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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调虎离山061

    风雨飘摇, 院子的铁栅栏发出呜呜声,经过洗刷的红玫瑰愈发鲜亮,那红色如血般妖异诡谲。

    男人?打了个寒颤, 遥望院子离房屋最远的一隅, “彻哥, 你看?那竖起?来的指示牌像不像墓碑, 这破地方好他妈瘆人?”

    闻彻叼着?烟,摸了把酒红色的寸头?哈哈大笑, “兄弟,我看?你亏心事做多了吧!还墓碑,那就是——”

    话音截住, “我靠!还真他妈像墓碑!”

    “你少说两?句!等下二爷回来又逮着?你骂!”闻确呵斥完, 踢了脚岳山的肩膀,“喂,死没死?”

    岳山没回答,躺在泥泞里, 双手抱臂, 神色怔怔而茫然, 倒不像因为疼痛,更像陷入某种恐惧而不得不抱紧自己身体?克服。

    闻确心想又没打多重那腿吊几?个月石膏就好了, 大男人?装什么装。他懒得和叛徒多言,吸了口烟, 看?向院子, 突然神色一凝, 眼睛眯了起?来。

    他和弟弟五岁被江归一从孤儿?院救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 江之?贤把他们仨送到各种地方捶打,但他不知道当时巴西特种训练营其?实是雇佣兵组织, 他们要的是能?坦然面对死亡的兵种,以至训练方式严苛而惨无人?道。

    后来脱胎换骨的他们和精心挑选的900人?一起?被当时的boss送到真正的战场以色列。

    那段残酷的日子用两?个单词足以概括——

    Kill,Die。

    杀戮,死亡。

    无数人?在杀红的眼睛里倒下,天地不仁,他们不可仁,万物皆刍狗。

    讽刺的是,无数具尸骨血肉滋养土壤,战场上开出的花格外鲜艳。

    而现在,闻确身处小小的院落,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良好的视力让他轻易分辨出左右两?边的玫瑰不一样,靠近指示牌的玫瑰,不止颜色更艳丽,裸露在外的根茎也更粗壮。

    正在这时铁栅栏外出现复叠的人?影,闻确想到近日新查到、关于陈窈过去经历的蛛丝马迹,稍加联想后,皱着?眉进入雨中。

    闻彻抄着?兜跟上,“哥,怎么了?”

    闻确让他先回去,急匆匆赶到男人?面前,扫了眼被西装外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二爷。”

    江归一把陈窈往怀里搂紧了些,左手握住她冰凉的纤细脚踝,以体?温熨着?,神色不耐,“说。”

    “这院子有点古怪。”闻确抬臂指向指示牌,隐晦地说:“那边玫瑰的颜色不太对。”

    江归一瞥过去,生锈的指示牌上面的爬山虎藤蔓被雨水冲掉,一行不清晰的英文?字——

    The Roses of Heliogabalus。

    塔德玛名画的名字,著

    名暗义谋杀的画作。

    江归一在墨西哥见过真迹,脑海立刻浮现一群宾客被大量玫瑰花淹没窒息而死的画面。

    他沉吟须臾,“找人?把指示牌下面挖了,深度至少60cm。”

    说完看?了陈窈一眼,改口道:“算了,这事勿再提,把左右两?边的地买了。”

    闻确激动?,“二爷,如果土里真埋着?人?,陈小姐就是——”

    “她不是。”江归一淡淡地说:“她没有浪漫文?艺细胞,让她种玫瑰,不如种土豆。”

    “”

    “而且她只是个拿钥匙扎人?的笨蛋,不会做这些事。”

    闻确心想您滤镜也太厚了吧。

    江归一稳稳抱住陈窈,转身,“走了。”

    既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就永远帮她保守秘密。

    闻确朝闻彻做撤的手势,“二爷,岳山怎么处理?”

    江归一听到这名字就忍不住蹙眉,但出于某种原因,说:“扔到老马那治好了和秦倩一起?继续任职。”

    “啊?”闻确惊讶,“可岳山从小在陈小姐家长大的啊,怎么说也算青梅竹马,这”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岳山身手不错,是条忠诚的狗。”江归一看?着?远处雨幕里虚无缥缈的路,缓缓道:“如果哪天有危险,我不在她身边,岳山可以为她去死。”.

    车队兵分两?路,一路回榆宁,一路前往南费路。

    江归一回国?后买的院子,南楚不比西京,这院子是南楚唯一的真四合院。

    原主人?是位退伍的将?军,血液比国?旗还红。据说当年打完仗回来爱人?病逝了,为纪念她亲自在院里栽满了西府海棠,每一棵都是死别无法?传达的思念。

    江归一叫Flex还原老将军爱妻生前的全息投影,遂了老将?军的心愿才把院子弄到手。本想铲了海棠种梨花树,最终还是保留了满院的海棠,并改名为渝水。

    渝,代表忠贞不渝。

    水,江归一讨厌火,再者他认为和陈窈的牵绊离不开水。

    以此取名。

    调到渝水的家仆是当年服侍过郦沛白的老妇,保镖也是属下里的亲信。今天是江归一首次入住,他们等在门口迎接,看?到车牌1,连忙站直。

    后座车门开,男人?一落脚青砖立刻浸湿。众人稍愣,瞅了眼他怀里的一小团,颔首道:“二爷。”

    “都回去休息,没事别到三进院晃悠。”江归一说:“闻确,伞搁我肩膀,你也回去。”

    “是。”

    江归一脑袋杵着?伞面,以非常怪异的姿势大步流星地越过众人?朝内院主房走。进了浴室,二话不说扒了自己和陈窈湿透的衣服,拿浴巾把重点部位一遮,把她抱进怀用热毛巾擦身体?,擦着?擦着?突然把毛巾往地上一砸。

    从来都是人?伺候老子,老子凭什么像仆人?伺候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江归一冷冷地盯着?毫无知觉的陈窈。

    月光从镂空木窗倾泻在她安静的脸庞,浴缸的粼粼波光也蔓延在她身体?。

    他有种捧着?一朵小小的出水芙蓉的错觉。

    继而恍恍惚惚、后知后觉意识到,陈窈原来长得挺好看?。

    江归一冷哼,又重新抽了条新毛巾,继续任劳任怨给陈窈擦身体?,帮她擦干净换好亲自选购的公主裙,自己随便冲了个冷水澡,又抱着?人?去餐厅。

    餐桌放置着?三层高的奶油蛋糕,专门为了庆祝乔迁之?喜。

    江归一把人?抱怀里坐下,像玩芭比娃娃一样,捏捏她的小脸,揉揉她的小鸽子,玩够了头?埋进她肩窝也不知道想什么。

    三分钟后,两?指扯开粉色绸带,透明塑封盒脱落。他用指尖蘸取奶油涂在她嘴唇,突然快步走回浴室从湿透的衣服里翻出一版药连吃三颗,随后才放心地,边吻边把她嘴巴奶油舔干净。

    沉吟须臾,他将?她小心放在蛋糕旁,握住切片刀刮下厚厚的鲜乳奶油,涂腻子般抹在她的脖颈、手臂

    很快陈窈也变成了乳白色的小蛋糕。

    江归一随手抽了根银筷将?头?发盘成不会散落的发髻,注视着?属于自己的饕餮盛宴。

    但慢慢弯腰的男人?彼时才更像主动?献祭的俘虏。

    他伸出舌尖卷走她锁骨的奶油。

    好甜。

    如果她突然苏醒看?到这幅画面,估计又要骂人?。

    江归一扶着?额头?对这样的自己颇感头?疼,沉默了会儿?,嗓子冒出声哑笑。

    继续享用美味小蛋糕.

    南楚流连街,夜店、酒馆、拳击馆的霓虹灯闪烁,穿过鳞次栉比的商铺进入一条窄巷,尽头?一家24小时药店显得有点落魄。

    但店员说了暗号之?后,他会领着?你从药柜后方进入地下室。走过喷绘大量涂鸦的墙壁,便会看?到没有标识的桃红色门。

    简直像藏在阴暗处的红灯区,谁能?想到这是南楚著名的黑色医馆。

    闻彻用麻袋拖着?断腿的岳山,闻确敲了敲门,没人?管,只好大喊:“老马!是我们!”

    门这被一位小辣妹打开,马伯松的女儿?马丽苏。她面露嫌弃,回头?冲里面大喊:“老头?儿?!非主流红毛双胞胎又来了!”

    “我操了!”闻确扯了下马丽苏身上乱七八糟的金属链子,“你有脸说我们?”

    马丽苏直接踹了脚,一溜烟跑没影了。

    马伯松不见人?影,他老婆穿着?袭帅气?的男装,手拿把沾血的手术刀大咧咧走了出来。

    苏玛丽挥了下刀,“又来干什么!什么时候叫二爷把医药费结了?”

    闻彻心想真是一家子奇葩,闻确从荷包里掏出对折的帐单,笑眯眯地说:“这是老马境外花的钱,二爷说包就算了,但老马趁机捞的衣服鞋子,四舍五入你们还欠他一百二十三万。”

    “哎呀!”苏玛丽心想江归一那么有钱还挺有节约意识,单手接过闻确手里的麻袋,“这谁啊?”

    “陈小姐的保镖。”

    “被盯上的倒霉小姑娘?”

    “对。”

    苏玛丽边摇头?边啧啧,拖着?昏厥的岳山走了。闻确闻彻从大体?老师手里取下威士忌朝最里的房间走,一推开门被满屋子的奢侈品刺瞎了眼,而马伯松坐在贴满名牌标签的椅子,正在打电话。

    看?到双胞胎他按下扩音键,“你这么晚不睡觉搞什么呢?”

    男人?嗓音低哑,“吃蛋糕。”

    “这么晚吃蛋糕?人?家女孩子怕长胖不会乐意的,而且你今天做了电休克治疗得早点休息。”

    “挂了。”

    “不是,那玩意有副作用——”

    嘟嘟嘟

    马伯松气?愤地把手机往桌面轻轻一拍,“亏我这么关心他!连晚安都不说!”

    双胞胎同时露出你有病的表情,坐到桌上,马伯松大喊:“滚下去!别坐坏了我的LV桌子!”

    闻确无语地跳下地,喝了口酒,“你不是骗二爷用麻醉制造了休克假象,还有副作用?”

    马伯松唉声叹气?,“那也用电击了啊这熊孩子,都说了没副人?格非不信,还找我要氯丙嗪。”

    双胞胎异口同声:“你给他了?”

    “没有,我给了版解热镇痛的复方氨酚烷胺胶囊,普通的感冒药。”马伯松挠头?,有点心虚地说:“但他不是和陈窈一起?吗?他又在渝水造了那么变态的房间,我怕他发神经吃太多片控制不住自己。”

    闻确有种不好的预感,“吃太多片会怎样?”

    马伯松干笑两?声,“那感冒药是复方制剂,里面有咖啡因,摄入过多容易导致中枢神经兴奋过度,出现幻听、幻视等幻觉。”

    双胞胎:“”

    闻彻抓狂满屋子乱窜,“我操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二爷本来最近就有点神经质,你想害死他?能?不能?靠谱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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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确镇定?地继续问马伯松,语气?听得出来明显压着?火,“什么幻觉?”

    马伯松往椅子里面缩,两?指捻着?小手绢挡住脸,小声哔哔,“他忧思过虑的事会进行心里投射——”

    “讲人?话!”

    “就可能?,误以为并不存在的双重人?格抢占身体?的幻觉”.

    陈窈混沌中感觉自己变成了头?刚出生的小崽子,有头?野兽舐犊般用热烘烘的舌头?从里到外梳理全身,那简直是爱不释口,连脚都不放过。

    她又萌生被玷污的感觉,寻思等醒了一定?要扯住那野兽的的舌头?质问:该死的!就这么好舔?

    然而好不容易有苏醒趋势,意识再次模糊,更莫名其?妙,有注冰爽的水流强行灌进了身体?,来回洗涤着?角落的污秽。

    这种倒灌的模式让人?在沉睡中也非常不适应,下腹到肚子胀胀的,和排泄时非常相像。

    陈窈不明白为什么,可人?总不能?在睡梦中排泄,更何况,她应该是半躺的姿态。

    虽然精神变态没什么羞耻心,但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躺着?排泄。

    哗啦啦哗啦啦。

    同时意识从封闭的门飘出去。

    陈窈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皮质椅子上,看?起?来像医疗室才有的设施,但又不太像。

    她有些茫然地动?了动?,两?条皮带捆住了腕,一根三指宽地皮带横亘腰间,一根细的箍住了咽喉。而双脚踩在黑色的脚蹬,四条黑皮带捆住了大腿和脚踝。?

    陈窈这时还保持着?从容,回忆了下今天发生的事,她微微夹臀,瞬间明白了什么,体?内的每一根神经开始疯狂嘶吼——

    我绝对要把那该死的畜生!该死的疯子!该死的头?按在脚蹬上,狠狠抽他一百个耳光!

    “江归一!”陈窈愤怒大喊。

    但因皮带磨着?脖子,导致声音听起?来像呜咽。

    头?顶的聚光灯全亮,照得睁不开眼睛。

    接着?,椅子的脚蹬自动?向两?边滑动?,她愣了下,想起?自己做的梦,第一次了有了羞愤到无地自容的心情。

    她甚至不愿意去想这些破东西真正的用途,气?得脸通红。

    “江归一!江归一!江归一!”

    “你他妈躲着?什么意思?死变态!赶紧把我放下来!不然我以后绝对杀了你!”

    哐——

    房间的门被粗鲁踹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频率可以判断来者非常急躁。

    那该死的疯子终于走到她面前,穿了件洁白整齐的刺绣衬衣,人?模狗样的。

    江归一注视着?她,额头?布满细汗,那对漂亮的眼睛通红,看?起?来像亢奋到失去理智的野兽。

    但神态是温柔和煦的,像初入社会的男高。

    下一秒,他仰头?闭眼,脖颈连到耳后的青筋暴起?,尖利的喉结滚动?了数次,暴躁地低骂,“该死的杂碎。”

    陈窈搞不懂江归一神经质的行为,怒不可遏地骂:“你就是那个最该死的杂碎!赶紧把我放开!”

    “呵。”

    极为轻蔑的气?音。

    江归一低头?莞尔,修长两?指捻着?一个圆锥形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顶端粉钻反射的光穿梭在陈窈眼睛,她端详着?布灵布灵、稀奇古怪的东西,已有的认知并不足以告诉她这是什么。

    “第一次都有点疼,我不想看?你弄伤自己,但你得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江归一眸中燃烧怒气?和疯狂,慢条斯理地说:“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

    他必须占据她的所有,绝不能?让那杂碎抢了先机。

    “”陈窈终于将?疑惑问出口,“那是什么东西?”

    “A.n.a.l Plug。”

    第062章 调虎离山062

    尽管陈窈骂得带劲, 江归一置若罔闻,从她的胳膊一路下抚,随后拖了个凳子推到脚蹬中间, 坐下来, 伸出了食指, 轻轻划圈。

    要不是腰被束缚, 她现在一定蜷缩得像小虾米。全身每个毛孔都在紧缩抗拒,陈窈颤抖着, 从另外的角度劝说:“你不嫌脏吗?”

    “现在已经是洁净状态。”

    陈窈:“”

    就该离他越远越好,天涯海角一个南一个北踏马的……趁她昏迷

    陈窈恍恍惚惚地看着雪白的灯光不想说话。

    “我特意选了和你一样的粉色,花配钻石会很漂亮。”

    “”

    陈窈直接心梗, 暗骂了句操。

    第一次痛得想杀人?, 就算他不再像鲁莽的毛头小子,学会了用手指。

    但他们从各方面都不合适,这和凿山开河有什?么区别?

    肯定痛死。

    考虑生命安全,她忍下怒火卖乖, “二爷, 我怕疼, 就——”

    “闭嘴,你会求着要的。”江归一语气很淡, 手指很热,“还有, 你觉得, 把我从人?类骂到草履虫, 我就真的变成单细胞生物听?信你的鬼话了是吗?”

