了他赶紧回来,今儿咱们兄弟聚会,别让他扰了咱们的兴致。”

    弘时立即出去打发隆科多。

    弘晖看这哥仨的反应就知道里面有猫腻,人家不说就不说了,他也不问,就笑着接着逗孩子。

    弘时过了一会才筋疲力尽的回来,在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侧福晋很好,儿子也很好,但是附带的这门亲戚真的很疯癫!

    弘时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就自己这脾气这会都想出去骂街!

    隆科多更想骂街,他们佟家是什么门第?康熙朝的时候是一等一的顶尖豪门,现在虽然不如以往了,但是底蕴还在,都倒贴了,弘时这傻孩子还不接招,这孩子脑子傻吗?

    隆科多和他背后的佟家也确实倒贴了,因为他们走过捷径,自从康熙做了皇帝,佟家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因此想要把弘时推到大位上,再把永瑞推上大位,到时候佟家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隆科多或者说佟家现在苦恼的是弘时不配合不开窍!

    隆科多从弘时家里出来,在车里对这脑子有坑的女婿心里骂了两句,车走没几步就停下了。

    外面随从说:“公爷,前面是年大人。”

    隆科多问:“哪个年大人?”

    “是年二大人。”就是年羹尧。

    隆科多从车里下来,看到年羹尧下马就打招呼说:“亮工,好久不见啊!最近可好?”

    “还好,公爷最近可好?”

    隆科多说:“最近还凑合。亮工,这天气还骑马吗?”都十一月了,都是冬天了,寒风吹面感觉跟割脸一样,有点家底的都坐车了,这人还骑马!

    年羹尧转头看看自己的坐骑说:“年某的这匹马是匹好马,再不带着它出来走动就要老死在马厩里面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似乎话里有话。隆科多说:“亮工,正好今日撞上了,一起喝一杯?”

    “公爷相召敢不从命,公爷请!”

    两人找了一家酒楼,上楼去了雅间,四周心腹围住,上了酒菜后,先喝了一杯暖暖身体,两人就天南地北开始扯起来。

    同朝为官,说的也是朝廷里面的事儿,两人扯了半天,喝空了两壶酒,醉醺醺之下开始说这几位皇子。

    年羹尧有两个外甥,他摇头说:“舍妹体弱,两位小阿哥也不康健,唉!令人无奈啊!”

    不只是身体不好,他们年纪也小。雍正现在年纪不年轻了,就算他有康熙爷的寿数,也就是再坐二十年朝廷,二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大阿哥四五十岁,正是壮年啊!小阿哥才二十出头,正所谓国赖长君,成熟稳重的大阿哥和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们一比,选谁还用说吗?

    大家都是混在官场的人物,隆科多立即听出里面的那层意思了。年羹尧不看好自己的外甥,想另外找一条大腿当挂件,找上自己就是看上了二阿哥!

    他就纳闷年羹尧为什么没看上大阿哥和五阿哥。就问:“诶,你别这么说,小时候体弱一些长大了就好了,皇家有的是好药好大夫。比如说大阿哥,早年听说身体也弱,还生过大病,看看现在,这体格子十分健壮。”

    年羹尧醉眼迷蒙地看着隆科多说:“是啊!南方多瘴气,他跟着勇宪亲王几进几出都没事儿,这可谓是身体好,话说回来,这都是亲王的大本事啊!她能把阿哥爷照顾好,你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隆科多明白他的意思了:想靠上去也要有地方啊!如今的大阿哥身边早就有了各种人,想凑过去也晚了,不如另起炉灶。

    毕竟事在人为,康熙朝的时候,太子地位多么稳固啊,下面几个皇子不停地挖墙脚,最后江山不是太子继承的。就是此时皇帝说大阿哥是太子,朝廷里也未必是人人都服气的。

    隆科多又问:“五阿哥也听不错啊?今年夏天到处走动,看着身体也好。”

    年羹尧哈哈笑着摆摆手,说道:“五阿哥怎么说也是在上书房读过练过的,咱们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五阿哥请安,可惜了。”

    这意思是五阿哥傲气,不屑于搭理年羹尧这种人。

    隆科多思索了一下,想到弘历一直对着富察家抛媚眼,年家和富察家比就差远了。端起酒杯:“英雄所见略同,日后同舟共济,请!”

    “请!”

    就在他们两个喝得醉醺醺的时候,门外的随从敲门说:“两位爷,下面运水泥呢。”

    他们两个就踉跄着起来到了窗口,看下面一车车的水泥盖着油布进入了西郊。路边的人纷纷指着大车在议论,绵延不断的车队此时停下了。

    两边的议论声音更大了,车子不动,等待着下一步指令。很快传令的侍卫骑马通知车队调头往粮仓去。皇上不打算用这批水泥修园子,他先修粮仓,剩下的修银仓。

    圆明园里面雍正拍着桌子说:“糊涂啊!朕的园子是刚修的,不漏水不掉灰,还修什么?还铺什么地?这玩意这么好用就该先送到粮仓去,免得粮仓漏水粮食发霉,有剩下的送到国库的银仓去,银子值钱啊!”

    下面的官员赶紧行动,这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立即补救。

    雍正问送水泥的官员:“朕的九妹和九弟什么时候回来?”

    官员说:“来的时候勇王说过了,说慢了半个月,快了五六天。要收拾的东西多,很多纸片都有用,不能轻易抛掷,因此花费的时间就多。”

    雍正点头,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晚上弘晖带着百岁进园子来陪他吃晚饭,和他商量明日想去安佑宫祭祀康熙,顺便去祭二哈。

    雍正听了心里叹口气,说:“明日你只管来,朕给你安排好。”

    第二天弘晖祭祀过康熙后去偏殿看二哈。二哈的玩具衣服狗窝都封存在陪葬的大箱子里了。二哈的棺椁从外观看是只超大的大箱子,里面一层,外面还有一层。外面有非常鲜艳的彩绘,上面都是二哈嬉戏的场景,同样密封后放在高台上。

    听说里面做了简单的防腐,里面还塞满了二哈喜欢的玩具。弘晖摸了摸外面的棺椁,把一只大鸡腿放在旁边:“二哈,给你吃的。”

    说完他连连叹气,回忆起走的时候二哈咬着他的衣服不松口,万物有灵,二哈在那个时候已经预感到生离死别,只是不能开口罢了,偏偏他没体会到这里面的离别,导致这一切成了终生的遗憾。

    他在偏殿逗留了半日才在太监的劝说下离开。

    几日后的下午,海棠和九阿哥的船到了通州,随后换乘车来到西郊。到了西郊来见雍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雍正有很多话想问,看着他们两个都是风尘仆仆,也就没再多聊,留他们吃了顿饭,大概说了一下外面的事儿,约定明日再聊,放他们回去了。

    弘阳就在席间,九阿哥家的人也早早地来了,大家各自上了自家的车回家去。

    海棠刚上车,弘阳就开始讲他女儿的趣事,连小孩子吐泡泡都能讲得绘声绘色,海棠含笑听着。

    到了家里,扎拉丰阿带着两只狗接着她,两只狮子狗绕着她乱跑,扎拉丰阿扶着她问:“格格还吃点吗?已经放好水了,先洗漱还是先吃点?”

    海棠说:“先洗漱吧,你吃了吗?让他们给我准备一碗酸汤。”

    她洗漱后顶着一头湿头发出来,就看到扎拉丰阿抱着个穿连体棉裤的小婴儿,这衣服穿过,她当年是虎头帽和虎头鞋全套装备都齐全。看到这小婴儿没有,就问:“怎么不给孩子戴帽子?”

    扎拉丰阿说:“有,就是屋子里热给去了,等会他阿玛额娘接走的时候还是要穿戴上的。来啊妞妞,给祖母抱抱。”

    海棠在心里忍不住仰天长啸,自己年纪轻轻做祖母了,找谁说说理去!

    眼看着扎拉丰阿把孩子都递过来了,她伸手抱着,看着怀里的小妞妞脸蛋子肥嘟嘟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喜爱喜悦这一类的情绪。

    她抱着孩子坐在了炕上说:“长得真好,养得也好。”接下来的一串夸奖就跟夸别人家孩子一样,那是有什么好词儿都往上堆。

    扎拉丰阿对这婴儿有滤镜,海棠夸的时候他连连点头不停地附和,觉得自家孙女真的是天人下降。

    就在他们两口子抱着孩子夸的时候,外面月娥带着人进来放晚餐,听着屏风那边公公婆婆抱着孩子夸,公公倒是很热情,婆婆那词儿一套一套的,她总觉得这里面客气居多,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以为婆婆不喜欢孩子。

    等饭菜摆好,她隔着屏风请公婆出来吃晚饭。看到婆婆抱着女儿边走边亲了几口,眉眼带笑,那模样又很喜欢,觉得刚才自己想多了。

    海棠一直抱着孩子,刚才她都吃过了,对面前的晚餐吃一口是一口,喝了一碗汤,吃了几口菜,又抱着孙女和儿子儿媳说了一会,直到眼皮子发涩想睡觉了才把孩子递给了儿媳。

    海棠就说:“今儿我和你们阿玛商量一下,明日再给孩子起个大名。”

    弘阳请父母早点休息,和月娥把孩子的帽子戴上鞋子穿好,再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才抱着离开。

    海棠的头发这一会也快干了,她就换了衣服坐在梳妆台上梳头。

    扎拉丰阿捧着册子来找她商量给孙女起什么名字合适。

    海棠说:“我出个字你出个字,咱们凑一凑,这名字不就凑出来了?我出一个‘安’。”

    扎拉丰阿看了看自己的册子,说“‘康’‘宁’‘乐’都不错,安乐您觉得如何?”

    乐安也成啊!

    海棠点头:“你既然觉得‘乐’合适,就安乐吧。”

    扎拉丰阿急忙去磨墨,要把这个名字记下来。

    海棠把头发梳顺了,就说:“别忙了,睡吧。”

    扎拉丰阿答应了一声,海棠先睡下,他忙完了换了衣服过来,掀开被子贴上来搂紧了海棠,海棠正想和他讨论一些快乐的事儿。这人就说:“格格,奴才找人定做了册子,日后就把咱们家每个人的名字用织锦织出来放进册子里。”

    海棠就说:“此言差矣,你这是本末倒置。”

    “怎么就本末倒置了?”

    “你弄这些之前问我了吗?我才是一家之主,我不高兴这事儿你就办不成,快点动动你那榆木脑袋想想怎么讨我欢心。”

    扎拉丰阿笑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第565章 做权王

    弘阳的表情显得一言难尽。

    “您二位是怎么商量出这个名字?不行不行,改个别的。”

    扎拉丰阿问:“这名字不好?这是个好寓意啊!”

    弘阳说:“可这好词被安乐公主给弄脏了,不好不好,再换个。”

    海棠冷哼:“小子,你让我们取名字,我们取了你还叽歪,到底用不用这个名字?”

    扎拉丰阿拉着海棠说:“算了算了,不跟他生气,就换成安康,安康行吧?”

    弘阳觉得安康还不错,主要是换过一次了,不能再要求了,再要求额娘就真的生气了。就欢喜地谢了父母,要侍奉他们吃早饭送海棠去圆明园。

    扎拉丰阿就说:“不用你去送了,你吃了饭去衙门吧,别整日到处乱跑,做官要有做官的样子,阿玛送你额娘过去。”

    弘阳:……

    行吧,嫌弃自己碍事了。

    他就从父母跟前回到的园子里,月娥抱着女儿在哄,看到他进来就问:“不是说陪着额娘吃饭吗?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我没去侍奉额娘生气了?”

