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贺天昀并不喜欢做梦。
他鲜少做什么好梦, 大多梦境都是中毒后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他其实没有太多那时候的记忆了,所以就算是在梦里也只能感觉到混沌中有针刺一样的恶意。
偶尔他也会梦到中毒以前的事。
那时他还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母妃和父皇都很疼爱他,每回他在先生那受了夸奖, 母妃就会让人准备许多好吃的,然后叫上父皇一起,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
父皇总说, 让他跟着先生好好学, 等将来做个好皇帝。
他那时候还太小,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分量,只是崇拜的父皇说什么, 他就听什么。
后来皇后问他,你觉得你可以吗。
他跟皇后说可以,说父皇就是这么说的。
短短一句话, 直接在皇后痛处狠狠踩了一脚。
皇后那时看他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她说:“你不配。”
你不配。
不配。
一个傻子, 不配。
贺天昀从睡梦中惊醒,朝外看了一眼,见天还黑着, 便看向一旁。
京城的冬天比江南冷很多, 就算是不下雪的日子也冷得人不想出门。
但祝满并不那么怕冷,每天大早就会带着小狗出去散步,然后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要是出太阳了就在院子里玩雪,每回贺天昀去找他他的脸都是冰的。
就是这么不怕冷的一个人, 晚上却非要他抱着才能睡觉,有时他忙得晚了, 祝满会先睡,但睡得极浅,他上床的小动静就会把他吵醒。
醒了也是迷迷糊糊,挪过来就往他怀里钻,直到他伸手将人揽住才肯继续睡。
就像这会一样,祝满其实已经睡熟,但他病着没办法抱他,他就主动抱着他的手,整个人靠着他,姿势亲密又依赖。
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贺天昀很受用,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祝满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就见贺天昀已经醒了,顿时眼前一亮,坐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体温不高了,问道:“好像不烫了,你感觉怎么样?舒服点了吗?”
原本靠着自己的温度忽然消失,让贺天昀心中生出一阵强烈的不满足感,他伸手拉过祝满,让他倒在自己怀里,柔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祝满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也没觉出什么不对,算了算,说:“也不久,四五个时辰吧,怎么了?”
贺天昀摇头,又问道:“没发生什么吧?”
“能发生什么,你怎么一醒就想这些。”祝满皱着眉抱怨他,旋即想到什么,忽然说道,“要是真的很难受就不要做了,我们跑吧。”
贺天昀一愣。
祝满继续说道:“我们带着母妃一起跑。”
这话说得异想天开,但贺天昀却被其中的心意可爱到了,他问道:“那要是跑不掉呢?”
“那该怎么就怎么。”祝满道,“起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下去了也有个伴呢。”
贺天昀无奈:“那之前那么多心思就算了?”
祝满点头:“你花那么多心思,是想跟母妃他们一起过上好的生活,可你现在不止不开心,还累倒了。”
贺天昀没有应声,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祝满靠在他怀里,继续说道:“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那我们也可以翘班出去玩几天,等休息够了再回来。”
贺天昀还是没有应声,只是低头亲了亲祝满的眉心。
祝满便抬起头来蹭了蹭他,像一只亲昵的小猫,蹭得贺天昀心里发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去亲他。
祝满已经能准确分辨出贺天昀的吻,眨眨眼:“想要?”
贺天昀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伸进了他衣摆。
“只能做一次。”祝满按住他的手,“你还病着呢。”
“早好了。”贺天昀笑了笑,继续低头亲他。
但祝满并不信他的话,将他作怪的手拉开,翻身压住他,说:“今天我说了算。”
贺天昀挑眉,祝满愿意主动,他乐见其成,于是点点头:“你说了算。”
祝满这才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他让贺天昀教了这么久,自己动手还是做得到的,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和……生疏,连衣服都解得磕磕绊绊的,前戲更是一塌糊涂。
但贺天昀很喜欢他这种生涩,非常给面子,所以祝满草草收了尾便坐了上去。
他一开始还能胡乱動几下,但到后面没了力气,腰軟得不行,只能拉着贺天昀撒娇:“你帮我一下。”
贺天昀没有动,只是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捏了一下,笑道:“你说了算。”
语气温和,听上去像在说“都你听的”,但动作却像在说“求我”。
祝满被磨得难受,张口去咬他,但贺天昀并不怕他这这招,甚至把肩膀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方便他咬得更深一点。
祝满一下就被这小动作气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并不是个娇气的人,但让贺天昀捧着惯着,多少养出了点娇纵来,平日里还好,到了床上是半点委屈也受不得,一看往常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忽然不疼他了,顿时委屈得不行。
贺天昀被他这一哭闹得又好笑又心疼,只能先凑过去吻走他掉下来的眼泪,低声说着哄他的情话,等把人哄好了才和他换了位置,开始干活。
祝满一开始还算着要喊停,后面被贺天昀弄狠了 ,脑子都是乱的,只知道哭叫,完全忘了要让病人好好休息的事,最后反而是自己累得睡着了。
等他醒时已经是第二天,贺天昀早就起来了,正在屋里看书。
祝满随意瞥了一眼,见他身旁有人,便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惊心,帮我倒杯水。”
几息后,春草过来了,那人影依旧没动。
祝满皱眉看向春草:“不是惊心?”
“是木深。”春草将水递到祝满唇边,柔声道,“他办完事回来了。”
祝满了然,没再多问。
先前贺天昀给他介绍过这位暗卫头子,说以后会跟着他,但祝满其实没见过他几次,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出任务去了,跟在贺天昀身边最多的还是惊心。
祝满把水喝完便又躺回去,贺天昀昨晚虽然不过分,但弄得挺晚的,他这会还困着呢,于是倒头睡了个回笼觉,又睡到中午才起来,还是被贺天昀喊醒的。
“干嘛,我睡得好好的。”祝满揉着眼睛抱怨他。
“再睡变小猪了。”贺天昀笑道,“起来吃饭。”
祝满含糊应了一声,懒得理他,翻身继续睡。
贺天昀只好由着他去,吩咐厨房备着热食,祝满醒了随时能吃。
祝满是下午才醒的,醒了之后的确饿,喝了两碗粥才舒坦些,然后开开心心去找贺天昀。
他本还以为贺天昀只是在工作,便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推门而入,当场就被满屋子人震住了,看衣着似乎都是朝廷的官员,也不知道是在商议什么事,全都被他的动静打断,扭头看。
祝满顿时僵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贺天昀看他这样笑了笑,摆摆手:“有什么事就去找天烨,来我这里没用。”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贺天昀皱起眉,说道:“我不会掺和进去,都走吧。”
“可是王爷……”
贺天昀顿时沉下脸。
方才想说话的大臣立刻闭嘴,起身告退,然后跟一众同僚一起走了。
祝满站在门边目送他们,直到人都消失在房间才松了口气,一边关门一边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还是那些。”贺天昀闭眼靠到椅背上,“以前这王府一年都来不了几个人,现在实在烦人。”
祝满走过去给他捏肩膀,说:“等事情定下来就好了。”
“难,但也快了。”贺天昀说着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拉着人坐到自己腿。
祝满顺势伸出手去搂他的脖子,问道:“怎么说?”
“父皇今天没去上朝,虽然对大臣说是没睡好,但看太医院的反应估摸着不止这个原因。”贺天昀道,“何家那边也不太平,端王世子前些时日病了,到现在也没好,听说昨晚忽然高烧,差点就没了,端王因为这事气血攻心晕倒了,何家知道这件事后好像准备开始扶持小的了。”
祝满挑眉:“昨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病了。”
贺天昀闻言笑了笑:“大概是报应来了的日子吧。”
“瞎说,那你不也病了。”祝满捏住他的脸,“收回刚刚的话。”
“我又没说错。”贺天昀无奈道,“因为我总工作冷落你了,所以遭报应了不是很正常吗?”
祝满顿时被逗笑了,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才伸手拿了个橘子来剥。
贺天昀张嘴。
祝满便分了一小瓣给他,说:“要吃自己剥。”
说完便往自己嘴里丢了两瓣。
但吃完他就忍不住皱起眉,把剩下的都塞进贺天昀手里了。
贺天昀嘴里那瓣都还没吃完,看他这反应有点疑惑,又嚼了几下,疑惑道:“怎么了?不是挺甜的。”
“就是甜才不要。”祝满道,“这种就是要有点酸才好吃。”
贺天昀闻言哭笑不得,说:“我记得宫里不是送了好些水果来,去挑挑?”
“不用啦,也不是特别想吃,就是觉得酸的好一点。”祝满说着随手拿过桌上的书翻起来,发现是一本县志,疑惑地看他,“你看这个做什么?”
贺天昀指了指上头的地名,说:“岳母的故乡。”
祝满闻言一愣:“你查我娘做什么?”
“不是查,只是了解一下。”贺天昀道,“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亲人罢了。”
祝满还是不解:“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他甚至都没跟贺天昀提过。
倒不如说他就没想过,毕竟是很久远的事了,就算他娘还有什么亲人在他也不认识啊。
贺天昀听见这话,眼中浮出浓浓的疲惫,他闭了闭眼,说:“说出来怕你生气。”
祝满闻言乐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贺天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如果母妃一开始安排这桩婚事,就带着利益算计,你会生气吗?”
祝满一愣,旋即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对我来说,这桩婚事本来就是算计。”祝满无奈道,“曼曼一开始就不愿意,不然我怎么会替她来?”
贺天昀一愣。
祝满又道:“所以这件事难受的人只有你才对,因为母妃骗你了。”
贺天昀失笑。
的确。
他伸手摸了摸祝满的头发,柔声道:“太久了,有些事不太好查,现在还不确定,等确定再跟你说。”
祝满点点头,说:“我从小就知道娘没有别的亲人,所以现在就算告诉我多一个还是少一个都没差,你不用担心。”
贺天昀笑了,点点头。
祝满还以为他后面会继续忙,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贺天昀居然闲下来了,好像先前那么忙是为了一口气把事情做完,然后用剩下的时间来陪他似的。
祝满自然乐得这样,但有人不太乐意。
贺天烨来府里抱怨过两次,但都被贺天昀无视了,他就吱哇乱叫耍起无赖来,跟只蝉似的,所以第三次贺天昀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祝满听说这事后出去把人安抚了一顿,这才回来找贺天昀,问他为什么欺负弟弟。
“烦。”贺天昀道,“他又不是小孩了,什么事都靠我能有什么出息?”
祝满盯着他看。
贺天昀也看他:“怎么?”
“没什么,觉得你怪怪的。”祝满坐到他身旁,伸手倒了杯茶,“有点沮丧。”
贺天昀笑了:“我能有什么沮丧的事?”
“就是不知道,才说怪怪的。”祝满又拿了一块果干吃起来,“好像从上次生病之后,你就开始了。”
“因为很累啊。”贺天昀靠到祝满身上,将下巴抵在他肩上,抱怨道,“不知道在忙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最初做那么多算计只是为了活下去,他得想办法在皇后手里保住一条命,保住他母亲。
后来是在何家手里保住一条命,保住他母亲。
目标越变越大,不知何时开始,他跟着掺和进这些斗争里,开始跟皇后斗,跟何家斗,甚至跟父皇斗,为的就是帮弟弟挣那个位子。
他知道自己没做错,只是被裹挟着不断挣扎,已经开始迷失方向了。
“那就保持现在这样,不忙了。”祝满弯起眼,“你就跟以前一样,呆在家里做个傻子就好。”
贺天昀闻言笑了:“傻子可不会这样跟你说话。”
祝满“嗯?” 了一声。
贺天昀便将人抱起来,往高一举,吓得祝满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做傻子啊。”贺天昀说着把人往肩上一抗,拔腿就往花园跑,闹得祝满一直吱哇叫嚷,被放下来后追着贺天昀就打。
后来又被贺天昀抱着亲得蹆軟,抱回房好好欺負了一顿。
祝满红着眼抱怨他:“傻子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不会?”贺天昀笑道,“我当时就想做。”
祝满瞪他,不想跟他争论这个。
他们本就是掐着时间回来的,所以没过多久就要过年了,王府也在做准备。
贺天昀对这些兴趣不大,倒是祝满兴致勃勃的,带着人在府里忙前忙后的,把四处都装饰得红火喜庆。
杜萍娘拿了年夜饭的单子来给贺天昀看,贺天昀也没看,只说:“让他定就好。”
“王妃已经看过了,说是让王爷看看有什么要加的。”杜萍娘笑道,“王妃来了之后,府里都热闹许多。”
贺天昀接过她递来的单子,边看边说道:“嬷嬷以前不也会挂这些,有一年非要往我床上挂吉祥结,被我扯掉还生闷气呢。”
提起这件事,杜萍娘也忍不住笑,说:“我那不是想弄得热闹点,王爷看着也开心,要是那时知道……”她说着顿了一下,旋即很轻地叹了口气,“王爷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奴婢还总做些不讨喜的事。”
“没有,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从来没觉得委屈过。”贺天昀抬眼看她,柔声道,“这些年多亏了嬷嬷照顾,我该谢谢你。”
杜萍娘眼睛一红,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抹了一下眼,重新露出笑来,说:“王妃性子活泼,大家都喜欢他,等将来再领个小世子回来,那就更热闹了。”
贺天昀笑了笑,将菜单递给杜萍娘:“就这样吧,还有,多准备些水果,要带点酸的,他这两天一直在抱怨准备的太甜了。”
杜萍娘应了一声,拿着单子走了。
祝满本来都想好这个年要怎么过了,兴致勃勃把王府装点得漂漂亮亮的,结果临了临了宫里传话来,说皇上身体不舒服,要让贺天昀代替去参加祭天,除夕进宫里吃完饭后就要到京郊去,得在那边呆到天亮。
“只是一晚上而已。”贺天昀看气呼呼的人,好笑道,“等祭天完回来就可以陪你了。”
“你回来还要休息呢,最少得睡过午,半天就没了。”祝满抱怨道,“皇上也是,这种事不应该找天烨么?找你做什么。”
贺天昀抿着唇,没有回答。
他鲜少跟祝满说朝中的事,所以他也不清楚父皇这段时间是怎么明里暗里推他去争的,先前他也跟父皇说过这件事,结果又是挨了一顿骂。
“天烨要在宫里陪母妃,没空。”贺天昀柔声道,“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祝满本来想拒绝,但仔细想想他好像没看过祭天,于是点点头,也不抱怨了。
祝满不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了,但上次去贺天昀还傻着,他们引起的关注很少,这回不同,贺天昀现在是储君热门人选,来打招呼的人自然也多。
祝满不想再掐嗓子,便抿着嘴安静地在旁边当个小鸟依人的乖巧王妃。
直到有人想把女儿介绍给贺天昀。
祝满抬眼看了跟在他身旁的姑娘一眼,就见那姑娘含羞带怯地看着贺天昀,看眼神应该是真的有兴趣。
他顿时不满,伸手拉了一下贺天昀。
贺天昀无奈,朝那人说道:“我没有纳妾的打算。”
那人却没有放弃,而是看了祝满一眼,笑里带了些揶揄的味道,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又说祝满一个人怕是伺候不好,他女儿性子乖巧人听话,贺天昀一定会满意,让他贺天昀可以再考虑考虑。
祝满正要再拉贺天昀,却见贺天昀少见地黑了脸。
他甚至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掐住了对面的脖子。
那人跟他女儿都吓了一跳,连站在不远处偷听的官员都被吓了一跳。
贺天昀虽然没习武,但好歹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力气并不小,很快就把人掐得脸色涨红。
祝满连忙去扒他的手:“你做什么呀,快住手。”
贺天昀这才松开手指,看那人的眼神冷得像在看死人,但语气却很温和:“病还没好全,经常控制不住脾气,见谅。”
他态度好得好像刚刚不是掐了人家的脖子,而是不小心撞到人家一样。
那人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话都不敢回,连滚带爬地跑了。
贺天昀这才笑了一声,看向祝满,说:“解决了。”
祝满无奈:“也不用这么凶吧。”
“省得他们再来烦我。”他说着目光扫过还在偷听的人,声音不止没有压低,甚至更高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得早点拦住我,不然失手杀了人怎么办?毕竟我是个病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祝满好笑地看着他,点点头:“好,下回我速度快点。”
说是这么说,但大多人只是想抱上这根大腿,不是想死,结合一下发生的事就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自然不会再去触他霉头,所以宴会后面倒也算相安无事。
唯一让祝满比较难受的就是无聊。
他对歌舞兴趣不大,贺天昀又一直在跟来搭话的官员说话,他没事干只能去吃东西,吃完就吃水果,但这些水果都太甜了,他不喜欢。
贺天昀看他吃个东西都一脸不爽,无奈地招手唤了侍女来,让人给他换些酸甜的水果。
厨房准备得又快又周到,不止上了别的水果,还给他准备了蜜饯和一些酸甜的小食。
祝满吃得开心,还分享给了贺天昀。
贺天昀无奈:“先前怎么没看你那么爱吃这些。”
“唔可能是冬天到了吧。”祝满想了想,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便不想了。
等宫宴结束,贺天昀还要去祭天,便没跟着人群一起离开 ,而是带着祝满直接坐上了去京郊的车。
祝满刚刚吃得有点多,吃撑了,上车后就开始唉唉叫,贺天昀没法,只能伸手去给他揉肚子。
用力了怕他不舒服,轻了祝满又说痒痒,闹得贺天昀很是无奈。
过了一段时间,马车停在祭天的地方时祝满已经睡着了,贺天昀也没去叫他,拿了车上备着的毯子给他盖好便起身出去嘱咐春草进去守好,又吩咐人保护好他,这才往祭坛的方向去。
祭天的流程很繁琐,贺天昀之前已经学过了,全程没有出过错,直到底下出现骚动,他才因为走神打翻了手里的东西。
在旁边看着的人见状连忙过去帮忙捡起东西。
但贺天昀没接,直接转身跑下台阶,一把抓住骚动的源头,问道:“惊心,出什么事了?”
惊心慌乱道:“少爷不见了。”
贺天昀脸色一沉:“说清楚,怎么会不见的?”
“不、不知道啊。”惊心也急得快哭了,“车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春草姐守了那么久想问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进去才发现她晕倒在车里,少爷不知道……王爷!”
他话没说完,贺天昀已经往马车的方向跑了。
第42章
自从“康复”后, 贺天昀就开始注意王府的守卫,注意不让祝满落单,就是担心何家会因为他的关系盯上祝满。
但千防万防, 还是没能防住。
在看见空荡荡的马车那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 耳朵嗡嗡直响,几乎不能呼吸。
车内还残留着很淡的香味, 是祝满看他睡不好, 特地让找人配的、带点安神作用的暖香, 他走之前给祝满盖的毯子也还在,唯独人消失了。
他看向跪在一旁春草,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声音并不大, 语气也不尖锐,甚至说得上温和,但越是这样, 春草却越是胆寒。
她知道昭王这是气狠了, 连忙道:“少了个护卫,还不确定情况。”
贺天昀道:“车内呢?”
春草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给出一个有用的回答,就算只是缩小一点可能的范围都行, 但她还是道:“奴婢不知, 奴婢本来在车内守着王妃,但忽然觉得困倦,便下车洗了把脸, 再回去来时王妃还在的,再然后……奴婢就不知为何睡着了。”
“困倦……”贺天昀垂着眼看向车上的香炉。
春草觉察出他的动作, 立刻道:“香料都是从府里带来的,奴婢一直放在身上, 从未离过身。”
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被掉包。
“我知道。”贺天昀道,“但是多少加一点迷药,你未必能觉察。”
春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看周围的守卫,见他们每个人都面露困倦,也明白过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王妃点的香本来就有安神的效果,就算有人往里放迷烟,她也只会以为是那香料的作用
而且今晚要祭天,整个祭坛跟四周都是烟雾缭绕,护卫根本不会设防,夜岗又容易犯困,只要反应不大,他们也不会太在意,这种情况想趁机搞点动作不算难事。
想到这,春草立刻磕了个头:“请王爷降罪。”
“起来吧。”贺天昀道,“跟他们去查查附近的情况,还有,派人去公主府,跟颂今说一声,让他分成几路往所有可能的方向追。”
听见这话,春草顿时松口气,应了声“是”便起身走开了。
贺天昀又招来几个人,将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等把事情吩咐完了才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确认有没有遗漏,但想了好一会却始终不确定还有没有遗漏,只得低头揉了揉眉心。
他的王妃说得对,平日里还是得好好休息,不然紧要关头脑子都不好用了。
“王爷。”主持祭天的太常过来,轻声提醒他回去继续祭天。
贺天昀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表情并不凶,但眼神却极冷,看得太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怀疑自己再说下去会被拿去祭天,识相地闭嘴了。
而此时的祝满,正坐在另一辆完全陌生的马车内,脸上满是茫然。
他只是睡了一觉,世界就换了一个。
这是哪?
他试着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对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簌”地又缩了回去。
人不认识,但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真的被绑架了!
何家的人干的?为什么绑他?是要威胁贺天昀?
祝满咬住下唇,眉头紧紧蹙起,开始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虽然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费劲把他绑了,肯定得找人看着,何况马车跑这么快,他要是跳车必死无疑。
想到这,祝满蠢蠢欲动的心立刻按了回去。
还是等人来救吧,他又没什么仇人,范围还是很好缩小的,只希望何家别太过分了。
想到这祝满就想叹气,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当坏人呢,不是刺杀就是绑架,文明人就不能用些斯文点的方法吗?