    他往中心一按, 感受着含羞草般摇摇颤颤的蜷缩,反手缓慢“啪、啪”悠打两下, 看着一线亮光处,继续道:“怎么,小y娃,骂那傻子骂习惯了,忘记自己受过的惩罚。”

    自动忽略其他词,傻子这两字陈窈心脏就不舒服,想到再也见?不到江乌龟,酸意汹涌,她向来睚眦必报,她也太知道江归一介意什?么,轻笑,“是啊,骂习惯了,把你当?成他了。”

    江归一身体向后靠,冷不丁抬掌扇了下,“可惜他死了,永远不可能涉足这里。你只能哭着叫我的名字,我等不及看你求饶的样子了。”

    陈窈尽量让自己忽视火辣辣的酥麻,刻薄地说:“我也等不及看着你这张和他一样的脸,怀念他,代入他,不自觉叫出江乌龟。”

    话落全身战栗,弯曲的腿止不住前伸,但又被皮带和脚蹬禁锢,动弹不得。

    江归一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你是想被*死。”

    陈窈轻轻哼一声,听?起来简直像在闹别扭,她拔高嗓音,“滚!”

    他屈起中指,骨节弧度呈现圆拱形,打弹珠似弹几下,又拿整齐干净的指甲轻轻刮蹭褶皱。

    “总这么表里不一,绞成这样,还叫我滚。”

    突然卡壳,过量咖啡因引起的幻觉,江归一脑海里又响起了魔音。

    ——别忘了,我也能看见?。

    ——幺幺是我的,幺幺喜欢的是我,她亲口?对我说她讨厌你。

    ——她叫我王子,叫你变态,还不懂吗?

    ——来,让我出来,让我出来,你会看到她的笑容。

    该死的杂碎,明?明?之前没?这样过,做了电击反而如此妄为。

    江归一闭着眼,毫无章法地用力?掘,“幺幺,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咬你,掐你,扇得小X……”

    “这种欲生欲死的体验,只有江归一能给你,明?白吗?”

    陈窈从没?觉得江归一的手指像刀片,全身冒汗,她颤巍巍地说:“我只知道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死……”

    江归一觑着她,手法随意地扎起汗湿的头发,“那你叫我的名字。”

    “江归一。”

    “叫主人?。”

    “主人?。”

    “说我属于你。”

    “我属于你。”

    虚情假意。

    江归一冷哼,拖泥带水地撤离,不耐烦地拉过旁边推车,翻得哐哐响。

    他取出透明?管剂,拧开盖子倒在掌心,握住并拢的两根手指,旋转,使其充分湿润后,拍了拍,带离粘稠丝线。

    随后毫不留情攻进?。

    陈窈喊出声,差点?灵魂出窍飞到天花板。她又开始骂骂咧咧。江归一充耳不闻,等到她松懈时,拿起了搁置已久的东西。

    “老?规矩,掉出来,受惩罚。”

    这是枚昂贵的钻石塞,通体银色,光滑细腻,肌理会被锥形态的前端扩开,随着推入扩开,最后又于尖端合拢。

    明?亮的灯光下真是极为美丽的过程。

    江归一看了几秒,再次重复。

    他想,如果没?事自己应该能看一整天。

    陈窈双手攥拳,小口?喘着气,身上的汗浸湿束缚的皮带,两者接触面滑溜溜的。随后椅子呲啦一声,江归一倾身,两人?呼吸骤停。

    如同第一次踏入雨林的探险者,失足掉进?地图上没?有的地界,每一步

    寸步难行。

    过度充实带来无止境的空泛,仿佛置于云端,陈窈手指弯曲,隔空想抓住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身体降到实处。

    “别急,我和那傻子不同,不会让你一直等。”

    陈窈正想讽刺两句,男人?的手掌附过来,五指缠紧、相?扣,她的指甲抠得他手背全是抓痕,血丝渗出,以?致那头饕餮看起来像正在进食。

    柔软与金属压迫之下,江归一禁不住轻喘,随意半扎的头发,从额际、后颈掉下来几绺,风情又性感。

    突然停住,他的眸色变幻莫测,陷入幻觉般,过了半秒,猛然扯住她脚踝的皮带。

    粉钻被冲力?推深,喉咙、腰、手脚同时上挺,可束缚的皮带强行压制。

    什?么都做不了,无法抱团取暖,接近死亡的窒息,陈窈只能大口吸氧。

    江归一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紧按开脖颈的皮带,克制、耐心地依次解开所有束缚。汗水从他额际往下淌,一滴滴从下巴骸滑落,没?入衬衣领。

    “幺幺,好点?了吗?”

    陈窈看着男人?与记忆里相?似的神情,可他们不是一个人?,他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明?明?前几天还给她做了那么好吃的土豆塔,明?明?昨天还给她炸了两大盒薯条。

    这么想着又奇怪地想流泪了。

    她别开脸,“江归一,我讨厌你叫我幺幺。”

    这些字眼刺戳着江归一的心脏,他沉默须臾,唇张了张,最终化?为发泄般地啃咬。

    她也恶狠狠地反击,因为高度不够只能咬胸膛,正好是他心脏的位置,仿佛要咬下一块肉。

    江归一掐住她的下颚,意味不明?、极富侵略性的视线描摹着她的脸。

    血从两排整齐的牙印往外渗,他用指腹蘸取,漫不经心抹到她的唇。

    流动的血是他肮脏不堪又无法自拔的瘾,轻易饱和,轻易过界,顺着她嘴角往下流,玷污白净下巴。

    竟有种瑰丽诡谲的美感。

    他低头去?亲,她却躲开了。

    “他可以?亲,我不可以?,我们共用同副身躯,在你这的待遇天壤之别。”江归一嗤笑,“那傻子就那么好?”

    “还是你恨我。”

    陈窈的睫毛略微迟钝地扑簌了下,反问:“你觉得呢?”

    他不想问了,双手托住她的臀抱起来,死死摁进?怀里。

    越痛,越不放手。

    越痛,越用力?越深。

    血腥味让他们变成两头野兽,因为磁场不合只能通过厮杀融合,爱恨的界限本就不明?了,如此在水乳之中以?格外矛盾激烈的方式在脉络里蔓延,烙印进?骨骼。

    渝水的穿堂风无法降温,轰烈的浪潮从客厅一路遗留无数淋漓。

    走进?另间房时皆是气喘吁吁。

    这是间蚂蚁温室。不同尺寸的玻璃房,各式各样、密密麻麻地蚂蚁,在伪造的迷你沙漠、雨林安家乐业。

    陈窈躺在沙发,她不懂江归一的脑回路,但至少比那破椅子好,至少拥有一定限度的自由。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蚂蚁,哪怕声息没?恢复,好奇地问:“这是你的宠物?”

    “嗯。”他举起她的双腿,膝盖折起,“以?后也是你的宠物。”

    陈窈:“”

    她看着他的动作?,“我不想住在这里,不喜欢蚂蚁,更不会在这破房子里把蚂蚁当?宠物。”

    他笃定地说:“你喜欢研究人?类学,计算机,就会喜欢蚂蚁。”

    “为什?么?”

    江归一打开她的腿,模样认真,“蚂蚁既代表社会组织历史,也代表计算机的未来。”

    “一个蚁群能建立一座城市,尽管每个个体对彼此都是模糊感应。”他转动前端,“但当?他们成群结队穿过田野时——”

    扑哧。

    湿答答的钻石赛终于抽出来。

    陈窈整个人?忽然从江归一的科普中清醒,变得有点?惶恐。

    “它们就是一只巨大的复眼,穿行在草木之间,尽管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只蚂蚁知道如何调节温度。但它们与生俱来就知道如何共同使其巢穴保持恒温。”

    陈窈颤抖不已,阵阵悸动从后面传到前面。

    面前的男人?如此疯狂而荒诞,虽然他们已经做过很多事,其实没?什?么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江归一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她小声哭泣,拱起背想要逃离这恶魔,“前面还不够,非要”

    “不够。”江归一边说边捅开,用鼻子蹭她的喉咙,“好好吸气。”

    这就像蚂蚁通过名为信息素的化?学系统交流,他嗅她的芳香,但绝不会像蚂蚁一样复制给其它同类。

    他吮着她脖子留下许多吻痕,“现在吐气,放松。”

    陈窈断断续续吸气呼气,看到左边玻璃缸一只手掌大小的蚂蚁盯着她,加上尖锐的刺痛感,她有点?崩溃,腿打颤,哭着说:“江归一你滚啊……谁要在一堆破蚂蚁面前”

    他语气不满,“什?么破蚂蚁?”

    “它们是并行的计算机系统,解决高级科学问题只能通过这样的并行架构获得。”

    陈窈捂江归一的嘴,“我不想听?,你闭嘴”

    江归一颧骨潮红,眼神狂热得像位对上帝祷告的信徒,可他不能容忍其他信徒,只能亵神,疯狂占有。

    他说:“这些他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你必须听?。”

    那团酸涩的怒火,熊熊燃烧,压抑太久的耿耿于怀已经扭曲了,它能将所有的一切烧成灰烬,包括自己。

    而这点?,江归一心知肚明?。

    他把两根手指伸进?陈窈溢满水的嘴里,粗暴地抻开往上提,大拇指按着那颗红痣,慢慢摩挲,慢慢折磨,语调也慢悠悠,“小废物,我好心跟你授课,你怎么不领情?”

    “你是不是上学的时候也这么不乖?”

    陈窈差点?晕过去?,脑子里只剩四个大字,并行架构,同时运行时,她哆嗦着抓住他的小臂,喉咙深处发出凄厉的哭喊,“江、江归一!”

    江归一愉悦地笑,“我在。但你别挤我。”

    “滚!”

    “我听?说有的程序员捣鼓弥母,”江归一看着湿淋淋的手掌,往下抹,“模仿思想流从一个大脑进?入一个大脑,试图捕捉到文化?革命的精髓和力?量。”

    他俯身,轻轻啜起她脸颊的肉,“你能不能教我?”

    教我,如何进?入你的大脑把其他人?赶走。

    第063章 调虎离山063

    翌日十二点, 温房中的蚂蚁开始劳作。

    陈窈被热醒,身体除酸胀没有明显疼痛感,厚厚一层薄荷凉膏抚慰着火辣辣的地方。

    睁开眼, 视线正对江归一被撕咬到布满牙印的胸膛, 她垂睫, 自己身上被吮出?青紫的吻痕全部被白色药膏覆盖。

    她看了?数秒, 试图搬开搭小腹的手臂,枕在?颈下的手半屈, 轻柔地抚着后脑勺。

    “幺幺”男人无意识呢喃。

    昨晚大概因为激素分泌旺盛导致例假提前?来访,迷糊中他边骂骗子边一条龙服务,卫生棉条也是亲力亲为。

    陈窈无法理解江归一变态的占有欲, 注视他良久, 挪开那条重量级的手臂,慢慢坐起来,瞟了?眼他的肌肉,目光游弋到肋骨。

    新刺青。

    覆盖刀痕的行书“幺幺”, 以及围绕幺幺的陌生女书图样, 左边像两?片柳叶, 右边像把匕首。

    刺青的痂完全脱落,江乌龟写楷书, 所?以是江归一回国那天亲自刺的。

    陈窈想到飞机上的眼泪,说不定?那时候江乌龟已经?有预感自己会被杀掉, 而现在?最后的痕迹也被消除了?。

    没有鲜花, 没有讴歌, 没有墓碑。

    她甚至没来得及与他告别, 也没来及因为他而凭空生出?的陌生情愫。

    陈窈注视那处刺青良久,双手抚上江归一的脖颈。

    腕被攥住, 也仅仅只是攥住。

    江归一掀开睫,任她掐着,促狭的眼神明晃晃写着“小废物,省省力气”。

    陈窈冷笑,迅速跨骑江归一劲

    瘦的腰,全身力气灌注到掐住他脖颈的双手,猛然收拢。

    看着他因缺氧脸渐渐变红,她有种报复快感,企图从他吃痛的表情慰藉不平衡的心理。

    江归一干脆松开陈窈的腕,长臂慵懒摊开,呈现大字型,锁骨和胸膛透出?红,嘴角带笑,格外玩世不恭,也格外纵容。

    陈窈更加恼火,正想骂人,他的双臂绕至她身后捏了?捏,她毫不留情两?耳光扇过去,左右对称。

    江归一先茫然半秒,回过神明显想发脾气,但不知为何忍住了?,摸摸她的手,耐心地问:“为什么想掐死我??”

    跟“今天吃什么”的语气一样稀松平常。

    “想杀人需要为什么?”

    陈窈一根根掰他的手指。

    仰视的角度。

    她身上穿件男士黑衬衣,领口敞开一半,脖颈到胸口那片皮肤白到发光,未施粉黛的脸,未经?伪装的表情,平日下垂的眼尾微微上扬,竟别有番柔弱而清冷的美。

    江归一目不转睛盯着,手越收越紧。

    陈窈掰了?半天发现屁用没有,觑着他,片刻后冷冷地说:“擦擦口水,真难看。”

    “放屁。”说着喉结止不住滚动,江归一握住她的腰往上提了?提,心里想着下次必须用这姿势,嘴上补了?句,“你这小不点有什么值得我?流口水。”

    陈窈:“”

    她偷偷踹他一脚,“既然如此,做也做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否则以后每一天我?都?会想办法杀你。”

    “你哪天不想杀我??”江归一嘲弄地笑,突然敏感地意识关键,笑容消失,“我?们之前?做过那么多?次,你没想杀我?,这次我?没让你受伤。就?因为我?杀了?那傻子,杀了?甚至不算一个人的意识体,你想杀我?!?”

    他再次重复,“你为他想杀我??!”

    “如果我?说一笔勾销,你会放我?离开吗?”

    江归一不假思?索,“做梦!”

    意料中的反应,陈窈并不惊讶,淡然地说:“那么,这就?是理由。”

    江归一沉默良久,定?定?看着她,眼神透出?偏执,犹如一把锋利的锥子,刺向她,扎穿她的皮囊,即使他也遍体鳞伤,两?败俱伤。

    “那试试,是我?命硬,还是你手段更胜一筹。”

    陈窈心口砰砰跳,江归一的言行举止总超乎意料,她无法掌控。

    或许他自己也无法掌控。

    江归一挺腰坐起来,长臂舒展将陈窈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小小的肩窝,及腰乌发与金棕色的头发在?交叠光影里纠缠不清。

    “现在?闭嘴,我?要睡三?分钟回笼觉。”

    “你的头很重。”

    “再说蠢话我?就?让你对着蚂蚁哭。”

    “”.

    中堂,主人的第一餐非常丰盛,榆宁来的老厨师和家仆非常讲究,不止按照先头菜的顺序上菜,且严格遵守先冷后热先名贵后一般的顺序。

    早餐没吃,鲍鱼象拔蚌这类荤菜勾不起陈窈胃口,她无语地看着大快朵颐的江归一。

    以江二爷的身份这是他们第一次同桌吃饭。她以为他挑剔的性格会挑三?拣四,没想到这么能炫,除了?不上手抓,姿态较优雅,食量几乎媲美江乌龟。

    真是头猪。

    江归一不悦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对我?翻白眼了??”

    陈窈默不作声地扭头。

    “说话。”

    她懒得搭理,戳了?几下饭。

    江归一脸色阴沉得滴水。

    从他拒绝给通讯设备,陈窈直接不装了?,摆脸子不说,直接把他当空气,但凡不牵扯到自身利益,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她来例假,一直干后面对身体不好?。

    威胁、言语,她又?统统不在?乎,一副大不了?玉石俱焚的态度。

    他完全想不到解决办法,恨不得拿刀把她剐了?。

    江归一把筷子狠狠往桌面一拍。

    端汤的家仆本就?被江归一的气场压迫得喘不过气,看到这幕吓得差点摔跤,低着头把一蛊杏汁淮山汤放上桌,赶紧逃离现场。

    陈窈镇定?自若地盛汤,舀了?勺送进嘴里,清淡鲜美,味道不错。

    江归一盯了?她须臾,心里又?酸又?气,见她要盛第二碗汤,屈指把玻璃一转,直接把汤蛊掀了?。

    陈窈二话不说掀了?他吃得最多?的烟熏乳鸽,接着抽了?只筷子利落插进鸽肉。

    就?你会?

    挑衅。

    江归一最讨厌别人挑衅他,但看到筷子黏的几颗饭粒,突然火气又?消了?,懒洋洋撑着额,笑着揶揄道:“这么小一只脾气这么大,再给你根金箍棒是不是要把屋顶捅个窟窿?”

    陈窈古怪地瞧着江归一,心想这疯子吃错药了?。

    “饭菜不合胃口?”

    “我?再让他们重新做份汤?”