    “不管你的事儿,别想那么多,是额娘急着去园子里,让阿玛送他过去,打发我回来了。”他走到月娥跟前看孩子,说道:“额娘和阿玛给孩子起名叫安康。”

    “这是好名字。”

    “是啊!咱们先吃,吃完了爷去衙门。”

    海棠那边吃了饭之后换了男装戴了暖帽,和扎拉丰阿一起出门。扎拉丰阿养着的两只狗在后面追着,扎拉丰阿就跟它们说:“回去玩儿去,别追了。”

    两只狗呆呆地站在路上,被太监抱走了。

    扎拉丰阿小跑几步追上海棠,外面的车已经准备好了,他扶着海棠上了车,两人坐好后车子动了起来。

    海棠今日开始述职,很多官员都知道,因此有急事的早早就来了,赶在勇宪亲王之前把自己的事儿办完。

    海棠到了等着觐见的地方也没急着进去,和一些等着见面的官员互相打招呼,等着弘晖和其他的属官们过来。这些属官们带着各类数据还有庞大的户籍册,这些户籍册要移交给户部,各类数据是海棠述职的一部分。

    扎拉丰阿陪着海棠等属官,几位大学士也纷纷来打招呼。

    属官们押送着箱子来了,贴着封条的箱里面装的都是户籍册子,每个省都有几百万人落籍,装箱子的大车二十多辆,因此侍卫太监们都帮着来搬箱子。装数据的箱子则是往雍正的书房前面堆。不少官员看着箱子都在交头接耳,书房里面的官员纷纷出来,苏培盛来请几位大学士和几位宗室王一起进去。

    海棠看着人进去,就和扎拉丰阿说:“你回去吧,我中午没时间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吃吧。”

    扎拉丰阿答应了一声,说道:“奴才中午和恒亲王一起用膳。”

    海棠点点头进了书房。

    书房里面坐雍正和十三阿哥老六阿哥,加上几位凑数的铁帽子王。因为铁帽子王面前没桌子,每人旁边有一个小几放茶杯,这就是只有列席的资格,没插嘴的资格。

    其余是内阁大学士,是职官,这些人有问询的资格,身前也有桌子。

    海棠和赶来的弘晖九阿哥进去,大家一番见礼后太监抬了桌子来,在雍正他们对面放下,海棠和弘晖九阿哥等坐下后,紧随而入的就是其他几位皇子,连同养病的弘昐弘昀也进来旁听,坐在了几位铁帽子王身后。

    海棠出差所带的属官们在门槛外等吩咐。

    苏培盛出面喊了一声:“开始。”后退回雍正身后。

    海棠说:“按着时间顺序,先述湖南之事。”

    外面属官听见说湖南,立即让拿湖南数据。箱子被侍卫抬进来,属官们开始拿各种账本册子,先呈上的是一本汇总和一本目录。

    海棠先从棚民人数开始说起,外面开始报数,共户籍多少册、丁户多少数,现在移交户部。

    户部的小吏手忙脚乱地接收,迟迟不答。

    海棠又说了里面用银子多少,借贷多少,盈利多少,还账多少。

    这里面经手的是弘晖和九阿哥,弘晖开始陈述里面的账目来往。外面的账本一本本送进来。

    今日述职的节奏很快,雍正来不及看,让人先收下,因为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完成,这账本还要被带出去,等到彻底完成数省的安置后再被户部查验,查验没问题再封存。

    九阿哥经手的账目已经结束了,所以送来后堆在大学士们前面的桌子上,这是可以查验的。

    述职围绕着“人口”“花费银子”两个大方向陈述,一省汇报完接着另一省汇报,中午都没能休息。雍正让下面给一人送一碗面条,边吃边进行。

    好不容易到下午把这几省的差事陈述完毕,接下来就是各处问询的时间。

    保和殿大学士马齐。文华殿大学士嵩祝、

    萧永藻、白潢、张鹏翮、田从典、朱轼。武英殿大学士王顼龄、富宁安。文渊阁大学士高其位。协办大学士徐元梦、田从典、张廷玉等开始问询,他们问得最多的就是水泥厂。

    海棠一一回答,因为海棠本就是权王,这些人也不敢咄咄逼人,把一些海棠刚才陈述得模糊之处或者是未尽之处问了,问完后表示没什么可问的。

    这些铁帽子王们倒是一肚子想问的,却没法开口。这些大学士们没问题,雍正也没要问的,和十三阿哥六阿哥说了几句,大家都摇摇头。今日的述职就这么过去了,因为雍正还有很多细节要和海棠讨论,因此正式的述职算是结束,接下来的要讨论的内容就不是在场大部分人能听的了。自然这些细节部分也不在今天讨论,因此海棠和弘晖九阿哥就先走。

    外面开始收拾东西,能留下的都已经堆在了桌子上,有些不能交割的全部被拿回去严加看管。户部已经找车把户籍拉回城里了。

    海棠他们走了之后,几位铁帽子王也走了,随后大学士们离开。大家从御书房出来后都头昏脑胀,明明都坐着,但一个个显得十分疲惫。弘昐和弘昀都没坐到中午就支撑不住提前撤了。

    太监们在大部分人走了之后悄无声息进去把桌子抬出来,弘时和弘昼都一脸苦相,两人是真的没懂。而且是一开始都没懂,从借钱开始,其中一笔笔的开支听的头昏脑涨,还没法打断了问。

    从开头枯坐到结尾还没法离开,这里面的痛苦谁能体会!

    然而他们两人中间的弘历听明白了,这孩子真的很聪明,心算还不错。然而今天接触到的数据庞大,特别是九阿哥在回答怎么卖房能覆盖了两湖安置的成本的时候,九阿哥那复杂的计算他能听懂,但是自己心算跟不上速度才最终没自己算出来。

    这时候太监收拾到他们跟前,哥几个站起来到了雍正身边,雍正抱着杯子喝水,为了避免去茅房,他一天没喝水了。

    雍正随口问:“听懂了吗?”

    弘时和弘昼都耷拉下脑袋,而弘历兴奋地说:“儿子已经明白了九成九。”

    弘昼心说那不是还有一点不知道,这就好比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老六阿哥说:“不错不错,比叔叔强。”

    十三阿哥也说:“也比我这个叔叔强,我是强撑着才没露怯。”

    老六阿哥哈哈笑起来:“十三弟,别说你了,哥哥也是啊!”

    弘昼跟着嘿嘿笑起来。

    雍正瞪他:“你笑什么?”笑你叔叔们不懂吗?

    弘昼赶紧摇头:“儿子笑是因为儿子也不会。”他以为就他脑子笨呢,现在发现大家都笨瞬间不自卑了。

    雍正则是心情复杂得多,他发现皇帝治理国家的难度又提高了!一个人倾其一生都难学会世间所有的知识,他在想自己怎么才能做好这个皇帝!

    雍正挥挥手:“走吧,出去转转,坐了一天了,太累了。”

    大家一起出了书房到园子里转转,此时处在傍晚,晚霞满天,冬日的皇家园林又是另一番景象,他却没心思欣赏。

    另一边海棠也是一身疲惫地回家了,脑袋在疯狂使用后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让她躺在床上啥事都不想干,此刻只想睡一觉。

    她跟侍女说:“别让人打扰我,让我睡一会儿。”

    而她今日述职的事儿也在西郊传开了,实在是她述职的时候排场太大,别人述职就是在皇帝跟前说一遍,上一本折子就完了,她述职所用的东西那是车载斗量都不够,需要用专门的车队来拉。还有一群五六十人规模的属官各自负责一件事情,往来不断地送折子进去。

    一个臣子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前无古人了,后面有没有来者不好说。然而就眼下的情形足以让人羡慕,很多人想着换成自己那真是万千风光在心头啊!

    也有人会想,皇上会不会卸磨杀驴啊!

    海棠不知道外面议论纷纷,她是被自己饿醒的。中午就吃了一碗面条,这会已经饿了。

    海棠从床上起来,披头散发出去,到了外间就看到扎拉丰阿一手摁着他宝贝孙女的一条腿,一手托着小婴儿的后背教她翻身。

    然而小宝宝不会翻身,啊啊啊说着婴儿语,扎拉丰阿就说:“你可真笨啊!这都三个月了,还不会翻身呐?”

    海棠就觉得他心急:“这才三个月,你三个月就一定会翻身?快放开她,别折腾她了。”

    第566章 生忧虑

    扎拉丰阿就是没事儿才折腾孙女,他把孙女抱起来面对着海棠,嘴里说:“咱们安康给祖母请安。”

    小宝宝露出无齿的笑容来,小孩子乖巧的时候都是小萌物,海棠笑着伸手接过来抱着。小宝宝的大眼睛看着她,两只小拳头握着放在下巴处,显得非常可爱。

    海棠吸了一口小宝宝身上的奶味,就说:“安康可真乖啊!”

    扎拉丰阿说:“就是这会儿乖,不乖的时候您可没看见。”

    海棠斜着眼看他:“用的着你说,咱们也是养过孩子的,我能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样的。”

    扎拉丰阿笑起来,搂着海棠,两人一起看小宝宝。这时候弘阳进来请父母去吃饭,看到父母亲昵地逗女儿,他心头顿时暖洋洋的。

    他进去说:“额娘,让外面摆饭吧?”

    海棠点头。

    安康的大眼睛则是看向了一边的弘阳,伸出手啊啊啊让抱抱。弘阳说:“让祖母抱一抱啊!安康乖,让祖母和玛法抱抱你。”

    小宝宝眼睛一闭,嘴巴瘪着哇一声哭了出来。海棠顿时觉得怀里的孙女是烫手山芋,对弘阳说:“赶紧来抱着。”忙不迭地把孙女递出去了。

    天伦之乐就这一会,接下来就是鸡飞狗跳,最终靠乳母把孩子哄好,海棠吃饭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孙女大嗓门的哭嚎声。

    她中午没吃饱,这时候一边吃饭一边和扎拉丰阿说:“明天我一天不在家,要去陪陪皇额娘,皇上必然还有很多话问我,你自己找饭吃吧。”

    弘阳笑起来:“阿玛不缺吃饭的地方,这都腊月了,京城里成亲的人家多着呢,他是连着吃席,一天最少吃两家。”

    海棠听了用眼神瞄了一下扎拉丰阿的肚子,就怕他和五哥一样吃出个将军肚来。

    扎拉丰阿就知道海棠好肩宽腰细这一口,笑着说:“宴席上油水大,都是略夹一筷子有个意思就行了,吃多了不好,五爷就是吃得油水足,太医说他再这么下去不妙了。”

    海棠叹气,就五哥这身材这饭量,三高妥妥的!人到中年,海棠才知道能克制自己是一种多么宝贵的品质,就面对吃而言,能让自己时时处于略微饥饿中是很难的一件事。

    晚上吃过饭,海棠和扎拉丰阿到园子里散步,两只狮子狗跑前跑后,海棠就好奇地问:“你养的狗没生小崽子?”

    扎拉丰阿说:“哦,在猫狗房的时候都阉了。”

    行吧,这也挺好的。

    第二天海棠去圆明园,在雍正的书房见到了鄂尔泰,起初海棠没留意,因为鄂尔泰是老六阿哥的大舅子,两家关系不错,以为鄂尔泰是有事面君。

    等鄂尔泰离开后,雍正就问:“你觉得鄂尔泰其人如何?”

    海棠诧异地问:“四哥问这个干吗?四哥想提拔他?”