就在他开始思考贺天昀来救自己需要多久的时候,原本疾跑的马像是受了惊般发出一声嘶鸣,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车上的祝满没料到这一下,整个人被惯性带倒,脑袋“咚”一声重重撞在了车壁上,疼得他忍不住“哎”了一声,连忙捂住脑袋。
这时外面的人喊了一句:“你是什么人?!快让开!好狗不挡道,要是耽误了我家主子的事仔细你的小命!”
那人只是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驾车的车夫觉察不对,朝一旁招了一下手,立刻有几个持刀的人靠了过来,警惕地盯着前方的人。
祝满挑开帘子悄咪咪看了一眼,就见是两个骑着马的人,天太黑看不清相貌,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他有些没搞明白这发展,从缝隙里继续往外看。
对面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善茬,更没有耐心,其中一个在看见这几人的动作后直接提刀就杀了过来。
祝满吓得脸色一白。
但那人似乎不是冲他来的,只对守在前头的几人动了刀。
他武功极好,就算对上掳他来的几个人也丝毫不落下风,倒是那几人被他逼得节节后退,眼看着就要挡不住了,其中一人只能吹了两声响哨。
很快,又有几道黑影冒了出来,加入战局,这才勉强将人拦住。
祝满估摸着那就是求援的信号了,目光又落在更远处还没出手的人身上,如果他会武功,还过去帮忙,那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掳他来的人也想到了这点,想了想,一咬牙,又射了一支响箭出去。
很快,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人将那人彻底压制住,逼得远处的人只能出手,于是战局更混乱了。
祝满虽然不明白何家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保住他,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就是逃跑的时候。
他蹲在车前,仔细看着两边的人,直到看见左边的人为了帮忙往前去了,连忙跳下车就跑。
方才守着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要抓他,但刚伸出手,一支短箭就“噗”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祝满见状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跑,想尽快远离战场。
他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只能钻进地形稍复杂还能稍微藏一下身的林子里,按着马车来的方向往回跑,他猜贺天昀应该会让人循着有可能的路线追才对。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跑了一段路之后祝满就开始喘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体还不错,没想到才跑了这么一小段路就不行了。
于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马车已经远得看不见了才放慢脚步,哀怨地挪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到实在累得不行了,干脆往地上一蹲,在心里骂起娘。
他这又是跑又是走的,愣是在这大冷天里折腾出一身汗,这会一停,顿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多呆一会,连肚子都开始难受了。
这天气,也不知道在野外呆一晚会不会冻死。
要是冻死了,贺天昀肯定会伤心。
想到这,他只能又站起来,正准备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朝这边冲了过来,吓得汗毛都炸了,也不管能不能躲得住,连忙往树后面一藏。
但那人并没有攻击他,而是直接“咚”一声一头撞到了树上,然后顺着树软绵绵地滑倒在地。
祝满:?
他正懵逼的时候,就见一辆马车也在路边停了下来,几个人从车上下来,点起火把就往这边走。
祝满又把脑袋往回缩了缩。
等到那群人走近了一点,祝满才看清为首的人那张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脸,单看这脸起码背了几条人命。
然而祝满看到他的瞬间不止不怕,只觉倍感亲切,喊了一声:“黑猪!”
被叫做黑猪的男人眉头一拧吗,本就凶狠的脸看上去越发阴森,连声音都向带着杀气:“祝满?你在这干嘛?怎么穿成这副德行?”
祝满从树后出来,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高兴道:“说来话长,遇见你太好啦!你怎么在这?你老大呢?”
“找人。”黑猪答道,“有个家伙欠了老大钱,说要去找家里人拿,结果他半路忽然跳车了。”
“在那呢。”祝满指着刚刚撞在树上的人,又看向黑猪,“来都来了,能顺便送我回城里吗?”
黑猪皱眉:“不……”
“我给你银子。”祝满打断他拒绝的话,在他面前张开手,“五十两。”
搭个车就给这么多钱,属实冤大头。
黑猪顿时把话咽了回去,说:“好。”
祝满欢呼一声就想往他车的方向跑,结果刚迈出去一步,腿就软了。
他连忙抓住黑猪的衣袖,说:“累死了,走不动,你扶我上去。”
黑猪嗤了一声,说:“五两。”
“行,五两就五两,死要钱。”祝满抱怨了一句,“快点。”
黑猪这才伸手,跟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上了车,一起的还有那个撞到树上撞得头破血流陷入昏迷的倒霉蛋。
马车掉头,飞速回城,很快停在了一家叫“如意坊”的店前面。
这家店白天是当铺,但到了夜里就会变成赌坊。
大孟虽然禁赌,但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彻底禁掉,因此除非闹出事,不然这种夜里开张的上面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黑猪跳下马车,看祝满还在车上,催促道:“下来,还要我上去扶你?”
祝满摇头:“你送我回昭王府。”
黑猪皱起眉:“我只答应带你回城。”
祝满只好道:“再加十两。”
黑猪当场改口:“我得先跟老大说一声,你也进去。”
祝满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他。
如意坊老板叫白虎,名字很有气势,但本人其实长得很斯文,第一眼你不会觉得他是这的老大,更像被人抓过来的世家公子。
他看见祝满,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说:“昭王妃,现在满城都在找你,你还有空闲来我这做客。”
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消息向来灵通,祝满并不惊讶他会知道这件事,只说:“送我回去。”
白虎笑了笑:“你现在可是很值钱的。”
祝满挑了一下眉:“所以你想给我送钱?”
白虎脸顿时黑了,说:“你要是能赢我,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行。”祝满拉了张椅子坐下,“赌什么?”
白虎看他这样,反而没了兴趣,看向黑猪,说:“去一趟昭王府,就说他们王妃在我们这,想要人就拿钱来赎。”
祝满撇撇嘴。
白虎看他这样,笑道:“看来在昭王府过得还不错。”
祝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虎继续说道:“知道你替妹妹嫁过去的时候,我可伤心了,亏我那么喜欢你。”
祝满皱眉:“想送钱直说。”
白虎立刻闭嘴了。
祝满这才扭过头不去看他。
白虎不缺钱,如意坊是开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的,所以离昭王府也很近,两人等了没一会,黑猪就把人带来了。
祝满看见跑在最前头的人,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跑过去扑到他怀里:“天昀!”
将人抱到怀里,贺天昀脸上才终于有了点血色,连忙搂紧他,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找到你了。”
祝满眨眨眼,伸手拍拍贺天昀的背,说:“我没事,连受伤都没有,放心吧。”
贺天昀“嗯”了一声,侧头亲了亲他。
祝满正要回亲他一下,就听白虎干咳了一声,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王爷还真着急。”
贺天昀看向他,语气和态度都很好:“多谢公子救了满满,这是一点心意。”
他说着偏了偏头,便有人抬了个箱子过来,心意十足。
白虎挑了一下眉:“昭王可真大方。”
贺天昀道:“以后你有什么……”
他承诺还没说出口,就被祝满捂住了嘴,说:“不要跟他做承诺,钱给了就行,走吧。”
贺天昀微微蹙眉,拿开他的手,无奈道:“他救了你。”
“救我的是黑猪,而且我只答应给他一百两。”祝满说着朝跟贺天昀来的惊心勾勾手指。
惊心立刻给了他一个钱袋。
祝满掂了掂袋子,也没打开,直接扔给黑猪,说:“喏,你的酬劳。”
黑猪立刻露出一个阴森的笑:“爽快。”
“两清了,再见。”祝满说着拉上贺天昀就走。
贺天昀跟在他身后,无奈道:“慢点。”
“慢点一会被讹回去。”祝满拖着贺天昀上了车。
一坐下,贺天昀就拉着他检查起来。
“真的没事。”祝满拨开他的手,把刚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所以我只是跑得很累,没有受伤。”
听见他说有两人拦路,贺天昀皱起眉:“那么巧被人救了?”
祝满点头:“我运气好。”
贺天昀却是摇头:“他们很谨慎,那两个人可能一开始就盯上你了。”
祝满越发不懂:“盯上我?他们图什么?”
贺天昀摇头:“还不清楚,总之你没事就好,以后我会多安排些人保护你。”
说到保护的人,祝满问道:“我是怎么被抓的?”
贺天昀便把药的事跟他说了,又说道:“侍卫可能是闻了迷烟犯困,想去洗把脸醒神,结果中了招,他们就冒充他回来,趁其他人不注意把你带走的。”
“可能?”
“他已经死了,只能猜测。”贺天昀道,“这件事应该预谋已久,可能从让我祭天时就开始准备了。”
祝满听得心中一寒,越发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他笑起来,往贺天昀怀里靠过去,软声问道:“是不是很担心我?”
贺天昀垂下眼没有回答。
他当然担心。
在找人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想过不知多少次祝满回不来的可能,但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做心理准备,他都没办法接受那个可能。
他能想象到没有祝满的日子,却不知道那种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每一天都会是煎熬,每一刻都会是地狱。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何家。
想到这,贺天昀眼中又浮出戾气。
祝满见状连忙道:“我真的没事了。”
贺天昀闭了闭眼,敛去心里的怨气,朝祝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嗯。”
祝满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说:“我知道你生气,我们报复回来就是了,别气坏自己。”
贺天昀又“嗯”了一声,柔声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跟如意坊的老板很熟?”
“也还好。”祝满立刻被他的问题带跑了,说道,“惊心以前就是如意坊的人。”
这些贺天昀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太细节的东西他并不清楚,于是问道:“那他怎么跟了你?”
“因为我买下他了。”祝满道,“惊心是在如意坊长大的,在里头学了一手千术,经常跟客人赌钱,有一回出老千被抓住了,拿人要砍他手,我就把他买下来了。”
贺天昀无奈:“这不该是老板做的事情?”
“因为惊心也骗他的钱啊。”祝满道,“他在客人手里骗了钱,就在如意坊里赌,骗了不少呢。”
贺天昀挑眉:“你居然有钱赎他?”
祝满本来想让他别看不起人,但想想自己在祝府时那点微薄的月钱,实在没底气说出这句话,只好老实道:“我也是去如意坊赌钱的。”
贺天昀皱眉。
祝满道:“就去过一回,当时我想给曼曼买个礼物,但钱又不够……也就是那次碰上惊心了。”
贺天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才道:“你因为这个就去赌钱?”
祝满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
“以后不准去了。”贺天昀揉了揉眉心,“不是什么好习惯。”
祝满点头:“本来我也不爱去。”
这时在外头的惊心插了一句嘴:“少爷这种人在如意坊可是很少见的。”
贺天昀目光朝外看去:“怎么说?”
“如意坊都是赌徒,赢了就想乘胜追击,输了就想翻盘,最后全都输得倾家荡产,进了就出不去了。”惊心说着,忽然笑了一声,“不过像少爷运气这么好的也很少见。”
祝满点头:“惊心教了我一点技巧。”
贺天昀皱眉看他。
祝满道:“没有去,我们就是私下玩玩,也不玩钱的。”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教我怎么听骰子跟摇骰子。”
至于别的倒没有教太多,因为他运气很好,当时去如意坊就靠着这好运气赢了不少钱,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认识白虎。
更准确点说,是从来没有输过。
白虎一直想从他手里赢一把,但没成功过。
一来是他原本的的运气就很好,再加上惊心教的东西,很难赢,二来也是机会很少。
他在赌坊看过太多赌得家破人亡的人了,所以从来不去如意坊,每回都是白虎找一堆借口上门,就为了跟他玩一把,他也是因此才跟他混熟。
贺天昀默然,又强调了一遍:“以后不准去。”
“不去了。”祝满笑道,“好运气得存起来,在那种地方浪费掉可不好。”
贺天昀无奈:“可惜好像没什么用,不然也不会被人掳走了。”
“那是因为遇见你的时候都用掉了。”祝满笑道,“这段时间才攒下来一点点,只够我逃跑。”
贺天昀没有说话,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
祝满看他还是心事重重的,只好又跟他说起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等回到王府,祝满本想用亲热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但贺天昀没碰他,只是让他先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然后吩咐人去请顾芝芝过来。
顾芝芝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结果到了听说是要给祝满把平安脉,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说:“这种小事安安就能做了,还特地把我叫起来,烦不烦啊你。”
贺天昀没有应声,只是看了祝满一眼。
顾芝芝只好过去帮祝满把脉。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但手指搭上去后表情却有了变化,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问祝满:“你们做过了?”
祝满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很轻地点点头。
“做的时候有注意吗?”顾芝芝问道,“吃药了吗?”
祝满摇头,小声道:“偶尔会喝,也会戴套,有时候比较……来不及了就没准备,但是天昀从来不弄在里面的。”
顾芝芝便明白了,无奈道:“如果你们真的不想要,还是做全面些的好,毕竟有的人就算戴套喝药了还是有可能中,何况是你们这样。”
祝满点头:“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暂时不用注意了,接下来要好好调理身体。”顾芝芝收回手,笑道,“因为你已经中招了。”
祝满一时没反应过来:“中什么招?”
顾芝芝指了指他的肚子,说:“你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你自己没感觉?”
祝满顿时懵了,看向贺天昀,就见他也懵了。
第43章
顾芝芝看两人都呆愣愣的, 便又重复了一遍:“王妃怀孕了。”
贺天昀这才回过神:“怎么、怎么可能,徐忆安经常会来给他把脉,可上次他什么都没说。”
“他身子特殊, 脉象本来就有点不一样。”顾芝芝解释道,“而且刚怀孕时很难摸出来的, 你现在让安安来他就摸得出来了。”
贺天昀满目震惊,缓了数息才道:“那你、你、你……”他“你”了好半天才捋直舌头, 浅浅呼吸几口顺直了气, “你先开些安胎的药。”
顾芝芝看了祝满一眼, 知道他们两人是要好好谈谈,便收拾了药箱先出去了。
祝满看贺天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眨了眨眼, 问他:“你想让我打掉?”
贺天昀脸色一白,连忙摇头,走过去抱住祝满, 说:“没有!绝对没有, 你别乱想,我……”
“我知道,你别着急嘛。”祝满伸手拍拍贺天昀的背, 柔声道, “慢慢说。”
贺天昀一下就冷静下来了,他侧头亲了亲祝满的脸颊,说:“我只是太震惊了, 之前没想过,忽然得知吓了一跳。”
“我知道, 我也吓了一跳。”祝满笑道,“只是没那么震惊。”
更准确点说, 他没有贺天昀那么多顾虑,所以知道这件时只是有些愕然,还有一些难解的复杂。
“我们要吗?”祝满问贺天昀,“不用担心我不开心,我是很认真在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贺天昀摇头:“这不是我该决定的事。”他伸手摸了摸祝满的头发,“生的人是你,痛的是你,该你来决定。”
祝满自己也说不清,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身子的问题,也猜过能怀孕,所以跟贺天昀互通心意过甚至想过这件事。
但他们后来商量好不要,他也已经把这件事从自己的未来中划掉了,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祝满如实回答,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沮丧,“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的话让那个贺天昀心中一动:“所以你是想要的。”
祝满愣了愣,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的意思。
不是不想要,是担心照顾不好。
过了好一会,祝满才回过神了,缓声道:“可能是想要的吧。”
贺天昀垂眼看他。
祝满解释道:“这话说出来有点傻,但我其实很想要疼我的家人。”
贺天昀立时明白过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说:“不傻。”
祝满娘亲走得早,亲爹不疼后娘又刻薄,家中亲密一些的就是祖母和妹妹,但妹妹是被他护着的人,以前还有祖母,后来祖母跟着大伯走了,他在祝府便没人疼他了,祝满想要被人疼并不奇怪。
“其实我偷偷羡慕过你,你虽然傻,但母妃疼你,皇上宠你,天烨跟秀心也把你放在心上,你身边还有嬷嬷,多好。”祝满继续说道,“后来跟你相处,虽然你傻乎乎的,但对我也很好,我就把你当成家人了,跟你互通心意后,你又很疼我,所以你跟我说不要孩子的时候,我觉得也可以。”
贺天昀问道:“现在呢?”
“现在就想……要不留下?”祝满嘟囔道,“我们都那么小心了,他还是来了。”
贺天昀心里一软,轻声道:“但是生孩子很危险,你……”他本来想说像你娘那样,但他知道这话不能说,于是改了口,“可能会出事。”
但他不说,祝满却替他说了:“就像我娘那样对吗?”
贺天昀心里一沉,很轻地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祝满道,“但是祖母说,我娘怀我们的时候很开心,生下我们之后肯定也没后悔过,我相信她,所以不害怕。”
贺天昀没有说话。
祝满又道:“我娘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遇上了我爹,但是我不一样,我遇见的是你。”
贺天昀低头亲了亲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我倒要你来劝了。”
他的确不太愿意祝满生,只是不想让祝满寒心。
祝满靠在他怀里,软声道:“现在还不急,我们可以再考虑几天。”
贺天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这些,而是道:“那你先好好休息。”
祝满道:“你陪我,你也没睡吧?”
贺天昀点头,他现在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在知道祝满怀孕后那些事忽然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要陪陪祝满才行。
他伸手抱起祝满,带着他往床的方向走。
祝满今晚受了惊吓,又在外头跑了那么久,这会放松下来的确累了。而贺天昀在宴上喝了点酒,又去祭天,后面又发生了祝满的事,接二连三的,他的确有些累了,所以两人一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都做了梦。
祝满梦见了还在祝府时的事,梦见他爹骂他是扫把星。
他早就习惯了这说辞,正要反驳回去,就被一个女人抱住了。
女人将他护在身后,对着他爹破口大骂:“祝知行,你再敢说我儿子是扫把星试试?”
祝知行便露出一副怂样,站在他身旁的潘虹说:“他不就是扫把星,上回还把我的天赐推下水了,怎么会有人心思这么恶毒!”
“那是你儿子活该!欺负曼曼,他只是把人推下水而已!”女人说着,走过去甩了潘虹一耳光,“你再敢在老爷面前乱嚼舌根我剪了你舌头!”
理直气壮又很凶,但维护之意尽显。
祝满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他娘。
他立刻跑过去想抱一抱她,但一靠近,她却消失了。
“娘!”他连忙伸手去抓,却只能抓到一片虚空,但心里却没有那么难过,他想,如果他娘在,肯定就是这模样的。
祝满又看了一眼外头,见天还没亮便知道自己是刚睡下不久,正想继续睡,却见身旁的贺天昀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紧皱,两只手死死抓着被子。
他连忙推了贺天昀几下,叫他的名字。
但贺天昀都没有醒,他完全魇住了。
他又梦到了以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母妃刚怀孕,整个兴庆宫都喜气洋洋的,他也很开心,每天见到母妃第一件事就是要摸摸母妃的肚子。
母妃问他,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那时顾颂今刚添了个妹妹,天天跟他炫耀,说将来会有个贴心又漂亮的妹妹,把他羡慕得不行,便说自己想要妹妹,把顾颂今比下去。
母妃听见他的话乐得不行,转头把这事跟父皇说了,父皇也笑,说好,就要一个小公主。
于是他天天盼着新来的妹妹,看着母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也一天比一天高兴。
可母妃的生产并不顺利,那天晚上,母妃的叫声从主殿传来,吓得他心脏都要停了。
他跑去主殿,想去找母妃,但宫人都拦着他,说里头都是血,去不得。
他听见都是血,更着急了,闹着要进去,最后被赶来的皇后带走了。
皇后让他安分些,别吵。
那时他还不知皇后是什么人,但知道她是后宫之主,大家都要听她的。
他求皇后帮帮母妃,但皇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让人拿了一杯水来给他。
皇后说:“喝下去,你就能去陪你母妃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本能地从皇后的语气中感觉到危险,尤其那杯水里还有一闻就知道不对劲的甜味。
他摇摇头,害怕地后退着往门口的方向去。
但几个宫人转头就把门关了。
皇后随手指了个宫人,说:“大皇子渴了,伺候大皇子喝水。”
那宫人应了一声,端起那杯水便朝他走了过来。
他吓得脸都白了:“你们要做什么?”
有几个宫人见他要反抗,立刻抓住了他。
他大叫起来,但他的声音太小,小得被母妃的叫声盖过,直到那杯甜得发腻的水灌进嘴里,将他绝望的声音都淹没了。
他倒在地上,听见外头有人恭迎皇上,听见有人说贵妃大出血,但他混混沌沌,全身都像被车碾过般疼。
疼得好像要死掉了。
之后就只剩下混沌。
后来过了许久,久到他再记事时,已经过了许多年。
他有了一对弟妹。
他不知道母妃那时发生了什么,但从岁数算,也能猜到结果。
那个孩子没有保住,母妃也从未再提起那件事。
但虞贵妃并非不想提。
她的确可惜那个孩子,但于她最痛苦的,却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却听说儿子生了重病,命悬一线。
她当时身子虚弱,听到这话只觉天都塌了,当场昏死过去,之后又在儿子床边哭晕过几回。
太医都劝她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她怎么能。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绝不能再没了这一个。
好在那孩子最后还是醒了。
只是烧了那么久,烧坏了脑子,成日只会傻笑,连人都认不出来。
她每天都要教他,教他叫自己母妃,对她来说,只要这个孩子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为此她愿意做任何事。
她开始学着笼络朝臣,收买人心,甚至一反以往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往家里递了求助的信函。
她枕边的不是寻常人,是皇帝。
若还妄想着他能为两人的情谊出头,她和孩子死在宫中只是早晚的事。
只有把权势拢到手中,她才能真正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的孩子。
“娘娘,王府到了。”宫人的声音将虞贵妃从过往中拉回。
她起身出去,就见杜萍娘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便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
杜萍娘答道:“王爷和王妃刚歇下,奴婢便没去打扰。”
要说起来这算不敬,但杜萍娘知道,她要是因为贵妃的到来去打扰王爷休息,贵妃才是真的会生气。
虞贵妃的确没生气,说:“他们也该累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你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杜萍娘应了一声,说:“花厅已经烧了炭火,暖和了,娘娘可要过去?”