    她淡淡瞥着他,“不用,都?难吃。”

    本来不指望得到回答谁想陈窈说了?两?句。江归一立刻起身,坐到她旁边座位恨不得贴到她身上,重新抽了?对筷子塞到她手里,“秦倩下午过来想吃什么跟她说。先把碗里的饭吃了??”

    “我?想吃的这没有。”

    “那就?买。”

    “我?想自己买。”

    原来这等着呢。

    江归一捏她的右脸,遭了?记眼刀,他死性不改又?捏她的左脸,“少做梦。”

    “今天这碗饭不吃完,电视剧也别看了?。”

    陈窈毫不客气拍开他的魔爪,端着小瓷碗挪到旁边的凳子,恹恹地小口扒饭。

    这时家仆端着梅菜蒸鱼走进来,见到满是狼籍的桌面,胆战心惊地问:“二爷,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男人抬掌往下压,之后手背朝外摆了?下。训练有素的家仆当即放好?餐盘,提着裤子一溜烟跑了?。

    椭圆瓷盘的蒸鱼是鳓鱼,能上刺最多?的排行榜。

    江归一想都?没想,取了?双新筷子分出?腹肉,将所?有刺挑出?来才?把小碟子推到陈窈面前?。

    闻到鱼香味,陈窈皱眉,转而想到为她挑刺的傻子,吃了?口白饭,手一撂掀了?碟,白净碎肉泼一地。

    江归一心里的火蹭蹭往外冒,忍了?又?忍,还是爆发了?,猛地拍桌,砰地声,整个桌子震颤,霎时间菜肴小幅度飞到半空,又?哐哐落回餐盘。

    匆匆赶来的家仆主厨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越过中堂门槛,生怕触霉头。

    江归一咬牙切齿地说:“陈窈,你给我?适可而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对你怎样?”

    “有本事?就?*死我?,没本事?当好?龟孙。”

    江归一:“”

    众人:“”

    陈窈像方才?惊世骇俗的话不是从自己口中吐出?,扔掉筷子扭头朝门口走。

    男人大吼:“谁准你走了??”

    她头都?不带回。

    众人眼睛跟着转,怔怔地望着潇洒自如的纤细背影,心想连江二爷都?敢撂脸子真是有种的小姑娘。

    哐——

    巨大声响。

    他们回过神,紧张而惊悚地看向中堂。

    餐桌斜翻地面,卒了?。

    江归一面无表情踩碾仍散发鲜香热气的鱼肉,毋庸置疑地说:“晚餐取消,谁敢给她饭吃,我?剥了?他的皮。”

    众人:“”.

    四合院门口停辆黑金配色的迈巴赫,前?后的黑武士四驱越野望不到头,五十号人高?马大的壮汉均是全身黑,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

    路人看到族徽和车牌号,一刻不敢多?停。

    双胞胎探着脑袋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石雕影壁前?出?现人影。他们挥手,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百来号人规规矩矩站好?,等江归一跨出?门纷纷恭敬颔首齐声道:“二爷。”

    男人们浑厚有气势的声音惊起枝头鸟雀,呼啦啦振翅朝飞向天穹。

    江归一抬腿踹了?脚声音最大的属下,“吵什么吵?吃饱撑的?”

    “踹你一脚就?站不稳,废物。”

    一坨鸟屎从天而降。

    江归一大怒,“枪呢?枪呢!”

    众人心喊救命,不是说把那小姑娘带回

    去恩恩爱爱吗,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闻确连忙托住长款西装搭在?江归一肩头,阻止他莫名其妙的辱骂。

    江归一左右缓缓歪头活动筋骨,系好?衬衣领的纽扣,一直扣到咽喉,“留十个人守好?渝水。”

    “是。”

    闻彻拉开门,江归一回头看了?眼院门,侧身进车。

    “出?发!”.

    南楚商业银行董事?会议厅,这家银行的总裁欠江家人情,而且有一部分虽然归在?总裁名下,但实际属于江家。因此江家的命令就?是总裁的命令。

    今天的行政套间,搬出?了?最松软的皮椅,搭起小酒吧和餐台,只为江家处理银行拍卖的丝绸之路地皮。

    召集时间在?下午两?点半。各系的掌权人准时到场,他们西装革履,英俊出?众,言行举止风度翩翩。只看表面很难想象,凭借什么样的残忍才?能使其帝国屹立不倒。

    总裁和公证处人员坐在?旁边观看他们唾沫横飞,其中大名鼎鼎的江二爷那毒嘴吐出?的字眼,简直像场言语屠杀,气得老家伙们脸色五颜六色。

    “谁惹他了?,真晦气。”总裁低声。

    年轻男人像长了?千里耳猝不及防说:“确实和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经?济一样晦气。”

    “……”

    两?个小时后,江家人皆疲惫不堪,心想到底是谁惹了?江归一,他们若是知道是谁,必弄死他。

    后来不知为何话题扯到长子江亚卿和仇家上,似乎在?口诛笔伐他母亲与仇家背着江家暗地的勾当。

    只见握刀的江二爷敲了?下桌子,眼神锋芒毕露,“兄长,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我?是个迷信的人,麻烦你转告你母亲,如果有什么倒霉的变故落在?我?,或者?我?女人头上,譬如某个匪徒不小心开枪打死她,有什么新证人冒出?来证明她有罪”

    他不厌其烦地列举非常详细的典型,江亚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众人松了?口气,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托起茶杯,同时疑惑,这疯子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江之贤扶额,心想不就?是仇舒悦挖了?陈窈身世,顺便叫了?几辆车制造车祸,搞得紧张兮兮的,非要在?家族会议挑事?。

    出?于所?求之人的信息与陈窈有关,江之贤忍了?忍没打断江归一的胡说八道。

    “但凡有以上情况发生,这份迷信就?会让我?觉得是因为你母亲对我?心怀恶意。”江归一目光阴刻冷峻,语气狂得没边,“进一步说,即使她不小心得了?致命疾病,或在?院里看月亮突然被雷劈了?,这份迷信都?会让我?归咎于你母亲的恶意。”

    众人:“”

    江亚卿皱眉,“你别碰瓷。”

    “不是碰瓷,是迷信,跟父亲一样。”

    江之贤:“……”

    一时间会议室像按了?暂停键,宁静中透着诡异,诡异中透着尴尬。

    至此终于把从陈窈那受得气发泄完,江归一突然变脸,笑得光彩四射。

    他起身,亲自斟了?杯茶搁在?江亚卿面前?,语气斯文和善,“兄长,虽然我?的手不再拿刀,但如果你母亲让我?迷信的毛病犯了?,麻烦帮我?转告她,那条狗就?是她的下场。”

    第064章 调虎离山064

    下午四点?半, 秦倩和裁缝一起进渝水,当时陈窈站在高墙下,旁边站着几位家仆, 似乎正在劝她, 而?她仰着脑袋从?宅院里?仰望蓝天, 蓬松头?发和白色针织衫被太阳照得金灿灿, 风一吹,轻薄的料子贴住纤瘦骨架, 羽翅般飘在身后,恍然下一秒即将带着她飞走。

    也许因为进院前看到驻守高墙外的鹰犬,亦或了解江归一死不罢休的性格, 秦倩害怕陈窈没飞走就被折断翅膀, 急匆匆喊她的名字,“陈窈。”

    陈窈将头?发挽在耳后,转头?,笑着说:“你来了。”

    秦倩喜欢听陈窈说类似的话。

    她被重男轻女、嗜赌的父母送到江家抵债, 后来在江归一手下当职多年, 整天与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男人们打交道, 在江家这样冷漠的环境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自从?指派成?为陈窈的管家,莫名其妙, 以她为中心的人物鲜活了起来。

    包括她自己。

    哪怕陈窈利用也没关?系,比起江归一, 她更愿意服务陈窈。

    秦倩拎着两大袋零食走过去, 陈窈眼?睛一亮, 这时秦倩旁边的女人挪身位, 拎着皮革箱浅浅弯腰,“您好?, 陈小姐,我是龙凤祥的裁缝,二爷吩咐我上门为您量尺寸。”

    陈窈心中冷笑,定做衣服方便撕吗?她果断拒绝,中午压根没吃饱,正想从?塑料袋抓一包吃,秦倩说:“可惜附近所有的超市不知道什么情况,都没有乐事原味和可比克番茄味。”

    家仆小声嘀咕:“全在西厢房呢。”

    “什么在西厢房?”

    秦倩将塑料袋交给家仆,腾出手拿包烧烤味的薯片递给陈窈。

    “就是这些零食啊。”家仆抬臂晃了晃,“西厢房靠正房那间满满一屋子呢!哎哟——你掐我干嘛?”

    “二爷说了不准告诉陈小姐!你忘了?”

    陈窈把薯片当江归一咔咔嚼,琢磨半响,看了眼?墙角的细灰,“带我看看,如果拒绝我”

    她微笑,嘴角还有薯片碎屑,“我脾气不好?,心眼?也小,告状这种事,我特别?擅长。”

    秦倩:“”

    众人:“”

    于是在陈窈的威逼利诱下,一行人动身前往西厢房。

    那真是令人咂舌的景象,古香古色的四合院,一间花花绿绿的零食房。

    门口?两列饮料果汁,每个口?味只有两瓶。

    至天花板的货架组成?四面墙,两面各种口?味的膨化食品按颜色归类,一面肉干肉脯类食品,一面冒冷气的透明冰柜,整齐码放可爱精致的蛋糕、冰淇淋。

    而?中间空间非常具有趣味性,十台零食娃娃机,补充了四面墙没有的种类,譬如糖果巧克力。

    “是说附近两家超市都没那几个口?味的薯片,原来全搬这来了”秦倩感叹。

    “这还被二爷丢了些呢。”

    “怎么说。”

    “二爷说吃那些不如直接吃添加剂。”

    陈窈面无表情地嚼着薯片,似乎并不惊喜也不在乎江归一为她打造的零食屋。等吃完一整包,她将包装袋折叠成?小方片塞进牛仔裤口?袋。

    “我帮你丢吧。”秦倩说。

    “不用。”

    陈窈找她要了张纸巾擦干净手,绕零食屋逛圈,观察少倾,笑吟吟地说:“哇二爷对?我真好?!我好?感动啊!”

    秦倩眼?皮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其他人则腹诽陈窈的反射弧。

    “早知道我不和他吵架了。”陈窈遗憾摇头?,“他肯定还在生?气,所以不让你们把零食屋的事告诉我,但?我好?想吃这些啊”

    家仆为难道:“陈小姐,二爷知道会让责罚我们的。”

    “这么多零食吃几包不会被发现的,等二爷气消再告诉他,我和你们都不会挨骂。”她低头?,颈子的弧度优美?脆弱,“以前我吃这些时父母都在身边,现在门都不能出,我真的好?想他们”

    榆宁调来的家仆岁数大,家中基本有老有小,不免动摇,但?江归一的威慑力足以镇压。这点?陈窈也知道,她转头?委屈地看着秦倩,“我不高兴就想吃点?零食。”

    秦倩心都化了,“你们也看到了二爷对?陈小姐很好?,吃点?零食不要紧。”

    秦倩级别?高说话具有分量,家仆们窃窃私语,得出结论,江归一说今天不给晚餐又没说不让吃零食,他们犹豫再三终于点?头?。

    陈窈嘴角浮现

    几不可见的弧度,瞟了眼?苦巴巴跟来的裁缝,视线定格她脚上有些老旧的皮鞋,说:“我怕等下吃多了腰围变大,先量尺寸吧。”.

    幽暗的房间,雕花柚木穿衣镜立在木架。陈窈站在镜前双手伸展,她太瘦,裁缝轻而?易举找到腰,夸赞她的腰嬛嬛袅袅。

    过了会儿开始选布料,陈窈挑了块黑紫相间的丝绒面料,“能帮我现场剪个花样吗?”

    “当然。”

    与预料的一样,这位女裁缝是位节俭的人,带来的剪刀也是把老剪刀。

    陈窈佯装不耐烦嫌弃速度太慢,提议用小苏打浸泡,等剪完花样,她向裁缝要了几颗图钉并打发裁缝先离开,把剩下的小苏打藏在柜子底下,换了件荷包大的衣服重新回到零食屋.

    因为怕江归一突然回来,渝水的家仆们自觉把风,陈窈拎着垃圾袋出来时,统统傻眼?。

    二十包海苔片,五包薯片,三袋饼干,外加五瓶饮料,即使是小份也非常人的量。

    陈窈摆手拒绝接垃圾袋的家仆,“还有些没吃完。”

    说完鼻头?一皱,打了个饱嗝。

    秦倩看着她撑得鼓鼓的小肚子,忍俊不禁,吩咐家仆煮消食山楂水,搀扶着她说:“散会儿步吧。”

    “二爷今天很忙吗?”

    “嗯,听说都去银行了,估计晚上还有应酬。”

    “这样啊。”陈窈掂量着垃圾袋,忍下反胃感觉,语气坚定地说:“我想看电视。”

    那里?有关?键物品,遥控里?的电池.

    六点?半,渝水外站岗的保镖和内院的家仆在暮色里?陷入石化,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穿西装的江归一手里?拿两大袋麦当劳更诡异惊悚。

    江家的优越感与生?俱来,哪怕食物,都被金钱和欲望滋养出别?样的味道,它可以是空运来的刺身,可以是珍稀动物的肉,但?绝不会是路边随意可以买的快餐。

    众人看着那道挺拔身影穿过游廊,月光映出他苍冷凌厉的下颌,高马尾的天珠晃晃悠悠,铮亮的皮鞋迈得一步比一步大。

    听到脚步声陈窈暗叫不好?,赶紧喝完壶里?的消食茶,从?荷包拿出一份电池塞回遥控器,木门被推开时,她本想虚伪地应付下,结果看到江归一手里?两大袋麦当劳,震惊地指着他,“你怎么买了麦当劳?”

    家族会议结束,丝绸之路交给十一系,江安东当即说去夜场,江归一安排完场子火急火燎走人。

    回家路上等红绿灯时,他靠在后座思?考是给陈窈做饭还是带她出去吃,视线飘到街头?的商铺,巨大洁净的落地窗前坐了对?学生?情侣,说说笑笑,表情幸福地啃汉堡,接着男生?喂女生?吃薯条,趁她咬一半时咬走另一半。

    然后,从?没吃过麦当劳的江二爷突发奇想,当即唤人去买了一大堆汉堡炸鸡薯条,满满两大袋,五人份。

    他扬了下眉,径直走到陈窈身边,从?容不迫地坐下,语调平直地说:“偶尔想体验垃圾食品。”

    “”

    尽管江归一那张脸比电视剧赏心悦目,陈窈犹如被冲击,整个人都不好?了,表情是看破红尘的超脱,幽幽地说:“我今天不想吃,来列假是清空身体毒素的好?时机。”

    江归一撕开纸袋,拿了个三层牛肉堡递给陈窈,拍了拍她的肩,“心里?偷着乐吧,别?装,赶紧吃,等下凉了。”

    陈窈看着融化的芝士和油汪汪的牛肉饼,寻思?这人是不是天生?跟自己不对?盘,她撑到吐,他非要这么早回来还抽风买麦当劳。

    江归一敏锐地眯眼?,“偷吃了?”

    陈窈深呼吸,破釜沉舟般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没有。”

    双手握住巨大的汉堡狠狠咬了口?。

    江归一看她几秒,拿起遥控把情深深雨濛濛调到第二集。

    陈窈不满地说:“你干嘛?”

    “反正你看过那么多遍,都会倒背如流了。”

    “”

    江归一拿出一个汉堡尝了尝,睫毛煽动了下,三两口?干完,接着将一整袋乱七八糟的东西风卷残云而?空。

    幸好?是头?猪。陈窈默默把自己那份塞过去,继续啃汉堡。

    “你怎么吃这么慢?”

    她不想搭理,他沉迷美?食也没多问,边挑剔边狂炫。

    最后剩包薯条。

    男人长手长脚几乎挂在陈窈身上,这要换做之前,她早一巴掌呼上去了,但?今天做了亏心事,陈窈没抽他,“沙发那么大,你是软体爬虫吗?”

    “哦。”

    没推开就可以得寸进尺。江归一捻了根薯条怼到她唇前,想了想塞到自己嘴里?,撕开酱包,用红色的番茄酱在散乱的薯条上画着什么。

    从?弧度判断,应该是个大爱心。

    陈窈:“”

    脑子秀逗了?

    她先嫌弃地看了须臾,眼?神?倏地变得犀利,紧盯着他年轻俊美?的侧脸,试探开口?,“江乌龟?”