    鄂尔泰是老六阿哥的人,自然也被雍正看成自己人,因此想提拔他也说得过去。

    雍正说:“哥哥想着你平时忙,改土归流的事情就让鄂尔泰听命于你给你打下手,很多事儿交给他来收尾。

    关于改土归流朕想了很久,对地方土司的办法只有两种,就是剿和抚两种。逆我者剿,顺我者抚。你带着大军以雷霆之怒剿灭了对方,留下的流官们怎么治理当地?当地百姓杂居,各种族人都有,他们有的本就有世仇,还有些一贯不听朝廷号令。想要让当地安分下来这不是一两个月能办好的,必然是要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才行,要有个忠心可靠的人在当地朕才放心,你的一番辛苦也不会白费。”

    海棠笑着说:“四哥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儿就这么办吧。”

    雍正点头:“回头让鄂尔泰去给你请安,你们也说说南边的事儿。”

    海棠答应下来后就开始给雍正就若子一些细节答疑,弘历侍奉在一边听着海棠给皇父和叔叔们讲解,一方面惊叹于姑妈聪明绝顶,一方面也在反思自己上次怎么就没成功。思来想去,就觉得是几位铁帽子王太脓包了。

    海棠和三个哥哥说了一上午的话,雍正就带着他们换个地方吃午饭,吃饭的时候他就跟弟弟妹妹们说起了营建皇陵的事儿来。

    皇陵的地址就选在易州太平屿,雍正还把皇陵东北六十里的一处地方赐予十三阿哥,让他父子祖孙葬在这里。同样把西北一处一直赏赐给了老六阿哥,让他与后人葬在此地。

    海棠以及她身后的世系亲王都葬在康熙景陵附近,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属于她人还活得好好的,陵墓早就修好了。海棠羡慕地看着六哥和十三弟,她也想去易州,她不想被水泡啊!

    此时海棠埋怨康熙的父爱太沉重了,为什么那么早把自己的陵寝修好。

    接下来她用充满羡慕嫉妒的心情听着这三个人商量修皇陵要花费的银子数目和征调的民夫人数。老六阿哥还提议墓穴用水泥浇筑,把玻璃这些稀奇玩意给安排上。

    说到玻璃,雍正问海棠:“朕赏你的那套玻璃茶具你看到了吗?朕觉得好看,很雅致。听说十一孝敬你了一套金红色的?他也送来给朕了,朕看了一眼就觉得俗不可耐,还是透明无饰地看着大方。”

    在玻璃里加一点金屑能烧出金红色的玻璃。自从开始做玻璃杯后,造办处已经做出了很多能量产的彩色玻璃,因为十一本人喜欢明艳色彩,导致造办处出品的精致器皿很多都是颜色很有冲击力,雍正属于清雅那一挂的,和十一审美不同,雍正没少批评十一。

    海棠去述职的时候,家里收到了大量赏赐,很多都是好东西,雍正说的那套杯子就在其中。

    海棠擦了擦嘴角点头说:“看了,现在用上了,冬天用这种杯子捧一杯暖茶很惬意。”

    雍正笑着点头:“正是,朕也爱在冬天捧着一杯茶暖手。”

    营建皇陵这事儿就这么说过了,营建皇陵不仅仅是要营建地下的建筑,也要同时营建地面上的建筑。因此工部接到旨意开始根据以前的测量绘制图纸,而且工部衙门内外都把这事儿当成了大事来办,这就是明年的工作重点。

    然而在民间又对康熙末年的事儿议论了起来。还是以前的风言风语,内容还是雍正要不是对不起老父亲,为什么不愿意葬在皇父身边?这分明是他无颜见九泉下的皇父才如此逃避。

    除了这个谣言,市面上还有一种说法,说他狂妄自大,看不上父祖,妄自尊大。

    这些词儿都是背着人说的,但是雍正的耳目遍布京城内外和西郊各处,他自然生气,就想找到源头,也就放任了这流言。然而查下去,流言的源头就是几年前对他那一波造谣的延续,这才过去了几年,当年的谣言又很劲爆,想忘都难。

    当年参与进来的人,他的表弟阿尔松阿被执行了死刑,八阿哥也病死了,这会再骂他们也没用。雍正在书房对着另外一个参与者老三阿哥骂了一通,萌生出一个想要澄清当年之事的念头。

    当他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后,海棠只觉得头皮都麻了。小心地问:“您打算怎么澄清?”

    雍正说:“朕要把当年的事儿公之于众,把当年皇父去世前后写出来传之天下。”

    他身后的弘历那模样分明就是听完想去死一死,可见也不赞成雍正的辟谣办法。海棠看看老六阿哥和十三阿哥:“这是你们给他出的主意还是他自己想的主意?”

    老六阿哥无力地说:“自然是他自己的,这事儿我就说不行!哪有把自己家的事儿摊开给人看的。”

    十三阿哥也在苦笑。

    雍正则是响当当地说:“朕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海棠:“可是……”

    雍正:“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海棠痛苦地捂住脸,使劲揉了揉脸,就说:“这法子不行,您不能因为外面有流言蜚语就把自家的事儿讲给人家听。就好比有人诬陷您去赴宴的时候偷了主人家的值钱物件,您不能当场把自己脱光了证明清白啊!清白是有了,但是面子就没了!咱们家必要这面子,这面子不是您一个人的,是汗阿玛的,是将来子孙的,天家的威严不是小民的邻里纠纷啊,这脸不是说扔就扔的!”

    老六阿哥说:“就是这个道理!”

    弘历跨出一步来,赶在雍正前面说:“姑妈,皇阿玛是烦恼有人说这些谣言,再这么放任下去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只要让百姓忘了这事儿就好。”

    海棠心想脑袋在人家肩膀上长着,我怎么才能让人家忘了?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危机公关吗?

    海棠别的不知道,但是知道掩盖一件事就要弄出一件更劲爆更值得人议论的新事儿出来。上一件事儿因为新事儿没人说就在大家的脑海里隐形了,除非下次再有事情闹出来刺激大家去想起来。估计下次被大家想起来就是雍正驾崩的时候了。

    她低头想了想:“方法我倒是知道,就是具体该怎么办还没想好。”

    大家都看着海棠,弘历说:“您只需要说个主意就行,万事有下面去跑腿呢。”

    海棠就说:“这办法也简单,只要制造出一个更热闹的事儿来让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有新的谈资就行。这谈资必须通俗,不能高高在上,不能让百姓不懂。这谈资还要让他们联想到他们身边,比如张三和李四能说起以前见过遇到的……”海棠看看雍正:“就比如四哥遇到的这类谣言就属于分家不均争家产的,这事儿普通百姓家也会发生,大家这么高兴的议论就是因为他们看过遇过品头论足过,因此只要新事儿够大家谈论就行了。”

    几个人都在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

    雍正问:“你这主意好使吗?”

    六阿哥心说这主意挺好的,就是不好再烂也比你的主意强啊。就嘴上说:“先试试,只管试试呗。”

    十三阿哥也说:“是啊,先试试。行不行的,试完了再说。”

    弘历自告奋勇:“皇阿玛,这事儿您交给儿子,儿子给您办妥当了。”

    雍正看着弘历,弘历心里一惊,就担心在皇父的心里落下乱传闲话的长舌妇印象,就说:“儿子就是吩咐一下,儿子正好有个主意。再说儿子也没人手可用啊,还需要您给儿子分些人手!”

    雍正想不到这儿子怎么会的都是些偏门本事!感兴趣的也都是些旁门左道!

    弘历在雍正跟前是万年老二,出身排第二,聪慧排第二,这是如今看着人品要从老二的位置上往下滑了。

    雍正用一种很不想问又很好奇的口气问:“你这事儿想怎么办?”

    弘历看看叔叔姑姑们,就说:“前几日隆科多不是上折子说将来要让玉柱承袭爵位吗?玉柱是李四儿的儿子,隆科多和他那爱妾李四儿的故事京城很多人都知道,而且……而且这事儿一旦闹出去了,佟家的人肯定推波助澜,到时候外面关于咱们家的谣言不攻自破。”佟家宠妾灭妻是实锤啊,这说出去也很有话题。

    更重要的是这么做能断了弘时一条臂膀。这事儿一箭三雕,一为皇父解围二交好其他佟家族人三除掉隆科多。

    他的这点心思瞒不住大家,海棠和老六阿哥十三阿哥对视一眼,都惊讶于这孩子的老谋深算,片刻之间就想起这么一个主意来,这脑瓜子转得真快。

    雍正觉得如果弘晖但凡有一点瑕疵,这孩子就有机会上位了。他作为夺嫡冠军,一方面为儿子的谋算叫好,一方面又心里很别扭。

    他叹口气,说了句:“报应啊报应!”他谋算兄弟揣测皇父的时候绝没想到会有今天。

    弘历听他说什么“报应”立即跪下了,抱着雍正的腿胆战心惊地问:“可是儿子哪里做得不好?您可别这么说,您这说儿子真的是死了无立足之地。”

    老六阿哥也说:“四哥,为了个奴才不值得骂孩子。再说隆科多自己也不检点,他但凡能管住自己能有今日之祸吗?您如果觉得对不起佟额娘,他们二房还有其他人呢,到时候不好收场了把爵位夺了给其他人。”

    雍正并不是怜悯隆科多,他对隆科多也挺烦的,他此时嘴里的报应说的是自己。他心里虽然很爱弘晖,也想看看弘历能走到哪一步?

    因此就说:“这事儿你去办吧。”

    弘历没想到他又同意了,瞬间破涕为笑赶紧谢恩。

    晚上雍正睡不着,在九洲清晏的寝宫里来回踱步。

    他在反思今天的所作所为,比起自己被天下非议甚至是后世误解,他更担心自己儿子之间的关系。

    就目前来看弘晖没什么缺点,他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自己也是遂心满意地打算传位给他。但是弘历又不安分,到处想争一争,打压他鼓励他都不对。

    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就是放纵他和弘晖打擂台,这行为和当初皇父看着自己兄弟们撕咬有什么区别?

    可是弘晖一辈子办事儿都顺风顺水,有长辈给他保驾护航,不在继位前吃苦头,难道要在继位后栽跟头吗?他做皇帝栽跟头就会带着天下和他一起吃亏啊!

    他那颗帝王心想让弘历做弘晖的磨刀石,那颗父亲心又想要让弘历辅佐弘晖,将来也能成就一段佳话。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弘历野心勃勃,是不会这么甘心做配的。雍正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又接着上朝,到了白天就显得很疲惫。

    弘晖休假结束来他跟前听用,看他的模样就说:“若不然停了明日的朝会,您多睡一会儿?”

    康熙是大朝会小朝会轮流交替,到了雍正当家做主后就直接大朝会拉满,每天大早上凌晨就起床,开完会天还没亮。百官跟着他比当初跟着康熙的时候日子难过多了。

    弘晖心想阿玛这一年到头都不休息,每一天都是两头见月亮,家事国事大事小事都一把抓,事事都要操心,身体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就力劝他休息几日。

    雍正摆摆手说:“无碍,过几日就要封印了,到时候有大把时间休息,朕就是昨日失眠,今日晚上睡一觉就能缓过来。”

    弘晖再三劝说,他坚持不休息,弘晖也没办法。中午吃过饭,雍正很疲惫,被弘晖劝说去睡了个午觉这才好了一些,下午又坚持了一下午。

    下午老六阿哥来说他已经把京畿营田的事儿办完了,明日来缴旨。雍正就领着他去乌雅氏跟前一起吃饭。

    此时十四在老额娘跟前说话,乌雅氏一看这两个儿子来了高兴地问:“今儿是商量好了吗?要一起来看我,怎么不见你们妹妹?”