虞贵妃点点头,和杜萍娘一起去了花厅。
一坐下,她便问道:“王妃还好吗?”
杜萍娘答道:“顾大夫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虞贵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昀儿……怎么样了?”
杜萍娘道:“王爷很生气。”
虞贵妃闻言很轻地叹了口气:“还是不够。”
杜萍娘道:“娘娘已经尽力了。”
她是虞贵妃陪嫁的侍女,打小便跟着她,知道以前的秦家小姐是怎么样的天真烂漫。
她受帝王恩宠,不需耍心机去争宠,对宫中险恶了解得并不多,直到怀第二个孩子时出了事,她才变了。
她很聪明,有些事只是不愿意去做,真的做起来并不比任何人差。
她暗地里经营着自己的势力,在皇上面前却依旧是原来一副柔弱的模样,在皇后面前也会示弱,直到成王年岁渐长,她才将这些势力一点点借着儿子的庇护使用起来,连皇上都未觉察太多,始终以为是成王有心机,好手段。
杜萍娘轻声道:“王爷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娘娘也可以歇息了 。”
“但昀儿并不想争。”虞贵妃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烨儿这些天也向我抱怨过,可哪有得选,等新帝登基,早晚是要对他们出手的,到时候……”
“到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一道男声忽然接话。
虞贵妃愣了一下,就见贺天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正站在花厅外头。
“萍娘不是说你们在休息。”虞贵妃皱起眉,“是睡不好?让大夫看过了吗?”
“做了噩梦。”贺天昀迈步进了花厅,在虞贵妃跟前跪下行了个礼,“母妃。”
“起来吧,母妃说过不用讲究这些。”虞贵妃伸手去扶贺天昀,却见他不肯起,心中一紧,“祝满还好吗?”
贺天昀点头,神色有些冷。
虞贵妃见状犹豫了一下,问道:“在生母妃的气?”
贺天昀一愣。
虞贵妃道:“可别想瞒我。”
贺天昀摇头:“怎么可能,母妃当初替我挑这门亲事,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还说不是。”虞贵妃叹了口气,“当初我的确有许多算计,只是……”
“我明白,母妃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贺天昀打断她,拉过她的手握住,缓声道,“祝满也明白。”
虞贵妃眼眶一红,低声道:“你们过得好,母妃就放心了”
“我们现在很好,但还不够好。”贺天昀缓缓弯下腰,将头放到虞贵妃膝盖上,像儿时同她撒娇那样。
虞贵妃看得心里发软,柔声问道:“怎么了?”
“母妃。”贺天昀道,“我想争。”
虞贵妃一愣:“你怎么忽然……忽然想争了?”
贺天昀抬起头看她,说:“祝满怀孕了。”
虞贵妃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什么?祝满?他、他不是男孩子……”
但贺天昀没有跟她解释,而是道:“我刚刚梦见以前的事了。”
虞贵妃手指顿时攥紧了:“以前?”
“七岁时的事。”贺天昀垂下眼,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醒来时我才切身体会到了母妃的心情。”
他在皇后手里摔过跤,所以知道要把权势拢到手里,但他也的确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所以才会选择帮弟弟。
但那个梦却让他想起母亲,想起她这些年做的种种,忽然就切身感受到了她那时的痛。
如果何家不是赶尽杀绝的作风,那他的确可以避其锋芒,等到尘埃落定再带着母妃和祝满离开。
可惜何家不是,何况帝王心思本就难测,就像他父皇这些年做的事一样,与其一直在背后抵着刀,不如自己做那把刀
虞贵妃闻言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说:“母妃知道了。”
贺天昀又陪她说了会话,直到天光大亮,听说祝满醒了才跟她一起回了东苑。
祝满看贺天昀魇住,好不容易把他弄醒后就听说虞贵妃过来了,本来想跟贺天昀一起去见的,但贺天昀让他好好休息后自己走了,祝满便又睡着了,只是没睡一会又觉得不习惯,醒了。
这时贺天昀跟虞贵妃来了。
虞贵妃问他身子怎么样,他乖巧地说没事。
虞贵妃又道:“怀孕是件辛苦的事,有什么不舒坦的就同大夫说,当初我怀天昀也吃了不少苦。”
祝满有些惊讶地看向贺天昀。
他倒是没想到贺天昀这么快就想通了,还把这事跟虞贵妃说了。
贺天昀看他那么惊讶,笑道:“本来母妃不来我也是要进宫跟她说的。”
祝满点点头,又看向虞贵妃,说:“我会注意的。”
虞贵妃点点头,又说道:“别人怀孕都爱吃些酸辣的东西,但我怀天昀时候倒更爱吃写甜腻的东西,那时也不懂,胡乱吃,有一回吃了不能吃的,吃完就肚子疼,还让御医说了一顿,你平日吃食有徐大夫看着,但到了外头可要注意些。”
祝满乖巧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来。
虞贵妃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因为怀孕了在高兴,也跟着笑了,又说了些话才起身离开。
等人走了,祝满才道:“母妃真的好像我娘啊。”
“我娘自然也是你娘。”贺天昀无奈道,“在乐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祝满笑道,“就是……觉得如果是我娘,肯定也会跟我说这些。”
贺天昀闻言也笑了:“你若喜欢,随时都能去听。”
祝满点点头,说:“我昨晚还梦见娘了,我觉得是她想跟我说什么。”
贺天昀柔声道:“看来岳母说的话很好听。”
祝满依旧笑,但没有回答。
其实什么都没说,但他就是听到了。
贺天昀看他这乐呵呵的样子,也跟着开心起来,捏捏他的脸,说:“我跟母妃说,我想争储。”
祝满一愣:“因为孩子?”
贺天昀点头:“这是最好的选择。”
祝满对此并没有异议,只说:“我支持你,不过你要跟大伯说一声吗?”
贺天昀点头:“自然是要的,之后少不得他的助力。”
祝满点点头,看着贺天昀。
贺天昀也看他:“怎么了?”
祝满抿了一下唇,没有回答。
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跟贺天昀说点什么,或表达喜悦,或者和孩子有关的、别的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
贺天昀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凑过去亲他,说:“我会好好照顾你。”
祝满顿时弯起眼,伸手去抱他,刚要回他一个吻,就有侍卫过来,禀报道:“王爷,有客人。”
贺天昀正要皱眉,就听侍卫又说道:“来人说他说姓慕容。”
这个姓氏很少见,贺天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平南将军慕容飞,他的地盘在西南,平日里都在那边,这次是进京述职顺便参加宫宴。
他们昨天在宴会上打过照面但是没说过话,怎么忽然来找他了?
贺天昀越发疑惑,但考虑到他的身份,决定还是去见上一见。
他低头亲了亲祝满,说:“徐忆安在给你熬药,吃完就好好休息。”
祝满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贺天昀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这个动作一下让祝满不好意思起来,他催促道:“快去吧。”
贺天昀又亲了他一下,这才起身离开。
等出去了他才发现,来的不止慕容飞,还有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夫人。
贺天昀目光扫过那个女人时,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心中冒出一股诡异的熟悉感,但一时又想不出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慕容将军,这一大早来我王府,是有事?”
慕容飞点点头,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身旁的夫人先朝他一拱手,开了口:“昭王爷,打扰了,我们今天来是来找昭王妃的。”
听见他们提起祝满,贺天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们找他做什么?”
“还不知道。”将军夫人道,“能让我们见她一面吗?”
这要求说得上无理,但对方看上去并没有恶意,而且态度也还可以,犹豫了一下,他道:“我让人去传话,但他不一定愿意见你们。”
将军夫人点点头,慕容飞也道:“有劳。”
话很快传到了祝满那,他正吃东西呢,听见这事还有奇怪:“见我?”
但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去了,等到了前厅,看见坐在那的人之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是你们。”
贺天昀看他:“认识的?”
祝满摇头,说:“昨晚拦住马车的就是他们!”
第44章
听见祝满的话, 贺天昀心中的疑惑更甚。
好端端的,这两人去拦何家的马车做什么?
但等祝满往将军夫人的方向走近之后,贺天昀忽然就明白了刚刚看见她时那股熟悉感是哪来的了——
将军夫人跟祝满长得很像。
不是气质或细枝末节像, 而是五官就像,只是经过调整后有了些差别, 两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母女或者姐妹。
祝满也注意到这点了,盯着将军夫人看了一会, 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将军夫人听见这话, 点点头:“我问你, 你娘是不是叫叶珍?”
祝满皱眉,点了点头。
将军夫人道:“我叫叶怡。”
祝满便明白对方的身份了,也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因为对方那张脸就是铁证,他问道:“你是我娘的姐妹?”
叶怡点头:“我是她姐姐,孪生姐姐, 我听说你跟你哥也是双生子。”
祝满有点惊讶:“这么说我娘跟你长得一样?”
“八九不离十吧。”叶怡道, “我们小时候长得一样,这么多年了,说不准。”
祝满看她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他娘亲没有留下画像, 家里见过她的也没有擅丹青的, 靠着回忆画不出神韵,导致他在梦里也总看不清娘亲的模样,没想到他娘居然有个孪生姐姐!
贺天昀也有点惊讶, 连忙道:“要不到花厅去谈?”
祝满奇怪地看他。
贺天昀无奈:“花厅暖和些,你这身子……”
祝满立刻点头, 看向叶怡:“行吗?”
叶怡弯起眼,连连点头。
祝满便带他们过去了, 一路上都在问他娘小时候的事。
根据叶怡的说法,叶珍跟她们失散时已经八岁了,当时她让水冲走了,家里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爹娘都以为她死了。
祝满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娘没死的?为什么不找她?”
叶怡闻言有些尴尬:“昨、昨天吧……”
祝满:?
“我一直就觉得她没死,可能就是双生的直觉吧。”叶怡道,“我这些年也找过,一直没找到,直到昨天看见你,我就猜你可能是我外甥女,问了同僚才知道你娘已经没了。”
祝满闻言抿起嘴不说话了。
他爹总觉得是他们害死娘的,也不知道这个姨是怎么想的。
叶怡还在说昨天的事,并没有注意的他的变化:“我昨天本来是想跟你打个招呼的,但又怕吓着你,犹豫了挺久才决定找你的,到了王府,你们管家说你们祭天去了,我们就去找咯,那么巧,正好撞见你被人偷走了。”
她说完,见祝满没什么反应,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祝满抿着嘴没有回答,贺天昀便接过他的话头:“岳母走得早,他们兄妹俩都没见过,听到这些有点伤怀,毕竟岳母是难产走的,岳父这些年一直在怪他们。”
叶怡闻言皱起眉:“关他们两个什么事?又不是他们两个逼珍珍生的,真要怪也怪她男人吧。”
祝满眨眨眼,无辜地看着叶怡。
叶怡伸手摸摸他的头,说:“不用管你爹,那就是个窝囊废,媳妇出了事怪小孩,什么玩意。”
祝满笑起来,问她:“那你觉得娘会后悔生我们吗?”
“不会。”叶怡肯定道,“虽然我跟她就一起生活了八年,但老话都说三岁看老,她打小就有主意,不是那种会后悔的人,再说了,生两个又乖又漂亮的娃娃,有什么好后悔的。”
祝满顿时眼睛顿时弯成月牙:“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怡点点头:“你哥呢?我也想见见他,他是还在祝府?”
提起这个,祝满就心虚,他扭头看了贺天昀一眼。
贺天昀无奈,说道:“早晚要说的,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秘密。”
叶怡:?
贺天昀又看了祝满一眼,见他没有自己说的打算,便替他开了口:“他就是祝满。”
叶怡一下糊涂了。
贺天昀道:“祝满是替祝曼嫁过来的,祝曼现在在江南。”
叶怡:“……”
虽然贺天昀没说原因,但他之前是个傻子的事京城人人都知道,他们远在西南也是清楚的,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事也很好理解。
叶怡看祝满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祝满干咳了一声,恢复本来的声音,乖巧道:“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只是对外没说,就还是装着。”
叶怡沉默了一会,很虚弱地“嗯”了一声,说:“等回去我们再顺路去看看你……妹妹。”
祝满闻言问道:“你们会在京城住多久?”
“本来是打算述职完就走的。”叶怡道,“没想到会碰见你,那多住段时间也行。”
“确定吗?”祝满迟疑道,“以后有机会再见也行的。”
叶怡点头:“放心吧,那边有人看着,再说西南一直挺太平的。”
祝满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得跟你们说。”
叶怡迟疑了一下:“什么?”
“曼曼不会说话的。”祝满道,“她身边跟着的丫头看得懂她的手语,如果她不在,就只能写字了。”
叶怡想到贺天昀刚刚说他们兄妹俩被爹嫌弃,怕是也有这一层关系,顿时觉得一口气上不来。
过了好一会,她很轻地叹了口气:“要是这些年来京城时能再找找就好了。”
祝满倒不觉得有什么,说:“你们在这边又没有亲戚,多待也没意思。”
叶怡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说:“以后有姨母给你们撑腰,不怕人欺负了。”
祝满顿时弯起眼,说:“我才不怕呢,我现在可是昭王妃。”
叶怡闻言看向贺天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会也没开口,而是重新看向祝满,说:“如果他欺负你怎么办。”
“那我就跑。”祝满道,“换一哎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天昀拉了一下头发。
“不准乱说。”贺天昀道。
祝满撇撇嘴,改口道:“那我就打他。”
叶怡闻言见状神色柔和了一些,又跟他说了会话,见他似乎有些累了,便说道:“你折腾了一晚上,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跟你姨丈先回去了。”
祝满这才看向坐在旁边的姨丈。
他们聊天的时候他几乎没开过口,要不是听他应过两句,祝满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了。
叶怡见他看慕容飞,笑道:“他就是个闷葫芦,不会聊天,不用管他。”
慕容飞“嗯”了一声。
祝满乐了,说:“那我送你们。”
看他站起身,贺天昀连忙道:“我去吧,你回屋歇着去。”
祝满很想跟贺天昀说他是怀孕又不是生病,没必要这么紧着,但当着叶怡的面也不好说,加上叶怡也在劝他休息,还是忍了,乖乖听话回了房间。
贺天昀将两人送到门口,却没急着道别,而是等着叶怡开口。
叶怡让慕容飞去拿了个盒子来给贺天昀,说:“这是给你们两个的见面礼。”
贺天昀接过来道了谢。
叶怡又道:“你有争的意思吗?”
若换作前两天,贺天昀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可以肯定道:“有。”
听见这话,叶怡眉头就皱起来,说:“何家怕是不会让,他们这些年隔三差五就会派人到西南去。”
贺天昀点头:“我知道。”
叶怡见他不提,只好自己开口:“我跟阿飞都是粗人,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但我既然认回小满了,能帮他的我一定会帮,以后有事你让人捎个信来就是。”
贺天昀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倒是愣了一下。
叶怡笑了笑,摆摆手,走了。
等回到东苑,祝满就等不及凑上来看贺天昀带回来的东西。
贺天昀把盒子给他。
祝满立刻拿过来打开,发现里头放的是金子,简单粗暴得令人咋舌,除此之外还有一块象征平南将军的腰牌。
贺天昀看着那块牌子陷入沉思。
祝满见状问道:“怎么了?不会是假的吧?”
“怎么会。”贺天昀笑着将牌子递给他,“你好好保管。”
祝满皱着眉推回给他:“给你比较有用。”
贺天昀无奈:“这边又不是西南。”
祝满一想也是,便不跟他推来推去了,把牌子收进怀里,乐呵呵道:“没想到我娘的家人真的还在,而且还是个双胞胎!”
贺天昀笑道:“以后多两个人疼你。”
祝满闻言眼睛更弯,拱进贺天昀怀里,说:“多亏了你。”
贺天昀无奈:“多亏我害你被绑架?”
“当然不是。”祝满道,“是说进宫,要不是当了你的王妃,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上。”
“傻,你们是缘分到了,关我什么事。”贺天昀抱紧他,笑道,“就算没有宫宴,你们也会在别的地方遇见,可能是在出去玩的时候,可能是在哪家铺子里,总之一定会遇上,那时候她也会认出你,找上门去,明白吗?”
祝满点头:“就好像我们一样,就算你没有装傻,我没有替嫁,我们也会遇见。”
贺天昀点头,笑着低头去亲他。
祝满一开始还由着他,但亲了一会就敏锐地觉出他的不对劲,连忙推了他一下,“徐忆安说了,刚怀孕不可以做的。”
贺天昀表情一僵:“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给我送药的时候。”祝满道,“他说等你有空了再来,跟我们说说要注意的事。”
贺天昀顿时蔫了:“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祝满被他逗乐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再过十个月我们就会有个可爱的宝宝了,唔好像不用十个月了。”
一听到这个时间贺天昀头更大了:“你刚嫁过来的时候我就吃不着,这才吃了几口就又不能吃了。”
祝满踢了他一脚:“瞎说什么。”
贺天昀立刻举手投降,无奈道:“我让人去叫徐忆安。”
虽然嘴上对这孩子嫌弃,但贺天昀还是上心的,认真跟祝满听完徐忆安的叮嘱,在听到饮食时眉头就皱了起来:“怀孕这段时间都不能吃多?”
徐忆安点头:“尤其有营养的东西,尽量别吃太多,厨房那边我会盯着,你们去外面注意点。”
“为什么?”祝满不解,“一般不都是要补补的。”
“那要看情况的。”徐忆安解释道,“孩子个头要是太大,生起来就难,尤其你身子本来就比较特别,无论是怀还是生都会比较辛苦。”
贺天昀脸色越发难看:“有危险吗?”
“生孩子哪有没危险的。”徐忆安道,“饮食跟身体我跟师父能盯着,但接生你们还是得去找个有经验的。”
贺天昀点头:“宫里有最好的接生嬷嬷,民间的我也会找找。”
祝满闻言有点犹豫:“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当然要!”徐忆安跟贺天昀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徐忆安无语道:“你心态好当然很好,但你还是要有自己的身体特殊的自觉,别不当回事。”
祝满本来还想反驳,但看贺天昀脸色不大好看,估摸着徐忆安继续说下去紧张的不会是他而是贺天昀,只好点点头:“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徐忆安这才起身离开。
祝满这才看向贺天昀,安抚道:“放心吧,我运气超好的。”
贺天昀“嗯”了一声,说:“晚点我进宫跟母妃说一声,你怀孕的事也要想想什么时候说。”
“嗯?”祝满愣了愣,“母妃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是说公开的事。”贺天昀无奈道,“我其实想把你的身份也一并公开的。”
祝满蹙眉:“为什么?我可以继续穿女装没关系的。”
“然后等将来,我还要立你妹妹为后,对外说孩子也是你妹妹跟我生的?”贺天昀无奈道,“我可不想这样。”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对,可……
“这事能怎么说?”祝满抿了一下唇,“你娶了个男人也就算了,孩子的事要怎么说?难道要跟他们说你娶了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贺天昀不喜欢他这么说自己,忍不住皱起眉:“这个我会处理好,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
祝满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话说重了,乖巧地“噢”了一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贺天昀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祝满以为他是还没想清楚,便也没多问,却没想到第二天昭王妃是个男人的“传闻”就在坊间冒了头,短短几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听到消息时祝满正跟贺天昀在喝茶,都惊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就像你说的,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贺天昀道,“昭王府最近事那么多,也不缺这一桩。”
祝满心想也是,不就是断袖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但最让他服气的还是贺天昀的后手。
也不知他在哪找了个神棍,到处说贺天昀桃花开得特别,就是得找个特别的男人冲喜病才会好,病好了之后就是儿孙满堂的好命格,但要问他怎么知道人家八字的,他又说不出来。于是百姓说他神棍,说完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毕竟昭王的病的确是在成亲不久后好的。
于是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从一开始的假话传着传着变得半真不假的,纠结他们两个断袖的反而少了,都在好奇当初是不是商量好的,毕竟娶个男人就能治好痴症实在太划算了。
祝满戳戳贺天昀:“儿孙满堂?”
“夸张点嘛。”贺天昀笑道,“先说着,以后再说就有信服力了。”
祝满无语:“你就不怕他们猜到?”
“这怎么猜?”贺天昀道,“他们不会猜是你给我生的,只会猜我之后会纳几个妾。”
祝满想了想,觉得也是,比起他这种少之又少的情况,贺天昀纳妾听起来还靠谱点,纳了妾,会有小孩,那儿孙满堂也正常。
想到这他便不纠结了,继续低头喝茶。
贺天昀见状问道:“你不吃醋?”