    男人顿住,很长的一段时间毫无动作,甚至连偏一下头?的迹象都没有。

    酱料一滴一滴凝聚在薯条,那对?鸦羽般的眼?睫垂落着,遮掉了眸中所有的神?采。

    陈窈再次叫了声,“江乌龟。”

    江归一把薯条全部扫进垃圾桶,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陈窈,目光几乎要透过瞳孔,直直穿透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病?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面前的到底是谁?”

    空气寸寸凝固。

    陈窈仰着头?,短短数秒大脑运转到极致,猜测,由猜测衍生?的判断,再由此引出的计划,所有一切如失去秩序的线条交错运行着。

    “江归一,你为什么——”她停顿,寻找措辞,太多想问,反而?没有合适,于是脱口?而?出,“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江归一愣了下,接着笑出声,密密麻麻酸疼随笑声不断加深,他露出讥诮不屑的表情,“什么让你有这种错觉?从?性.欲中产生?的附属品?”

    陈窈拿起可乐,寻思?这不是你给我的错觉吗?

    江归一抢走她手里?的冰可乐,冷冷地说:“别?做梦。”

    “哦。”

    第065章 调虎离山065

    初秋南楚的天气依然存有夏天的余热, 十指相连,掌心氲了层薄汗。陈窈不明白为什么江归一非要?拉她四?处转悠,忍不住问:“各系之间的斗争结束了?你很闲?”

    袖扣领带繁赘的装饰都下了, 江归一只穿了件衬衣, 腰间的布料也扯松了, 蓝色的晚风从胸膛灌进去, 鼓动着优美的弧度。

    他从游廊木柱悬挂的布袋,抓了一小把鱼饲料扔进水池, 鲤鱼争相恐后聚集,水面冒出水泡。

    “饭后散步消食,电视不都这么演的?”

    “那是电视剧。”

    “电视来源于生?活, 晚上沽江边也有很多散步的人。”

    天生?无感的反社会只能通过学习模仿他人让生?存变成生?活。

    显然陈窈并?不懂浪漫, 皎皎明月照亮她不解风情的脸,“我是奴隶,你是主人,这和我, 和你没关系。”

    甩开他的手, 掉头?就走。

    江归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烦躁地抬起兜袋底端,鱼饲料全泼进池子, 大有想撑死所有鱼的意思。

    没两句话就甩脸子,吃饭不合胃口不高兴, 合胃口也不乐意。

    真供了尊佛在家里不成?

    江归一决定今晚一个人睡, 转身?去了客房。

    处理完积压的工作, 已是十二点。他洗漱完钻进蚂蚁温房, 站在玻璃缸旁,取出一只蚂蚁, 任由它从手心爬到手背,来回数次又把它送到小房子。

    喂完所有蚂蚁,他躺到沙发?,双手垫头?,大概昨日精力耗竭,很快陷入梦境。

    又是这个梦

    俊美的东方?少年身?着沙漠灰的武装防弹衣,头?盔、面罩全是血。因为过度惊恐跪脚下求饶的敌人,涕泪横流哀求:“我已经没有反击能力了,放过我,我的新婚妻子还在家里等我”

    砰!

    血窟窿迸溅脑浆,充满泪水的眼睛变得灰暗。

    远处长?官大吼:“Gioele!你他妈还在喝母乳?这是以色列战场!不是你们中国?!开枪!!这是命令!”

    “Just shot!”

    “没子弹就用?你的刀!”

    “Kill All!”

    砰砰砰!砰砰砰!

    因灼烧大地开裂,火光冲天,熊熊大火裹挟黑烟、穿透灵魂的惨叫、痛哭的哀鸣,还有胜利者的哈哈大笑。

    “救命啊”

    “救救我们”

    与生?俱来的疯狂,刻进骨子的暴戾,在无止尽的杀戮中发?挥到极致,江归一的表情冷漠麻木,沾满鲜血的双手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踢开旁边烧得焦黑的骨头?。

    “是我们赢了。”

    烈焰、尸骨、鲜血褪色,染红的天空飘起罕见的鹅毛大雪,一夜覆盖所有。

    战场瞬间冰封,竖起了座座坟墓,流离失所、失去挚爱血亲的人们,吟诵着听不懂的歌谣,当装甲车经过,他们同时抬头?,诅咒车上的雇佣兵。

    “Devil!Damn you to hell!”

    “上帝会惩罚你们!”

    可惜,我不信上帝。

    他也无法惩罚我。

    即使?真的有上帝,以暴制暴就好了。

    江归一用?绷带缠好刀刃,不在乎地笑。

    但比忏悔更快来到的是细菌,他感染了登革热,病痛的反复折磨更像身?体的自毁程序。

    乌云遮天蔽日,巨大的力量将?他带离,压向冰冷的手术台。

    鹰隼般的眼睛带着镇压一切的力量。

    “消除掉他身?上所有枪伤,哦不,所有疤痕。”

    逐渐麻痹的身?体不足以反抗,他愤怒嘶吼:“为什么?那是我的勋章!”

    父亲居高临下,无论审视、悲悯都被白光朦胧,只有一句沉重的叹息。

    “那么,这些?又是什么?归一。”

    身?上成片瘢痕,像烫伤又像罪孽深重的烙印。

    “干你屁事?”

    “老不死的东西?,活该你没老婆,操。”

    他咕哝着。

    意识再次飘荡,超度佛经不绝于耳,寂静荒凉的冰封之地,没有花,没有绿地,只有照不到日光的乱葬岗。

    ——我在哪儿?

    江归一眼神空洞地遥望四?周,寒风彻骨,他心想真冷啊,仰头?望天。

    视线就此定格,灰暗天穹之上高悬一颗瑰丽璀璨的水晶球。

    ——你想要?吗?

    ——谁在说话?你是谁?

    那道声音哽咽了,透露浓浓疼痛与悲伤。

    ——江归一,我是你摒弃的自己。

    不知为何江归一感觉肋骨隐隐作痛,他注视那颗水晶球。

    ——那里面是什么?钱还是权力?

    水晶球不满震颤,距离拉近,蔚蓝色液体缓慢流动。

    鼻端嗅到湿咸与阳光的味道。

    ——原来是海水。

    ——不是,是你的爱。

    江归一嘲弄地笑了,墓地吟唱者听到他的笑声,召唤魑魅魍魉飞奔而来。

    他作势拔刀,世界悄然瓦解,烈焰包裹全身?,眨眼之间回到战火纷飞的屠戮场。

    他的躯壳再次游离,灵魂无处栖息。

    强烈的割离感让江归一呼吸渐急,他陡然睁开眼,下意识摸手边的刀。

    然后闻到了馨香。

    那是陈窈遗留此处的味道。

    他心想这我的地盘凭什么我要?挤沙发?睡觉,于是起身?大摇大摆回正?房,结果门被反锁了。

    “”

    江归一气愤握拳,砸门的动作还未形成,冷哼一声,从旁边窗子偷偷摸摸翻了进去。

    他望着床上一团小小鼓包,少顷,找湿纸巾擦干净手,脱掉刮到灰的衣服,轻手轻脚躺到小鼓包旁边,把陈窈捞出来搂进自己怀里。

    陈窈天生?体寒,睡梦中感受到温热而熟悉气息,往里钻了钻。

    血气方?刚的年纪实在无法优雅,江归一的思想开始朝不成体统、污浊的方?向游离。

    叫醒她让她舔一舔。

    他犹豫须臾,最?终放弃了,下巴搁在她发?顶,面红耳赤地注视木窗,呼吸滚烫。

    渝水的海棠尚未开花,琳琅秋叶旋转着飘进房间,月光蔓延,那双冷酷的丹凤眼溶进了些?许似水柔情.

    早上陈窈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惟有床铺的余温昭示他刚离开不久。她嗅到丝腥味,爬起来循着味道找到床角垃圾桶,看?到里面的衣物和卫生?纸,额头?直抽跳。

    她按了下垃圾桶的按钮,看?着垃圾袋自动压紧实,琢磨自己的计划。

    江归一不在的时间,陈窈利用?所有能利用?人收集了制作“炸药”所需的材料。如她所料,家仆们并?没有当回事,没有向上禀告。

    第三天江归一仍然勒令任何人给她通讯设备,门口仍驻守着数十位江家鹰犬

    而秦倩败倒在陈窈的央求下,偷偷给她看?了新闻,断掉的外界信息重新接壤。

    江家以丝绸之路打响权利的争夺战,有赵妄铭吴汜的前车之鉴,加上遗嘱的干扰,江安东直接称十二系物业与地产代理公司经营不善,导致资金亏空,聘请江亚卿任职丝绸之路开发?管理者,并?开始对外四?处举债。

    江归一也没闲着,接手了南楚CBD最?高的那座烂尾楼,也就是他们之前被绑架的地方?。

    新闻媒体不敢评头?论足,因为这烂尾楼与南楚政府过去市级的贪污案牵扯颇深,是业界有名的烫手山芋。接下它无疑于烫自己的嘴。

    尽管如此,江归一每天早上在院子锻炼,七点半准时回渝水和陈窈吃晚餐,并?且痴迷快餐,早餐晚餐全是麦当劳。

    关键,她要?吃额外的薯片和零食,只恨不能把汉堡塞到他脑子。

    哪怕她爱搭不理,他孜孜不倦。哪怕他吃完要?继续出门应酬,雷打不动。

    随麦当劳带回渝水的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归一这人随性至极,有种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别人有的,他也要?。但凡街上看?到有趣的玩意,无论价格高低都要?买回来。譬如闪闪发?光的金牌匾,和门头?一般高的积木,广场上老大爷抽的陀螺……

    而且他只负责买,非要?陈窈作为饭后活动实践,单那破陀螺她差点两鞭子把自己抽死,看?到他匪夷所思的表情,她觉得受到侮辱更生?气。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拖着她的手在渝水散步喂鱼看?蚂蚁。

    第五天,两人拿着汉堡大眼瞪小眼怎么都下不去口,第一次达成共识,选择吃回山珍海味。

    第六天早餐时间,江归一接到电话说了几句划拉手机给陈窈看?了条新闻报道——

    #南楚争霸赛冠军的竞品地皮有内幕#

    十二系江安东佯装举债成真,各系带资进入丝绸之路后,丝绸之路被爆出债权高达2.56亿人民?币。

    陈窈一看?便知是江之贤的手笔,评价道:“姜还是老的辣。”

    他笑着说:“现在可以实行你拟定的真假遗嘱之计了。”

    她不再说话,端起水杯,浑然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江归一习惯了冷落,照说不误,“我今晚可能有点忙,如果七点半没回来,你自己吃饭。”

    陈窈这才抬眼看?他,“好。”

    江归一喜出望外,用?纸巾抿完嘴巴,把陈窈的凳子拖到身?边,搂住她,“你今天例假完了,旗袍也做好了。”

    她淡淡打量片刻,“凑近点。”

    这几天陈窈动不动把他当空气,今天居然愿意亲近他,江归一脸凑过去,“干什么?”

    陈窈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飞快在他脸颊印了个吻,“好好工作别让我的计划失败。”

    江归一发?怔,随后拉着陈窈的脖子想接吻,她用?食指抵住他的唇,笑得十分温柔漂亮,“我等你回家,成功了有奖励。”

    江归一喉结滚动,心里咕咚咕咚冒泡泡,面上维持镇定从容,只亲昵地咬了咬她的耳尖,“放心,这种货色小意思,乖乖等我。”.

    等江归一离开,陈窈开始游说秦倩,因为不知道他是否把自己的经历告诉秦倩,这次她决定用?亲身?经历加

    以伪饰。

    当她表明自己想离开,秦倩有点讶异,“可是,二爷最?近好像挺好的。”

    两人在游廊坐下,陈窈侧身?朝水池丢了把饲料,缓缓说:“秦倩,你觉得人活着为什么。”

    “这问题太多样性了。”秦倩笑,“人和人各不同,有人为钱,有人为权,有人为名,我比较简单,我就想不受债务侵扰。”

    “你呢?”

    陈窈垂眼看?着被困在池中的金鲤鱼,“说实话,我也没想明白,但绝不是被关在这样的笼子里。”

    秦倩决定把最?近的事告诉她,“其实,你进渝水之前仇舒悦动作很大,二爷是为了保护你,可能过几天,他就会放你出去了。”

    陈窈手指顿了下,继续扔饲料,“这不是理由,他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

    “就像,我父亲一样。”

    “你父亲?”

    “你这段时间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正?常人了。”陈窈撑着脑袋望向天空,“恰巧我父亲也这么认为,从小我被关在家里,活动半径就是自家的院子,偶尔表现好,可以得到出去玩的奖励”

    “他操控我的人生?,让我十八岁之前都是提线木偶。”

    “他死了,我发?现世界不止院子,走得再远点,我才发?现书里的描写是真的,这世界真的好大。”

    “我父亲从没给我选择的权利,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导致我由失去选择的权利,现在江归一再次剥夺我的作为人与生?俱来的权利。”

    陈窈眼里的怒气和恨不加掩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又不是蠢货自己的人生?何须他人干涉?

    “我真的受不了。”陈窈回头?,掉出几颗眼泪珠子,“再待下去我会死的,你能理解我吗?”

    秦倩哑然,不自觉擦掉她的眼泪。

    “秦倩,你帮帮我好不好?”陈窈握住她的手,恳求道:“这里没有人在乎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可从二爷眼皮底下逃跑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现在外面守着那么多人——”

    “我有办法。”陈窈抽噎着,“只要?你肯配合我”

    五分钟后,两人溜进蚂蚁温房,秦倩呆呆地看?着陈窈从渝水各个角落里拿出来一堆东西?。她拿起一个可乐瓶轻轻晃了晃,“这什么呀?”

    “小心!”陈窈赶紧制止她,小心翼翼放到石台,“这里面都是氢氧化钠。”

    “?”秦倩原地怀疑了下人生?,“你这是从哪里搞得?”

    “薯片、饼干、海苔里的干燥剂。”

    “”

    “这又是啥?”

    “也是洗发?水里提炼的氢氧化钠。”

    陈窈又拿出一串用?瓶子和线制作的类似多米诺骨牌的装置,“你帮我把这些?放在垂花门的灌木丛里,然后将?这根线牵到东厢房。”

    “这是炸药吗?”

    “不算,烧一烧而已。”

    “”

    因为那些?东西?实在看?起来没威胁性,加上秦倩帮忙掩人耳目,很快按照陈窈的规划摆放到正?确的位置。

    等用?完午餐,陈窈带秦倩跑到厨房弄了两大壶熔盐,吭哧吭哧搬到池子旁,“秦倩,这就是你的任务,五点钟,将?这些?倒进水池,记得跑快点。”

    “这不是盐吗?”

    陈窈严肃地说:“会爆炸,一定跑快点。”

    “”秦倩盯着她的脑袋瞧了半天,笑出声,“这是我最?后的任务吗?”

    “不是,你倒进去后,要?大声呼喊说我掉进去了,我才能从后面溜走。”

    “可后面没有门啊。”

    陈窈将?头?发?扎好,歪头?轻轻笑了下,“所以我要?把墙炸开。”

    秦倩看?着她此刻的笑容,心想可真漂亮,好奇地问:“怎么炸开?”

    “炸药。”

    “”

    “你从哪里搞得做炸药的材料”

    “从墙上和火柴扣的硝,还有糖”

    陈窈说了一大堆,秦倩人都傻了,关键陈窈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没人察觉她的目的,好半响,秦倩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纤细瘦弱的小姑娘,喃喃道:“陈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二爷不给你通讯设备了。”

    陈窈捣弄着电池和图钉做出来的定时器,特狂妄、法外狂徒地说:“通讯设备而已,只要?不把手脚捆住,没地方?困得住我。”

    第066章 调虎离山066

    砰!

    水池与融盐引发的?巨大爆炸声, 同时四合院从垂花门?至东厢房,游廊至耳房的?灌木丛冒出浓浓白烟遮掩了后门?陈窈的?身影。

    她耐心等待墙外脚步声逐渐远去,按下?引爆器, 退至一米外。

    5、4、3、2、1。

    砰!