    老六阿哥说:“妹妹在户部和那群钱串子扯话呢,今儿是儿子和四哥来您跟前陪着一起用膳。”

    “哦,她还忙着啊。那行吧,咱们母子四个一起吃饭吧。”

    十四直接说:“您老人家的口气怎么不情不愿的?我姐姐今天来不了明天来陪你不就行了吗?您何必这副作态。”

    乌雅氏就作势要揍他,十四立即开始撒娇卖乖。

    乌雅氏说:“你小时候撒娇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年轻的时候也能看,现在都有胡子了,眼看着做祖父了,还这个模样没得让我反胃的,快收起你那模样。”

    十四还在叫着:“额娘不喜欢儿子了。”

    乌雅氏觉得这儿子辣眼睛。

    很快送上晚餐,十四和老六阿哥对着肉食来者不拒,德妃因为礼佛吃的都是素食,雍正也是如此,然而今天对素食也没多少兴趣,显得满腹心事。

    乌雅氏看看吃得欢快的老六阿哥,就问:“你四哥这是怎么了?”

    雍正立即解释:“没什么,就是昨日休息得不好,今日想早点睡,此时没精神罢了。”

    这可不是没精神的样子啊。

    乌雅氏看着老六阿哥,老六阿哥捧着碗回忆了一下,最近朝堂里面没什么大事。临近过年,各处都喜气洋洋,也没人主动出来挑事,哪怕是有前几日的谣言让他心烦,但是昨天不是已经提出解决办法,他会已经同意弘历去执行了吗?难道今天又有别的事儿?

    老六阿哥摇头表示不知道。

    乌雅氏就给雍正盛粥:“多吃点儿,不能不吃东西。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临到跟前也能解决,你别想太多。”

    雍正经过额娘的一番劝慰后心情好多了,在这里吃了一碗粥几筷子菜,又被额娘要求吃了一碗馄饨才被放走。

    兄弟三个从乌雅氏这里出来,十四日子过得潇洒,也没什么烦心的,直接拱手说:“四哥,六哥,你们逛吧,弟弟先走了。”

    十四走了之后,老六阿哥问:“四哥今日心事重重,为的是什么?”

    雍正说:“当然是为了储君啊!”

    老六阿哥的表情就很纠结,他不想掺和在里面,但是现场只有兄弟两人,自己不说这一关也是逃避不过去的。

    他问:“您想让谁做就册封吧,何必这么纠结。还是说您想册封的人与群臣心目里的人不一样?”

    雍正摇头:“不是,你想多了,储君这是朕心烦的其中一件事,还是小事,别的是比这个还严重,但是这件事解决不好,别的事情也没法解决。”

    老六阿哥也没问什么事儿,只是说:“如果这些让您实在心烦,您不如就册立储君吧。”

    雍正没说话。

    老六阿哥说:“您还要琢磨一番吗?”

    雍正点头:“这种事是大事,弄不好就要抱憾终身,也可能会动摇国本。所以这种事儿还是要慎重,朕再琢磨琢磨。”

    他打算分别找妹妹和十三弟聊一聊,再好好考虑。幸好他现在还有时间可以从容地思考,事情没有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第567章 小儿女

    “立储君啊!这是个大事儿,不得不慎重。”海棠说了句正确的废话,在丝竹锣鼓声中这句话反而显得跟闲聊一样。

    临近过年,园子里热闹了起来,乌雅氏这里叫了南府的戏班子过来唱戏,还把几个孩子叫来一起看戏。她如今的日子过的好,反而是儿女很少去看她,因此这位老太太换着法子把孩子们聚拢到身边见面吃饭聊天。

    雍正没心情看戏,他也不好这口,耳边是吹拉弹唱,心里却是各种事儿。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叫了海棠上了阁楼,这里清静,空间还大,不会担心隔墙有耳,能放心畅谈。

    海棠以前很讨厌昆曲,现在听着倒也是别有一番感觉,特别是这音乐,是独属于汉族的那种传统音乐带来的宏大气势,乐声一响令人头皮发麻全身战栗,真的如黄钟大吕。

    海棠听着音乐低头看着下面台子上的戏子在抖着水袖,就和雍正说:“储君不仅要有手腕本事和坚韧不拔的品性,还要人品好,当初汗阿玛就是觉得您人品贵重。”人活这一辈子,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完占完,总要会分享,虽然南面称孤,但是不能真的把自己活成个孤家寡人。

    雍正瞬间坚定了,事的,人品很重要。他徐徐叹息,也没了这几日那神魂不属的模样。

    人品确实很重要。

    他就把这事儿放在一边,开始跟海棠一起看戏,对着戏台子指指点点还对配乐十分嫌弃,他自己对音乐很有研究,很多在海棠听起来觉得还不错的曲子他能挑出很多毛病来。

    过了一会中场休息,苏培盛送了两杯茶来,他趁着和海棠品茶的机会说了自己的打算:秘密立储。

    海棠点头:“此事功在社稷,谁也不知道储君是谁,避免大臣选主子,避免如康熙末年那样把所有的精力用在党争上面,这也是个好办法。”

    在海棠看来,想要瞒过朝臣,必然需要皇帝一碗水端平才行。

    雍正的这个秘密立储不是针对眼下的局面,是针对日后的继承人问题。因为眼下弘晖几乎是羽翼丰满,想要剪除他的势力为别人铺路非常难,只要动手就是伤筋动骨。

    在海棠和很多朝中的大臣看来,弘晖为副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两人在楼上喝了一会茶,等到一场戏结束,双双下来和乌雅氏告辞。

    此时乌雅氏搂着英儿和一群女眷们说笑,听说他们要走,就说:“想走就走吧,也陪着我老婆子坐了半天了。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宫里去?”

    雍正说:“等到小年吧。”

    乌雅氏点点头。

    一边坐着的桂枝欲言又止,直到哥哥姐姐出去了她也没说。

    出了门海棠问雍正:“四哥,您看到刚才枝枝那模样了吗?”

    雍正说:“看到了,她这会发愁的就是英儿的婚事,这事儿不是人前说的,回头留着她商议吧。”

    这时候弘历跑来跟在了后面,雍正接着说:“而且枝枝那人别的事儿都很明白,就英儿的事上开始犯糊涂,早先说要看个好人家的孩子,她不想看,觉得孩子还小。这孩子迎风就长,现在长大了,她开始着急了,人一旦着急什么事儿办起来都是顾头不顾尾,不信哥哥和你打赌,就是晚上咱们把她留下来私下说话,她肯定会说她两口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姑爷。”

    海棠说:“我不和四哥打赌,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他们夫妻两个瞻前顾后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白了还是太宝贝英儿了。”

    弘历在背后听了没说话。

    晚上桂枝磨蹭到天快黑了,雍正海棠加上述职完毕的老六阿哥和特意叫进来的十四一去乌雅氏跟前吃饭。

    乌雅氏看到孩子们聚得很齐就很高兴,张罗着让人给这些孩子们□□吃的饭菜来。

    十四看到老六哥就说:“六哥,您也真是不给弟弟点活路,我们王府这次在京畿营田这事儿上丢了二百亩地,您和朱轼可真是好样的。”

    十四守陵出来后得到一个郡王的爵位,这爵位他没捂热就给了弘明,现在无官无职无爵位,但是不妨碍人家出门自称一声本王。

    六阿哥不和他辩驳,直接对着乌雅氏喊:“额娘,老十四跟我急眼呢。”

    乌雅氏赶紧过来,白胖老太太冲着十四说:“不许跟你哥哥们犟嘴。”

    十四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的保证不和哥哥们犟嘴,坐在后对着老六阿哥伸出大拇指:“你厉害!”

    雍正在乌雅氏离开后说:“老十四,你也别嚷嚷了。朕给你安排个差事。”

    十四问:“完成了我们家那二百亩地就回来了?”

    雍正说:“完成了没奖励。”

    十四表现得怏怏不乐:没奖励谁给你干活?

    雍正说:“你这差事是帮着你十二姐给英儿找个合适的婆家。能不能干?”

    “能,肯定能。”十四立即说:“这事儿您早说啊,这事儿是自家事儿,就是倒贴弟弟也愿意。”

    桂枝对十四很照顾,十四瞬间进入状态,问桂枝:“十二姐,您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桂枝叹口气,一方面感动于哥哥姐姐都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烦恼,一方面是真的找不出个好人来。

    她说:“我也不知道,自古以来婚姻结两姓之好,不仅人要好,我女儿要欢喜才行。难就难在找不出一个让她喜欢的。”

    十四了然地点头。

    海棠就觉得十四还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就问桂枝:“你在京里看了一遍了?”

    桂枝点头:“对啊,我没事儿就盯着这些人呢。”她把宫里的都盯了一遍了,要不是因为弘昼是亲侄儿,她都想把女儿嫁给弘昼。弘昼就是玩心大点,爱和小孩子们玩闹,除此没一点毛病。就连弘历都已经有了暗地里有相好了,这孩子看着就是个风流种子,一点都不像是四哥家的人,颇有当年三哥见一个爱一个的模样。

    不知道这件事难度的十四拍胸保证:“放心吧十二姐,弟弟出马肯定给您把事儿办好。”

    乌雅氏这时候扶着宫女的手进来,跟几个孩子说:“都吩咐妥当了,都是你们爱吃的,等会儿多吃点。”

    几个孩子应了一声。

    乌雅氏接着说:“既然今儿聚得齐全,咱们说件事,就是英儿这孩子该嫁人了,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十四受不了老额娘的唠叨,直接打断:“您老人家别念了,这事儿四哥安排给儿子了。”

    雍正也说:“对,让他做舅舅的也给孩子出一份力。”乌雅氏笑着问:“刚才你们都商量过了?这真好,我也不问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她给桂枝夹菜安慰说:“放心吧,事总能办了的。”

    桂枝点点头,动情地表示:“不养孩子不知道父母恩,当初您也没少为女儿谋划,女儿敬您一杯。”

    海棠他们把筷子放下,都举杯陪了一杯。

    晚上几个人一起出了畅春园回去,扎拉丰阿已经在停车的地方等着海棠了,海棠看到他和几个侍卫在说笑,派身边的人去喊他一起走。

    老六阿哥看扎拉丰阿来接大妹妹,小妹妹则是一人回去,心里对舒禄克的不满又加重了一分。

    十四阿哥也是如此,他积极地说:“十二姐,弟弟送你回去,好久没见你们家那几个孩子了,顺便也看看他们。”

    桂枝和十四先走,老六阿哥和扎拉丰阿又聊了几句,约定过几天一起喝酒才散了。

    十四在车里和桂枝说起这京城的小伙子,十四就说:“我给姐姐推荐一个人,辈分低了点儿,但是婚配不讲究这个,就是平王的儿子福彭,这孩子挺好的。”

    “好是好,”桂枝对这孩子的顾虑在于平王一家是出了名的命短。他们家的几任郡王要么早早地去世了,要么是犯错被革职了。这孩子没什么大毛病,看着也行。但是桂枝担心这孩子跟他祖宗一样命短。

    但是桂枝不能这么明着和弟弟说,就说:“我们两家是邻居,那孩子也经常来我们家玩儿,我把他看成自家孩子,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虽然这孩子看着还好,但是咱们多找几个,像这种事儿不怕多不怕麻烦,就怕没碰见合心合意的。”

    既然姐姐这么说了,十四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桂枝家在西郊的园子,桂枝的小儿子虎头接出来。

    十四扶着桂枝下车,就问小外甥:“你阿玛哥哥姐姐在家吗?”