祝满奇怪地看他:“你又不是真纳,有什么好吃的。”
贺天昀道:“可是只要想象一下你有可能跟别人在一起都会不舒坦。”
“那就别想。”祝满无语,拿过一块糕点塞他嘴里。
虽然贺天昀跟徐忆安这些天一直很仔细他,但他其实到现在也没什么怀孕的实感。
肚子没显怀摸不到,也没有害喜,要不是顾芝芝跟徐忆安都信得过,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不过之后来的害喜反应很快打消了他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那天睡醒后他就觉得不大舒服,有点犯恶心,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洗漱完喝了点水压了压那股恶心劲,见有所好转连忙拉着贺天昀吃饭。
结果刚吃完没多久,那股恶心劲就又涌了上来,顶得他把吃的东西吐了大半。
贺天昀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请徐忆安。
徐忆安看来人慌慌张张的,还以为是出事,风风火火跑过来,一听是这情况都无语了:“之前不就告诉过你们会害喜了?”
“我知道。”祝满半靠在榻上,虚弱道,“是天昀喊你的。”
贺天昀被说得有点尴尬,解释道:“一时心急。”
徐忆安:“……”
但来都来了,他还是给祝满把了一下脉。
祝满问道:“这个有办法解决吗?”
“能缓解,但有限。”徐忆安看了一眼贺天昀,“我教你,以后他不舒服你可以帮他按按。”
贺天昀立刻凑过来学。
徐忆安拉过祝满的手,在内关穴上很轻地点了点,说:“按这里,不用太用力。”
贺天昀便照着他方才说的地方上手按,问道:“这样?”
徐忆安点头:“按一会就行,也可以吃点酸辣的东西试试。”
祝满便想起孕妇好像是很爱吃酸,便问道:“有用吗?”
“试试呗。”徐忆安道,“这个因人而异的。”
祝满顿时蔫了,让春草去给自己哪点酸的东西来。
春草答应一声就去了,很快端着一盘果子进来。
祝满有点惊讶:“这么快?”
“在您怀孕之后厨房就一直备着的。”春草解释道,“是嬷嬷让的。”
祝满顿时感动,拿起一颗啃了口,发现真的有点用,心情更好了。
贺天昀看他这样,好笑道:“你怎么这么好哄。”
祝满懒得理他,继续吃果子,反正压得下去日子就还能过。
等到中午,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他们早饭比较清淡所以反应并不大,等中午看见端上来的肉时他脸就白了几度。
贺天昀见状立刻明白过来,让人把桌上的荤腥都撤了。
但祝满还是难受得的干呕了好几下。
贺天昀站在旁边给他拍背,等他缓过来后将果汁递过去,说:“喝一口。”
祝满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缓过来,白着脸道:“徐忆安说要饮食清淡,我以为是建议,没想到是被迫的。”
贺天昀好笑地捏捏他的脸:“我让厨房再做清淡点,总不能真的吃素。”
“吃就吃吧。”祝满蔫蔫道,“不想吐了,难受。”
贺天昀便心疼了,伸手将人抱进怀里,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要不……”
“不要。”祝满立刻捂住他的嘴,“不准说。”
贺天昀点头,祝满这才放开他。
贺天昀道:“徐忆安不是说了,就前期难受些,缓过去就好了。”
“但他也说了,有的人怀孕期间都会难受。”祝满道,“要是我就是那个有的人怎么办?”
“你不是说自己运气很好?不会的。”贺天昀笑着低头亲他,“不会的。”
“如果会怎么办?”
“唔……”贺天昀还真被他问住了,想了想,“我天天在家给你按穴位?”
祝满:?
“那倒也不必。”祝满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扎,“那你就陪我吃素。”
贺天昀无奈:“我们两个吃住都在一起,你吃素我自然也吃。”
“我的意思是……这个素。”祝满说着,手指顺着他心口往下滑,最终落在他腰腹上,“做和尚。”
贺天昀立刻摇头:“这不行。”
“不行也得行。”祝满道,“不能我一个人吃苦。”
“除了这个。”贺天昀道,“再说你确定吃素吃苦的是我?”
祝满疑惑地看他。
贺天昀道:“等你生完孩子,我可是忍一年。”
祝满顿时蔫了,脑袋往他胸口一撞,抱怨道:“坏死了你。”
贺天昀捏起他的下巴跟他交换了个吻,这才道:“骗你的,小傻子,你怀孕够辛苦了,我也帮不上忙,所以你想怎么就怎么,都听你的。”
祝满哑然。
贺天昀这么一说,他才真的舍不得让他跟自己一起难受。
肯定是知道他会这样才说的!
更坏了!
第45章
祝满本就不爱出门, 开始害喜后更是不爱动,躺在榻上像是要化掉。
贺天昀每回进门都能看见他这模样,又好笑又心疼, 走过去一捞,就能把人捞进怀里亲。
“干嘛。”祝满软绵绵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刚说完两个字就打了个哈欠。
“困了?”贺天昀抱着他在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要不要睡会?”
“刚醒。”祝满揉着眼睛往贺天昀怀里拱了拱, 最近老困。
“徐忆安说是正常的。”贺天昀笑道, “困了就睡,别撑着。”
祝满含糊应了一声:“你不是上朝去了,那边怎么样了?”
“能怎么, 最近也没什么大事。”贺天昀笑了笑,伸手摸摸祝满的头发。
他“病好”后一直闲在家,前段时间时间才开始慢慢接触政事, 昨天宫里来话让他今天也去上朝, 他早料到这天并没太多想法。倒是祝满,一大早就起来帮他挑衣服,他换衣服, 祝满就睡眼惺忪地站在旁边跟他说不要紧张, 看上去软软很好捏的样子。
贺天昀也的确抱着人捏了一顿才走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人来报说叶怡来了。
祝满“噢”了一声,转身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下自己便拉着贺天昀出了门。
叶怡他们也是刚下朝, 回去换了衣服就来王府蹭饭。
他们这段时间经常这样,祝满已经习惯了, 看见笑着叫了一句:“姨母,姨……”还没叫完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叶怡见状皱了皱眉:“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大好。”
“是吗?”祝满揉着眼含糊应了一声, 叶怡天天见他,会看出问题也不奇怪。
“是啊。”叶怡面露忧色,“是不是生病了?没找大夫看看?”
“没有,不是。”祝满犹豫了一下。
他先前不说是因为刚跟叶怡相认没多久,有些事不太好直说,但现在熟悉了,加上贺天昀将来也会公开的,倒不如先说一声,不然到时候再知晓,就算能理解怕是也会寒心。
他走过去拉住叶怡,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吓到。”
叶怡笑了:“我跟你姨丈打了这么些年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祝满点头,解释道:“我不是生病,是怀孕了。”
叶怡:?
“什么?”叶怡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是怀孕。”祝满解释道,“两个多月了。”
叶怡呼吸一滞,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你……你不是男孩子?”
“我身子比较特殊,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祝满解释道,“一直没说也是这个考虑。”
叶怡往椅子上一坐,又沉默了。
祝满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看她这个反应倒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姨母不会接受不了吧?
“叶怡。”慕容飞见她不说话,叫了她一声。
叶怡这才回过神,看见祝满有些局促的表情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只是有点惊讶,你别误会。”
祝满心下稍安,说:“我知道。”
叶怡又问道:“宫里边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母妃知道,挺开心的,皇上应该还不清楚。”祝满道,“天昀准备晚些再公开,至少……”
他本来想说至少等他在朝中安稳些,但总觉得有种敷衍的感觉,于是口风一改,说:“等胎稳一点。”
叶怡好笑地看他:“你姨母只是不会耍心机,又不是缺心眼。”
祝满“噢”了一声。
叶怡叹了口气,说:“你们既然决定了,姨母也不说什么,你家……”
祝满摇头:“还没说。”
叶怡点头,说:“跟你大伯说说吧,你爹就算了。”
祝满点头:“晚点我跟天昀过去。”
叶怡点点头,又说道:“我跟你姨丈要回去了。”
祝满一愣:“什么时候?”
“这两天吧,先去江南见见你妹妹。”叶怡道,“回了西南,很多事我们就帮不上你了。”
祝满摇头:“我明白的。”
叶怡继续说道:“我们鲜少进京,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信得过的,有事你就去找她们,我们之前打过招呼了,这两天会再过去一趟。”
她说着报了几个名字,祝满一个都不认识,但看贺天昀的表情估计在朝中也是有点分量的。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两人镇守西南这么久,要是没半点人才奇怪。
等事情说完,叶怡又开始让他注意身体,有事就写信,絮絮叨叨的,听得祝满眼眶有些发热。
他在叶怡跟前缓缓蹲下,将头放到她腿上,孩子撒娇似的说道:“姨母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是他跟贺天昀学的,他以前总看贺天昀跟虞贵妃这么撒娇,心里小小羡慕过,但他实在不好意思跟虞贵妃那么撒娇。
叶怡也被他这动作弄得眼睛一热,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说:“可惜姨母已不能替你娘好好照顾你们。”
祝满连忙摇头,正要说不用,就听叶怡道:“但姨母可以替你娘教训一下你爹。”
祝满:?
他其实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等叶怡走后没多久,他就听说叶怡去祝府给了祝知行跟潘虹几个大嘴巴子,说是替妹妹跟两个小孩出气,警告他们以后不准再去找麻烦。
祝满听得直鼓掌,贺天昀也是挑了一下眉,笑得很开心。
祝满一时没毛病他有什么好开心的。
贺天昀道:“他们这算公开了。”
祝满愣了数息才明白贺天昀的意思。
他跟姨母虽然相认了,这些天也频繁走动,但外人其实不清楚原因,可能很多以为是他们想巴结贺天昀或者贺天昀想拉拢他们。
现在她闹这一出,便是公开说清楚情况了。
贺天昀道:“何家要急了。”
祝满笑了笑。
的确,先前贵妃提过让贺天昀去一趟西南,就是因为能成的话,南边一片就都站到了他身后。
想到这,祝满动作一顿,看向贺天昀:“母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贺天昀无奈地看他:“你这反应是不是太慢了。”
祝满看他。
“我问过,她的确早就知道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天昀解释道,“前几年姨母跟姨丈也跟这次一样进京述职,不过当时没参加宫宴,只是到宫里走了一趟,呆没几天就走了。母妃当时去父皇那正好跟姨母打过照面,后来看见你,觉得你们很像,当初选祝曼也想过这点,但主要还是因为大伯。”
祝满疑惑:“看一眼就记得了?”
“因为姨母也算名人。”贺天昀道。
叶怡在军中虽然只是个副将,但大孟的百姓跟官员很多都认识她,知道西南有个打仗很厉害的女将军。
“你知道姨母跟姨丈是怎么认识的吗?”
贺天昀摇头:“姨母跟你说过?”
祝满点头:“因为我很好奇她那个性格怎么会跟姨丈认识,就问了,姨母说她当时住的地方有一伙山匪,时不时就下山骚扰人,当地官府跟他们沆瀣一气根本不管。她当时气不过,就组织了附近的几个村的人一起反抗,但来的都是普通人,打不过那些人,本来以为要死了,结果被救了。”
“救她的就是姨丈?”
祝满点头:“姨丈当时刚封了将军,回京谢旨的时候听说有山匪,就想着顺便剿了。”
贺天昀“嗯”了一声:“然后姨丈就跟姨母一见钟情了?”
“没有。”祝满道,“姨母说姨丈很木的,是她看上姨丈,追着他去了西南,死缠烂打好几年才追上人的。”
贺天昀笑了:“姨丈一定拿她没办法。”
“你怎么知道?”祝满道,“姨母说姨丈一开始的确见了她就躲。”
贺天昀道:“因为我也拿你没办法。”
说完就被祝满踢了一下。
贺天昀立刻闭嘴了。
叶怡这事一闹出来,永顺帝就召了他们进宫,关心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祝满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真的关心,后面才逐渐听出不对劲来——永顺帝在敲打贺天昀,他在为贺天昀瞒他的事生气。
但贺天昀一点也不怵他,对他一切不满都是敷衍大法三件套——“不知道”“没想好”“以后再说”。
永顺帝被气得胸闷,便不再跟他说叶怡的事,转而提起要给他纳几个妾。
“不用了。”贺天昀少有地表达出坚定的态度,“我有祝满一个就够了。”
“你总要有个子嗣,他又不能生孩子。”永顺帝道,“又不是让你休妻,只是纳几个妾,府里还是祝满说了算。”
然而贺天昀之前就不听他的话,现在更是不可能点头。
永顺帝皱眉:“你要是最好,但不要也得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这两天会跟你母妃给你挑几个人送过去。”
贺天昀闻言点了点头:“那就让她们家里准备好给女儿收尸。”
永顺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怒了:“你是在威胁朕?”
“儿臣不敢。”贺天昀道,“只是儿臣时不时发病,病起来六亲不认,很容易误伤人。”
永顺帝气得手都在抖,正要开口罚他,虞贵妃就来了。
她见永顺帝在发脾气,连忙上去给他顺气,但永顺帝这回是真气了,直接甩开她,怒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就是这么忤逆朕的!”
贺天昀眸色一冷,祝满也皱着眉想帮忙说两句,却见虞贵妃冲他摇了摇头。
他一愣。
下一瞬,他就见虞贵妃表情一转,眼泪跟着往下掉,开始说自己照顾贺天昀有多不容易,说贺天昀好不容易好了,只要他开心她就满足了。
换作以往,永顺帝已经心软了,他此时也的确是这样,只是嘴上却依旧:“这孩子就是被你这性子惯坏的!”
虞贵妃闻言哭得更厉害了,话锋也跟着转到皇后身上,说贺天昀当年多乖多听话,如果不是皇后,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事是永顺帝对不起他们母子在先,每每提起这件事他都会会心虚退步,只是虞贵妃以前是私下说,这回他当着贺天昀的面说,他脸面实在有点挂不住,说道:“当年的事不是说跟皇后没关系了!”
虞贵妃没有接他的话,又继续抽抽噎噎说起自己知道贺天昀出事后有多痛苦,又说起自己没能出世的孩子。
一开始她只是想惹永顺帝心疼,但说到后面,她是真的触到痛处了,哭得越发伤心。
祝满连忙过去安抚她。
永顺帝也被说得心软,过了许久才很轻地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
祝满惊讶,还真有用。
贺天昀这时才软了态度,说:“孩子的事,我跟祝满已经有别的打算了。”
永顺帝听见这话,脸色好了不少,点点头:“有打算就好 。”
说着又说了几句别的才放他们走。
等他走了,虞贵妃才过去,继续安抚永顺帝。
永顺帝看她:“当年的事,你还是恨朕。”
虞贵妃垂下眉眼,没有说话,但两人相处这么多年,有些事不说彼此也明白。
永顺帝很轻地叹了口气:“当年朕也是不得已。”
虞贵妃柔声道:“臣妾明白。”
依旧是永顺帝最喜欢的那副柔顺的模样,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事,他忽然觉得这种柔顺实在太假,又不是泥娃娃,怎么会毫无脾气事事顺着他呢?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彼此的距离淹没。
他是皇帝,而她是妃子,柔顺不是正常的吗?
贺天昀拉着祝满离开了紫宸殿有一会了,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祝满拉拉他的手:“还在气呐。”
贺天昀摇头:“就是觉得有些……烦。”
祝满抿了一下唇,握住他的手,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贺天昀闻言无奈地看他:“不难受?”
刚刚在紫宸殿内他就一直注意着,祝满几次都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但又生生忍了回去。
“难受。”祝满蔫蔫道,“怕皇上不高兴。”
贺天昀无奈:“傻不傻,就说你身子不舒服,父皇还能说什么。”
“那样他肯定会召御医,御医一把脉就暴露了。”祝满撇撇嘴,“但跟你又不用忍着,我们出去散散心。”
贺天昀垂眼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于是出去后便吩咐车夫去了京郊的庄子,准备在那边住几天。
那庄子景色很好,离京城远,很是清静,祝满住过去心情的确很好。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害喜也稍微好了些。
贺天昀见状,便干脆在那边暂住了。
因为永顺帝的事,贺天昀原本准备晚点再公开祝满的事也被迫提上日程。
祝满对此倒什么想法,反正早说晚说对他影响不大。
不过有事干,贺天昀就得忙了,所以他特地找了秀心过来陪他,也算有个伴。
贺秀心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嫂子的情况,一听贺天昀提的马上就过来了,开心地说她还以为得过很久才能长辈分呢。
祝满闻言好笑道:“端王不是也有几个孩子。”
贺秀心撇撇嘴:“谁稀罕啊,我们平时也不怎么能见到。”
祝满道:“听说那孩子身体很差。”
“娘胎里带的,不止那个孩子,端王几个孩子身体都不算好。”贺秀心解释道,“御医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意思其实就是他身子不好,不适合要孩子,要了也是……”
她说着摇摇头。
祝满见状笑道:“那你就不怕我跟你哥生个孩子身子也有问题。”
“你们两个身子都好着,能有什么问题。”贺秀心说完,看祝满摇头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便说道,“无所谓,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祝满闻言笑了:“那的确,应该会很健康。”
贺秀心道:“下次再有机会见到皇后,你就把这句话说给她听。”
祝满:?
贺秀心道 :“皇后一直对端王的身体耿耿于怀,而且有点……有点嫉妒母妃。”
祝满看她:“嫉妒?”
“因为大哥身体一直很好。”说到这,贺秀心眉心就狠狠皱了一下,“就算当年被她灌了毒药,大哥在生死边缘徘徊那么久,被救回来后身体还是很好,而她儿子,打娘胎里出来身子就差,这么多年那么多好药吊着身体却愈来越差。”
祝满道:“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报应。”
贺秀心闻言一愣,旋即笑起来:“的确,但皇后可不觉得,她说不定还以为是母妃克她呢。”
祝满疑惑:“真的?”
“假的,不过她很恨是真的。”贺秀心道,“不止大哥,母妃还生了我跟天烨,当年父皇说我们是吉兆,百日宴办得很大,后来也好好长大了。”
“可我记得九皇子身体很好啊。”祝满道。
“好有什么用,生太晚了。”贺秀心道,“皇后从嫁给父皇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皇位,无论是父皇的,还是她儿子的,她这辈子只有算计,对她跟何家来说,孩子都是可以标上价值的。”
祝满完全没办法理解这种心态,但想想潘虹,又好像懂了点。
潘虹就是把自己的孩子都划上价值,再用这些价值去往上爬。
让祝天赐去巴结比他更有价值的人,让祝天惠去嫁给比她更有价值的人,好像随着那几个孩子升值,她自己也会变得更有价值。
而他跟祝曼对潘虹来说不止没有任何价值,甚至是负担,所以那么多年她一直就没给过他们好脸色。直到贵妃想给傻儿子找个媳妇,她才又从祝曼身上挖出一点价值,试图用突如其来的好态度哄她自愿嫁,祝曼不愿意,就让他爹去说,逼祝曼嫁。
在她看来,祝曼的价值仅限于此,嫁给一个傻子给她和女儿当垫脚石正合适。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得知贺天昀“康复”后赶来讨好他,因为贺天昀康复后价值不同往日,连带着他这个附属的价值也跟着抬上去了,潘虹便也想沾点光,升升值。
“但人又不是货物,不可能明码标价。”祝满道,“这样早晚会反噬的。”
贺秀心笑了笑:“报应一直都在。”
祝满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点点头:“的确。”
明码标价,自然也会有失去价值的一天。
想到这,祝满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现在还没显怀,什么都摸不出来,但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不是期待这个孩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只是单纯期待他的出生。
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的孩子。
一个把他和贺天昀联结起来的孩子。
贺秀心看他这样,忍不住笑道:“你肯定跟他们不一样。”
祝满也跟着笑。
晚上的时候,他又跟贺天昀提起这件事。
“有件事秀心没说对,皇后的确以为是母妃害了她的孩子。”贺天昀打着哈欠将人揽进怀里,“之前有个御医说端王身体不好是因为皇后怀他的时候心气郁结,那时我刚出生没多久,父皇很是宠爱母妃,反倒冷了她,她心里不舒坦。”
祝满不解:“那好像是皇上的错。”
贺天昀闻言笑了一声,说:“难道她还能怪父皇不成。”
祝满默了默,也不知该说什么,脑袋往贺天昀怀里一扎,睡觉了。
他们在庄子住了一小段时间就回去了。
贺天昀其实是想住久一点的,但庄子离京城远,进宫麻烦,祝满舍不得他每天都要提前起,便跟他一起回去了。
等彻底入春、天气暖和的时候,祝满肚子也开始显怀了。
他觉得好玩给贺天昀摸,贺天昀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胖了,紧张了一把,要去喊徐忆安来调菜单,被祝满拦住了。
“你是不是傻,哪有只胖肚子的。”他笑着拉过贺天昀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再摸摸看嘛。”
贺天昀这才后知后觉,听祝满的轻轻摸了几下。
是非常小的弧度,小到祝满稍微弯腰就会摸不到,却让他对这件事有了实感,心里也滋生出一股微妙的欢喜。
他说:“你猜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祝满眨眨眼,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贺天昀道:“是像你,还是像我。”
祝满毫不犹豫:“我希望像你,好看。”
贺天昀笑了:“那性格就该像你,可爱。”他说着,伸手把祝满揽进怀里,柔声道,“祝满,我们真的有一个孩子了。”
第46章
祝满怀孕的事传开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他鲜少出门, 对外头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这件事还是从他爹跟潘虹嘴里得知,那天他一睡醒就听说家里来人, 顿时有些不情愿:“不是说他们再来不让进了吗?”