    砖石飞溅, 高?墙炸出半米高?的?洞。

    而门?外驻守的?保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全部赶往秦倩所处的?位置。

    陈窈拍掉手掌的?灰, 回头望了眼还没开花的?海棠, 踩着碎石跨出自己轰出的?门?。

    她没告诉秦倩,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挣脱牢笼, 随后拦了辆出租车回真家。

    上次的?实验逃跑留的?后手,渝水距离这里十分钟路程,江归一没收的?身份证银行卡都是假的?, 真家伙放在储藏间。

    然?而陈窈没看见她上了车后,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里拨通电话跟了上去。

    陈窈找司机借到手机,按记忆的?号码拨通电话,响三声对方接了。

    “陈窈?”

    陈窈不意外,她被?江归一关起来?, 江弘义肯定知道?。

    “你在南楚吧。”

    “嗯, ”甄佩文?惊讶, “江归一放你走了?”

    陈窈冷笑,“江家父子性格本?质上那么像, 你觉得他会放我走?别说这么多,你能十分钟到家门?口??”

    “可以。”

    “送我走。”她说:“否则我让你体验和我一样的?心情。”.

    下?午六点, 南楚旧CBD, 纵横商业大楼。

    与江安东会面前, 江之贤在配备法律书籍和特别电话的?办公室与自己的?四位儿子深谈。桌上的?托盘盛着冰块、苏打水和几?瓶威士忌。

    “我知道?你们认为十二系的?外债是我特意做的?局。”江之贤说:“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有别的?家族插手了,不管他们作为旁观者还是枪手, 不要放松警惕,别被?下?三滥打个措手不及。”

    说了一会儿,他看向玩笔的?次子,“归一,你买的?那楼——”

    “老天!父亲你应该允许每个人犯一次傻。”江归一点燃雪茄,“而且,我还准备买下?附近所有的?土地。”

    江颂竹敲着桌子,琢磨江归一敏锐而复杂的?头脑是不是又制定了影响深远的?行动计划。毕竟他是位注重利益平衡的?人。

    义勇军进行曲响起。

    众人同时按压太阳穴。

    江归一靠近扶手椅,几?乎半躺着,“说。”

    “二爷,渝水那边出事了。”

    他眉头微皱,敏感的?神经像根弦霎时绷紧,“陈窈怎么了?”

    江之贤和江颂竹同时看向江归一。

    “她不知从哪里搞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满院都是烟雾……”

    江归一瞳孔骤然?紧缩,“我他妈说了别让她接近零食房,一群废物——”

    他憋下?气,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把后墙炸掉跑了。”

    铮。

    ——弦断了。

    椅腿划在地板爆发刺耳的?噪音。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小姑娘!”

    所有人看向江归一,他的?唇、手微微颤抖,仿佛是克制到极致,并且他们几?乎能通过那颗完美的?颅骨看到他此时的?思想活动。

    操操操。

    老婆跑了。

    于是平常从来?慢悠悠走路的?江二爷气冲冲朝大厅门?口?跑了起来?,跑了一半又折回来?,“谁开跑车来?的??”

    江之贤微微叹气,江亚卿若有所思,江梵笑嘻嘻地举手,“我!”

    “钥匙!”

    江颂竹调侃道?:“二哥,你是不是疯了,钥匙在门?童手里啊。”

    “操。”

    江归一咒骂着跑出会议厅,狂奔到停车场,找门?童要了钥匙,然?后两米高?的?个子挤进了狭窄的?驾驶位,

    那大长腿根本?伸不直只?能蜷着。

    叭叭叭。

    江归一狂拍三下?,一脚踩下?油门?,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停车场。

    一辆骚气的?红色法拉利恩佐冲向停车岗。

    前面车辆依次过杆,还有位不知为何?卡了将近三分钟。江归一气得狂按喇叭,按着按着把自己按清醒了,赶紧掏出手机打开Flex制作的?追踪软件,看到未出南楚的?红点,悬着的?心脏才落回原位.

    时隔两年,陈窈与甄佩文?在阳光下?第?一次会面。她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人,眼神含义不明。

    然?而甄佩文?更快的?是从警车下?来?的?的?警员。

    “你好陈小姐,我们收到匿名举报,指控你涉嫌谋杀以及连环杀人案。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陈窈慢慢理解这句话。

    果然人本身自由才有资格追求自由。

    每当离成功就差一步之遥,就有人出来?捣乱把她再次打回低谷。

    她看向唯一知道?自己所在地的?甄佩文?,冷冰冰地问:“是你吗?”

    甄佩文知道如果自己回答是,但?凡她出来?,一定会想办法报复自己。

    “不是。”那双和江归一非常像的?眼睛注视她,“陈窈,你好好想想,除了让你进江家,我有真的?害过你吗?你想要的?东西,提的?要求我都在尽力满足。”

    陈窈想到在美国崭新的?人生,那可能是她这二十年最自由的?时间了。

    “我不会被?监狱关起来?,大概还会被?江归一抓回去。”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任期十几?年的?警员们面面相觑。

    “抱歉,是我的?错。”

    甄佩文?口?罩上方那双眼睛透出悲伤。

    陈窈摘下?梨花项链,转交到她手上,“密码你送我去美国那天,这个加上江归一,你欠我两次,记得帮我逃跑。”

    说完她委身钻进警车。

    红蓝相间的?警灯破开川流不息的?道?路,消匿的?过程,两边车辆再次迅速汇拢,如同命运的?洪流,即便短暂停滞,仍旧无法阻挡既定轨迹.

    陈窈前脚刚走,江归一的?车队包围整个小区,并根据梨花项链的?追踪器找到了甄佩文?。

    江归一看到项链在别人手里,立刻拔刀抵住了甄佩文?的?脖子,那语气足矣冰冻三尺,“她在哪里?”

    相似的?眼睛正面相视。

    眼泪聚集在甄佩文?的?眼睛,也?许来?自无法割舍的?天性,也?许他们真的?太久没见了。

    江归一的?手在甄佩文?的?凝视中,失去握刀的?力气,渐渐颤抖。

    无望的?时候,江归一不止一次期盼这双眼睛能够对自己温柔以待,不止一次期望这双眼睛能够为自己流下?眼泪。

    但?结果?总是让他很失望,于是那颗幼小的?心灵变得冰冷。

    越来?越厚的?冰雪覆盖了他的?心。

    那场火过后的?二十年,江归一只?能看着仇舒悦吴贞芳如何?疼爱自己的?孩子,而他被?自己的?父亲放逐,一边在外漂泊,躲过仇人的?追杀,一边在恶势力横行的?世界生存,变成人人避之的?模样。

    没有家,没有父母。

    可笑的?是,现在这位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再次出现在面前。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放弃了自已的?名字,放弃了自己过去的?生活,放弃了他。

    意味着,她是真的?不爱他。

    甄佩文?,郦沛白。

    难怪难怪。

    难怪江之贤宁愿放过陈窈也?不愿断了她和甄佩文?的?联系,难怪江之贤让他把甄佩文?带到面前。

    江之贤早就意识到了。

    难怪难怪。

    难怪陈窈戴着梨花项链出现在江家,难怪她对江家了若指掌,难怪她那日说过去现在。

    她早就知道?甄佩文?是郦沛白。

    她早就知道?他母亲还活着。

    她什么也?没说,并且还炸了他们的?家逃离他身边。

    她们一样,她们都不爱他。

    是的?,江归一,你现在懂了吧,根本?没人爱你。

    江归一整个人静止般,无声无息,须臾用刀报复性地往甄佩文?的?脖子划了一刀,然?后挑走了她手里的?梨花项链。

    他权当认不出,他的?母亲早就死在二十年前的?大火。

    而他的?皮囊也?被?那场火和后来?的?战火千锤百炼,只?剩下?一颗钢铁般冰冷坚硬的?心。

    江归一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无异,“陈窈在哪里?”

    甄佩文?用手背蹭了下?伤口?,这真的?不算多深的?伤口?,只?渗了点血,但?她的?心脏太疼了,以至嗓音都有些哽咽,“警局,估计是仇丽舒报的?警。”

    江归一得到答案,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甄佩文?禁不住开口?,“归一。”

    江归一没回头,甚至没任何?停顿。

    就像他明明认出来?了,却无言以待。

    她的?肩往下?垮,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紧紧闭上,眼泪从眼眶各处往溢。

    实在太多了,她不得不捂住眼睛,哭泣声却从嘴巴跑出来?,因痛苦皱在一起的?五官,挤出的?每条都被?浸湿。

    那是什么含义的?泪水大概只?有身为母亲的?郦沛白知道?.

    审讯室,陈窈双手交叉放在桌面,她的?皮肤又白又薄,白光直照,手背像纸一样,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看起来?非常脆弱易碎。

    警官问了些老生常谈的?问题,问到大学时,陈窈一出口?就是望尘莫及的?高?等学府。

    “你现在应该在美国继续深造,为什么回国?”

    “目前为止,我已经拿到双硕士学位,没有读博的?打算。”

    二十岁,双专业硕士,显而易见这都不是普通的?学霸了。

    对于高?智商人群,刑警向来?得更加严正以待。两位警官对视一眼,用PlanB开始询问。但?她回答得无懈可击,就连表情都找不到破绽。

    多年前铁板钉钉的?旧案,事实证明陈伯序是意外身亡。警官决定放弃,着重询问更严重的?连环杀人案,打开屏幕,播放灰色的?人头像。

    “这些人眼熟吗?”

    陈窈略微扫一眼,“不认识。”

    屏幕轮播结束,停格在倒数第?二张照片。姓名钟清欢,年龄二十八岁(死亡),长相温婉清淡,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非常善良柔软的?人。

    陈窈的?脸部轮廓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你母亲的?长相也?忘记了吗?”

    陈窈盯了几?秒,脊背缓缓向后靠,“这张照片选得不好,她真人更漂亮。”

    “你们关系如何??过去有发生口?角之争吗?”

    “没有,她脾气很好。”

    “具体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可以得到陈窈对母亲的?印象,有利于他们从言语和微表情判断。

    陈窈沉默片刻,“我母亲是位非常精致浪漫的?人,每天早上会站在窗前读诗,早餐饭桌一定会摆上新鲜的?玫瑰”

    “虽然?她在天主教家庭长大,但?她并不恪守教义,清楚知道?宗教的?自相矛盾,对未知无所畏惧,不害怕死亡,并且认为要求来?世是非常愚蠢愚昧的?行为。”

    “她很善良,听到地震洪水灾情难民?的?处境,会替他们难过流泪,抽出时间慷慨解囊”

    听到陈窈的?描述,警官即使没见过钟清欢都觉得她是位非常美好的?女人。他们观察陈窈的?表情,那是种?迷茫又向往的?表情,就像无法理解但?憧憬。

    审讯持续了很久,陈窈没有一丝破绽,直到警官们提到玫瑰园。

    “陈窈,从审讯来?看你没有任何?问题,但?毕竟案子久远,没有监控录像,我们还会继续跟进,举报的?人说以上这些人的?尸骨都在南楚135号的?玫瑰园下?面。我们已经派人去挖了。”

    “不行。”

    这三字声音太小。

    “你说什么?”

    陈窈一直很稳当的?表情终于变了,“我让你们不要挖!”

    “这是程序。”警官手肘撑在桌沿,手背垫着下?巴,“

    你为什么阻挠,担心我们挖出无法狡辩的?真相?”

    陈窈没说话,注视金属表面的?纹理,像看见鲜血染透的?玫瑰,耳边也?像有滂沱大雨的?声音。

    警官敲了敲桌子。

    她明白事已至此,有些尘封多年的?真相无法再隐瞒。

    “真相就是。”陈窈眼睛发酸,低头用掌心揉了揉,然?后抬头,目光安静而清晰,“你们找的?连环杀人狂是我父亲陈泊序,他已经死了。”

    两名警官愣了下?,嘴巴张开是“卧槽”的?形状,他们连忙捂嘴,防止自己再说出违规词。

    “你的?意思是,你父亲陈泊序不止杀了那么多人,还杀了你母亲???”

    记忆从深渊浮出表面——

    那天雨实在下?的?太大,电闪雷鸣,陈窈从睡梦中醒来?闻到空气的?血腥味,以为父亲太思念母亲又开始自残,她起床想看看情况。

    结果?看到站在玫瑰园的?男人,浑身湿透,疯了般时而近乎哀鸣的?嚎啕大哭,时而痴痴地笑。

    印象里父亲从未如此失态,她走进他都没发现,直到她踩到碎骨,他回头,衬衣全是血,手上拿着块鲜血淋漓的?脏器。

    男人没戴眼镜,脸上都是血,从眼睛流出的?眼泪混合了血,狰狞又悲切,他呆呆地望着陈窈,就像透过她在看死了数年的?钟清欢。

    那是陈泊序杀的?最后一个人。

    之后他全盘托出,向陈窈承认自己杀了钟清欢,并有意把陈窈打造成自己完美的?作品,而他为陈窈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岳山。

    …

    市局刑侦科闹哄哄的?环境突然?安静,目光投向由科长带进来?的?年轻男人。二十多岁,极高?,长发,俊美的?长相隐隐肃厉之感,身上穿件黑色的?廓形驳领西装,走路姿势缓慢稳定,头微仰,哪怕副局讲话,也?没有任何?低头对视的?意思。

    众人既对美貌震惊又在想这是哪位牛掰人物,直到看那把刀和发尾的?九眼天珠。

    活祖宗。

    这时刑侦队长大喊:“看什么看!还不滚去工作!”

    众人心想惹不起,将头埋进了成堆的?公文?。

    “二爷,那是上头的?命令,我们配合工作,烦请您谅解。”

    “仇家?”

    科长摸摸鼻子没再说话,伸手,“您这边请。”

    一行人进入审讯室,警员抬头看了好几?眼,科长给了个眼神,“审完就把人放出来?。”

    这时审讯室的?声音传出来?。

    “可据我们了解,你的?父母很恩爱,而且你父亲为人师表,待人温和,他过去的?职业生涯口?碑非常高?,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审讯桌的?小姑娘上半身前倾,附在桌沿,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从阴影里露出来?,接着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冷冰冰地说:“那都是被?他利用、操控的?工具,包括我和母亲,都是他用来?给世人的?交代。”

    江归一眼神微动,沉思这句话背后更深层的?意思。随后他抚上玻璃,摩挲着,就像隔着玻璃在摩挲她的?脸。

    “你不会为脱罪才什么说的?吧?”

    他看到陈窈撑着头,莞尔一笑,“你们的?意思,更愿意相信我十几?岁杀人分尸?”

    语气轻蔑,“也?对,你们这种?欠缺常识智商的?蠢货在他眼里就是玩弄的?对象,他只?需要保持体面微笑,说几?句好听的?话,或是像对我母亲那样打感情牌,就能完美隐藏自己残忍冷血的?性格。”

    江归一的?咽喉仿佛被?无形的?手抓住,呼吸憋在胸腔,唇抿紧了。

    “世界上每天有这么多凶杀案,凶手却仍逍遥法外,除了本?身作案手法高?超,另一种?原因是什么呢?”

    “”

    审讯室凝固。

    队长用食指敲玻璃,不悦地吩咐警员,“可以结束了,再通知监控室技术,把’脱罪’问题往后的?录像录音掐了。”

    “是。”

    审讯结束,双面玻璃唰地闪了下?。陈窈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江归一。

    沉默数秒,她慢吞吞起身。

    江归一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敲叩紧闭的?木门?,见她仍旧蜗牛似的?挪动,扯过话筒,“要我进去?”

    陈窈视线瞥到他腕部的?梨花吊坠,眼睛微微眯起。

    江归一见到了甄佩文?。

    不对,他怎么知道?甄佩文?的?位置?

    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明明没有破绽。

    仔细回想,从逃跑的?路径到相处点点滴滴。

    蚂蚁房,计算机。

    她从来?没说过自己会计算机。

    操。狗玩意早知道?她入侵系统设置了反追踪。

    这简直像耻辱钉刺入陈窈的?好胜心,她气得面部肌肉细微抽动,停下?脚步。

    “我不想说第?二次,五秒钟。”

    江归一口?吻带上来?命令和威胁,显然?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陈窈的?火压不住了,大步冲出去。

    江归一看她如此也?迈开了步子。

    刑侦科的?警员看着这幕,心想臭情侣不会直接来?个法式热吻吧?

    结果?不到男人胸口?的?小姑娘一脚踹向他的?裆部。

    众人:“”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江二爷也?有被?女人踹裆的?时候。

    再强壮的?男人也?有脆弱的?命门?。

    陈窈那脚不轻,江归一着着实实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脸部扭曲了。

    这都不是面子问题,是真他妈疼。

    陈窈幸灾乐祸地耸肩,“你教我的?,对待无耻之徒,就要用这种?方法。”

    说完淡定擦肩而过。

    江归一走了几?步,疼得不行,哑着嗓子大吼道?:“陈窈!”