    虎头说:“姐姐下午都回来了,阿玛去富察家喝酒去了,听家里的随从说喝醉了,大哥刚出去接人。”

    十四心里的不满更多,不动声色地问:“他去富察家喝什么酒?”

    虎头回答:“喜酒,马齐的孙女许给了十三舅舅家的二表哥,富察家摆酒庆贺呢。”

    十四看着桂枝:有这事儿?

    桂枝说:“有,今儿刚下的圣旨。”

    弘暾是十三阿哥和嫡福晋兆佳氏的第一个孩子,身体不好,如今也到了婚配年龄,马齐的孙女就指给了弘暾。

    十四听了这理由也没说什么,就送姐姐进去。秀英在二门处接着额娘,没想到小舅舅也来了,赶紧出门拜见。

    十四本想留下来和姐夫说几句,如今姐夫不在,天色也暗了下来,就不打算久留。

    他跟桂枝说:“姐,时间晚了,我回去了,有空来给您请安。那件事我放心上了,忘不了,您放心吧。”

    桂枝连着答应了几声,就让虎头送舅舅出门。

    第568章 正年少

    舒禄克喝得醉醺醺的,被穆禄带人接回家。

    回来的时候秀英和虎头跟着桂枝在花厅吃饭,秀英看到舒禄克的模样立即用手帕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眉头紧蹙着。

    舒禄克说了句:“公主回来了?”然后一阵恶心,转头就吐在了门外。

    英儿同时反胃,仿佛鼻子尖都是酸臭的呕吐味,转头从另一处门跑了。

    桂枝让人赶紧跟上女儿,随后站起来去看舒禄克。舒禄克把今儿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他吐完觉得舒服了,困意上头,就说:“公主,奴才去睡一会儿。”

    穆禄扶着他往卧室去了,下人们赶紧用簸箕端着灰来把呕吐物盖住。桂枝看着他们父子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对富察家更没什么好感,这就是她和富察家不远不近处着的原因。

    她对虎头说:“回去吃你的饭去,吃完了咱们去看看你姐姐。”

    虎头应了一声。

    次日马齐因为有事来见雍正,就遇到了弘历。弘历说:“昨日听说了老大人家的喜事,真是可喜可贺。过几日就封笔了,不知道方便去老大人家里讨一杯水酒吗?”

    马齐能说不欢迎吗?

    他自然不这么说,只能含笑地说一句:“阿哥能来,奴才家里蓬荜生辉。”

    弘历笑了起来,和他一起进书房拜见雍正。

    如今衙门所有工作进入收尾的阶段,雍正这几年在整顿吏治,目前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了,他觉得很有成就,因为光是追缴的亏空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而且在严禁挪用贪墨,目前除了养廉银子是合法收入之外,其他的捞钱手段都是非法的。

    他接下来就是要细致管理吏治,因此他在年底开始写明年的计划。

    随着小年到来,整个京城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此时京城权贵都要回到京城过年,而各个衙门也开始放假。

    弘阳趁着放假就抱着女儿带着妻子进宫请安,宫里的女眷对他家的孩子念叨得久了,也该送宫里让长辈看看。

    他们夫妻先带着孩子去拜见雍正。雍正看到安康立即放下手里的笔,把孩子接到怀里抱着。就和弘阳说起了修陵的事儿,他附近的陪葬陵中就有一处是弘阳的。

    雍正还是个话痨,一旦说起来没完没了,他怀里的安康动来动去,弘阳就把安康从他怀里接过来,让月娥带着孩子去后宫拜见长辈,他留下陪着舅舅说话。

    弘阳把妻女打发了之后回来脱了鞋坐在暖阁的炕上陪着舅舅聊天。说了一会儿就说到了陪葬品,雍正就说:“朕倒是不在乎别的陪葬,有没有都行,你大哥只要把朕嘱咐过的几样东西陪葬进去就好,要紧的是他再把二哈送进去安置了。”

    弘阳知道他说的陪葬物品就是孝庄文皇后和玛法等人给他的佛珠和一些兄弟姐妹的礼物等,这些东西要说多贵重那倒不至于,更多的是对雍正而言有意义。

    弘阳笑着说:“大哥不会忘的,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必然要恭敬慎重地办这件大事。”

    雍正点头:“你说到恭敬慎重,朕当年也是恭敬慎重地送你玛法到景陵。正好今儿你来了,朕给你看看这个。”

    他要从炕上下来,弘阳麻利地下炕穿上拖鞋,说道:“您要拿什么?让我去就行。”

    雍正从自己的荷包里取了一把钥匙给了弘阳:“你去把这书架上的小盒子打开,那里面是朕的手稿。”

    弘阳没接钥匙,直接去把盒子抱来了。雍正一面打开箱子一面说:“这是朕写的,到时候也要随着朕下去,朕去了下面就拿着这个给你玛法看。”

    弘阳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要带下去看。

    雍正拿出几页手稿递给弘阳:“先给你看看。”

    弘阳迟疑地接了,还在想自己能不能看,忍不住好奇低头一看,看了几行后抬头看看雍正,想问:您觉得玛法喜欢看这个吗?

    但是这问题他又不好问,只能睁着大眼睛看雍正。

    雍正就说:“朕要把这事儿记下来,让你玛法知道你那些舅舅都是什么样的!”

    弘阳没法评论,因为这里面记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他玛法宾天的时候,他八舅从玛法的寝宫出来并没有什么悲伤表情,独自倚靠柱子深思。在这文稿里,他四舅给这事儿的定性是不孝顺!因为老阿玛去世了这人居然不难受!

    至于他八舅逼着四舅逊位给十四舅的事儿更是被大书特书。

    再有刚开始葬礼的时候,三舅针对宗人府的安排处处抬杠,被四舅在文稿上把这个哥哥嫌弃了半页纸。

    三舅这事儿在弘阳看来没得洗,而且三舅在葬礼上吃过亏,偏还不知道改!人家总人府和内务府难道不知道怎么办葬礼吗?难道还需要他和人家辩经?前面办过世祖章皇帝的葬礼了,人家是有例子能查的啊!

    弘阳翻了几页后发现这文稿就是一封告状信,通篇都是四舅在老父亲面前告其他舅舅的状。

    某种时候感觉像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在父母面前告兄弟姐妹的状,不一样的是这个马上要五十的舅舅证据多,逻辑能自洽,看得出来这都是精心准备过的,证据充足,其中有一些地方让人读起来义愤填膺。

    但还是让人觉得这就是小孩子告状啊!

    弘阳对四舅的陪葬已经祛魅了,他的陪葬里没什么值钱的,有意思的东西应该很多。就是不知道将来的人得到后会不会觉得失望,看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弘阳把这些手稿放到盒子里,木着脸说:“嗯,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八舅下去告您的黑状,他和二舅不和睦,说不定这会玛法正给他们断官司呢。”

    雍正果然哈哈大笑起来。

    弘阳经过这一会发现他四舅和他额娘一样,某些时候让人觉得不对劲!

    他心里存着这件事,回家的路上看着月娥抱着女儿逗的时候还在比较这兄妹两个对于死亡的看法。

    弘阳觉得舅舅是事死如事生,可能在舅舅看来活着和死去顶多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到了下面之后还是会和家人团圆,还会因为阳间的事情纠缠不休。

    他额娘却有种到了黄泉永远沉寂,陷入永恒,不再思考说话,因此死寂是最终的归宿。

    回到王府,刚下车就听见王府的管事说显亲王来了。

    他听了就打算去前堂见见这位族兄。

    此时海棠和显亲王衍潢聊她二姐荣宪公主的病情。

    衍潢和海棠说:“这都是心病,岳母她一辈子争胜好强,可是日子哪里是一帆风顺的,任何事儿都让她歇斯底里。我们两口子没孩子,她着急,每次逮着我们两口子唠叨得没完没了。您侄儿媳妇被她拉着一数落都是两三个时辰,侄儿就说让她别去岳母跟前了,她还心疼岳母,还忍不住想去,每次去都是哭着回来。劝又劝不了,拦又拦不住,现如今真没法说。”

    衍潢说到这里叹口气。

    荣宪的丈夫也就是海棠他们的表哥在去年病逝了。老王去世,未亡人荣宪公主和婆婆巴林公主一样回到京城养老。但是她失去了丈夫,又看到三阿哥家日子过得不好,再看看女儿,成亲了很多年也没孩子,更是着急上火,因此整个人焦虑,进而开始尖酸刻薄。

    海棠除了一声叹息没别的办法,是她自己看不开放不下。

    这时候弘阳来了,和衍潢打招呼后兄弟两个说起话来。

    衍潢说:“今儿来见姑妈是因为有人求哥哥向姑妈引荐他们。哥哥想着姑妈大概用得上他们就跑来打扰了。”

    海棠说:“你衍潢哥哥向我引荐山西那群票号的东家,这群山西老财啊可真够能忍的。前几年能忍得住,这是今年看到钱庄赚钱了,才忍不住跳出来,这时候出来早没有肉,能不能喝到肉汤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弘阳作为和舒宜尔哈一起掀起钱粮大战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对以山西晋商为主的北方票号也了解过。

    晋商首创“票号汇兑”,就是凭着银票到异地提银子,而两地票号之间经过对账后冲抵差额再运送银子。这样的做法是减少两地白银流通,最大的好处就是便捷安全。这在当时是极其大胆的金融创新。

    北票号南钱庄,就是眼下的经济格局。

    因为晋商早在明朝的时候和关外的满人有联系,在刚入关的时候甚至还提供过军费。因此尽管山西老财看着个个寒酸上不了台面,他们比江浙一带的富商在京城更有底蕴。南方富商要一路孝敬才能勾搭上一个王府的管事,而晋商有的时候能直接和王府的主人对话,就是因为早先两处有联系。

    所以他们才能请到衍潢这个铁帽子王来海棠跟前引荐。

    海棠就说:“让他们过几日来吧,年前的二十八我下午有空,让他们来吧。二十八他们要是来不了就年后了。”

    衍潢说:“他们必然是有空的,就是不回家过年也要来拜见姑妈。”

    他这话是实话,他把消息传给晋商的银号东家后,这群人就开始准备,大过年上门拜访送些礼物倒是小事,要紧的是见面了怎么说?北方票号和南方的钱庄相比,优势在哪儿?又靠什么让亲王放弃钱庄的钱不用而用票号的钱?这伙人趁着这几天开始准备起来。

    十四自从回到京城就很活跃,目的是要帮着姐姐选个合适的东床快婿。

    他的办法就是混迹在各种场合里面和人家喝酒,想看看各家的芝兰玉树。恰巧年前的聚会比较多,京城豪门子弟八成都被他看了一遍。

    十四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后,把一些合适的人记下来就回家休息了几日。

    十四福晋看他出去连着喝了半个月,终于在过年前没再乱跑心里才舒服一些。

    她趁着十四阿哥酒醒就问:“前几天听你说喝得烧心,现在怎么样?”

    十四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忍不住揉了揉心口:“老话说得对啊,酒乃穿肠之物,还是不喝为好。”

    十四福晋就冷笑:“爷这嘴脸变得也太快了。前几天我略微说了两句,让少喝一点儿,您就嚷嚷着说什么‘酒是粮□□,越喝越精神’,今儿怎么就变了?”

    十四被问得恼羞成怒:“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管得还多,少说几句不行吗?”他站起来后说:“今天爷不在家吃饭了,不用等爷了。”说完就准备出去。

    十四福晋一把拉着他:“这是又要出去喝吗?”

    “你想什么呢?今儿是有事儿,要去十二姐家。”

    “别是为了出去喝酒又骗我的吧?您要是再这样,我就进宫找皇额娘说了,我是管不了你,我只能把她老人家请出来了。”

    “你要是不信跟我一起去!”