“她们在门口闹呢。”杜萍娘无奈道,“毕竟您的生父, 闹得太难看怕传出去不好听。”
祝满倒是无所谓,但杜萍娘他们的考虑得多, 祝满自然不会怪他们, 只好道:“那我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于是连吃早饭都是慢吞吞的, 拖了许久才出去。
一出去,看见坐着的人他就觉得害喜反应好像更严重了。
祝满坐下后便有侍女奉茶,他立刻喝了一口压下那股恶心感。
自从他开始害喜后, 府里给他上的都是加了花果的,酸酸甜甜,正好能解他的难受。
祝知行看他不说话, 便先问道:“最近外头的传言你知道吗?”
祝满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祝知行被噎得气短, 默了好几息才道:“外头都在传你怀孕了。”
这事贺天昀之前打过预防针,祝满倒是不惊讶,继续低头喝茶, 没应声。
祝知行看他这样, 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就不知羞吗?”
祝满皱眉看他:“我是贺天昀的王妃,又不是私通的,怀他孩子有什么好羞的?”
祝知行哽了一下, 旋即道:“你是个男人!”
“怎么,你养了我十几年还不知道吗?”祝满又喝了一口茶, 这才放下,捻了一块蜜饯吃。
祝知行铁青着脸, 说:“你知道外头都是怎么传你的吗?”
祝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用听都知道,不会太难听,在这点上他还是相信贺天昀的。
祝知行继续说道:“你一个男人怀了孩子,说出去是要让人笑死!”
祝满诚心建议:“那你可以去跟他们说我不是你儿子。”
祝知行面色一沉,潘虹连忙说道:“血浓于水,你爹也是关心你。”
祝满看了她一眼,讨好之色比上次见面还重。
他顿时明白过来,笑了:“终于发现你女儿嫁过来生的小孩也当不上世子爷了?”
潘虹脸色一僵。
祝满继续喝茶。
潘虹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说:“她哪有那个福气,还得是你。”
祝满笑了笑:“要是女儿呢?”
“那、那也是位郡主啊。”潘虹笑着,“再说你也能再生。”
祝满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说是位公主呢。”
潘虹笑容都要扭曲了。
如果将来昭王登基,那祝满肚子里那个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爷,再不济那也是个公主。但不管是什么,祝满的地位都不会低,昭王那么宠他,封他当皇后都有可能,到时候她跟几个孩子在京中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但她们早把祝满得罪了……
她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祝知行,示意他语气好点。
但祝知行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他一直就看不上这个儿子,现在他的怪异之处还传得满城皆知,他脸都丢完了。
祝满看他们两个这反应,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没事,之前姨母闹那一出,许多人都知道我和家里关系不好了。”他笑道,“以后在外面我也会注意些,别让人误会我们关系好了。”
小心思被戳破,潘虹表情一瞬间没绷住,忍不住破口大骂:“不孝子!你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该怕的又不是我。”祝满翻了个白眼,“怎么,继母虐待原配孩子传出去很好听?不过也不用传,上次姨母的事不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提到这件事,潘虹更生气了:“祝满!!你……”
“这里是王府。”祝满打断她,目光往不远处的守卫看了一眼。
潘虹气得脸都红了,但的确不敢再造次,祝知行又跟他说了几句,但都不是什么好听话,几人最后不欢而散。
祝满招来秦山河,吩咐道:“你去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往外传,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秦山河是个很合格的管家,府里的人情往来、贺天昀名下的铺子现在都是他在管着,消息很灵通,有些事不用祝满吩咐得太详细便明白他的意思,答应道:“好的。”
祝满又问道:“外头有关我怀孕的事,是怎么传的?”
秦天河答道:“外头都说王妃和您妹妹是龙凤胎,是吉兆,只是以前龙困浅滩,凤落低谷,如今遇见王爷,是天作之合,所以才有了神迹。”
祝满哑然:“怎么神叨叨的,有人信?”
“不少。”秦天河笑道 ,“其实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在乎真假。”
祝满默了默。
也是,皇家的事,百姓向来是看热闹得多,何况这事连污点都算不上,顶多就是有些……奇诡。
而一旦涉及这种奇诡,是神是鬼,端看谁的声音更大些。
他又问道:“那些不信的人怎么说?”
秦山河笑了笑:“王妃何必在意那些。”
祝满了然:“说我是怪物?”
秦山河皱起眉,想反驳两句,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没事,我不介意。”祝满道,“都是些什么人?”
“多是些腐儒。”秦山河皱着眉,“倒也不是针对王妃,而是冲着王爷去的,只是他们怕将来王爷清算,只能说说王妃的不是了。”
祝满“噢”了一声:“天昀那边怎么说?”
秦山河摇头:“这小人就不清楚了。”
祝满点头:“那我晚点问问他,我家里的事你帮我办好。”
说完便起身回屋了,等贺天昀回来后便跟他提起这件事。
贺天昀听见他的询问,皱起眉:“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祝满摇头,把今天的事跟他说了。
贺天昀闻言有点不满:“怎么又是她们。”
“我让秦总管解决去了,以后不会了。”祝满道,“倒是传言的事,你是什么打算?”
贺天昀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不开心,这才说道:“先放着,等水再浑一些。”
祝满不解。
贺天昀笑了笑:“你当是谁在传这些。”
祝满顿时明白过来:“又是何家?”
贺天昀点头:“等时机差不多,我就拉端王下水。”
祝满想了想,说:“你不会想去传说我命好,如果是我嫁给他冲喜,他就会好。”
祝满脸顿时沉了下去:“怎么可能。”
祝满看他这反应,顿时笑起来:“逗你的。”
笑完就被贺天昀掐住了脸。
祝满拍开他的手,问道:“你准备怎么说?”
贺天昀想了想:“比如说他不是天命所归,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体弱多病?”
祝满顿时佩服:“你好阴险。”
“跟他们学的。”贺天昀笑道,“他们敢拿你的身体做文章,那就做好反噬的准备。”
祝满弯起眼:“所以你是在给我出气。”
“才知道?”贺天昀笑起来,伸手揽过他,跟他交换了个吻,“现在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肯定会传到父皇耳朵里,估计过几天会传你进宫,到时候可别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祝满抿了抿唇,“你瞒着,父皇不会生气吧?”
“不会。”贺天昀道,“我就说本来想等你生下孩子再对外说是从宗室过继来的,不知道谁给捅出去了。”
祝满:“……那你也瞒着父皇了。”
“我哪有。”贺天昀无辜道,“我先前不是同父皇说过了吗,孩子的事,我们在考虑了。”
祝满:?
他无语道:“要不是何家真的太嚣张,我怀疑皇上早把你剐了。”
贺天昀笑了,说:“就是何家嚣张,我才有恃无恐。”
祝满:“……”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拿捏。
他忍不住感慨:“有时候觉得父皇也挺……”他本来想说惨,但想想皇上也不是什么善茬,那个字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了,“一言难尽。”
贺天昀:“……”
过了几天,就跟贺天昀说的一样,皇上果然召了祝满进宫,但没问他太多事,只是让他给御医看看。
祝满有些疑惑地看着坐在旁边的贺天昀。
贺天昀笑笑,低声道:“你来之前父皇已经问过我了。”
祝满松口气,要是皇上问他他还真担心自己答错。
御医也是头一回碰上祝满这种情况,给他把脉的时间长了一些,过了好一会才道:“皇上,王妃的确是有孕了,王妃身子养得很好,孩子也健康。”
永顺帝眼中泛起笑,点点头:“挺好。”他说着看向贺天昀,“既然王妃有孕,上次的事就算了。”
贺天昀点头,看祝满的眼神多了几份柔软。
永顺帝看他这样,叹了口气:“几个孩子里,还是你最像朕。”
贺天昀笑了笑:“毕竟我是母妃和父皇的孩子。”
永顺帝更开心了,点点头:“等临产了 ,就让接生嬷嬷跟御医在王府看着,平时仔细照顾。”
贺天昀温声答应下来。
永顺帝又问了祝满几句话,这才摆手放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贺天昀心情都不是很好。
祝满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应付得有些烦。”贺天昀撇撇嘴,往祝满怀里拱,“还是王妃好。”
“什么啊。”祝满被拱得痒痒,推了他一把,“父皇今天不是挺和气的吗?”
贺天昀无奈地看了祝满一眼。
祝满:?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让太医跟嬷嬷来。”贺天昀道,“他是想盯着孩子 。”
祝满一时没明白孩子有什么好盯的,但看贺天昀表情是真的不好,便想了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色也变了:“皇上是担心孩子跟我一样……”
贺天昀点头,伸手摸摸他的脸:“放心,有我在。”
祝满撇撇嘴:“有你在有什么用,你又不能让孩子不变成……”后面的话他没说,一是自己不想说,二是贺天昀捂住了他的嘴。
“嘘,这没什么。”贺天昀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接生嬷嬷跟御医我会处理好,至于孩子……他不会跟你一样的。”
祝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贺天昀又道:“他是我们的宝贝,我会爱他,你也会,是不是?”
祝满眼眶一热。
他的身体知道的人不多,所以至今说不好的也只有他爹。
但贺天昀跟他爹不一样,他也不一样。
贺天昀从来没担心过孩子会像他,因为像也没关系。
“好了,别担心了。”贺天昀摸了摸他的眼尾,柔声道,“徐忆安说了,你要保持好心情,笑一下。”
祝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不情愿的笑。
贺天昀倒是被他这样可怜的小模样逗笑了,低头亲了亲他:“以后有是不开心的、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好吗?”
祝满点点头,整个人拱到贺天昀怀里,等回府了,心情也好转了。
祝满拉着他回东苑,路上又问起在宫里的事:“刚刚皇上说你像他,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贺天昀挑眉:“你观察得还挺仔细。”
祝满撇撇嘴:“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哪用得着观察。”
贺天昀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更像母妃一些。”
但他也不能否认,方才是故意在永顺帝面前表现出对祝满的柔情的。
他太了解他那个父皇了,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坚信自己对当年的心上人——也就是对他母妃始终如一,情深不寿,所以才会在看见他对祝满的专一时说他们像。
但这些令人作呕的事他并不想让祝满知道。
所幸祝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道:“我也觉得,你更像母妃,好看!”他说着顿了顿,又看向贺天昀,“你说要是生个女儿长得像你,那不就跟母妃很像了。”
贺天昀眉心一跳,伸手去捏他的脸:“你还惦记着我的脸呢?”
“对啊。”祝满含糊道,“我当初也是因为你好看才决定跟你的。”
贺天昀又郁闷了。
祝满看他这样,弯起眼,伸手挽住他:“逗你的。”
“那你是喜欢我哪里?”
“唔……全部。”祝满道。
贺天昀无辜:“好像有点敷衍。”
祝满瞥他一眼:“你呢?”
贺天昀:“……”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合适,答少了不好听,答全部又显得敷衍,就是道送命题。
于是这事就翻篇了。
贺天昀说要拉端王下水,就真的一点客气没有。
等过段时间祝满再找秦天河打听时,坊间有关他的传闻已经少了很多,更多是在讨论端王为什么身体不好,谣言五花八门,其中传得最广的是说皇后怀端王时是个死胎,皇后动了邪术生生将孩子救了回来,所以端王身体才不好,孩子也是因为邪术反噬才跟着遭殃。
这话比起祝满那些谣言还要过分。
毕竟祝满那些说来说去都是些莫须有的“天意”,但和端王有关的却带上了“可操作性”,一下让这事的可能性提高了,百姓一边害怕一边又好奇,所以传得也特别开。
“听说皇后知道后,发了好大脾气呢。”杜萍娘一边给祝满倒茶一边笑着跟他说起宫里的事。
祝满喝了一口茶,说:“是我我也生气,就是……他们应该不会坐以待毙。”
杜萍娘点头:“王爷会处理好的,王妃不用担心。”
“没有,我很相信天昀。”祝满道,“我就是有点担心,闹成这样,总觉得会打起来。”
杜萍娘摇头。
这些她就不太清楚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知道得不准确,便没多说。
祝满便等贺天昀回来了再问他。
贺天昀听见这话,笑了笑:“打不起来,放心吧,父皇健康一天,我们就打不起来。”
“健康。”祝满蹙起眉,“可你之前说皇上身体不大好了。”
贺天昀点头,低声道:“皇后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祝满了然,以前何家势大,如果皇上出了事,那端王继位的可能性也大,但现在有贺天昀牵制着,皇上要走了,最后花落谁家就很难说了。
“那这算不算你救了皇上一命?”祝满道,“要是他们知道你会好,皇上怕是早就没了。”
贺天昀笑了笑:“的确,但父皇现在还是得好好坐着那位子的。”
祝满看他:“好让你再发展一下势力?”
“是让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贺天昀无奈道,“要是父皇出事,免不了有动荡,到时候影响你了怎么办?”
祝满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事的源头居然在他这。
“可这事……”
“有母妃在。”贺天昀解释道,“父皇这段时间都住在母妃那边。”
祝满了然,虽然不能完全杜绝皇上被继续下毒的可能性,但起码那边的机会少了很多。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不用顾虑我。”
贺天昀笑了笑,伸手捏捏他的脸,没有说话。
祝满便知这事大概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但贺天昀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便不再多说。
等入了夜,祝满一如既往,洗完澡了就上床准备睡觉,见贺天昀已经在床上等着了,便拱过去。
贺天昀伸手揽住他,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
一个有些缠绵的吻。
知道他怀孕后贺天昀一直都很克制,连吻也只是轻碰几下,像这样的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了。
祝满被亲得有些脸热,又凑上去亲了亲他,这才躺下准备睡觉。
换作往常,贺天昀就抱着他一起,喊人来熄灯了,但他今天没有 ,抱住他后又在他后頸落了个吻。
“别闹。”祝满感觉到他的躁动,拐了他一下,警告道,“不可以,快睡。”
“睡不着。”贺天昀贴上他耳畔,轻声道,“明天休沐,可以晚些起。”
祝满皱眉,转过身去瞪他:“你想做什么?我还怀着孩子呢。”
“我知道。”贺天昀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祝满的肚子这会弧度已经挺明显了,只是这个季节衣服还算多,他平日里穿的衣服也比较宽松,所以看不太出来,晚上只穿着寝衣,肉眼就能看出来了,摸起来更是清楚。
“我去问过徐忆安了。”贺天昀笑道,“他说这段时间胎相已经稳了,可以做。”
祝满闻言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你一直算着日子的是吧?”
贺天昀承认道:“自然,我惦记很久了。”
祝满还想说他,但贺天昀已经凑上来亲他了。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親熱了,但是贺天昀技术不减,依旧能用一个吻让他腰腿发軟,等分开时连眼睛都是迷蒙的。
贺天昀已经许久没见他这个模样了,潜伏许久的慾望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了,继续凑过去亲他,亲到他耳畔时,贴着他的耳朵用低声道:“我听说怀孕的人会比较勄感,试试?”
祝满立刻推了他一下,想拒绝他。
但贺天昀刚刚的询问显然只是意思意思,刚问完手就不安分起来,在他身上四处游移,等他放开时祝满呼吸已经乱得不行,只能软绵绵地打他,骂道:“混蛋,你就不能再忍忍。”
“不能。”贺天昀应得颇为理直气壮,“之前是不能碰我才忍着,现在既然可以了为什么不让我做。”
祝满没有回答,但手上带着点害羞的遮挡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贺天昀知道祝满的性子,只好跟他装可怜:“我已经很久没吃着了,等月份大了也没得吃,你就让我吃一口。”
祝满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算清这是多长的时间,贺天昀又凑上来亲他,亲得他没办法思考。
贺天昀能感觉到祝满的动作显然少了许多抗拒,忍不住笑了一声。
“贺天昀……!”
“好,不笑。”贺天昀立刻闭嘴,溜进被子里干活。
他们这段时间说不能做,贺天昀就真的完全不怎么碰他,现在忽然来这么一下,祝满立刻被挑了火起来,心里头那点别扭也驱散了大半,开始顺着他。
但他又忘了,贺天昀是不能惯着的,一惯就容易得寸进尺,一开始他还算克制,但这种克制到后面越来越弱,直到后半夜时祝满实在受不了让他停,贺天昀还委委屈屈地跟他撒娇,趁他心软的时候又抱着他吃了一顿。
祝满第二天直接睡到下午才起来,腰蹆軟得不行,只能让人去叫徐忆安来。
徐忆安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情况了,以前祝满没怀孕的时候贺天昀偶尔也会过分,他直接让人到榻上躺着,帮他按按。
祝满一开始还觉得带坏徐忆安一个小孩不大好,但后面看徐忆安一脸“你在跟一个大夫说什么”的表情,就没再扭捏了。
“要不你跟他说,怀孕期间都不能行房。”祝满看着徐忆安,很是诚恳地提出建议。
徐忆安道:“我之前已经跟他说了可以。”
祝满道:“那就说不能太过分。”
徐忆安闻言给他把了一下脉,说:“他也不过分。”
祝满一时没办法反驳,因为贺天昀昨晚的确很温柔。
徐忆安看他这么哀怨,劝道:“我觉得你还是忍忍吧。”
祝满:?
徐忆安压低了一点声音:“要是压抑太久,等将来你才知道惨。”
祝满无语:“你还挺懂。”
“因为我师父跟我说过。”徐忆安说着,干咳了一声,“再说我也是男人。”
祝满不欲跟这半大的男人讨论这事,但又觉得他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贺天昀现在不发泄,等他生完孩子,怕是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于是还是认了这事。
后来再做,贺天昀就感觉祝满明显迎合许多,便知道他是想明白了,第二天就让人给徐忆安送了一份礼物过去。
第47章
永顺帝的生辰在四月份, 所以将万寿节交给了贺天昀去办。
贺天昀虽然接下了,但他的心思却在别处——祝满的生日也是在四月。
比起他爹的生辰,他更愿意花心思在祝满的生辰上。
不过祝满自己倒无所谓, 对他来说生日最重要的就是给妹妹准备一份礼物,等到当日再一起吃碗长寿面就算过去了。
但贺天昀并不打算就这么草草过去, 提前了大半个月开始筹备,大到菜单、宾客名单, 小到那天挂的灯笼颜色, 每一样都要仔细挑过。
如果说祝满的生辰宴他花了十分心思, 那万寿宴他花的心思可能连三分都没有。
祝满睡醒的时候就看见他又在改宾客名单,有点好笑,走过去拍了他一下, 说:“这回又是怎么了?”
贺天昀解释道:“万寿节期间,各地商贾都会往京城来,很是热闹, 舅舅跟表弟也会来, 他还带了你妹妹准备的礼物。”
祝满闻言眼睛一亮:“什么时候来?”
“应该能赶在你生日前。”贺天昀道,“算一算,你的礼物应该也差不多到她手里了。”
祝满弯起眼, 点点头。
他在送礼这件事上一窍不通, 所以给他妹妹挑礼物也很简单粗暴,以前都是买一两样京城比较流行的首饰或衣服,现在有钱了, 就把流行的都买了,还挑了一些精致可爱的摆件。
杜萍娘一开始还想劝他送些寓意好的或者风雅一些的, 但被贺天昀阻止了。
送礼这种事本来就是看心意,重要的是收礼的人开心, 他们兄妹两人有自己的默契,第三者没必要去指手画脚。
“万寿节的事你不管真的没事吗?”祝满问道,“父皇不会生气?”
“生气也没用,他已经交给我了,抓不到我的错处,强行把这事再交给别人说不过去。”贺天昀道,“再说我也不乐意做。”
祝满好笑:“我看你做得挺起劲的。”
“你的生辰,我自然起劲。”贺天昀拉过祝满坐到自己腿上,亲了亲他的脸,“最近害喜好像没那么厉害了?”
祝满点头:“刚起来时还犯恶心,现在好点了,不过还是会犯困。”
“犯困就好好休息,总归比先前要好些。”贺天昀说着在他脸上捏了捏,有些心疼,“瘦了不少。”
祝满前段时日一直吃不下,他们又不敢给他补得太过,导致他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下巴都尖了。
“没事,很快就胖了。”祝满说着摸了摸肚子,“毕竟是吃两人份的。”
贺天昀也跟着他伸手去摸,四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穿了衣服依旧能看出来弧度,他眼看着祝满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有种在看着孩子长大的感觉。
这种感觉祝满还要更深刻一点,他几乎隔几天就要问贺天昀一句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又变大了,贺天昀说是,他就会觉得开心,贺天昀说不是,他也不难过,而是期待着的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再长大一点。
因为要给祝满过生,所以府里这些天也很忙,尤其到生辰宴前两天,更是如此,唯一闲的反而是满这个寿星。
他虽然害喜没先前那么厉害了,但变得很爱困,每天早睡晚起,醒着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的,贺天昀有时候回来得早,还能看见他捧着早餐坐在院子里发呆,小狗就趴在他脚边啃玩具,等啃腻了就去挠他的衣摆,他这才会回过神来,继续吃东西。
这时候贺天昀就会过去把他手中冷掉的早饭拿走,换成自己带回来的。
不过祝满生辰那天,贺天昀请了假,陪着祝满一起睡到近午才起来。
祝满怀孕后身子本就惫懒,被贺天昀抱着的时候就更是如此,赖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吃完饭客人差不多要来了。”贺天昀柔声道,“真不起来?”