    陈窈回身,两手比中指,吐出粗鲁的?三个字。

    “操.你.爹。”

    第067章 调虎离山067

    双胞胎、秦倩, 还有一堆下属站在警察局门口?,陈窈站在台阶上下扫视秦倩,目不斜视地继续下楼梯。身后的江归一见她还想跑, 也不管裆部疼痛, 三步并两步冲上去, “陈窈!”

    她充耳不闻, 他猛地抓住她肩膀,用?力往回扳, “再跑我打断你的腿!”

    陈窈偏不回头,江归一再次施力,晚风吹的两人?衣角翻飞。

    她弱不禁风的身子哪经得起这种力道?, 骨头又细又脆, 脚一崴,咔哒,踝骨折了。

    陈窈疼得眉头紧紧拧起,但她没吭声, 盯着江归一说:“要打就打, 不过我告诉你, 像对岳山那?样打断没用?,最好直接拿你那?破刀把我手脚都砍了, 再找个木桶把我做成人?彘。”

    “哦,这样还不行。”她讥讽道?:“毕竟你江二爷是头天天发春的种马, 记得在木桶下面挖个洞。”

    众人?嘴巴张开大?大?的“O”。最开始认识陈窈, 以?为她是位柔弱乖巧的女人?, 后来发现她有点坏心思, 再之后发现不止有点坏心思,还是位智商超绝的毒妇, 现在看来,不止心里毒,嘴巴淬毒的程度和江归一不相上下。

    他们同时看向脸色难看到极点的男人?。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

    “你就*死我。”陈窈语气毫无?波澜,完全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提及这些字眼的羞涩,“多看点片吧,否则只会让我觉得不如?花钱点鸭子。”

    江归一气得丧失理智,弯腰把人?扛在肩膀,冷笑道?:“行,你今天有种别哭。”

    受伤的脚踝舒适了,就是胃磕得有点疼,陈窈淡淡回讽,“我哭是因为你技术烂到爆。”

    “闭嘴!”他狠狠拍她的臀,大?步朝车的方向冲。

    双胞胎回过神?,连忙跑过去,跟屁股后面劝说:“二爷,江安东还在潮汐等着,打电话催三遍了。”

    “滚!”

    双胞胎哪敢再劝,陈窈偏要扯老虎须,提溜江归一的头发,“你说你这样不是

    种马是什?么?”

    江归一没说话,径直走?向路边的迈巴赫,拉开车门把陈窈甩进去,脚勾住门往回带,车门震响的同时,他半跪在座椅,攥住她两只腕扯到头顶,低头咬她的嘴。

    脚踝被压住,陈窈疼得冒汗,唇闭得严严实实。

    挣扎着,腮颊被他摁着往下掰,唇刚张开,那?舌头便撬开她的唇,在口?腔横冲直撞,如?狼似虎,疯狂掠夺所有氧气。

    甚至无?法合拢齿关,她被迫仰起头与江归一对视,他的眼睛是两杯表面燃着火焰的烈性酒,浓郁又辛辣。

    她偏过头躲避,他掐着她的脖子深入吻,毫无?章法、粗暴的搅拨,舌尖被吮又麻又疼,血腥气在紊乱的气息中化开,淌进喉咙。

    不知车外?鸣笛催促了多少声,氧气抽干前一秒,她终于被放过,歪着头大?口?汲取氧气,嘴角被磨得微肿通红。

    “骂啊,怎么不骂了?”江归一伏在她耳边压抑低喘,“继续骂,嘴*烂。”

    “你就这点本事?了,人?渣。”

    “我是人?渣,你就是败类。”江归一握住陈窈的小腿,“刚刚我在审讯室外?都听到了,那?些话形容你自己再合适不过,你也别去祸害别人?了,凑合着跟我互相折磨吧。”

    陈窈冷哼,“不怕死就留着我。”

    “怎么,难道?你要效仿你父亲。”

    他抬眼看她,“假装爱我,用?糖衣炮弹迷惑我,再杀人?分尸?”

    陈窈直接了当,“傻b。”

    “骂,继续。”

    他用?虎口?推起牛仔裤裤脚,正准备咬她逃跑的腿,看到红肿的脚踝,动作一顿。

    随后单臂搂住她的腰,坐起来,把人?圈进怀里,按下车窗,手伸出去勾了勾。

    风中凌乱的下属们终于得到指示,训练有素地回到车。

    “潮汐。”

    闻确按开传呼机,“去潮汐。”

    同时隔板升起。

    停滞的黑色长龙流动,其?他车辆自动让道?。

    江归一从后座冰箱捻了颗冰球窝进掌心,按上陈窈的脚踝,她止不住瑟缩。

    “小废物。”

    他用?胸袋的手帕包住冰块,轻而慢地在她脚踝红肿处打圈。

    陈窈看了几秒,扭头对向窗外?。

    “甄佩文是郦沛白的消息,是你准备留到最后报复我的武器?”

    她眨了两下眼,“是。”

    江归一攥住陈窈脚踝的手慢慢握牢,但又很快泄力。

    “可惜了。”他面露遗憾。

    之后一路无?话,陈窈不知道?江归一到底想什?么。冰块在他掌心融化,但融化的水仍旧冰冷。

    她徐徐闭上眼。

    有时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实话实说,最容易的就是说谎.

    潮汐黑灰色门牌前停着大?片豪车,奔驰宝马、阿斯顿马丁、劳斯莱斯等。

    这被江归一接手后装潢档次直升,从夜总会变成更高档的商务会所。

    特?设行政套房之间的会议室,小厨房与吧台相连,深红色的豪华座椅坐着满脸不耐烦江安东,十二系公司高层和两名律师站在其身后讲述文件,服务员酒保忙进忙出。

    “他娘的!一个半小时了!就算打炮也该完事?了!

    门落,会议室门打开。众人?纷纷转头看,这一看,下巴都要掉下来。

    男人?单手托着位小姑娘,和一群魁梧的壮汉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江安东怒不可遏,砰砰拍桌,咆哮着:“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带女人?谈事??懂不懂规矩!”

    江归一大?步走?过去,抄起威士忌酒瓶直接往江安东头上抡,砰地声,酒水沫飞溅,瓷实的酒瓶完好无?损,江安东那?颗卤蛋头顿时血流如?注。

    众人?大?惊,江安东暴怒,“我操你妈*!”

    江归一将?陈窈往上托了托,利落潇洒地又赏江安东一下。

    酒瓶炸裂,江安东被砸得眼冒金星,头上的血流进耳朵。

    整个会议室仿佛按了暂停键。

    江归一伸手,侍应上前拿毛巾擦拭酒血。

    他睥睨着江安东,微笑,“懂规矩了?”

    陈窈搞不懂江归一带她到这种场合做什?么,晚餐吃多了,她困得打盹,趴在他肩头,百无?聊赖地戳发尾的天珠。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别闹,痒。”

    江安东看着这幕简直气炸了,挥开帮他擦血的手,“江归一,你别以?为自己有遗嘱就能威胁我,其?他人?开出的价格比你高,而且丝绸之路欠债那?么多,你吃不下。”

    江归一抱着陈窈坐到沙发,嗤笑,“你看看总有人?喜欢自作多情,我们俩的游戏,他还当真了。”

    陈窈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悠然自得地说:“闻确,东西给他看。”

    闻确拿着两大?袋文件递给江安东法务,他们浏览几分钟,脸色从茫然变成惊谔。

    十二系早就是江归一的囊中之物,拖延收网时间,无?非为利益最大?化。他根本是耍所有人?玩。

    江安东嘴唇发抖,“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江归一随手拿了颗樱桃送到陈窈嘴边,她摇头,他转手扔进自己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忘了。别把你一毛不拔的头搁我面前晃。赶紧签,签完回家养老。”

    江安东莫名被羞辱,看了眼那?头浓黑的秀发,转而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丝绸之路的外?债也是你做的?”

    江归一像没听见,叉了片菠萝凑到陈窈唇边。

    陈窈本来就生气,他运筹帷幄,浪费她的时间精力,还美名其?曰游戏。当下被冰得一激灵,拍开他的手,“烦不烦?”

    菠萝和银叉掉在地上,众人?惊恐万分。

    谁想江归一并不生气,继续拿各种东西投食,直到桌面所有种类试完,他平静地说:“只要是我喂的,你就不吃。”

    简直无?理取闹。陈窈扭头,不想与他争执。

    江安东正寻思江归一这么有种更疯的感觉,抬眼一瞟,与陈窈对上视线。

    我操!他爹的女人??

    不过与在江家的形象不同,轻烟似的眉目,冷冰冰的表情,劲劲的,特?激起人?的征服欲。

    两道?瘆人?的视线射过来,江安东打了个激灵,连忙低头继续签文件。

    江归一自顾自拿起没兑软饮的威士忌喝了口?,猛地翻身将?陈窈抵在沙发,掐着她的喉咙,硬把嘴里的酒往她嘴里喂。

    “咳、咳咳咳……”辛辣直入肺腑,陈窈呛得咳嗽,双手拍打江归一的小臂,他无?动于衷,一口?接一口?灌。

    发什?么疯靠。

    灌了整整半瓶江归一才作罢。他面色不改地把陈窈重新抱回怀里,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她脸嘴角的酒渍。

    “有病。”陈窈厌恶地偏开头。

    江归一非把她的头掰回来对自己,敏感地问:“他结婚了还有两个情妇,你老看他做什?么?你喜欢光头老男人??”

    陈窈:“???”

    江安东:“???”

    众人?:“”

    江归一越想越生气,抱着陈窈起身,把她的头死死摁进胸口?,大?步流星地离开会议厅,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江安东心想不找自己麻烦就行,结果签完所有协议,一群警察冲进会议厅以?涉嫌贿赂谋杀诸多罪名将?他正式逮捕。

    他戴着冰冷的镣铐,冲双胞胎大?吼:“操!不是说让老子回家养老?背信弃义的小人?!”

    闻确笑眯眯地说:“谁让你专挑二爷雷点踩?嘴巴不干净就算了还管不住眼睛。”.

    渝水被炸,江归一左思右想决定把陈窈押回榆宁,她酒量很差,半瓶烈酒下肚便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他双臂摇篮般轻轻晃着,她便乖乖地闭上眼,他沉默地注视她须臾,望向窗外?。

    街道?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纷扰喧嚣既平庸又生机勃勃。

    起初他的脸被灯光和烟火气照亮,当车驶进通荫山庄,垂直的树影落拓下来,他整张脸被一层灰影覆盖。

    最后经过榆宁布防严密的守卫,与光追逐的黑影重重压进江归一的眼睛,覆盖了其?中顽固极端的执拗与憎恨。

    进到第五栋,江归一脱下外?套,挥手示意人?撤退。

    秦倩欲言又止。

    江归一瞥她,“秦倩,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惩罚你吗?”

    秦倩摇摇头,她其?实帮陈窈逃跑的时候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因为这是陈窈的安排,她特?意

    让你成为帮助她的人?而不是自己想办法无?声无?息逃跑,就是想告诉我,你与她的关系比旁人?密切。”

    “如?果她被抓回来,我考虑到这一点不找你麻烦。”江归一目光威压肃冷,“但人?得摆正自己的身份,我不希望还有下次,否则后果你知道?。”

    秦倩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手脚冰凉,她摸了摸后颈,竟有层冷汗.

    江归一抱着陈窈走?进自己的卧室,从木盒取出一副镣铐把她的腕和床头栏杆锁在一起。

    看到这幕,江归一有种被满足的感觉,他坐在床头,用?湿纸巾擦拭她的脸。

    陈窈根本没睡,她想知道?他会做什?么,没想到他这么病态。她掀开睫,光线非常暗,和他身上的黑西装融为一体。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说完江归一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像在经历分裂与巨大?的矛盾,过了会儿,他叹息着抚摸她的脸,“没意思,我也不想这样对你,但你还会逃跑,我最近可能有点忙,我信不过别人?,只能把你锁起来。”

    陈窈目光洞悉透彻,“我做了那?么多让你不高兴的事?,说了那?么多让你不舒服的话,你还不放我走?,到底想做什?么?”

    江归一像被问住,抚摸的动作停滞。

    “你把我扣在身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如?果只是这副身体,是不是毁了就能放我离开?”

    他垂下长长的睫,陷入巨大?的沉默。

    她咬字清晰深刻,“我实在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你图谋。”

    江归一抬眼,迷茫看着她,语气却?是惯有的讥讽,“图谋?你有什?么值得我图谋?”

    好了。

    猎物掉入言语圈套了。

    “我的心。”

    陈窈微微一笑,“你不想要吗?”

    江归一附上她心脏的位置。

    砰——

    砰——

    砰——

    那?么细微、有力、鲜活的声音。

    一下一下从手掌传入身体,连动血脉,震动他的心脏,连根拔起他的意志连根拔起,让人?只想沉迷。

    江归一低头,附耳贴在她的心脏上方,长发流泻入水。

    可这样的心被皮肤和骨骼包裹。

    他不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把它剖出来,也无?法钻进去居住。

    江归一瞬间清醒,冷冷地说:“又想骗我。”

    陈窈不自然的表情尽数褪去。

    既然不能水攻,那?便火攻。

    “没骗你。”她冷漠地看着他,“你无?法感受,那?是因为我把这颗心交给了别人?。他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喜欢他,但讨厌你。”

    “所以?你锁住我没用?,我的思想和情感都是自由的,到最后被锁住的人?唯有你而已。”

    江归一盯着她,一动不动看了半响,突然跨上床,把陈窈压在身下,粗鲁地抓住她另外?一只手,凑到嘴边,粗鲁地亲吻啃咬。

    从手腕一直到手心,复而翻转,衔着她的柔软轻薄的袖子往上撩,密密匝匝的吻从手背延续到小臂、大?臂、肩膀

    唾液水声和喘息如?此清晰。

    这和陈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电视剧不是这么演的。她用?力拉扯手铐,“江归一!操你大?爷!”

    江归一按住那?只戴手铐的手,表情理智又沉迷,充满山雨欲来的情欲又有种宿命的敌对。

    他笑起来,胸腔震动,“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你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第068章 调虎离山068

    江归一五指插进陈窈的指缝紧紧扣合, 他用?舌尖舔她的手背,她挣扎着,一下一下清脆镣铐撞击声, 他笑, “但陈窈啊, 我只要想到, 我死了你和别?人一起,我就非常不高兴。”

    “你那?些扭曲的报复心?、阴谋诡计, 对浮生的不屑,只有我能?理解,如果我死了, 就没人懂你了。”

    陈窈握拳, 闭眼,冷硬地说?:“我不需要。”

    “你需要。”

    手指抻开,他重复道:“你需要的。如果没有我就没人懂你,瞒住陈泊序是连环杀人狂的煞费苦心?了。”

    她摆脱不了不适感, 皱眉, 嗓音有些战栗, “少自以为是。”

    “你做那?么多让自己变得像正常人,结果你父亲毁了一切, 他临死前一定嘱咐你把自己的‘丰功伟绩’昭告天下,你为了报复他, 让他变成籍籍无名的化学老师, 顺便隐藏自己遗传了他的变态基因。”

    不得不说?, 江归一在?某种程度非常了解她。陈窈沉默。

    “你看, 我们是一样的人。”江归一大笑,手指动作愈发粗暴, “天生坏种哈哈哈,那?些蠢货不知道坏种也分等级,他们以为只要是这?样的人会变成劣等、嗜杀成性的恶徒,他们不知道我和你这?样的,对直接剥夺生命根本不感兴趣。”

    “人不过是血肉白骨组成的框架。哪有杀死人的精神有意思?哪有攻破未知领域有挑战性?”他惋惜不已,“可惜,只要打上天生坏种的标签,那?些蠢货都害怕我们成为杀人不眨眼的低等畜生。”

    “与其和这?些人站在?同一片天空。”江归一掐住陈窈的脖子,“不如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一起死。”

    瞬间五指合拢,越收越紧,让她窒息不至于,但相当有力。

    “你不和我一起死,我就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你,反正鬼魂不用?负法?律责任,谁接近你,我就杀了谁,然后每天晚上鬼压床,把你干到阳气空虚。”

    这?疯子

    陈窈脸涨红。

    江归一碰到她的喉咙软骨,觉出颈动脉的律动,看着她下颚慢慢翘起,眼睛慢慢弥漫水汽,那?种又冷又顺从让人施虐欲达到顶峰。

    他摩挲着她淡粉色的指甲,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喉结。

    意思明显。

    陈窈吞下唾液,手跟着使劲,不管不顾掐江归一的脖子,比他更用?力。

    江归一心?里泛起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被领至一个遥远世界,同时?有种甘美滋味。

    他笑了,“爽吗?”