    十四福晋还真的跟着去了,她担心十四压根不是去姐姐家,而是顺道去平王家,两人再支起酒桌还能再喝一场。

    这次车子进入桂枝家里,十四福晋口气才软了下来:“冤枉您了,还真的是来见姐姐的啊!”

    十四就说:“前几天去园子里拜见额娘,被哥哥姐姐们塞了个差事,给英儿找个婆家,这事儿要和姐姐商量,你知道就行了。”

    十四福晋就埋怨:“有这差事您早说呀,当媒人是好事儿,这可是积功德的事儿,算我一份,咱们一起出力。”

    十四瞟她一眼,显得很不乐意。

    可是今天桂枝家里很热闹,舒禄克下属家的女眷来拜访,这些人也不是一起来的,而是三三两两来了,属于这家来了那家走,一整天就有人来。

    十四一看这架势,都是些女客,自己也不方便留下,就把十四福晋留下离开。走的时候跟十四福晋说:“你先在姐姐家里面待一会儿,我出去把姐夫找回来。”

    他让太监打听了之后立即跑到了马齐家。舒禄克果然在这里,这里今日也很热闹,因为弘历来了,舒禄克今日是来陪客的。

    十四心里对这场面忍不住冷笑一声,他虽然笨,智商让人感到捉急,在兄弟姐妹中间不够看。然而也是看过见过经历过的,就弘历这小崽子的手段比起老八来差远了。人家八贤王礼贤下士的时候那是真的能把朝廷里的老狐狸给感动哭!

    他进了马齐家,因为身份显贵,弘历并富察家的人全部接了出来,请十四上座。十四直接拒绝,对舒禄克说:“爷是来找你的,走走走,找地方喝酒去。”

    弘历就说:“十四叔,哪里都能喝酒,不如留下一起啊。”

    十四说:“侄儿,这是我和你姑父的恩怨,不干你的事!”

    他的口气很冲,把大家吓了一跳。舒禄克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把这小舅子给得罪了。思来想去没想到自己得罪过他,只能笑着说:“十四爷说笑呢,各位请回吧,我们这就走了。”

    舒禄克跟着十四出了富察家。

    十四出了大门就斜着眼问:“听说你往这边跑得挺勤快的呀?不知道地以为你们两家真的是血脉至亲呢。”

    舒禄克不知道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笑笑。

    十四就说:“要不是看在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儿的面上,今天爷非要对你剥皮抽筋不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不出富察家和你三心二意?”

    舒禄克当然看得出来,说到底他的名利心更重一点儿,自家比不上人家,靠近人家自然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就说:“奴才和他们家走得也没有那么勤快,只是今天五阿哥来了所以才被请来陪酒。”

    十四冷笑着问:“你也想混个拥立之功?我劝你有这心思赶紧掐灭了,你要是真的有这动作,别说你是驸马了,你就是个亲王照样也会被皇上剥皮抽筋。今天是爷好心提醒你,下次你再跳得高就不是爷来和你说话了。”

    京城水深的道理舒禄克不是不知道,夺嫡的风险他是亲眼看过的,他也不是真的为了拥立之功来的。

    就连忙解释:“十四爷,您误会了,奴才不过是想让家里面显赫一些,哪敢有这样的心思。奴才家里是靠什么发迹的心里太清楚了,本就是尚公主得到的富贵,属于幸进之家,做梦都不敢掺和这等大事!”

    十四就说:“那你就离富察家远点儿,富察家如今暧昧着呢,别到最后你被人当枪使后遭到连累,要真的有那一天,富贵不用想,说不定小命都没了。我姐姐是不用吃苦受罪,但是你和那三个孩子将来发配到哪儿还不知道呢。”

    说完就上车去了,舒禄克赶紧追着他也上了车。

    舒禄克追到了车上,跟十四阿哥说:“奴才再不敢来了,只是往日关系还好,若是片刻之间冷淡了也不行,”他说到这里看十四的眼神不好,赶紧说:“您放心吧,再不来了。”

    十四冷哼一声,就问:“弘历来这里干吗呢?”

    舒禄克心想: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来这里拉拢富察家呢。

    他不敢用这种口气和小舅子说话,就说:“是来祝贺富察家的女孩儿嫁到了十三爷家里。”

    富察家人丁兴旺,男孩多女孩也都很多,十四觉得弘历想要和富察家的关系更进一步啊。

    下午弘历坐车回去,喝了些酒躺在车里发呆。

    富察家人丁确实兴旺,今儿出来见面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然而富察家也照样是滑不溜手,想要拉拢他们不给好处是不行的。他一方面惦记表姐英儿,一方面又眼馋富察家的实力。也就是在车上思考了一会,他忍痛做出判断:还是实力更重要啊!

    做出决定之后就立即回宫想办法。

    他先去洗漱后找了生母钮祜禄氏,弘历清楚知道生母是没办法帮自己的。她对自己最大的帮助就是她是满人秀女出身,这已经足够了!

    弘历就去找皇后。

    皇后这个时候正看着人收拾东西,因为费莫氏不是年底就是年初要生产。这对于皇家来说是一桩大事,对于皇后来说更是一桩大事。

    弘历进来就看到坤宁宫进进出出都是人,各处都很忙。

    皇后看到他就招手:“弘历来了?快来坐。”

    “儿子今天在外边儿遇到了些好东西,特意买来孝敬嫡额娘。您这会很忙?”

    皇后说:“这马上都要过年了,天天忙。没事,你尽管坐着,他们来回的都是些小事。”

    弘历就说:“那儿子也不藏着掖着了,儿子今日来求您件事。”

    “什么事儿啊?”

    “就是儿子年纪不小了,该娶媳妇了。”

    皇后笑了起来,弘历红着脸在皇后的笑声中羞涩地低下头。

    皇后:“你这孩子!都已经到了想媳妇儿的年龄了,说吧,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吗?想成美事儿来皇额娘这里撞木钟?皇额娘倒是想成人之美,可是咱们家的事是你皇阿玛当家。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说什么他未必愿意听。”

    “说朕坏话呢?”

    雍正背着手进来,一屋子人纷纷拜倒,皇后和弘历也赶紧起来。

    弘历给雍正见礼后站在了一边,心里对皇父的到来觉得出乎意料,因为皇父太宅了,他很少出养心殿。

    雍正今日来是问弘晖媳妇生产和弘昀病情这两件事。

    雍正端着杯子问皇后:“你背地里说朕什么呢?”

    皇后说:“孩子快娶媳妇儿了,到我跟前敲木钟呢,我说咱们家像是他们婚配这种大事儿都是您当家,我是做不了主的。”

    雍正说:“他们娶媳妇这种事儿要慎重一些,要娶个好一点儿的姑娘进门。要是娶那种外面看着娴雅里面儿却是爆碳脾气的怎么办?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说完问弘历:“你看上谁家的了?”

    雍正隐约记得弘历对英儿有不一般的想法,但是不确定,正想着趁着机会问出来。

    他在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左右看了看,位置最近的趁手工具就是苏培盛手里的拂尘。要是这小子胆敢说出什么逆伦的话来,他打算立即操起这玩意儿当鸡毛掸子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弘历心里天人交战,一方面想说出来,觉得机不可失。另一方面就担心自己说出来之后会不会引得皇父多想。

    最终他心一横,就说:“儿子想娶富察家的女孩。”

    雍正的眼神并没有从拂尘上收回来,问道:“哪个富察?”他已经把杯子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沙济富察,米思翰这一支。”

    雍正不动声色地问:“米思翰这一支?”

    第569章 度日月

    “是,是他们家。”

    雍正把目光收回来,随手把刚才的杯子端起来问:“你看上他们谁家的姑娘了?”

    米思翰出身显贵,在康熙初登大宝的时候正年轻,三十岁左右就已经是内务府总管了,当时有辅政大臣僭越,要用内务府为皇家专供的东西,被米思翰断然拒绝,因为其鲜明的忠君立场,康熙亲政后先做礼部侍郎,一年后又被提拔为户部尚书,成为当时的议政大臣之一。

    在康熙十二年,朝廷商议是否撤藩的时候他同样旗帜鲜明地主张撤藩,并在平三藩的时候筹措军费粮草,可谓是有大功劳,因功加封太子太保。康熙对他很倚重,然而米思翰此人去世得早,年仅四十三就出去了,他去世的时候是康熙十三年。

    米思翰虽然去世了,但是留下的四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在朝堂上也是一家不可小觑的势力。

    弘历说:“不拘是谁家的姑娘,只要是他家的就行。”

    雍正笑起来,就说:“你既然有所求,朕就同意了,下次选秀朕和你皇额娘给你操办。”说完转头看看皇后,皇后笑着点头。

    弘历大喜,立即拜谢。

    雍正说:“都是小事,娶妻这种事儿只要你高兴就行,朕和你皇额娘又不是不通人情的老东西,哪里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儿。行了,你回去吧,一身酒味,回去洗漱了早点睡吧。”

    弘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雍正把手里的茶杯递给皇后:“给朕再换一杯来。”

    皇后接着杯子递给了身边的宫女,吩咐说:“换一杯热热的浓茶送来。”

    雍正不觉得富察家能相助弘历做出什么大事,这一家子都是聪明人,不是索额图那种人能比的。人家索额图出力的前提是因为他家的外孙是太子。

    富察家不会拿出全部力气推弘历上位,毕竟弘历上位不代表有富察家血统的孩子能上位。这种与人做嫁衣的事儿聪明人不会干。

    热茶送来了,雍正接了茶问:“弘晖媳妇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皇后说:“各处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生了,我派人出去问了,儿媳妇说这一胎的孩子是个慢性子,现在还没动静呢。”

    雍正点点头,又问弘昀:“他病情如何了?”

    皇后笑不出来了,叹口气说:“唉,这孩子看到弘晖弘时家都有孩子,也想养一个亲生的骨肉,他们两口子就开始备孕,被李氏知道了,又闹了起来,这事儿别说儿媳妇了,就是弘昀也是又羞又恼,嫌弃李氏管得严,就气病了,太医说是情志不舒。”

    雍正眉头紧皱:“你就该把李氏骂一顿!算了,朕去骂。”

    他气冲冲地站起来大踏步出门了。

    他走了之后皇后的身边问:“皇上让五阿哥娶了富察家的姑娘,会不会?”

    皇后说:“无碍!”

    她想起的是三嫂子和老三爷。

    当初老三爷也是处处都好,文武双全,自家爷比不过他。当年荣妃也颇有手段,抢先把三嫂子配给了老三阿哥,如今在我看来,这日子过得不能说是苦日子,也没好到哪儿去。

    弘历聪明之处不下于老三爷,虽然手段嫩,也比老三爷强,但是他的缺点也比老三爷厉害,他这孩子极其好色。越过还算清心寡欲的老子直追圣祖爷了,好色还不节制,将来吃苦的是他媳妇,富察家怎么可能和他一心。

    她跟身边人说:“这世道啊,都是谁赢了帮谁。”弘历和弘晖没分出个高下的时候,富察家是不会下场的。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八,刚吃过午饭,晋商就来到王府等着拜见海棠。

    此时海棠也在说晋商中做票号生意的这群人,这群人大部分都是平遥人。晋商相对而言比较讲信义,诚信经营以义制利。

    海棠的目的是规范整个钱庄行业,既然南方的钱庄业尽数归朝廷所有,那么北方的票号就该和有国有资产为背景的钱庄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也即使让市场经济和宏观调控并行,不能过度干预也不能放任不管。

    她此时想要摸清楚票号的实力,从而制定相应的对策,到底是南北平衡呢?还是拖一方抑制一方,让两家的实力在同一水平线上呢?