祝满把脑袋撞进他怀里,不动。
贺天昀捏捏他的后腰,催促道:“快起来了,你今天可是寿星。”
“寿星就该有点特权。”祝满道,“之前就跟你说不用弄得这么麻烦。”
“所以这次宴会是为了满足我。”贺天昀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自己去招待客人。”
语气和表情都可怜巴巴的,看得祝满忍不住笑,终于舍得从床上起来,说:“陪陪你。”
于是贺天昀便笑了,他将人从床上抱起来,带他去换衣服。
贺天昀作为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金枝玉叶,伺候人的能力可以说完全没有,一身衣服换半天,最后祝满受不了把他赶走,自己换好了才出去陪他吃饭。
吃过饭,祝满又开始犯困,贺天昀便抱他去榻上午睡。
迷糊间祝满听见他说要去接待客人,他含含糊糊地应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听见杜萍娘轻声叫他起来。
祝满揉着眼睛看了眼外头,见已经过了午,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未时。”杜萍娘柔声道,“来了位贵客,王爷抽不出身,想让王妃代为招待。”
竹马疑惑:“什么贵客?”
杜萍娘摇头:“不清楚,只说在花厅等着了。”
祝满“噢”了一声,起身去洗了把脸便带着人往花厅的方向去了。
王府的花厅虽说是用来会客的,但见的都是比较熟悉的人,祝满还疑惑呢,他睡觉的时候贺天昀从来不会叫醒他,到底什么贵客值得他特地挖自己起来?
等走到花厅,看见坐在桌旁的身影时,祝满心头才“咯噔”一下,加快了几步走过去:“曼曼?”
那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祝满后眼神也是一亮,连忙起身过来,等走近了便迫不及待拉住祝满的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祝曼。
祝满有段时间没见她,眼睛已经弯成一道月牙,问道:“你怎么来了?”
祝曼拉着祝满坐下,比划道:“舅舅要来,我请他带上我,你怀孕了,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王府的日子好着呢。”祝满无奈道,“特地送你走,就是怕你在京城遇到什么危险,你倒好,自己跑回来了。”
祝曼比划道:“我危险,你也危险,这次来,我不走了。”
祝满闻言皱起眉:“不行,等万寿节过完你就跟舅舅一起回江南去。”
祝曼立刻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比划道:“你怀孕,我想陪着,看孩子出生。”
祝满还是摇头:“等安定下来,你想回来就回来,到时候想见多久都行,但现在不行。”
祝曼一听立刻拉下来,抱着手转过身去不看他了。
祝满无奈:“今天是我们生日,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跟我闹?”
祝曼还是抱着手不肯搭理他。
祝满道:“你留在京城我才真的不能放心。”
祝曼这才转过头来,比划道:“我不是小孩。”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还是不放心。”祝满犹豫了一下,“总之不准你留下。”
祝曼抿了抿唇,比划道:“我要留下。”
她虽然胆小,但在某些事上倔起来不输给祝满,尤其是跟祝满有关的事更是如此。
祝满皱起眉。
他本来不想吓唬祝曼的,但她现在不愿意走,祝满只能把之前差点被绑架的事告诉她。
祝曼听得脸色都白了。
“知道害怕就回去。”祝满劝道,“差不了这点时间。”
他以为祝曼害怕了就会答应回去了,但出乎意料的,祝曼拒绝了。
她比划道:“我不离开王府就好了吧?我要留下,你不同意,我去找嫂子。”
祝满没好气道:“天昀肯定听我的。”
“你不能逼我走。”祝曼比划道,“嫂子会保护我。”
祝满沉默了。
祝曼说到点上了。
虽然他可以把祝曼弄晕直接塞上车让舅舅带回去,但他是绝对不会逼祝曼做她不愿意的事的,所以祝曼要是执意留下,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你再考虑一下呢。”祝满蔫蔫道,“京城真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祝曼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是同意了,顿时弯起眼,开始和他说起别的事。
说她这段时间在江南发生的事,说她见到姨母的事,说她知道祝满怀孕后有多开心。
两人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
贺天昀过来时他们还在聊。
“快开席了。”贺天昀道,“有什么话留着明天再说了,嗯?”
祝满这才打住话头,朝他露出一个柔软的笑:“谢谢。”
“是她自己要来的,谢我做什么。”贺天昀拉着人站起来,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这才看向祝曼,“你要一起过去,还是留在这边?”
祝曼还没回答,祝满便道:“她跟我一起去,她这段时间住在西苑可以吗?”
“你可以自己做主。”贺天昀道,“她先前住的宅子还在,想到那边去也行,让人去收拾下就好。”
祝曼立刻比划道:“我要住在这。”
贺天昀“嗯”了一声。
祝满见状看他:“你果然看得懂。”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解释,揽着他到前头去了。
今天来的宾客大多是站队贺天昀的,跟他们当初结婚时的喜宴完全不同,气氛还挺融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散了之后祝满让人带祝曼去西苑安顿,自己则跟着贺天昀回了东苑。
刚一进屋,贺天昀便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祝满道:“我以为曼曼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那是你妹妹,怎么能算是我给你的。”贺天昀好笑道地把手中的小盒子递给他,“看看喜不喜欢。”
祝满接过盒子打开,就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荷包,上头绣着精致漂亮的云纹,绣工非常眼熟。
祝满无语地看了贺天昀一眼:“这分明是曼曼的手艺。”
“荷包是她准备的。”贺天昀说着拿起荷包,从里头拿出一个平安锁。
祝满笑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贺天昀点点头,用了点巧力将平安锁打开。
祝满这时才发现那锁是空心的,顶端能扣上,穿上线就能戴上。
贺天昀将锁里头的东西给祝满看。
是一道符。
“是母妃去祥慧寺跟方丈要的。”贺天昀重新将锁扣好,拿了一根绳子穿好后给祝满戴上,“还有些别的礼物,但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这个。”
祝满弯起眼,点点头。
这份礼物满载心意,是无价的宝贝。
贺天昀见他喜欢,笑了笑,低头跟他交换了个吻,说:“希望我们满满新的一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会的。”祝满道,“有你在。”
贺天昀这才伸手将人抱起来往床的方向去。
祝满今天心情好,也没拒绝他,由着他折騰到夜半才睡。
等第二天,祝满起的时候贺天昀已经出门去了。
万寿节将近,他再怎么偷懒也是要开始忙起来的,所以朝中暂时告了假,将心思都放到这上面了。
换作以前祝满一个人偶尔还会无聊,但现在祝曼过来了,他一点也不担心没人陪自己说话了,等到了晚上,贺天昀回来,便有时间陪他了。
万寿节时是十几天后的事,宫内会有宴席,祝满作为王妃自然要去。
虞贵妃很早就送了衣服过来,是宫中绣娘做的,手艺很好。
祝满当时试穿还觉得有些许宽松了,但正日子再穿时却发现刚好,便跟贺天昀说了这件事。
贺天昀闻言摸了摸他的肚子,柔声道:“又长大了。”
祝满“嗯”了一声,将手覆到他手背上,说:“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了。”
贺天昀道:“先去见见母妃?好些天没进宫,她一直惦记着你。”
祝满自然没异议,跟着他先去了兴庆宫。
来的不止他们,还有贺天烨跟贺秀心,两人这会正跟虞贵妃说话呢,听说他们来,贺天烨立刻跑出来迎接。
贺天昀看他一过来就呜哩哇啦地说些不着调的话,好笑道:“多大人了,也不知道稳重些。”
贺天烨笑嘻嘻的,也没反驳,而是跟他一起回了主殿。
看见他们来,虞贵妃顿时笑弯了眼,拉过祝满到身旁坐下,柔声问他这些天身体怎么样。
祝满一一回答,虞贵妃又伸手去摸他的肚子,笑道:“你这肚子大得也快。”
“我也觉得。”祝满道,“但是我饮食控制着,徐忆安说可能是我底子好,所以孩子长得也好。”
虞贵妃笑起来,说:“的确,我当初怀天昀时,肚子也大得快,倒是怀天烨他们,刚开始都看不出是双胎,是到后头接生嬷嬷说了才知道的。”
祝满一愣:“御医没说?”
“摸不出来。”虞贵妃柔声道,“倒是有过猜测。”
祝满了然,不确定的事御医也不敢随便跟皇上说,要皇上一听期待上了,结果闹半天发现是乌龙,不开心了找他们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跟虞贵妃说了会话,一行人便往承德殿过去,到时皇上还没到,皇后倒是在了。
虞贵妃带着他们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摆摆手,目光落在祝满身上,笑道:“昭王妃有孕在身,还是要注意些,也不知这生出来的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又或者……”
她说着笑了一声,没再继续。
祝满皱起眉,低头应了声“是”。
虞贵妃笑道:“这孩子身体强健,御医说都说他状态不错,肯定能生个健康的孩子,至于男女嘛……无所谓,毕竟健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皇后脸瞬间拉了下去。
祝满在心里暗暗好笑,虞贵妃是真的一点没打算放过皇后,每回见面都要往她心上扎一刀。
偏偏这时端王也来,身旁还跟着端王妃和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今已经四岁了,虽然在王府锦衣玉食养着,但个头依旧比其他小孩要小一些,这会见了风就开始咳嗽,吓得端王妃连忙抱起他给他顺气。
祝满虽然没见过端王世子,但先入为主的关系,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但许是怀孕了的关系,他现在一看只觉得这孩子怪惹人心疼的。
贺天昀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抚了抚。
他本意只是想对祝满表达一下赞同,然而这个动作却让祝满想起了当初的贺天昀。
皇后给他下毒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然而就算是这样,他对贺天昀也没有半分手软。
或许真像他之前和贺秀心说的那样,端王世子这个身体就是皇后心狠手辣的报应,她去害别人的孩子,所以上天也不善待她的孩子。
祝满摸着肚子,往贺天昀的方向靠了靠。
贺天昀便借着他肚子当挡箭牌,带着人先离开了这阴阳怪气的战场,端王也说孩子身子不舒服紧随他们离开了。
没了两个当事人做靶子,虞贵妃跟皇后也不再斗,一人一边坐到空着的位子旁等着去了。
永顺帝很快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挺漂亮的姑娘。
祝满疑惑地看向贺天昀:“那是谁?”
“前些时日刚封的丽嫔,最近挺得宠。”贺天昀解释道,“先前父皇一直留宿在母妃那边,最近都在丽嫔那。”
祝满闻言皱了皱眉:“谁家的人?”
“原先是养心殿的宫女,家底干净。”贺天昀说着,将本就低的声音又往下压了几分,“很大可能是皇后的人。”
祝满眉心一跳,轻声问道:“她没机会下手,所以才找了这么个人?”
贺天昀点头:“大概。”
祝满有些担忧地看着贺天昀:“那你原本的计划不就乱了。”
“计划本就赶不上变化,怕什么。”贺天昀笑道,“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祝满没明白他的意思。
贺天昀没有解释,只道:“今天的歌舞是我精心筹备的,还有漂亮的烟花,你肯定会喜欢。”
祝满疑惑地看他。
他对歌舞没兴趣又不是一两天了。
但贺天昀没解释,只是让他看。
等歌舞开始了,祝满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歌舞的确跟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今天领舞很特别,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耍杂技,许多动作都很惊险,同时又漂亮好看,很是抓眼,饶是祝满这种不爱看的人也认认真真看完了全程,就别说是其他人了。
永顺帝目光落在她身上,问她叫什么。
那姑娘说自己叫灵铃。
祝满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你的过墙梯?找另一个人去吸引皇上的注意?”
贺天昀摇头:“差不多吧。”
祝满还是没明白。
永顺帝又夸那姑娘舞跳得很好,问他想要什么。
灵铃说什么都不要,昭王已经给过她报酬了。
永顺帝笑了:“不想要别的?”
“无功不受禄。”灵铃笑道,“送到嘴边的馅饼,灵铃不敢乱张口。”
祝满顿时笑了:“哪有你这样的,直接说?”
贺天昀点头:“这些天没人说父皇专宠丽嫔的事,总要有人提一嘴。”
祝满看他。
贺天昀低声道:“以前父皇在母妃宫中留宿久了,就会有人劝他雨露均沾,你猜为什么最近没有人劝了。”
“为什么?”
“因为折子都让我拦下了,父皇到丽嫔宫里没几天,身子又不大好了,就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交到我跟贺天晟手里了,只是贺天晟那身体,管不了那么多。”贺天昀笑道,“作为儿子,管到父皇后宫的事不大合适,万寿节是我负责的,灵铃也是我的人,父皇自然知道这是我在劝诫他。”
祝满默了默,忍不住又感慨:“你好阴险。”
“这种小打小闹正合适。”贺天昀道,“你安心养胎就是。”
祝满“噢”了一声,弯起眼:“我们天昀真可靠。”
贺天昀捏捏他的脸,等歌舞结束,带着他跟众人一起出去看烟花。
等寿宴结束天色已经挺晚,祝满本就容易困,回去的时候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贺天昀将人抱到车上后,他几乎是一倒头就睡着了,贺天昀便让车夫放慢速度,走了好一会才回到王府。
祝曼这会还没睡,正在前厅等着,看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见祝满躺在贺天昀怀里,有些担忧地比划了几下。
贺天昀摇摇头:“没事,就是困了,我抱他回去,你也去休息吧。”
说完便抱着祝满回了东苑。
他刚将人放下,祝满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喊他:“天昀?”
“在这。”贺天昀弯腰在他眉心落了个吻,柔声道,“到家了,你好好睡。”
祝满这才重新闭上眼,手指还揪着贺天昀到衣袖没放。
贺天昀无奈只能先将衣服脱下来再去脱他的,折騰了好半天才躺到床上,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一起睡了。
第48章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祝满的身子也越发笨重,原本恢复的食欲又开始下降。
更让他难受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二者相加让他的日子变得有些难过。
贺天昀知道他难受,下了朝回来就给他这里捏捏那里捏捏, 虽然他手法不专业,但胜在情意感人, 他给祝满捏腿, 祝满心里也舒坦些。
“热。”祝满用脚勾了贺天昀一下, “想吃冰。”
“你刚刚吃过了,不能不吃太多。”贺天昀随手拿了扇子过来给他扇风,“睡会?”
“睡不着。”祝满皱着眉, 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贺天昀,“就吃一口。”
“一口也不行,吃点冷的?”贺天昀道, “厨房煮了甜汤, 放凉了。”
祝满不情不愿地摇头,躺在榻上全身不舒坦地扭着。
贺天昀无奈,伸手过去给他揉腰。
徐忆安这会刚好来了, 祝满见状立刻问他有什么办法缓解这股子难受劲。
“能做的都做啦。”徐忆安在榻边坐下, 一边给他把脉一边说道,“怀孕就是很辛苦的。”
祝满“噢”了一声,说:“我想吃冰。”
“不能吃太多。”徐忆安道, “再忍忍,再过段时间天就转凉了。”
“那有那么快。”祝满摸摸肚子, 这三伏天简直要了他半条命,偏生他身子重, 实在懒得动,便越发难受,“我最近腰老酸。”
“肚子大了是这样。”徐忆安说着伸手搭上他肚子,“不过你这肚子的确大得很快,我明明控制着你的饮食了。”
祝满道:“你不是说了,我底子好么。”
“底子好也不至于那么快……”徐忆安犹豫道,“要不去找我师父来看看?”
祝满好笑道:“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不是说她去西南了。”
“回来了。”徐忆安道,“就是她回来了我才说的,我以前没照顾过孕妇,经验不够,不敢托大。”
对此祝满倒没什么意见,便答应了下来,让人去请顾芝芝来。
顾芝芝先前去西南找药了,有三两个月不在京城,回来后整个人都黑了两个度。
他看见徐忆安第一件事就是把找来的药分了一些给他,看徒弟高高兴兴的,这才过来给祝满把脉。
然而上一刻徐忆安还在为新得的稀有药材开心,下一刻就让顾芝芝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芝芝道:“他肚子大得这么快,你就没觉得奇怪?”
“他身子底子好,孩子长得大不是很正常吗……”徐忆安挨了骂,有些没底气,“你走之前我还问过你,是你说正常的。”
“当时他的肚子还是正常大小!但他一直控制着饮食,现在这肚子还是比寻常孕妇大一些,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顾芝芝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病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来下判断!”
徐忆安低着头不敢接话,倒是贺天昀在旁边听得脸色有些不好,问道:“是满满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
“也不算。”顾芝芝无奈道,“他很有可能怀的是双胎。”
祝满和贺天昀闻言都是一愣。
顾芝芝继续说道:“这个我不能肯定,但根据他的脉象还有肚子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很大,而且他和他娘都是双生子,贵妃娘娘也诞下过双生子,那他怀双胎的可能性是比别人大许多的。”
这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是一件好事,然而贺天昀听见这话,脸色却沉了下去。
祝满身子特殊,生一个对他来说已经是难事,更何况是双胎,他看向顾芝芝:“有办法解决吗?”
顾芝芝无奈:“这种事能怎么解决?”
贺天昀沉默了,的确,这种事情能怎么解决?
他开始后悔当初让祝满留下孩子的决定了。
倒是祝满没什么变化,从决定要这个孩子开始,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问道:“那我还要继续控制饮食吗?”
“当然要。”顾芝芝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提议,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贺天昀看她:“你说。”
顾芝芝道:“若要等到自然分娩,祝满可能要受不少苦,可以考虑用些药物提前分娩的时间,这样他可以少受些苦。”
贺天昀问道:“对满满的身体有伤害吗?”
“不算有。”顾芝芝解释道,“这就相当于早产,于祝满而言,风险和正常分娩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更好一些。”
贺天昀闻言正要答应,就听祝满又问了一句:“那对孩子呢?”
“早产对孩子自然是有影响的。”顾芝芝解释道,“许多早产儿的身体都不大好,容易生病,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的,毕竟你身体底子好,这段时间胎儿养的也不错。”
祝满闻言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希望孩子能够健健康康。”
贺天昀皱眉:“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祝满抿起唇,有些不开心地看着他:“要是生下来孩子身体不好怎么办?”
“那便养着,一个大夫不够就多找几个。”贺天昀道,“多花些心思照顾,总比你拿命去赌好。”
祝满却是摇头:“你忘了端王世子了吗?要是孩子也像他那样怎么办?”
贺天昀皱眉:“我自然记得,但你们不一样。”
顾芝芝也在旁附和:“的确不同,端王世子可是足月生下来的,他先天不足是因为端王身子本就不好,影响了孩子。”
而贺天昀的身体是很好的,并没有这种顾虑。
祝满闻言还是有些不乐意。
贺天昀知道他的脾气,只好看向顾芝芝,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顾芝芝便道:“我也是建议让孩子早些出世的,毕竟分娩困难受苦的可不是只有你,若是生不出来,拖久了孩子也会出事。”
祝满终于被说动了,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这样对孩子真的没有危险?”