    陈窈抿唇,松开手,“神经病。”

    他盯着她,犬牙磨她的手指,“嗯,我们都是一样的神经病。”

    “谁跟你一样?”

    口头固然反驳,可有些反应太?真实。对此陈窈有点生气。

    这?叫什么?不受理性约束的本能?诱惑?她的自省力不该如此,难道这?种感官体验有这?么势不可挡?

    “小废物。”江归一含咬她的手指,玩味地说?:“承认吧,只有我能?让你兴奋。”

    陈窈有点懊恼,“滚蛋!”

    江归一的黑色长?发披散,半阖着眼,从上至下看她,眼神拉稠引诱她堕落,那?根手指慢慢在?他红艳舌头舔舐中变得湿淋淋。

    陈窈感到恼火,冷若冰霜地说?:“江归一你真可怜,你以为猜透我的想法?就能?和我划归成同类?就能?让我和你绑定?”

    “你简直和我母亲一样可怜。”

    江归一扬眉,“你在?说?什么荒谬的话?”

    “是你荒谬,骗自己的可怜虫。”这?语气是与生俱来的鄙夷,她甚至两?指并拢拉拽了下他的舌头,“早点放我走,不然以后痛的是你。”

    “哈哈哈哈哈——陈窈,你太?好笑了!”江归一笑得肩膀晃动,好半响,温和尽数消失,他捏住她的下巴,“以后痛?你不知道吧,我因为你已经痛很?久了。”

    “尤其今天。”

    天旋地转,视野里地毯厚实的长?绒干净到没有一粒灰尘,右手仍旧被冰凉的镣铐锁在?床头,而陈窈被横放在?江归一大腿,两?条小细腿吊半空,小腹与西裤丝滑面料接触,腰侧能?感受膝盖的骨骼形状。

    男人坐在?床檐,手掌温柔地抚摸她的后颈,“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痛得都开始恨你了。”

    他的拇指食指来回

    滑动两?下,往下压,透过薄薄的皮肤碾压那?颗骨珠——长?在?脊椎之上,人体的命门,一道细微电流从后颈簌簌贯彻全身,陈窈脚趾绷直了。

    所有知觉随着那两根手指挪动,整条脊柱在?爱抚下变得紧张,也许皮肤还起了层鸡皮疙瘩,她稍挣扎,江归一的手掌以不容反抗的力量按住她的腰。

    他肃声,“这是惩罚。”

    看着平整的西裤裤脚,陈窈咬紧牙关?,竟然妄想用?对待小孩的方式教育她,父亲都没打过她屁股。

    她气愤地扑腾,“你没资格恨我,更没资格惩罚!放我下去!”

    男人充耳不闻,“猜猜,我因为什么不高兴。”

    她从鼻端哼出一声,“我没你那?么玻璃心?,猜不出。”

    他继而扬手,腕骨用?力,巴掌狠狠扇向?臀,力道前所未有的重,脆弱的皮肤立刻印上玫瑰色的指印。

    “一,知道甄佩文是郦沛白的瞬间。”

    陈窈哑然,紧接第二巴掌落下,烫伤一样火辣辣,好像有无数虫子从水里爬了出来。

    她情感聊胜于无,知觉迟钝,但这?下感觉到痛了,扭动腰肢想挣脱。

    江归一不让她逃,长?臂拉开架势,一挥而下。

    啪!

    军队、斗兽场、战场摸爬滚打的男人,手劲不是盖的,江归一又天赋异禀,轻易能?捏碎成年男性的肩膀。哪怕这?力道克制再克制,陈窈还是疼得蝴蝶骨颤颤,他抿了抿唇。

    “二,你说?是的瞬间。”

    啪!

    “三?,回榆宁的瞬间。”

    陈窈觉得他有病,他理所应当回榆宁,还恨上她了。但她脸朝下趴着,什么都没说?。

    江归一手按在?她皮肤的红道道上,眼里既有涌动,又有沉郁、无法?压抑的情感。

    他最恨,她说?把心?给了别?人的瞬间。

    沉默须臾,他低头吻下去,冰凉的唇辗转带走巴掌印的灼烧感,“所以,我已经这?么痛了,更不可能?放你走了。”

    江归一疯了般,不让她说?话,不让她哭,不让她吟哦,不管痛苦还是快乐全部?被他的手掌强行压回嘴里。她的脸像火烧的晚霞,红到发紫,视线被泪水糊住,疯狂摇晃。

    谁知这?时?,义勇军进行曲突然演奏。

    两?人皆愣住。主要听到国歌难免有点大不敬的感觉。

    江归一把陈窈捞起来,毫不犹豫把电话摁了。

    没过三?十秒又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江之贤,继续摁掉,动作更加肆无忌惮。

    接着响。

    接着摁。

    频繁骚扰硬把江归一的脾气挑暴了,他按下接听,江之贤极具威严的声音传出音筒:“你真觉得自己要翻天没人治得了你?现在?把江安东弄进局子有什么好处?”

    陈窈一抖,江归一发狠地攥住她的头发,啃咬她的耳朵,将灼热的喘息推进耳窝。

    “来,你告诉父亲有什么好处?”

    陈窈的指甲深深陷进枕头,江归一蹙眉,骂了句操,在?江之贤的沉默中果断挂掉电话。

    而那?副镣铐先拷着右腕,再取下来拷着脚踝,再后来江归一把两?人的手牢牢锁在?一起,无论怎样动荡,哪怕磨得两?人手腕出血,他都不允许分开。

    接近死亡的余韵,陈窈来不及咽下的口水顺嘴角往下流,江归一把两?根手指插进她口腔,她皱着眉,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压抑地抽泣,“江、江归一,别?同时?”

    “那?这?样……”

    “滚。” .

    无休无止的持续进行,陈窈搞不懂自己逃跑和郦沛白的事为什么能?让他这?么受刺激,起初各种辱骂、拳打脚踢,但江归一没羞耻心?又不怕疼,她踹一脚,他能?把脚捏手里玩半天,她骂疯子都骂腻了,最后干脆漠视他。

    然而江归一这?次铁了心?,第二天除必要工作,呆在?房间进行视频会议、安排所有工作,他断绝她与外界的联系,希望她依赖他。

    他既扮演保姆又扮演父亲的角色。

    不想她把自己装成江乌龟的模样弄混,每次做饭故意放多佐料,大概不合口味或故意找茬,她次次掀盘子,他只好慢慢调整。

    他早就备好的高订衣裙,乐此不疲地为她换,乐此不疲撕。

    见那?副镣铐把她手腕磨得太?惨,他用?丝绸缠得一圈又一圈,可效果不好,但他想让她长?记性,所以晚上她睡着后他偷偷解开,早上她醒来前再次锁住。

    发现她脚冰凉,他又买了蝴蝶结的袜子,每天给她换不同颜色。

    他甚至学会分辨护肤品,帮她抹了精华和护肤霜。

    可即便行为再亲密,陈窈并不领情,江归一始终觉得与她之间存在?隔阂。隐晦的感情毫无出路,最后统统变成淹没他的孤独。

    第三?天,陈窈冷冰冰地问:“江归一,你想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江归一从没觉得这?是囚禁,他只是想和她一起吃饭睡觉,只不过她不乖想逃离他,需要驯化。

    等意识到这?点,他突然发现这?种驯化动物的方法?是江之贤用?到自己身上,并且是他最恨的。

    江归一那?根神经再次悬起来,沉默无限放大的时?间里,他变得不知所措,并且觉得自己的心?脏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淤泥,散发难闻的腐臭味。

    没人能?把他拉起来,除了她。

    更加疯狂的索取,但他身体与心?和手背的饕餮融合了,贪婪得不知餍足。明明已经占据她身体所有角落,总觉得五脏六腑空荡荡。

    希望她,和自己一样需要对方。

    渴望她,和自己一样意乱情迷。

    甚至想恳求。

    恳求什么呢?

    面前的落地镜被灯光照亮,江归一高举陈窈的腕,视线从她隐忍的表情游移,挪到心?脏的位置。

    那?是自然而然的,自然到江归一自己都无法?相信。

    “陈窈,再问一遍。”

    他急切地补充完整,“再问一遍我想不想要你的心?。”

    陈窈从满是雾气的镜子里与他对视。

    露出三?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她的语气稳操胜券,“江归一,我说?了你和我母亲一样可怜,你不信。”

    他沉迷于她的笑容,擦干净镜面,“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非要形容。

    那?么,陈窈的眼睛抛开泪,拥有阿佛洛狄忒的深邃,带有居高临下的冷漠和悲悯,像无喜无悲的神女,从云端俯瞰众生。

    而他不过是其中一粒尘,一只蝼蚁。

    江归一陡然清醒,想起为何当初知道她是玫瑰园的犯罪天才,那?么着急在?她身上刺自己的名字。

    而她从被他囚禁,就提前预知有这?么一天,并且现在?亲口告诉他答案。

    “因为天生精神变态永远长?不出真心?,更不可能?有爱。”

    江归一抿唇,蒙住她的眼睛,心?脏却被这?些字眼缠绕到窒息,酸涩的液体从缝隙一点点挤出来。

    那?是心?脏的眼泪吗?

    “那?”他颓丧地埋在?她肩头,深深吸入发香,哑声问:“有没有奇迹?”

    陈窈无力闭眼,想起父亲雨里悲痛万分的嚎啕大哭,想起吴汜临死前的话,又想起碧海蓝天下江乌龟求她的爱。

    也许为了报复江归一,她摇头,慢慢说?:“没有。”

    感受到肩膀湿润,陈窈怔然良久,发颤的手抚上他的头,可连叹息也有几?分残忍味道,“除非海水逆流,太?阳西升。”

    到处都是水,江归一却再次有了被熊熊大火包围的错觉。那?是无法?扑灭的绝望。

    “所以,放我离开是你的最优选。”

    他紧紧抱住她,执迷不悟,“除非我死。”

    第069章 调虎离山069

    晚上十二点半。江颂竹接到江归一的电话。

    从他拿到十二系回到榆宁, 抛头?露面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远程操控,其中对仇舒悦母子的打击报复力?度最大。

    而这三天江之贤对此视而不见, 天天与日本商会打交道, 丝绸之路的归属权也放任不管, 导致其他系争得头?破血流。

    江家简直乱成一锅粥。

    江归一这几年的布局, 他多少了解,江颂竹只想明?哲保身, 按下接听键,男人语气非常着急,“你的医生在?”

    江归一只信任自己的属下, 从未找他借过医生, 江颂竹略微有点讶异

    ,但很快调整好。

    “肯定在。”

    他身体不好,医生长期居住在第六栋。

    “怎么?了?马伯松呢?”

    “他来得太慢,你让医生备好退烧药点滴之类到第五栋, 速度。”

    以江归一的身体素质断然不会生病, 江颂竹一猜便知陈窈出事?了。经过跳海事?件, 他便打消了对陈窈的念头?。

    江颂竹吩咐医生独自去第五栋,打开手机隐藏相册, 注视照片半响,走进音影室, 观看剧情台词滚瓜烂熟的电影。

    一个小时后医生回来向江颂竹汇报, 说陈窈受凉发烧了, 眼神略闪烁,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不知道是否合适。

    “说吧,还发生什么?了。”

    “陈小姐向您求救, 希望您能?帮助她脱离二爷。”

    江颂竹摩挲着腕表,“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医生欲言又止。

    “还有事??”

    医生和江颂竹认识十多年,多少了解状况,他颔首,“恕我多嘴。我看病前被强行戴上橡胶手套,并被警告眼睛保持安分。可以看出来二爷对这位陈小姐的独占欲非常强,您还是慎重?考虑吧。”.

    卧室主灯没开,光线暗得有些粗糙的颗粒感,转动的黑胶唱机播放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江归一靠在床头?,按住陈窈手背的胶带,视线在没有血色的指甲盖转悠,问道:“你晚上吃得很少,饿不饿?”

    陈窈闭着眼不回应,他知道她没睡,只是单纯不想理他。

    江归一沉默地注视她,感觉针眼差不多愈合,拿着手机起身前往厨房。

    他一手拿着菜谱,一手撕下冰箱柜门的旧菜谱扔进垃圾桶。

    三分钟后磁力?贴吸住新菜谱残页,冰箱冒着冷气,四个保鲜柜装满大厨房处理好的菜和水果?。

    江归一边看边把头?发扎成半髻,取出食材熬制菠菜鸡蛋羹,接着将草莓鲜橙倒进料理机,开始煎鳕鱼排。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他行事?向来以效率为主从不浪费时间,所以菜肴的出炉基本一致。

    最完整成色最好的鳕鱼排挑出盛进盘,他取了双银筷吃剩下的碎肉,又拆了几块速食牛肉塞进嘴里?。

    这几天事?情很多,照顾陈窈耗费大量时间,晚上的跨国会议无法更改时间,这是他今天的晚饭,准确来说是明?日的第一餐,因?为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不知想到什么?,江归一用另只手食指侧面贴向尚且发烫的锅缘,面色不改地继续吃鱼,很快皮肤向大脑传递烫伤讯号,他将菜肴放进保温箱,前往浴室冲澡洗头?发。

    镣铐已?经解了,陈窈可以自由在房间活动,她四周巡视摸索,没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材料。

    这几天陈窈发现家世差次带来的差距,她家名副其实的高知家庭,但与江家相比不值一提,江归一从小接受最优质的教育,脑子存储的知识简直像本百科全?书。即使?没她专业,收掉危险物品绰绰有余,譬如最重?要的火源与通讯设备。

    她无奈作罢,立在落地窗前遥望榆宁上空的满天星辰,思考如何逃出生天。

    难道必须杀了江归一?

    背后门滑动声中断思绪,闻到饭菜的香味,她拧眉。

    这疯子聘请的厨师,每天做的菜齁咸。平日白天吃就算了,今天这么?晚喝那么?多水又要起夜。

    “过来吃宵夜。”

    陈窈烦躁地走向酒柜小吧台,看到特制高度的高脚凳更加窝火。江归一自然地拦腰抱她起来放到凳子,拿起勺子舀汤喂到她唇边。

    这三天都是江归一喂饭,习惯成自然,等陈窈意识手上没有镣铐束缚,汤水已?经入了喉。

    味蕾残留的味道恰到好处,且非常熟悉。

    怔然的时间,第二勺送至唇边,她张嘴吃进去,含着那勺汤,腮帮子不动了。

    “怎么??”

    她咽下去,看着他没说话。

    江归一放下勺子,以标准规范握筷,自顾自地说:“生病得吃清淡的。”

    男人修长食指的侧面红了一片,不平整的水泡浮在皮肤表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收回视线,“我自己吃。”

    总算说话了。江归一差点控制不住表情。今天在浴室陈窈太绝然,他心里?越不安越想从别?的方面满足。没节制地折腾,后面灌满了。不知道是感冒还是这原因?,没过多久就发烧了,然后彻底不理他了。

    他说:“你打了针。”

    陈窈面无表情,“我打了针不是残废。”

    “好吧。”江归一坐到旁边,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漫不经心地把玩银色的蝴蝶刀。

    雪白细腻的脸颊与烫伤的瘢痕对比鲜明?,尤其引人注目。

    陈窈吃了几口,觉得实在影响食欲,提醒道:“起泡了。”

    “啊——”江归一慢悠悠扭头?,表情疑惑不解,“哪儿?”

    “你的脑子。”

    “……”

    她放下餐具,“这招没用,丑,赶紧挑掉。”

    “哦。”江归一说:“我不会。”

    “不会去死。”

    江归一毕竟久居上位,下意识想怼回去,但陈窈白色的棉质睡衣在暗灰色的房间有种静谧的美好,他咽下火气,刀往她面前一扔,手伸过去,“给?我弄。”

    陈窈二话不说拿起蝴蝶刀,掰开,刀刃抵向他的脖子,“弄什么??弄死你?”

    江归一脸色瞬间阴沉,但心里?又很痛,他抚上她的脸,嗓音不透亮,发闷,“刀开了锋,只要你下得了手。”

    “你当我傻?”陈窈冷笑,“刀了你我能?活着从榆宁离开?”