    海棠就跟管家说:“让他们去前院见我。”

    海棠去后面换衣服去了。

    扎拉丰阿抱着孙女去隔壁十一家串门,带着两只狗从前面大门处出去,因为距离近,是走过去的。他抱着孙女正好遇上了这群去前院等着的晋商。

    山西土财主,主打的是一个“土”字,他们给人的感觉是穿着寒酸,袖着手,脸上是憨厚的笑容,但是相处地发现有商人的狡诈和市侩。然而今日遇到的都是一些儒商,穿着谈吐都很得体。

    这些晋商看到扎拉丰阿纷纷请安,看到扎拉丰阿怀里露出了戴着虎头帽的小脑袋懵懂地看着他们,都纷纷称赞,这些人来的时候都带了厚礼,里面自然也有送给孩子的。

    扎拉丰阿和他们说了几句就抱着孩子出门去隔壁串门去了。

    这些晋商等了一会才等到了海棠。

    海棠也没一上来就摸人家的底,而是问起了他们和罗斯的生意。

    这些人纷纷吐苦水:“往年还有些赚,只是后来开了海禁,沿海一带生意好做,银子跟流水一样的进来了,大家都是卖丝绸茶叶,他们跑一趟利润高,要的货也多,以前一块茶砖不过是一二十两银子,现在一下子涨到了四十五十,本钱出得多了,我们贩卖的丝绸茶叶反而赚得少了。”

    又有人说:“能买到贵点也行,就是沿海的海商要的量大,连茶叶沫子都被他们买了,我们是捧着银子买不到货啊!”

    接着他们说起了陆地运输的艰难,路途遥远,要穿过整个草原到达白雪皑皑的罗斯,这一路上还有虎豹豺狼,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人家说商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些人就捡着那些明面上的困难说,实际上没少赚钱。就拿茶叶来说,现在最大的两个出口方向分别是海上出口和向对着罗斯出口。

    每年茶叶刚上市就被一扫而空,原料价格自然连年上涨,这些人就仗着洋人不懂,把原本的好茶和一般的茶拼配了当好茶卖。甚至是以前的陈年茶饼,也蒸散了把碎茶放进去重新压制。这样操作口味会有很大的变化,但是他们不管,反正洋人加奶加糖喝不出好坏。

    自从茶和丝绸的原材料价格上涨后,他们从京城买广西的果脯如芒果干和香蕉干当二道贩子卖到北方去,这些热带水果的果脯在罗斯非常抢手,送去了就能一下子卖得精光,别说赚的少了,对于他们来说赚的少就是赔了!

    所以这些人的抱怨听听就行了,别当真,要是真的没法做生意,早不去了。

    海棠就没按着他们的节奏,反而是询问了很多自己感兴趣的数据,在不断地询问中反复评估着晋商的实力。

    聊了一下午,终于说到正题,晋商的票号想做安置棚民的生意,如钱庄那样把钱借给朝廷,朝廷只要付一点点利息就行。不给也行,这是响应朝廷,安置棚民也是善举,此乃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没利息也想要参与进去。

    既然他们这么说了,海棠也适当地放出了消息:“本王明年就要处理四川陕西两地的棚民,说真的,这两地的百姓苦啊,不像是两广,物产丰富,也不像是安徽,满省都是好茶,更不像是两湖,那是鱼米之乡,人说湖广熟天下足。这两地用一句话形容,虽然这句话不好听,却也是实情:没油水啊!

    就这种地方是不赚钱的,你们想参与进去可要想好了,毕竟是好大一笔钱啊,一家票号的存银是不够用的,十家八家也未必够。年后本王先去一趟沿海,大概二三月到四川,你们先回去想想,要是愿意,年后来找本王。”

    这群看海棠端茶送客,就赶紧起来告辞了。

    这群人出门的时候遇到扎拉丰阿回来,早就是怀里抱着一个只露出胖脸的小宝宝。只是身后的人手里都拿着玩具,看来这一趟收获颇丰。

    这群对着小宝宝也是一通称赞,这才告辞离开。

    看他们走了,扎拉丰阿对怀里的安康说:“咱们去找祖母可好?”

    也不管小宝宝是不是乐意,就带着她去了前院。

    海棠正在回忆刚才的谈话,在纸上把刚才谈话的内容和一些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扎拉丰阿就带着孩子在外面玩儿。

    等海棠这边都忙完了,出来看到孩子躺在炕上伸胳膊蹬腿。

    她问:“这是玩了一下午?没睡一会儿?”

    扎拉丰阿笑着说:“哪有,我们安康在隔壁吃奶拉臭臭完了又睡了一觉才回来。”

    海棠笑着问:“十一弟没把你们赶出来?”

    “赶了,我们不走,他没奈何只能干瞪眼。走的时候还了很多他家的小玩具,是不是啊安康?”

    “啊!”

    扎拉丰阿高兴地说:“看这孩子,多聪明。”

    海棠坐在炕上,对安康说:“咱们不能再出门了,你看看你把周围你这些舅爷家们都薅了一遍,往后咱怎么和人来往?你说有没有道理?”

    安康的小腿蹬了两下,啊啊了两声,旁边的扎拉丰阿又是一顿彩虹屁。

    这时候老六阿哥从后门溜达到海棠家里,从后院的箭道到了前院,看到他们夫妻两个在玩孙女,就说:“爷来巧了,这小丫头这会真乖啊!”说着就跑过去强势围观。

    海棠问:“您怎么这会儿溜达过来了?”

    老六阿哥逗着孩子回答:“自然是来你们家蹭饭,顺便跟扎弟说一件事,明天大姐夫设宴请大伙喝酒,我们一起去。”

    年底酒席多,海棠也没放心上,说道:“行啊,少喝点。”

    两人都嗯嗯地点头,看着十分不走心。

    第570章 过新年

    大姐夫般迪今年带着全家来京城过年,除了代表科尔沁来给雍正拜年朝贺之外,还负责和中原商人结算今年的羊毛收成以及为科尔沁采购物品。

    如今蒙古各部除了领朝廷的钱粮外,大头收入就是和中原做生意。羊毛羊肉羊皮都能拿来卖,甚至是羊骨头都能拿去熬汤,因此各个部落的收成不错。

    从中原拿到钱后再在京城各处采购,贵人们需要的丝绸和牧民需要的茶叶都是靠这笔钱来购买的。

    各个部落里面脑子转得快的都被派出来,他们对汉人的印象一向是“南人狡猾”,因此很多时候出来打交道的都是蒙古权贵,还把京城的亲戚拉上,就怕受骗了。

    般迪带着儿子和族人把事儿办完,今年的收成落袋为安,同时又采买一番送回科尔沁,这才闲下来和亲戚们拉关系,因此赶在除夕前一股脑儿把京城亲戚都请了。

    早上扎拉丰阿和六阿哥十一阿哥一起到了大公主府上。

    大姐夫般迪就埋怨他们:“怎么就你们来了?公主前不久念叨着好久没和福晋们闲聊了,你们也该把孩子带来。”言语里面埋怨他们不带孩子来就是看不上自家这门亲戚。

    老六阿哥就解释:“我们三家都是人丁稀少,我们家的孩子去车站接大闺女去了,十一弟家的孩子和扎弟家的孩子去吃席了,等会就来。他们大姑妈相招,怎么会不来呢?”

    大驸马这才高兴起来,带着他们往里面去。

    大公主带着儿媳妇接出来,让儿媳妇给他们奉茶,拉着几个弟弟说家常。

    今儿客人多,几个儿媳忙里忙外,其中一个儿媳是老大阿哥的女儿,前头原配大福晋生的嫡女。

    大公主看着儿媳出去了就说:“我想给这孩子求个身份,你们说皇上会答应吗?”

    老六阿哥说:“大姐姐您尽管去说,这是自家孩子,四哥必然不会在这事儿上卡着。大哥是病了不好出门,当年的事儿就过去了,已经不提了。”

    大公主听他这么说就心里松口气。

    这时候九阿哥和十阿哥带着家小来赴宴,九阿哥没进门就大喊:“大姐姐,今儿五哥来得晚,让我向您请罪。”

    大公主立即笑着答话:“他说得也太严重了,只要来了就行,什么罪不罪的。”

    九阿哥进门,十一阿哥和扎拉丰阿起来打招呼,老六阿哥坐着没动。

    这哥几个按着年龄大小互相见礼,九阿哥就说:“说不定今日皇上又在宫里抱怨,说什么有宴席为何不请他?”

    大公主说:“这话你可说错了,昨日你姐夫亲自去宫里请他,他今日有事不能驾临,还赏了一坛子好酒呢。”

    说完就赶着几个弟弟出去,就说:“去去去,你们都是爷们,去前面看戏说话去,这后院留着让我和妹妹弟媳妇们自在说话。”

    几个男人从大公主的上房出来,跟着大公主的儿子去了前院看戏。

    没一会公主府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排了好几家的车队。

    舒禄克带着儿子从车上下来,对车里的桂枝母女说:“公主,您带着闺女进去吧,奴才领着儿子在前面说话。”

    桂枝点头,车子直接开进了公主府,在二门口停下来。大公主的儿媳出来接着,先叫了一声姑妈,又拉着秀英亲热地叫妹妹。

    桂枝和她一起进去,就问:“这会都谁来了?”

    “婶婶们大部分都来了,只有五婶婶六婶婶和十一婶婶十二婶婶派人来说来迟一些。哦,二姨妈来了,这会正拉着我们额娘倒苦水呢。”

    秀英听见觉得头皮发麻,这位二姨妈一发怒真的是不分敌我,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能被她在嘴上刺几句。

    桂枝心想要不是大姐姐攒局,自己是万万不想见二姐的。进了大公主的上房后就看到一屋子嫂子弟媳妇,没看到姐妹,瞬间松口气。

    她就问:“怎么不见大姐姐?”

    老七福晋说:“大公主把二公主拉走说话了。”

    此时大公主拉着二公主在自己的房里说话,她就说:“咱们都是出嫁的姑娘,是没法管兄弟家的事儿的。不管是兄弟之间的还是他们夫妻两口子的,咱们就算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三弟都一把年纪,孙子都有了,胡子都要全白了,你若是想拉扯怎么拉扯得起来?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能拉扯他们几年?”

    大公主的意思别为了三弟和四弟生别扭,这没什么好别扭的,老三做的那点事儿该有此劫。如果想真心帮他,不如这个时候想办法把他从皇陵里面弄回来,不拘着在哪个衙门里先当差,有了差事才有权利。

    然而二公主听不进去,她自小就看不上大公主,因为大公主是抱养的,她是亲生的。大公主这话掏心掏肺,但是在她听来却觉得十分刺耳。

    二公主也没直接怼大姐姐,而是说:“大姐姐说得轻巧,我怎么能不管呢?我额娘还在,为了让额娘放心,我也要帮着三弟一把。大姐姐没母女缘分,自然是不理解这里面的牵挂。”

    这话听着倒是没什么,然而却是绵里藏针。大公主确实母女缘分浅,一生下来就从王府被抱到宫里面,和生母的缘分浅。到宫里之后,两任养母都是早早去世,母女缘分也没深到哪儿去。

    大公主又气又急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管这闲事儿?于是笑着说:“你这话说得对,是姐姐见识远不如你。今儿外面亲眷众多,姐姐身为主人不好把她们抛在一边太长时间,不如咱们去外边说话吧。”大公主心里咬牙切齿:日后我再劝你我就是个棒槌!