“不确定。”顾芝芝道,“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最好的法子,我会控制好日子,尽量让你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
祝满沉默地琢磨起来。
何天昀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将人揽进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但你也要考虑到自己,要是你出了事……我受不了。”
他本来想再提一嘴祝满的母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去挑起祝满的伤口。
但他不提,不代表祝满不会想。
祝满相信娘亲生下他们没有后悔,但他自己却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娘亲还活着,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每每想起,心里就难受。
虽然贺天昀跟他爹不一样,但这种遗憾始终是难以弥补的。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在贺天昀近乎哀求的眼神中很轻的点了点头。
贺天昀松了一口气,凑过去亲亲他的脸,安抚道:“我马上进宫跟父皇还有母妃说这件事,让御医和接生嬷嬷都过来,跟顾芝芝一块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跟日子。”
祝满点点头,说:“那我想见见曼曼。”
贺天昀点头,吩咐人去将祝曼找来,他自己则进了宫。
祝曼听到这件事时,脸色都白了,她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庆幸,比划道:“还好我留下来了,如果回江南,听到你这件事,我会急死。”
祝满抿了抿唇,他找祝曼来,其实是想跟她说说娘亲的事,说说自己儿时的想法,但在看见祝曼后,这种念头就打消了。
他不愿意让祝曼陪他去想那些伤心事。
但他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妹,祝曼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比划道:“我想过,如果当初活下来的是娘,不是我。”
“别瞎说。”祝满皱眉。
祝曼继续比划:“如果有得选,我愿意替代娘。”
祝满便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贺天昀很快带着御医和接生嬷嬷来了,他们听说了情况,给祝满检查过后便跟顾芝芝到一边商量去了。
祝满便乖乖躺在榻上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
他作为当事人并不那么紧张,倒是贺天昀有些过分焦虑,皱着眉在屋里来回打转,转得祝满有些眼晕。
他说:“你坐下。”
贺天昀便在榻旁坐下,去拉祝满的手,柔声道:“别担心。”
“这话该我说。”祝满伸手戳他的脸,“别担心。”
祝曼也比划道:“哥哥有福气,不会有事。”
“我知道。”贺天昀垂下眼,心里依旧不平静。
除了担心祝满,更让他难受的其实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不懂医术又不懂玄术,所以没办法帮祝满也没办法替祝满,这种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无力感让他有些焦躁。
祝满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笑道:“不要那么紧张,摸摸孩子,会好一点。”
贺天昀无奈,正想让他不用安慰自己,就感觉自己手心被顶了一下。
祝满早前就能感觉到胎动,但他不行,是直到最近祝满肚子大了,孩子会动了,他才偶尔能摸到,这的确是很奇妙的感觉,只是这样很小的动静,就会让他觉得心里发软,可想而知祝满的内心应该更不平静。
他能理解祝满想保护孩子的心情。
他也希望孩子健健康康,但如果是以祝满的平安为代价,他实在做不到。
“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芝芝,她连你都治好了。”祝满柔声道,“而且还有那么多御医,有最好的稳婆,我不会有事的。”
贺天昀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
祝满只好去亲他,一下又一下,很轻,像是小猫的亲昵。
贺天昀在他的亲昵中,心里的焦虑终于少了一些,他伸手摸摸祝满,无奈道:“我反倒要你来安慰了。”
祝满弯起眼,没有说话,但依旧笑得贺天昀心里发软。
他的王妃永远都这么乐观向上,像一个小小的太阳,驱散他的人生所有迷雾和阴暗。
御医跟顾芝芝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才得出结果,祝满原本预计会在八月后临盆,顾芝芝她们商量过后决定将时间往前提半个月。
时间忽然就近了,祝满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好好休息,养好身体。”顾芝芝道,“我这两天给你配好药,稳婆也会准备着,不用担心。”
祝满点点头:“我会的。”
大概是怀孕以来一直很顺利,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很乖,所以他其实没有太担心,就像他和贺天昀说的那样,他的运气一直不错,他相信这一次也一样。
不过他的日常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除了要吃药之外,顾芝芝还让他每天都要出去走走,说是对之后的生产有好处,他只能照做。
贺天昀本来是想告假在家陪他的,但他只要陪在祝满身边,就总有些焦虑,所以只陪了一天,祝满就把他赶回去工作了,留祝曼陪着自己。
七月半是中元节,离祝满生产还有几天,顾芝芝本想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但祝满不乐意,非要出去玩,顾芝芝拿他没办法,只好同意,交代贺天昀别让他去人太多的地方,免得挤到肚子。
这一点不用他提醒,贺天昀也是会盯着的,所以带着他出府后,并没有给他下车的机会,只是让他在车上看着,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侍卫去买。
起初他担心祝满不高兴,还轻声哄着,然而祝满并没有什么意见,他说道:“我想去放河灯。”
贺天昀一愣:“你就是为了这个出来的?”
祝满点头:“往年我都会跟曼曼一起出来放一盏河灯给我娘,跟他说这一年发生的事,如果今年不去,我怕她会担心。”
贺天昀闻言心底一软,说:“不是还有祝曼,让他替你和娘说一声就是了,你怀着孩子,娘会谅解的。”
祝满摇头:“就是怀了孩子才要跟娘说,希望她保佑我跟孩子平平安安。”
贺天昀便不再多说,让人去买了河灯来,驾车带着祝满往河边去。
河边这会人多,车夫驾着车跑了一小段路才找到一处人少一些的,禀报后贺天昀便扶着祝满下来了。
祝满这会肚子大,走起路来不方便,只能让贺天昀扶着,放灯就更加麻烦了。
所以贺天昀也没让他动手,帮他将灯放进水里轻轻往前一推,那盏漂亮的河灯便顺着河流一点点的往前飘去。
“有什么话就说吧。”贺天昀道,“它会帮你捎给娘的。”
祝满点点头盯着那盏不断往前飘的花灯,在心里默默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一盏花灯都装不下,得用许许多多的灯去装,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娘,我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现在过得很好,再过几天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要当奶奶了。”
贺天昀听见这话微微愣了,旋既揽过他,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满满的。”
祝满闻言笑了,靠在贺天昀怀里,和他看着那盏河灯越飘越远,直至飘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像是真的飘到了阴曹地府,送到了他娘亲那里。
祝满打了个哈欠,贺天昀见状问道:“累了?”
“有点。”祝满道,“腰有点酸。”
“回去吧。”贺天昀拉住祝满的手带他回了车上,吩咐车夫回府,自己则上手帮他揉腰。
等回到王府时,祝满已经睡着了。
贺天昀抱着人往东苑走,却见祝曼正好从里头出来,便问了一句:“有事?”
祝曼指了指祝满,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他是来找祝满出门的。
贺天昀便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解释道:“我们刚刚去放过河灯了,今年你自己去吧,今天外头人多,记得多带几个人,别让祝满担心。”
祝曼点点头,离开了。
贺天昀这才抱着人回房,刚往床上一放,祝满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曼曼呢,你不是在跟她说话?”
“她已经走了。”贺天昀无奈道,“你好好睡。”
祝满含糊地应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去,下一瞬贺天昀便靠过去抱住他亲了亲,直到祝满又重新睡着才将人放开,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先去换了衣服才回来陪他。
过完中元节,顾芝芝便开始着手准备催产的药了。
这一次催产主要还是为了祝满的安全,所以她用的药并不猛,头两天祝满喝下去没有什么感觉,是第三天才开始觉着肚子有些许难受,但真正感觉到疼是第六天的事。
他那天刚喝完药还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在榻上小憩了一会,但睡一半便感觉肚子疼了起来,连忙叫人:“春草。”
春草立刻走近来,看见祝满捂着肚子的动作后什么都没问,立刻掉头跑了,没一会儿便带着顾芝芝过来了。
顾芝芝检查了一下,朝春草道:“要生了,过来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他说着又看向跟来的徐忆安,“去喊稳婆来,还有去通知王爷。”
徐忆安应了一声,飞快朝外跑去,春草也过来帮着她,扶起祝满往床边走。
祝满这回是真难受,但又还在承受范围内,还有心思跟顾芝芝开玩笑:“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疼。”
“因为这才刚开始。”顾芝芝无语道,“你最好还是留着点力气,别说话了。”
“可是不说话,我有点紧张。”祝满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顾芝芝道:“那你说吧,渴了就喝水。”
她这么说,祝满反而说不出话来了,被扶着到床上躺下后只问了一句:“天昀怎么还没来?”
“安安已经去叫了。”顾芝芝道,“趁你现在还清醒,我问一句,需要把他拦在外头吗?”
祝满不解地看着她。
顾芝芝便知道自己多余问这一句,不过再仔细想想,就算祝满要他拦着,他怕是也拦不住。
事实也的确如此,贺天昀是和稳婆一起过来的,还没进门,稳婆就跟他说:“王爷就在外头等着吧,一会儿里头都是血,别冲撞了。”
然而她话才说完,贺天昀便直接越过她进了屋,快步走到祝满身旁坐下唤他:“满满。”
祝满立刻握住他的手,说:“有点疼。”
“那就咬我。”贺天昀伸手捋了一下他鬓边微微汗湿的头发,“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要是疼就咬我。”
祝满点点头,皱着眉忍受着不断增加的疼痛。
贺天昀见状便跟他说起别的事,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招数一开始还有效,但到后面疼狠了,别说分散注意力,他连贺天昀说话都听不大清楚,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但疼成这样,他也没怎么发出声音,而是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咬得唇瓣都泛白,看得贺天昀心疼得不行,柔声哄道:“满满,别咬自己,快松口。”
春草草见状立刻拿了布巾来,准备让祝满咬着,然而祝满这会已经疼蒙了,就迷迷糊糊听见贺天昀让他松开,可他真的很疼,不咬点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闪过贺天昀之前说过的话,她没来得及细思,就又被下一阵疼痛冲刷过,又剩一片空白,只能张口咬住了贺天昀的手。
春草见状,连忙上来要帮忙,却被贺天昀阻止了,他只是低头亲了亲祝满的眉心,旋即转头看向稳婆:“怎么样了?”
稳婆脸上带着笑:“胎位很正,已经能看见头了,加把劲。”
祝满只能听见后面那三个字,下意识跟着她说的话去做,好不容易用掉气力,感觉轻松一些,被喂了几口水后,就又听见有人让他继续用力,顿时有些崩溃。他正想说不要,就听见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脑中顿时清明了一些,手下意识抓住被面,继续按着稳婆的口令用力。
具体用了多长时间,祝满自己也不清楚,直到听见第二声啼哭时,他整个人已经累得浑浑噩噩,大脑也是空白的,下意识抓着身旁的人,嘴张了又张,想问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该问什么。
贺天昀见状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贴在他耳畔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孩子很好,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
就满这才放下心来,记忆定格在贺天昀最后那两个字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第49章
祝满这段时间过得昏昏沉沉, 大部分时候都在梦里。
做好梦时贺天昀在,孩子在,小小一个, 拉着他跟贺天昀的手说想出去玩。
做噩梦时贺天昀在,孩子也在, 唯独他不在,小小的孩子拉着贺天昀的手, 问他爹爹去哪了。
惊醒后他也记不清事, 很快就又睡着了。
等有记忆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他醒时恰是夜半,屋里灯火通明,只是被放下来的床帐遮去大半, 他模糊能看见守在床边的人,便叫了一声:“惊心?”
惊心挑开床帐,看见他醒了, 惊喜地压着声音问道:“少爷, 你醒啦,饿不饿?渴不渴?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去叫顾大夫来?”
祝满被他这一连串的询问砸得有些晕乎,愣了好几息才很轻地摇了摇头, 问道:“天昀呢?”
惊心指了指屏风另一边, 声音依旧压得很低:“睡着了,王爷这几天一直守着,没怎么睡。”
祝满点头:“孩子呢?”
惊心道:“王爷怕吵着你, 让奶娘抱走了。”
祝满便知孩子没什么问题了,想了想, 说:“帮我准备点吃的吧。”
惊心闻言有点惊讶:“不先看看孩子?”
祝满摇摇头:“别吵着天昀。”
惊心闻言笑了,点点头, 出去了,很快又端着一碗吃的进来。
“是豆腐鱼汤,顾大夫说你这些天要吃些清淡好克化的。”惊心解释道,“要是不喜欢,厨房还有别的。”
“我又不挑食。”祝满说着就伸手要去接碗。
惊心见状连忙躲开他的手,说:“我来吧,别洒了。”他说着舀了满满一勺豆腐递到祝满嘴边,“吃吧。”
祝满沉默了。
他知道惊心并不擅长照顾人,但这也太……
他正要让惊心少弄点,就见一只手接过惊心手里的碗。
“我来吧。”贺天昀的声音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喑哑,“怎么不叫我?”
“不想吵你。”祝满轻声道,“惊心说你一直守着。”
“我有休息。”贺天昀说着重新给他舀了半勺汤水,带着点细碎的鱼肉递到他唇边,“没让他去抱孩子过来?”
祝满摇头。
贺天昀便看向木深,吩咐道:“去看看他们醒着没有,醒了就让奶娘把他们两个抱过来。”
祝满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有。”贺天昀柔声道,“跟你和祝曼一样,是兄妹。”
祝满顿时弯起眼,又问道:“名字起了吗?”
“还没定。”贺天昀道,“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祝满摇头:“我起名字,大概跟我娘差不多。”
贺天昀看他。
祝满道:“我是小满生的,所以叫祝满,那孩子是七月生的,就叫七月。”
贺天昀顿时笑了,说:“另一个呢?”
祝满顿时沉默了。
他娘用“曼”字是因为念起来跟“满”相似,而且这个字也很适合女孩子,但七月……
看他真的在纠结,贺天昀便道:“不然这样,两个都叫七月,哥哥叫大七,妹妹叫小七。”
祝满闻言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听起来不像你亲生的。”
贺天昀闻言又笑了,又舀了一口豆腐喂他,说:“那大七小七当乳名。”
祝满点头:“大名呢?”
贺天昀看向惊心:“把桌上的纸拿来。”
惊心很快便把贺天昀说的东西拿来了。
只见那是一小叠纸,每张上头都写着两个名字,全是贺天昀这两天想的。
祝满一张张看过去,每一个名字都要放到嘴里细细嚼一嚼,越看越觉得每个都好。
“慢慢看,不着急。”贺天昀道,“不喜欢我们再想。”
祝满点点头,继续吃东西。
等他吃完了,奶娘才抱着一个孩子过来。
她道:“公子刚醒,小姐还在睡呢。”
祝满便让她把孩子放到身旁。
刚出生的孩子很小,小到祝满怀疑这孩子还没两个巴掌大。
他又想起这孩子是早产的,皱着眉问了一句。
贺天昀摇头:“身子的确有点弱,不过顾芝芝说是正常的,仔细照顾着就好。”
奶娘也道:“孩子刚出生都这样,过些时日就好了。”
祝满这才放下心,伸手戳戳那个皱巴巴的孩子。
他还太小了,看不出像谁,但有那么好看的爹,祝满相信他们一定好看。
想了想,他又打开襁褓看了一眼,确定是个正常的孩子才松口气。
现在就差名字还没定下。
祝满想着,又去拿放在手边那叠纸翻看起来,但重新看了一遍依旧没有决定,最后他道:“要不我抓阄吧。”
贺天昀也没有意见,让惊心去拿了个盒子来,跟他一起将写着名字的纸折叠成一样的大小丢进去,晃了晃,递给祝满让他抓。
祝满看了看,挑出晃到角落的一张打开来,上头写着“玉英”“玉修”两个名字。
搴玉英兮自修。
祝满把纸递给贺天昀:“就这两个吧。”
贺天昀点头:“晚点我把名字送到宫里去。”
祝满心情很好地点点头,说:“等小七醒了也抱过来。”
“有人守着,放心吧。”贺天昀柔声道,“你也好好休息。”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祝满说着,又去骚扰躺在身旁的儿子,戳戳他的脸,又去捏他的手,玩得不亦乐乎。
贺天昀好笑:“小心一会弄哭他。”
他话刚说完,小玉修就“哇”地哭了出来。
祝满吓得手一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贺天昀。
贺天昀道:“哄哄他。”
“我、我不会。”祝满拉了一下贺天昀的手,“你来。”
“我来也可以,你不学学?”贺天昀说着抱起儿子在手里轻轻摇起来,动作熟稔,估摸着这两天没有少练。
祝满这才伸出手:“那我试试。”
贺天昀便把孩子递过去,奶娘在旁边教他怎么抱。
这不是什么难事,祝满上手后试着晃了晃,小家伙的哭声便弱了些,顿时弯起眼,又轻轻摇了几下,小家伙便不哭了,而是……睡着了。
祝满愣了愣:“这么快?”
“小孩是这样的。”奶娘解释道,“随时睡,随时哭。”
祝满点头:“那抱回隔壁去?”
贺天昀道:“你要是想休息了就抱过去,还不累的话可以留在这边,这边屋里也放了摇篮,或者放在床上也好。”
祝满便把小孩放到床上,说:“我还不困。”
“那我陪你说说话?”贺天昀道,“或者想做些什么解闷?”
祝满看了一眼贺天昀,虽然他说自己有休息,但事实是他现在脸色的确不大好。
“我看会书吧。”祝满道,“你去休息吧。”
贺天昀一愣,旋即摇摇头:“你不用顾虑我。”
祝满闻言有些无奈,说:“我不是顾虑你,我是担心你。”
贺天昀默了默,旋即很轻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再去睡会,你要是累了就休息,知道吗?”
“我又不是小孩。”祝满好笑道,“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会看着的。”
贺天昀心想也是,便不再说多,起身走了。
祝满便让惊心去给自己拿些话本来打发时间,看了一会儿,有人将睡醒的小玉英抱了过来,祝满便又逗了一会孩子,等小家伙睡着,他自己也有些困了。
惊心见状劝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顾大夫说了,你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祝满抬手揉了一把眼睛,点点头,说:“那你们照看好两个小的。”
惊心点点头:“放心吧。”
祝满这才拉过被子躺下。
他这会身体已经恢复了一点,不再像之前那样昏昏沉沉,所以睡了没多久就又醒了。
贺天昀这会也醒了,正抱着孩子在屋里逗着玩,祝满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便叫道:“天昀。”
“醒了?”贺天昀很快出现在床边,但手上没有抱着孩子,
祝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想问他孩子上哪去了,便见虞贵妃抱着其中一个走了过来。
他一愣,叫道:“母妃。”
虞贵妃点点头,柔声问道:“还好吗?”
祝满点头。
这段时间他被照顾得很好,虽然生孩子时折磨了一些,但现在好多了。
虞贵妃笑道:“你现在身子虚,月子里要好好休息,不然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我会小心。”祝满道,“孩子的事,皇上知道了吗。”
“知道了。”虞贵妃笑道,“陛下说了,等两个孩子满月,要在宫中大办宴席,待到百日宴了,还要宴请各国使臣。”
祝满哑然:“需要弄得这么热闹吗?”
虞贵妃垂下眼皮,声音淡了些:“这宴会本也不算办给两个孩子的,是给其他人看的。”
祝满见她情绪不是很高,便笑道:“不管目的是什么,都是为了给两个孩子庆祝,是好事。”
虞贵妃笑了笑,抱着孩子在床边坐下。
祝满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现在长得几乎没有区别,连襁褓的颜色都一样,他也认不出来虞贵妃抱的是哪个。
“是小七。”虞贵妃笑着翻开襁褓内侧,上头绣着一朵小花,“大的绣着叶子,还有些颜色不一样的,方便区分。”
祝满“噢”了一声,好奇道:“秀心跟天烨以前也是这样分的吗?”
虞贵妃点点头:“他们两个小的时候衣服都是一样的,长大后我也喜欢做些差不多的式样给他们穿。”
祝满自己就是双生子的一员,所以对这种相似的东西执念不大,但现在听虞贵妃说,便有些明白她的心情了。
他笑道:“那我让人多做些这样的。”
“是得做。”虞贵妃笑道,“小孩子是长很快的,眨眨眼的功夫,原本合身的衣服就穿不下了,我那里还有些料子,软得很,给孩子用正合适,晚些时候让人送过来。”
祝满点点头。
虞贵妃又柔声柔气地叮嘱了他许多事,直到近午才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里去了。”
祝满微微一愣:“来都来了,不吃晚饭再走吗?”
虞贵妃摇头:“宫里最近不大太平。”
祝满不解:“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虞贵妃没有多解释,只是让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祝满只好看向贺天昀。
然而贺天昀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说道:“我能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祝满顿时皱起眉。
贺天昀只好跟他解释道:“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父皇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多不好?”
“反正还能撑些时日。”贺天昀道,“你安心坐月子。”
祝满看他:“你就是怕我担心才没说的?”
贺天昀点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淡到好像生病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祝满想了想,问道:“你跟皇上吵架了?”
贺天昀摇头:“我跟他能有什么架吵?”
祝满自然不信他的话,但心里多少也有了点数。
以前贺天昀还傻着的时候,皇上总用虞贵妃去牵制皇后,后来贺天昀恢复了,皇上又用贺天昀去牵制端王跟何家,似乎于他而言,他们两人只是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
但要说他对虞贵妃贺和天昀没有感情吧,倒也不至于,只是那点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变得很不纯粹,偏偏他又喜欢把这不纯粹的东西挂在嘴边,所以贺天昀才会烦他。
贺天昀不介意被当做棋子,但既然将他放在棋盘上算计,那就要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挥着亲情的旗帜要求他做条顺从的狗,他若是不乐意,便会迎来各种明着暗着的威逼。
以前是祝满,现在多了两个孩子。
想到昨天父皇特地叫他进宫说的那番话,贺天昀就觉得有些烦躁。
“父皇自从身体不好之后,便一直想让我跟端王相互制衡。”贺天昀解释道,“大概是怕我们生出别的心思吧。”
他说着很轻地笑了一声,祝满也有些哭笑不得。
皇上担心的事情早就发生了,只是他到现在还没觉察罢了。
“他会知道的。”贺天昀道,“但不是现在。”
祝满看他:“你……”
他本来想问贺天昀是不是想对皇上动手,但开口前忽然想到许久之前贺天昀曾说过虞贵妃从来没想让皇上死,那贺天昀呢?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贺天昀道:“我只是想要父皇让位。”
祝满了然,点点头:“何家想要的比你更多。”
“是。”贺天昀笑了笑,“但父皇不是那么轻易认栽的人,还要何家帮我一把才行。”
祝满已经习惯了贺天昀的阴险,也没说什么,只是他听贺天昀的语气,以为这件事还要等很久,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年,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生完孩子后要坐月子,别说出门,贺天昀连床都不太同意他下,派人搜刮了市面上能找到的话本和玩具回来给他,怕他无聊了会想出去。
然而他本也不那么喜欢出门,待在屋里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痛苦的事,何况现在还有两个小家伙可以逗着玩,就更无所谓了。
一定要说有什么让他难受的,大约就是洗澡的问题。
虽然顾芝芝没有不让他洗澡,但考虑到他月子里身体还虚弱着,特地交代了要他小心,于是杜萍娘谨遵医嘱,严防死守不让他洗澡,搞得祝满有些崩溃,只能跟贺天昀求助。
而贺天昀向来是很惯着他的,听他这么说,便去找顾芝芝问了一下情况的,得知只是怕他着凉,便让人将地龙烧上了。
这会天气虽凉,但还没那么冷,烧起地龙后祝满立时热出一身汗来,贺天昀又让人准备了热水,叮嘱道:“不能洗太久,洗完要尽快擦干。”
祝满点点头,开心地爬进浴桶里,而贺天昀就坐在旁边帮他洗头。
祝满看他也热出一身汗,便说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贺天昀摇摇头,飞速帮他把头洗干净后便去拿了布巾来给他擦干。
祝满已经大半个月没洗澡了,这会从水里出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忍不住感慨:“感觉我怀他们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贺天昀坐在旁边,春草正用炭炉给他烘干头发,本来他是想自己上的,但祝满觉得贺天昀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帮他烘头发八成会把他头发点着,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他,并把春草喊了进来。
贺天昀只能坐在旁边看着,说:“你那时也难受着呢,怎么,过去了就不算了?”