    江归一不怒反笑,“看来你对江家的认知很准确,但似乎也不够准确。”

    “陈窈,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他语气凿实,“就算你成功逃跑,我一样可以抓到你。中国、亚洲、欧洲、全?世界,只要我给?予足够多的奖励,多得是人争先?恐后为我服务。”

    “除非你一辈子不用身份证,不用银行卡,永远与世隔绝,否则你跑不掉。”

    赤裸裸而现实的威胁。陈窈气得把刀往江归一脖子上横,他抓住她的腕,挪到动脉位置,笑得更厉害,“我想通了,反正你没心,跟谁一起不是一起?你答应我不再逃跑,虽然我不信,但你乖一点,我可以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陈窈盯着他,“你觉得我会信?”

    江归一低头?,伸出舌头?慢慢舔刀刃,留下稀薄的血痕,场面说不出的诡谲妖冶。

    “你看,刀尖舔血的后面就是我的项上人头?,等我掌权江家,世界上想要我命的人更多,我把遗产全?部留给?你,我一死你立刻拥有几辈子用不完的钱,那时你就自由了”

    “怎么?样?这笔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他抬头?,睫毛半垂,金色的瞳孔旖丽,血从殷红的嘴角流下来,像活了几个世纪刚苏醒的吸血鬼。

    而她就是被盯上的倒霉猎物。

    陈窈猛地挣脱江归一,抓起他的手,用刀尖使?劲一划,再把刀重?重?拍到他掌心,“妄想症吧你!能?不能?掌权江家都是未知数,还有,谁要你的钱?”

    江归一慢慢笑起来,花枝乱颤的,“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亲我一下,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他懒洋洋地竖起三根手指,“三、二——”

    陈窈飞快地往江归一脸颊啜了下,后颈立刻被一双大掌压住,他用破开的舌尖舔她的唇,血腥味迅速蔓延。

    陈窈挣扎,但江归一的力?道太强势了,他与她额头?相抵,凝视着她,似恳求,“等我拿到江家权杖,说不定能?发现海水倒流的方法。”

    “能?不能?”

    “不能?。”陈窈非常干脆果?决。

    江归一眼睛一黯再黯,苦涩地笑了下,无奈地问:“是不是即使?我创造奇迹也没用?”

    她避而不谈,

    “你答应我明?天可以出去。”

    沉默少倾,他捏捏她的脸,“好,你肯定想不到的场面。”.

    江归一口中说的场面,是山间株式会社与江家的会面,关于近期留守在国内的梨花组组员袭击了江家的人。这打破了和平条例,双方需要对此解释。

    谈判地点在江家的法务事?务所。山间株式会社一方以梨花组的甄佩文为首席代表,而江家以江归一为代表。

    这种跨国两大家族的会面,南楚警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立刻出警二百余人在屋外巡逻进行监控,一方面随时拘捕可疑人员,一方面防止谈判失败出现火拼。

    而人选的要求是甄佩文提出的,并且她要求所有人只能?在屋外戒备,不得进入谈判场所。

    陈窈穿着男款西装,与双胞胎一并站在江归一身后。他慵懒靠在沙发,双腿交叠翘到茶几。而甄佩文坐对面,戴着帽子和墨镜,头?发剪得非常短,一米八高,完全?看不出来是女?人。

    母子二人时隔二十多年的正式会面竟在这种场合,气氛十分诡异。

    陈窈猜不透江归一的想法,他究竟与江之贤说没说甄佩文是郦沛白。她也不明?白甄佩文这次是为了帮她还是冲着江归一或江之贤。

    半响,甄佩文礼貌温和地问:“斩掉他的右手可以吗?”

    陈窈古怪地看向她。

    甄佩文挥手,下属搬来一只砧板和一把斩刀,随即牵来一只狼狗。这是黑色家族的规矩,防止受刑方把断手带回植起来。

    江归一漠然地觑着甄佩文,“费劲心思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第070章 调虎离山070

    甄佩文没回答江归一的问题, 而是按照规矩下令。

    那个男人跪在矮方桌前?,为了防止鲜血溅到脸上,另一位男举起斩刀, 握刀的手?没有任何?颤抖。在一声短促的惨叫声中?, 左手?和前?臂分离, 由于用力过猛, 砧板断裂两半,滚落的断臂, 手?指还在微微动弹。接着那只?狼狗窜动,叼住断臂,张开了獠牙。

    陈窈脸色苍白?, 紧紧攥住衣角, 胃里泛酸。

    “够了!”江归一起身挡住陈窈的视线,踹了脚桌子,“让他们滚!”

    “抱歉,不这?样做, 我无法服众。”

    甄佩文神情不变, 只?有搁桌下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示意属下们把血腥场面收拾干净全部撤退,一个亲信不留。

    “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没有好久不见?的寒暄, 直奔主题。

    甄佩文想拉江归一入伙,以帮他上位做掩, 报复仇舒悦和江之贤。而用来交换, 亦或威胁的筹码, 她手?上持有让陈窈入狱的证据。

    陈窈盯着甄佩文, 好像今天第一次认识她,不, 准确而言,她被假象蒙蔽了,忘记她早就不是戏台的青衣了,甄佩文诞生的意义,是复仇。

    否则一位无依无靠的女人如何?坐稳山间株式会社梨花组老大的位置。

    “陈窈,听清楚了吗?”

    “惟有我能护你周全。”

    陈窈回神看向江归一。他悠悠转着刀柄,寒光在脸上流转,那是独属执棋者的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淡定。

    她陡然意识到江归一今天的目的。

    他要?让她明白?——

    无论她下一步的绸缪,还是变成甄佩文的郦沛白?利用他复仇。

    所?有尽在我江归一的掌控。

    “甄先生。”

    这?样的称呼。

    意味拒绝捆绑母子关系。

    “我已?手?下留情,而你自身难保,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甄佩文哑口无言,记忆里的稚童变成如今的男人,墨镜雾气让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低声,“归一,今天的会面江之贤肯定知道,你不帮我,我数年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我帮你?”江归一仿佛听到天大笑话,嗤嗤笑了几声,猛地踹翻矮方桌,上半身朝前?倾,冷冷盯着甄佩文,“我比谁都希望你死在当年那场火里。”

    说完反手?攥住陈窈的腕往门口冲,一刻不愿多呆。

    “江归一,”陈窈按住他青筋鼓起的手?背,“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你还要?跟她说什么?!她利用你!你还相信她?”江归一手?用力,看到陈窈皱眉,他深呼气把火压下去,说:“一分钟。”

    陈窈又皱了皱眉,明显嫌时间太少。

    “多一秒钟都不行,听到没有?”

    听这?语气她就恼火,“快滚吧你。”

    江归一冷哼,“多一秒钟,你试试。”.

    等屋子只?剩陈窈和甄佩文。

    她开口问了两个问题。

    “你还会帮我?”

    “会。”

    “你不是说欠江归一吗?”

    甄佩文沉默地、依次脱掉西?装外套、衬衣。随层层叠叠的衣物剥落,呈现陈窈面前?的是一副布满烧伤瘢痕的身体,并且甄佩文属于女性?的特征消失了——胸脯一马平川。

    甄佩文又解开腕表,腕间盘踞一条轨迹并不平整的伤痕,可以看出,用刀反复划过很多次。

    她的嗓音还是雌雄不变,语调缓慢。

    “我除了给归一生命,没有一天尽到母亲的义务与责任,时过境迁,他不再需要?,我同样拿不起。”

    “所?以,我选择做自己,做甄佩文。”

    ——如果我是她也无法放下仇恨。

    陈窈收回视线,朝门口迈开腿。

    推开门恍若走入秋季。树的枝干凋零,风中?枯叶飘飞。路边停满私家车警车,人行道的江家鹰犬、警察、日本组员割据三方。江归一独自成营,站在台阶边缘俯瞰他们。高大冷肃的黑色背影竟有几分孤单萧条。

    听到门关合声,他回头,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坚实有力的手?臂壁垒般挡去风寒,嗓音裹挟秋季的凉,“慢了三十秒,你和她说了什么?”

    陈窈挣脱不开,只?好从他衣领探出头,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自己进?去问她。”

    沉默须臾,江归一不顾几百号人异样的目光,扛着陈窈往车方向冲,“我他妈就不该把你带出来!”.

    回榆宁后江之贤果然找江归一问话,至于聊了什么,只?有父子二人知道。

    他回房间时快十二点,满身酒气,一看到她就扑了上来,把她摔到那张足以躺四五个人的方形床,用整个身体压住她,双臂紧紧环抱她的身体,从脸颊到修长?的脖颈,一直啃咬到锁骨深陷处,鲜红的吻痕和唾液标记般烙在皮肤。

    陈窈无法控制地哆嗦,说轻点别?咬,然而江归一似乎真的喝醉了,眼睛充斥着骇人的欲望,漂亮的眼珠旁弥漫细细的血丝,托着她,一直咬到刺青,然后又辗转那颗痣。

    陈窈大惊,她刻板的印象,江归一不可能俯首,事实上他也确实没俯首,而是让她呈一种近乎倒立的姿势,埋着头深深吻她。

    陈窈甚至担心他因此窒息身亡,但很快她就没空担心了,因为江归一站了起来,同时把她的双脚反向按在床头墙壁。

    后来陈窈哭得太凶,身体像某种野兽吓坏的小动物,蜷缩着颤抖,江归一吓到了,连忙抱在怀里慢慢亲吻她的脸哄着。

    可越亲越控制不住喜爱,那种喜爱像来自本能,只?要?看到她,他就只?看得到她,只?恨不能把她藏进?身体,只?能给他一个人看见?,只能给他一个人享用。

    他埋在她颈窝,深深嗅着世界上最美妙的香味,因为酒精混沌的大脑处理不了平常精密复杂的工作。

    他不停叫她幺幺幺幺。

    陈窈一听就恼火,立刻冷了脸,“我说过,不准叫这?两个字。”

    江归一生气地頂弄,含糊不清地说:“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为什么愿意呆在他旁边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呢?”

    她视线朦胧地看着天花板,“因为他什么都没对?我做,而你做过太多让我恨得牙痒痒的事。”

    无法忍受的挫败感,无法释怀的失败,她曾经真的想要?他的命。

    但他又救了她,本来想一笔勾销,谁想竟然越来越纠缠不清。

    江归一很久没声音,而后悲伤地

    说:“那怎么办呢我就是这?样的烂人,那些恶、肮脏已?经局限我太久,久到我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

    陈窈沉默半响,“你今天是不是伤心了。”

    “没有。”

    他狠狠地咬她的肩膀,她的手?指穿插进?乌黑长?发,喘息交错相融。

    “能不能给点”江归一用嘴唇磨她的脸,吮掉蜿蜒的泪水,“能不能给点”

    “什么?”

    “给点提示吧。”他抚摸她心脏的位置,眼眶发酸,但想到泪水涟涟会让她把他们弄混,又强忍住了,“我想要?你像以前?那样对?我笑,想要?你主动亲我”

    陈窈脱口而出:“江归一,你喝多了,我从来没有主动亲过你。”

    人一旦只?剩皮肉骨头,表达炙热的感情就是一种勇气,如果没得到回馈那无疑于要?了半条命。

    江归一陷入沉默,只?能用自己粗暴的方式占有,从而填补内心的空虚。

    这?天后他再没说过类似的话,他害怕她吐出的每个字眼,每个冷漠的眼神,和下意识的抗拒。

    可她的任何?行为越来越引发他的喜悦,当她不在身边,他常常着迷疯狂地回想,追随回忆里的她。

    他尽全力从别?的途径讨她欢心,但基于强取,这?本身就是一条错误的方向,越走越没有出路。

    隔日,江归一动用关系让警方把钟清欢的尸骨从玫瑰园挖出来,他买了一个昂贵的檀木盒送到佛寺,经过三天念诵,他将碎掉的尸骨装在盒子当成礼物送给陈窈,准备和她一起将她的母亲找一处风水宝地安葬。

    没想到陈窈狠狠甩了他一耳光,眼睛所?有的温度褪尽,那几乎是摄人的冷。

    江归一不明白?,“她被你父亲分尸葬在玫瑰园不得安息,我把她换个地方有什么错?你不想安葬,就放房间里,这?样你们就能每天在一起”

    “滚!”

    如果没有他,没有江家,这?件事本不会被发现。陈窈气得发抖,用尽能想象到的最恶毒的语言骂江归一,他不为所?动,她当然知道说什么最刺痛他的心。

    “我恨你,江归一。”

    “你怎么不去死?”

    那天晚上,江归一梦境那颗水晶球如同被他扼杀的自我,怎么都碰不到,而冰雪越来越厚,几乎把他带入死亡。

    死亡毁灭,本就是江归一最初的构想。

    他开始加大力度把痛苦施加别?人身上。

    一个星期后,仇家从实体到证券市场全面受到制裁,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数年前?就瞄准了仇家的心脏,他们难以招架,只?能向江家求助。

    而这?时仇家无法庇护仇舒悦,江归一拿出她这?么多年做的所?有罪状,包括不限于洗钱、贿赂、谋杀、商业间谍。

    仇舒悦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么一天,江家内部会议与众人对?峙时,平静地问:“你现在满意了?”

    “和我没关系。”江归一意味不明地笑,刻薄地说:“而且你还没绝望到自杀,这?种程度我怎么会满意。”

    仇舒悦想,江归一这?疯子一定是为郦沛白?报仇,她扭头问江之贤:“你儿子布局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知道?”

    江之贤咳嗽了声,“那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江亚卿震惊了,嘴里父亲二字没叫出口。

    仇舒悦吸鼻子,“仇家在你上位前?倾力相助,你不准备施加援手?,不准备救我吗?”

    江之贤俯视着仇舒悦,无比厌恶地说:“离婚,我就救你。”

    江归一如愿以偿在仇舒悦脸颊看到冲刷掉脂粉的泪水,亲眼目睹了她绝望的神态。

    那颗黑色的心脏受到慰藉,里面蠕动的虫和毒液一起钻出来,让他感到久违的兴奋和快乐。

    江归一热血沸腾,怀揣怦怦跳的心脏回去找陈窈。

    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说话了。

    他知道她也恨着仇舒悦,他想告诉她,他为她解恨了。

    他想和她说几句话。

    但陈窈并不感兴趣,她坐在窗台,一言不发,甚至不看他。

    笼罩她的月光皎洁,和满手?血污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因此即使徐徐图之也无法通向圆满。

    他此刻明白?,自己无法靠近她,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因为卑下。

    他第一想法是想杀了她。

    所?以他拔刀冲了过去。

    但看到她的裙角和白?皙的小脚,他也不知为何?把刀插进?了厚实地毯,情不自禁自愿臣服,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头靠着她的膝盖,语气低声下气到极点。

    “求你。”

    陈窈垂着睫,看着曾经高傲的男人跪地。

    心脏像洋葱,瓣膜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的白?芯,熏得鼻酸。

    明明是他禁锢她,剥夺她的自由。

    怎么反而像她在囚禁他。

    她将他的长?发拨到耳后,擦掉他脸颊粘的血渍,目光怜悯,轻声问:“江归一,你向我求什么?”

    “求你,和我说话。”

    “可我已?经和你在说话了。”

    “求你,我想要?你的心。”

    “我没有心,你知道的。”

    江归一吻着她的手?心,满脸绝望但又十分幸福,他仰头,承载月光的眼泛起涟漪。

    “求你爱我,我想要?你爱我,没有人爱我,我想要?你爱我”

    陈窈看向窗外,十八年的监禁生活,好不容易出来,又进?了另一座高墙。

    何?其荒谬。

    可为何?自己始终无法恨他。

    “那你爱我吗?”

    沉默良久,江归一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如果是,那么我一直很爱你。”

    “那你能放我离开吗?”

    他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刀放在她手?心。

    “你若将它刺进?我的心脏,我就放你离开。”

    那是把无鞘的刀,如果被刺之人不避开,那么它绝对?称得上是一件绝世杀人利器。

    陈窈轻易插进?了江归一的胸口。

    并不深,可它太锋利了。

    血从伤口往外冒,洇湿了他衬衣和西?装。

    原来,黑色的衣服看不清血的颜色。

    直到鲜红滚烫的血滴到陈窈的脚背。

    她才从恍惚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握住刀的手?发抖,语气也发抖,“江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