    出去后几位福晋看到她们姐妹都主动停了刚才的话题,换成家长里短。如今二公主就是个鬼见愁,因此大家都避免和她交谈。二公主反而觉得这是大家在排挤自己,心里觉得这群人真是骨头软,现在对着老四摇头摆尾,为了博得老四高兴故意疏远了自己。心里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直到老三福晋带着儿媳们来了,二公主哪有了聊天对象。

    桂枝和二公主的距离很远,故意不往那边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在里面一群女眷们相谈甚欢的时候,外面的男人们也是如此。

    然而在热闹人群里的老六阿哥却没什么兴致,对着十四喊了一声:“老十四,你来。”

    十四和十七阿哥在聊天,十七阿哥发愁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他成亲好几年到现在都没个孩子,忍不住长吁短叹。当年十四和八阿哥关系还好的时候知道八阿哥为了求子从偏方到名医到求神拜佛都有收集,就拿着当年看过一眼的东西和十七说得吐沫横飞。老六阿哥喊他的时候他说得兴起,十五阿哥拍了拍他的背:“十四哥,六哥喊你呢。”

    十四说得正开心,对十七阿哥讲:“哥哥先去六哥那边看看到底什么事儿,等会儿来了咱们再一起说。”

    十四因为惦记着和十七阿哥显摆,急忙问:“六哥,喊我干吗呢?”

    六阿哥让他坐下,问:“最近你十二姐夫在干吗?”

    十四知道这是六哥看姐夫不顺眼了,就说:“前几天他被我敲打了一番,这两天老实了。”

    老六阿哥说:“真老实了?”

    十四随意地说:“谁知道呢?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且看以后吧。”

    老六阿哥就站起来挤到了舒禄克身边,听到一群人说起收下面孝敬的事儿。虽然这词用得很委婉,但是说白了还是收下面的保护费或者是受贿。

    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名利场这种话题是少不了的,老六阿哥在一边听着,把大家说的这些都听到了心里,这面不乏讨论很多西南官员的孝敬,根据很多人的说法,今年西南官员很大方,比往年孝敬的都多,可见是手里有油水。

    大家虽然没明说,但是都看向了扎拉丰阿,因为今年西南那里有聚宝盆水泥厂!而这玩意就是海棠搞出来的,刚才福晋们说的也是这件事,很多人都想问:北方能不能也弄出来一处啊!

    这问题问出来后扎拉丰阿就说:“你们问我不等于白问吗?这事儿又不是我操心的。我又不和我们家格格讨论这事儿,你们要是想问,不妨到时候亲口问一下。对了,后天就大朝贺,你们见面随口问一下呗。”

    在场的都是近亲,然而没几个有胆量问到海棠跟前。

    新利益出来后,这些权贵都想瓜分,然而水泥的利益不好说,因为前几日内务府总管上折子请求把水泥的税收归入内务府,被皇上驳斥了,这下大家更不好开口。

    皇上既然拒绝了,这意思就是内务府不能从中渔利,就等于皇家不从这件事情里面捞银子。皇上都已经带头做表率了,下面的诸王也不好意思直接提。然而这毕竟是肥肉,看着这么多的银子流入国库谁不眼馋?

    都想着:肉吃不了,让喝一口汤呗。

    然而喝汤的事儿也不敢在海棠跟前提,只敢怂恿扎拉丰阿回去商量,扎拉丰阿摇头说:“我在家可从来不说外边朝堂上的事儿,就是我说了我们家格格也不会听我的呀,你们别难为我了,回头我万一被格格赶出家门了你们谁收留我呀?”

    明明是大驸马邀请大家相聚,却变成了一场分割利益的聚会,因为正主没去,这聚会无疾而终。

    扎拉丰阿回家后就和海棠说起这件事。海棠说:“你不用管,他们没胆量来我跟前说这事儿。”

    而老六阿哥溜溜达达地从海棠家的后门来找扎拉丰阿。他进门就跟扎拉丰阿说:“扎弟,哥哥带你做大事儿去。”

    海棠听见忍不住笑出来:“做什么大事?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老六阿哥就直言:“我妹妹是做大事的,哥哥带着扎弟是做小事的,这种小事让你听了就是多余,你忙你的吧。”

    扎拉丰阿笑着说:“格格您看书吧,估计六爷招奴才去消遣散闷,等会儿奴才就回来了。”

    两人出去后老六阿哥压低声音说:“你跟我咱俩一块儿给舒禄克挖坑去。”

    “挖坑?什么坑?”

    “什么坑?天机不可泄露。总之爷看他不爽了。走!”

    扎拉丰阿只好跟着他出门。

    扎拉丰阿这一去到天黑透了才回来。海棠等他吃饭呢,看到这么晚才回,就问:“你和六哥消遣什么去了?”

    扎拉丰阿纠结地说:“奴才和六爷布局坑舒禄克去了。”

    “啊?”

    “就是……六爷说舒禄克是个官迷,想要引他上钩,反正这一时半刻也看不出来,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海棠问:“他掉坑里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六爷没说。”他假模假样地为连襟叹口气,然后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去了。

    除夕晚上去祭祀祖宗,家家户户都是如此,皇家更隆重。有资格去祭祖的人在下午穿着冬吉服聚集在宫里,等着雍正带领大家一起去祭祖。

    弘晖来得晚,下车后和人一路打招呼,来到了海棠身边,问道:“怎么不见十三叔他们?”

    海棠说:“外边天气冷,你阿玛说你十三叔吹不得冷风,让他在大殿里面坐一会儿,等一会儿走了喊上你十三叔就行。”

    海棠就问:“你媳妇怎么样了?”

    “还没动静呢,估摸着大年初一不会生。”

    两人说话的时候弘时也过来了,弘时两眼无神显得疲惫。

    海棠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弘时压低声音:“姑妈您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处都在议论隆科多和他那爱妾的事儿,要不是因为现在衙门不开,估计就有御史出来说这事儿了。舆情汹涌,不知道皇阿玛怎么处理,侄儿心里觉得隆科多这下凶多吉少了!”

    说真的他反而松口,因为隆科多这阵子终于不去烦他了。

    但是隆科多的倒霉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他,所以他现在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害他。

    海棠听了这事儿,再想想最近几天自己碰到的那一堆烂事,觉得京城真的是个烂泥塘。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京城,海棠已经考虑要不要把扎拉丰阿带走。

    这时候雍正带着十三阿哥出来,大家赶紧列队跟着雍正去祭祖。

    次日就是大朝会,海棠又早早地起来,所幸今年的大年初一是晴天,虽然冷却没有什么风雪,上午一轮红日初升照耀着大地,给人一种暖洋洋的错觉。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雍正踌躇满志,海棠也觉得未来很有奔头,看着满朝虫豸也觉得眉清目秀了起来,顺眼了许多。

    初一大家还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中,海棠和雍正已经开始规划新年的事情了。

    海棠去年请雍正挑选的官员名单已经列了出来,趁着大朝贺结束,去养心殿闲谈的工夫,雍正把最终的名单给海棠看。

    “这些人什么出身都有,有科举出来的,也有汗阿玛时候八旗新学出来的,新学出来的人还挺多的,人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和汗阿玛当年挑选的人如今也能出来扛大梁了,朕是受了汗阿玛的济,也享受了你提前谋划的好处。

    除了这些也有是捐官出身,朕知道你对这种捐官出身的人很看不上,然而这些人里也有好官,比如说李卫。

    这些人都是李卫那奴才挑出来的,此人虽然认字不多,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这些人的履历都在朕这里放着,你若是想了解,可随时来查。”

    海棠点头,跟雍正说:“前几天大姐夫设宴招待亲朋好友,咱们家很多人去了,扎拉丰阿回来跟我说不少亲戚都收了官员的孝敬。官场里面三节两寿收礼这是普遍都有的,越是过年节前送礼的人越多。可今年那些西南官员出手特别大方,其中的油水谁都能想象得出来,以至于咱们家的亲戚都眼红了。

    别说外边的那些男人,就连内院的嫂子们都知道这回事儿,一起聚会都在说水泥的利润。在他们看来,直接取当地的石头造水泥简直是无本买卖,都想掺和,这种事儿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雍正对贪污受贿很反感,点头说:“这件事儿就早点办吧,你走的时候把这些人都带走,到时候直接任命就行。说起水泥,听说你在江浙一带把专卖权卖出去了,这玩意你要控制产出吗?”

    在雍正朴素的认知里,觉得用石头造水泥就跟去盐矿挖盐是一个道理,朝廷为了税收要控制开采成本。实际上整个国家不缺盐,就如不缺石头一样,但是为什么私盐猖獗,就是因为控制了开采量。

    水泥作为建筑行业的重要材料之一,如果人为压缩开采量,对日后的基建不利。

    海棠就说:“石头虽然多,但是水泥厂的产出少,不是不愿意多开采,而是机器不眠不休每年的产量只有那么多。想要多开办水泥厂也是个好主意,但是前提要有路,水泥运输的路,矿石运送的路等等,这些配套的建完之后才能有水泥厂。所以这一二十年内不断完善配方,先修路,修河道,修码头,等着厚积薄发。”

    海棠的打算是先让这个行业自给自足,不依靠朝廷的拨款和免税,能够实现盈利,然后慢慢扩大规模。

    她跟雍正说:“年前一阵子您还说缓不济急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儿只能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

    雍正说:“二十年,朕怕是看不到了。”

    海棠皱眉:“今天是大年初一,您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这有什么可忌讳的呢?朕今年五十了,二十年后是七十,七十岁啊!汗阿玛晚年的模样你不是没看到,就算是人还在,也没有糊涂,哪有精力去管国家大事?

    朕刚才还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朕和你给后人栽树了,可惜看不到日后的花花江山,有的时候想想还觉得挺可惜呢。”

    海棠笑起来:“这没什么可惜的,眼下的就是最好的。”

    雍正点头:“你今年早点办完事儿早点回来,连着奔波了几年,也该好好歇一阵子。咱们兄妹两个,你是枯瘦,朕是虚胖,都不是康健的人。只有保养得好了才能活得久,才能看见日后的花花江山。”

    海棠觉得这话挺对的。

    她带着名单回到了王府,扎拉丰阿就派人请她,海棠到了后院就问:“有什么事儿?”

    扎拉丰阿说:“咱们家孙女儿是头一回过年,自然是要给咱们两个拜年的。格格,压岁钱奴才准备好了,让孙女来吧?”

    扎拉丰阿很在意家庭气氛,海棠觉得或许是自己年纪大了,对他居然没法生气。就说:“行啊,大过年的一起高兴高兴。”

    安康被抱来,弘阳开始细数今儿安康的收获,因为是刚出生还不到一岁,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她。连见面礼和压岁钱一起收了一大堆。

    今儿是大年初一,享受天伦之乐,给了孙女压岁钱,海棠还把自己一些首饰送给了安康,毕竟用不上,留着没用。就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跟扎拉丰阿说:“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今年出去把你带上,免得你在家里面无趣。”

    扎拉丰阿很意外:“带奴才去西南吗?”

    “对啊!”海棠说到这里才想起来从四川进青海也很近,还在想着要不要顺路去一趟青海。

    扎拉丰阿已经喜地开始想着带什么行李了。

    他嘴里念念有词,在两只狗狗围着他讨要吃的时候,他还在纠结是把狗带上还是留在家里。

    纠结的一会,凭借着他以往的出行经验,觉得是没那份精力照顾两只狗子,所以恋恋不舍地拍着狗头嘱咐他们在家待着。

    此时他神奇地和海棠的心情重合的:什么时候走?是不是走早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