祝满笑了笑:“难受都是当下的嘛。”
贺天昀也笑,等他把头发烘干,便将人重新赶回床上去,熄了地龙,等屋内没那么热了,才让人去把两个小孩抱过来。
这会的小孩子变化很大,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原本皱巴巴的小家伙皮肤已经舒展开,变得白白嫩嫩的,眼睛也水灵许多,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人时可爱的紧。
小玉修还很爱笑,只要身边有点动静就会笑,不过哭起来动静也大,扯着嗓子呜呜哇哇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相较之下他妹妹就安静许多,既不爱笑也不爱哭,感觉呆愣愣的,祝满一开始还以为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但顾芝芝说两个小孩身体都很正常,妹妹动静笑可能就是单纯的性子很安静。
他说这话的时候,祝曼也在旁边,笑着跟祝满比划道:“跟我们一样。”
祝满道:“我才没那么闹腾。”
祝曼笑了笑,没有反驳他,但看表情显然是不赞同的。
贺天昀看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笑道:“秀心和天烨小时候也这样,可能龙凤胎都这样?”
虽然这说法就扯淡了,但让祝满莫名有种多了个同伴的感觉,他便也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看他心情好转,贺天昀便又跟他提起别的事来:“父皇说孩子的满月宴要在宫里办。”
这事虞贵妃早前就跟他说过,只是现在确定下来罢了,他问道:“是让你负责?”
贺天昀摇头:“母妃办的,父皇原先想让皇后去做,但皇后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
祝满有点无语:“这不是故意挑衅吗?”
贺天昀点点头:“母妃的意思是要办得大一些,除了宫里的,还要在宫外摆几天流水席,跟百姓同乐。”
因为虞贵妃和皇后那水火不容的关系,祝满忽然冒出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没忍住问道:“母妃不会是想把流水席摆到和家门口吧?”
贺天昀闻言一挑眉:“怎么可能?不过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说完就被祝满踢了一脚:“别闹。”
贺天昀笑了笑,也不再跟他开玩笑,说道:“母妃让我问问你满月宴有什么想安排的,她会帮你准备好。”
祝满摇头,他对这些本来也没多大兴趣,要不是皇上要求,他估计在家里摆一小桌,叫上几个亲朋好友吃一顿饭就算了。
于是满月宴便被交给了虞贵妃,她是一点没有客气,提前两天包了京城最好的酒楼,百姓想凑热闹的随时都可以到那里去吃一顿免费的席。
而宫里的排场也不小,基本京中大小官员都受到了邀请,何家更是每人都有一张请帖,甚至连端王刚出生半年不到的小儿子都收到了。
祝满被这骑脸的操作震撼了,他都担心端王看到请帖会被活活气死,到时候贺天昀连争都不用争了。
两个孩子满月也是祝满刑满释放的日子,他那天一大早就起来美美地洗了个澡,然后站在院子里呼吸自由的空气。
贺天昀看他头发都没弄干就跑出去,有点头疼,走出去将人往屋里抓,说:“也不怕着凉。”
“我身体好着呢。”祝满道,“现在出月子了,不怕。”
说完就被贺天昀捏了一下后颈,连忙笑着躲开,去抱孩子。
两个小家伙今天也换了新衣服,为了区分开来,祝满特地给他们换了不同颜色的,不过料子上头的花样是一样的,一看就知道是兄妹。
他们跟之前一样,提前带着孩子进宫先去虞贵妃那,等时间差不多了才从兴庆宫出发去承德殿。
他还以为这次会跟之前一样要等一会才会见到皇上,但出乎意料的,这次皇上居然已经到了。
祝满月份大后就没再进过宫,孩子出生后皇上倒是到王府看过两眼,但他当时在坐月子便没去迎接,算一算他已经许久没见过皇上了。
他还记得上次见的时候皇上身体还可以,脸色也挺健康的,但今天一见却吓了一跳,皇上现在的面色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光泽,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看上去疲惫无神,看见他们来只是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倒是坐在他身旁的皇后笑着出声招呼他们过去。
祝满警惕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一旁的贺天昀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柔声道:“别怕,她今天的目标不是我们。”
祝满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等落座后才慢慢回过味来,目标不是他们,也就是说皇后的确是要做什么的,只是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祝满的目光一下便落到了不远处的皇上身上。
第50章
永顺帝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在祝满看过去时还冲他笑了,旋即目光又落到他怀里的孩子身上,问道:“这是老大?”
祝满摇头, 解释道:“这是小的,大的刚刚醒了哭闹, 奶娘抱去喂了。”
永顺帝了然,又笑着问了两句孩子的情况, 祝满回答了。
后头他还想再问, 再话还没出口就低头咳嗽起来, 只是咳了几句,他脸色就白了几分,看上去呼吸都不大顺畅。
祝满便闭了嘴, 目光又落到他身旁的皇后身上。
皇后也和他对上目光,嘴边牵起一个笑。
一个温和、甚至说得上和蔼的笑。
要换作别人,祝满肯定能从这笑容中感受到友善, 但皇后跟他们的关系可没那么好, 这样一笑反倒……反倒像是在算计什么。
祝满心里一沉,伸手拉住了身旁的贺天昀。
贺天昀也看了一眼,靠过来低声笑道:“我在这, 怕什么。”
“你在这我为什么不怕。”祝满小声道, “你又不会武功,要是她忽然发疯拿把刀乱砍怎么办。”
贺天昀:“……”
虽然这个比喻可能性实在太低,但他的确没办法反驳。
他只好道:“木深跟春草在。”
祝满“嗯”了一声, 眉心还是皱着。
这时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嘴一张,开始哭。
祝满只好跟永顺帝打了个招呼, 然后抱着她起身离开。
等再回来时,怀里的小孩又换了一个。
这时恰好宴席开始, 永顺帝笑着开口说起这次宴席的主题,说起两个孩子的事,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在传达他对贺天昀的看重。
毕竟贺天昀本就聪慧,先前他还担心贺天昀有断袖之癖不会有后代,但现在他有了孩子,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至于孩子是男人生的?无所谓。
皇上都承认了,还说龙凤胎是吉兆,那你反对你就是在打皇上的脸,脑袋还要不要了。
所以众人都没有说话,笑眯眯地听皇上说完便转向祝满跟贺天昀表达了祝贺。
等说完,永顺帝就吩咐开宴。
这就意味着这次宴席已经结束了大半,祝满顿时松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刚刚还笑着的永顺帝忽然就捂住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祝满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贺天昀已经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虞贵妃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人,着急道:“御医呢?快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有御医提着药箱急急跑来。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祝满也被这变故吓得心脏“砰砰”跳,等缓过劲来才看向皇后,就见她也在看自己,唇角依旧挂着一个温和的笑,好像是她今天特地带上去的面具似的。
这个想法让祝满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
皇后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头很轻的笑了笑,旋即转向皇上,开始安排处理接下来的事。
永顺帝被抬走,宴席自然进行不下去,只能先散了。
贺天昀还得去看看情况,祝满便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神不宁,惊心便安抚他:“王爷肯定很快就回去了。”
祝满点点头,他倒是不担心贺天昀,只是单纯觉得心里不安。
惊心看他还是担忧,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偏偏在这大好的日子出事,好烦。”
祝满闻言眉心一跳。
在这之前跟他们两个孩子有关的各种传闻贺天昀都处理得很好,这也不是永远的,如果有人想用今天的事做文章……
想到这,祝满心里一沉,忽然明白了皇后为什么那么好态度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也没用,他只能先带两个孩子回去,等贺天昀回家再说。
但他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贺天昀在宫里呆到皇上情况好些才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两个孩子克皇上的说法。
祝满有些头疼:“要是皇上信了,不会找他们麻烦吧?”
“父皇现在还没恢复,放心吧。”贺天昀安抚道,“这件事不难解决。”
祝满看他。
贺天昀笑道:“如果父皇真的是生病,那的确有点麻烦。”
祝满便懂了。
如果皇上真的是生病,那这种说不明白的东西端看他信不信。
可他不是,他是中毒,那这件事就是说得明白的。
祝满放下心来,问道:“那皇上的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贺天昀伸手摸摸祝满的头发,“这段时间我得进宫侍疾,不常在府里,我把木深留下,有事就吩咐他去做。”
祝满摇头:“我有春草就好了。”
贺天昀摇头,说:“我会带别人,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祝满这才放心,说:“有事就让人来家里说。”
“知道了,你跟孩子好好的。”贺天昀说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起身走了。
祝满以为他说不常在府里的意思是起码晚上还会回来,但后面他想发现贺天昀连家都没回,听宫里来的消息说是他这些天直接住在紫宸殿那边了 ,除了侍疾,还有工作要做。
祝满几天见不到他,有些不放心,便让人去宫里问了一句,确定可以过去便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去找贺天昀。
他到时贺天昀正在看折子。
“天昀。”祝满唤了一声。
贺天昀抬起头,看见他来,立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满满。”
祝满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正在处理的折子,一大叠也就算了,大部分内容看着都没什么重要的。
“怎么这么多请安折。”
“毕竟父皇病了。”贺天昀无奈道,“原先还有端王帮忙,但父皇知道自己是中毒后便不再让他插手了。”
祝满了然:“父皇已经猜到是他们做的了?”
贺天昀点头:“有这个胆量的也不多。”他说着,将手中的折子批完后放到一边,起身走近,将奶娘怀里的孩子接过去,“几天不见,又长大了点。”
“哪有那么快。”祝满好笑道,“你这些天不在,要不是奶娘帮忙,我得让他们两个折腾死。”
他说的是抱怨的话,但语气却很温柔,听上去没有半点不满,反倒有点跟贺天昀撒娇的味道。
“辛苦了。”贺天昀走过去,跟他交换了个吻,压低声音道,“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我还得继续在这尽孝。”
祝满撇撇嘴:“那我今天在这陪你吧。”
贺天昀自然没有意见,吩咐人去拿了茶点来,又抱着孩子在屋里转了一圈,便回去继续工作了。
祝满便在他旁边逗两个小家伙玩。
他们被照顾得好,身体长得也快,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样小得让人心惊了。
小玉修比较活泼,也爱玩,给什么都会抓住。
祝满这趟进宫没带玩具,只能拿自己的手给他玩。
小玉英安静些,吃饱了就攥着小拳头躺在床上发呆,祝满给她玩具她也不要,只有把手指伸过去时她才会抓住。
但抓住了也不像哥哥那样会在手里挥着玩,就是单纯的抓着,然后继续发呆。
贺天昀做事的时候就喜欢把手指塞她手里,想起来就动一动,戳戳她的小肚子,这会也不例外。
只是他做事有时候专注起来,就会忘了自己的手正给女儿抓着,比如现在,他刚看完一封折子,便伸手去拿笔,原本抓着他手指的小玉英手上便空了。
她呆愣了几秒,旋即“哇”的就哭了。
贺天昀这才反应过来,只能先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抱她,祝满就坐在旁边笑。
贺天昀无奈:“也不见她多爱玩。”
“她可能也不是想玩。”祝满凑过去,戳戳她的脸颊,“你忽然收手吓到她了吧。”
贺天昀好笑道:“哪有这么娇气。”
“娇气怎么了,多可爱。”祝满道,“我以前就很希望曼曼能娇气一点。”
贺天昀问道:“那大七呢?也娇气点。”
祝满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小七他是对标祝满,那按说大七该对标自己,可他对自己并没什么想法。
他皱着眉想了想,最后道:“我希望他能跟你一样好看,要是一模一样更好。”
贺天昀:“……”
“要是跟我一样,那小七怎么办?”贺天昀有点哭笑不得,“好好一个姑娘长成我这样?”
祝满默了。
贺天昀长得好看,而且是很温和的好看,只是这种温和并不女气。
虽然贺天昀很好看,但如果他打扮成女孩子,那就会从好看变成好笑了。
祝满只好道:“就算是双生也不一定长得一样。”
虽然他跟祝曼长得极像,但贺天烨跟贺秀心就没那么相似了。
“那我希望他们长得像一点。”贺天昀笑道,“像你一样漂亮。”
祝满撇撇嘴:“不可以像我,太浪费你的脸了。”
贺天昀叹气:“你就惦记我的脸。”
祝满笑了,过去坐到贺天昀身旁,亲了他一下,说:“这不叫惦记,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孩子好。”
贺天昀笑了笑:“你不亲我,这话还有说服力一点。”
他说着将怀里安静下来的女儿递给祝满,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做事。
祝满把女儿放到哥哥旁边,又伸手去逗了儿子一下,见他似乎玩累了,便转而在他肚子上轻拍,哄他睡觉。
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祝满这才起身走到贺天昀身旁,轻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贺天昀闻言拉过他坐到自己腿上,说:“陪我。”
但陪什么也没个具体的。
祝满起初还跟着他一起看折子,但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贺天昀肩上靠。
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贺天昀没有叫他,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工作,倒不是他多体贴,而是他知道很快会被吵醒。
不是两个小孩也会是宫里的人。
果不然,祝满才睡着没多久,便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很没眼力劲地嚷道:“王爷,陛下醒了,正找您呢。”
祝满吓了一跳,连正在睡觉的两个孩子都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哭一个。
贺天昀淡淡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说:“知道了。”
那小太监见贺天昀还坐在原地不动,便又重复了一遍:“王爷,皇上找您呢。”
贺天昀眸色一冷,看他的眼神顿时带了几分杀意。
小太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给他磕头。
他的动静有些大,没一会他师父——也就是跟在永顺帝身边的老太监就来了,也没问原因,直接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才笑着看向贺天昀:“这孩子不懂规矩,得罪王爷了,奴婢代他给王爷赔个罪,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贺天昀对这种老子训儿子的戏码没兴趣,收回眼神放到祝满身上,看他还迷糊着,便说道:“要不在这边睡一会?”
祝满摇头。
他本来就是为了见贺天昀才进宫的,既然贺天昀有事,他就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贺天昀也没留他,吩咐木深照看他之后才起身往永顺帝住的寝殿去。
等将人送进去了,小太监才疑惑地问老太监:“师傅您干嘛对昭王这么客气,端王来了都没见您这样呢。”
老太监简直要被这徒弟气死了:“这能一样吗?就现在这情况,陛下立昭王是早晚的事,等将来昭王殿下登大宝,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小太监想到刚刚的事,也有些心虚,他师父是皇上跟前的人,宫里人见了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就连一些皇子皇女见了他也是笑眯眯的,他让人捧习惯了,一时没想那么多。
“应该没事吧。”小太监道,“昭王殿下看上去脾气好得很。”
老太监斜了他一眼:“昭王殿下以前的事,你不知道?”
“知道。”小太监笑道,“最近不还有人怀疑昭王殿下以前都是装的么,要我说怎么可能呢,殿下以前那日子那是正常人能过的。”
“那如果是真的呢?”老太监道。
小太监顿时不说话了。
如果是真的,那再正常的人,大概也会变得不正常吧。
他正这么想时,就听见里头传来皇上愤怒的骂声。
老太监连忙进去,就见皇上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泛红,眼珠有些微凸起,手中的汤药已经泼到了昭王身上。
“你再说一遍!”永顺帝怒道。
于是贺天昀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父皇要立贺天晟也可以。”
老太监听见这话,心里一咯噔,连忙道:“王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实话罢了。”贺天昀垂下眼,抬手扫了几下衣服上泼到的汤药,“父皇不过是看中我听话好拿捏,那换成别人也行,比如……老三?他向来为父皇马首是瞻,想必会很乐意做父皇的狗。”
永顺帝气的脸都绿了:“我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就闹脾气。”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回答。
最后反倒是永顺帝先放软了态度,他温声道:“你这两天一直待在宫里也累了吧。”
然而贺天昀并不买他的账,依旧垂着眼皮看着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以前还傻的时候,不搭理永顺帝是常事,只是近期事事有回应的好态度让永顺帝已经快忘了他那时的模样。
他忽然想到最近听到的事,状若无意问了一句:“你知道现在有许多人在猜测,你先前可能不是真病了。”
贺天昀依旧没有搭理他。
永顺帝见状有些来气,看向老太监:“去把虞贵妃叫来。”
贺天昀扯了一下嘴角:“既然父皇要见母妃,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行了个礼,便大摇大摆地走了,顿时把永顺帝气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但更让他生气的,是虞贵妃告病没来。
老太监看他阴着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要不老奴再让人去一趟兴庆宫?”
然而永顺帝却是摇头。
他已经隐隐能感觉到事情的失控,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贺天昀有句话说得对,太子,不一定非得是他或贺天晟,他那么多孩子,从中挑个听话的并不难,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挑哪个,哪个就有可能死。
虽然现在下毒的人还没有查清,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跟皇后还有何家脱不了关系,那些人连他都敢下手,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罢了,有什么难的。
现在所有的皇子中能和贺天晟抗衡的就只有两个,那就是贺天昀跟贺天烨,但贺天烨早就退出了,就算他现在强硬地把太子之位塞过去,他怕也是听贺天昀的。
贺天昀是在点他。
也是在逼他。
想到这永顺帝气得将手中的碗都摔了。
他那边气得要死,祝满这边心情却很好,因为贺天昀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他前脚刚进屋,正准备哄孩子睡觉呢,贺天昀后脚就回来了,抱起摇篮的孩子逗着玩。
“怎么忽然回来了。”祝满有点惊讶,“早知道就等你了。”
“我在宫里待得够久了。”贺天昀道,“孝子装腻了,还不如回来陪你们。”
祝满好笑道:“可别耽误了正事。”
“不会,我心里有数。”贺天昀道,他说着,看向一旁的木深,“估计一会宫里就来人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说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祝满还好奇宫里来人能说什么,过了一会便明白了——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说贺天昀这些天做得很好。
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挺明显的,就是给个台阶让贺天昀回宫去。
然而贺天昀早料到这一招,连来送东西的太监都没见一面,就直接把人打发回去了。
祝满一边翻看赏下来的那些东西,一边问在旁边逗孩子的贺天昀:“你的病准备什么时候好?”
“等查出结果吧。”贺天昀道,“本来想再装一段日子的,但父皇实在有些烦人,宫里那些人也让我有些透不过气。”
祝满便想起刚刚吵醒他的那个小太监,问道:“他们平时都那样?”
贺天昀委屈地应了一声。
祝满听他这语气,便知道那是个例了,但还是凑过去亲亲他,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天昀不难过了哦。”
贺天昀顿时被逗笑了,低下头去跟他交换了个吻。
他对外称病,这些天自然不会出门,有些官员没办法,只能找上门来,但贺天昀无一例外都打发走了,看上去好像真的不打算管事了。
皇上身体一直没好,已经好些时日没有露过脸了,朝堂上这些天已经开始乱了,许多人都在担心接下来的发展。
而这时就是何家混水摸鱼的好机会。
昭王不管,皇上不在,何家原私下里的手段便迫不及待放到了明面上,开始明目张胆地拉拢朝臣。
永顺帝听见这消息后也开始急了,警告了皇后和端王几次,也让人去叫过贺天昀几次,但两边都没有搭理他。
他早些年一直靠着何家,羽翼渐丰后若是还愿意给端王跟何家一个机会,也不至于和他们闹得这么僵。
但他那时身强体壮,虞贵妃和贺天烨又听话,所以让他产生了自己能完全控制局面的错觉,迫不及待地想跟何家划清界限,甚至到后面贺天昀的出现也没有让他改变这种想法。
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现如今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局面,何家不会再帮他,贺天昀也不愿顺着他,偏生他还拿这两边没有办法。
他需要两边的势力相互制衡,这样他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否则等其中一边倒下,届时他手中的权柄一定会受到挑衅。
何家会要他死,而贺天昀……永顺帝想不明白贺天昀会做什么,但他知道,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喜欢。
他一边担忧着这些,一边还要防着何家继续给他下毒,重重忧思下本就不好的身体便越发糟糕,终于在某个温度骤降的夜里吐出一口心血,陷入了昏迷。
宫里的消息递到昭王府时他们都还没睡,主要是两个孩子不知在闹什么脾气,哭了一晚上不肯睡觉,祝满跟贺天昀只能一人抱一个在屋里来回走动哄着他们。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外头闹哄哄的动静又把他们吵醒了,气得贺天昀脸都黑了,直接出去将人打发走。
祝满有些无奈:“别意气用事。”
“没有,我现在去不去已经没有区别了。”贺天昀轻轻摇着手里的孩子,说道,“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