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月一日，开学日。
唐庆国带着家里的老黄牛，老黄牛驮着舒念，三个身影不紧不慢走在去往镇幼儿园的路上。
途中，唐庆国碰到几个熟人。
“老唐，你这是买啥东西去？”
“不买东西，送我孙女去上学。”
“啥？上学还带牛去？”
“孩子喜欢。”
“哈哈，那得是有意思。”
舒念不知道对方口中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爷爷也没有解释具体的意思。但是，当她抵达幼儿园大门口，那个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哇！爸爸你快看，有一头牛。”
“妈妈，我要也骑牛上学，我也要骑牛！”
“她好厉害啊！她会骑牛。”
“好脏啊！这么臭的牛，她家里没有小汽车吗？”
“她家里一定很穷，可能连自行车都没有。”
舒念听到周遭小朋友的议论声，他们不会像大人一样，将想法藏在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唐庆国听到几句嫌弃的话，心里不得劲儿，扭头担心问：“念念，你要是不喜欢，咱放学了，爷爷骑三轮车来接你。”
老黄牛也跟着轻轻点头，“念念，爷爷的三轮车更干净，还很宽敞。”
舒念趴在牛背上，轻轻抚摸对方的毛发，她记得，家里的毛茸茸都喜欢被她这样摸。
摸了一会儿，舒念忽然俯下身，双手抱住牛脖子。
一道轻柔的声音就这样传入老黄牛的耳朵里，“不怕，我喜欢。”
她不害怕那些人说的话，她就是喜欢，没有什么比毛茸茸陪伴上学更让人快乐了。
舒念是插班生，唐庆国带着孩子办理一系列手续，而后把人交到老师手里，这才离开。
孩子在大二班，老师姓张，是个二十出头的刚毕业大学生。
张蓉牵着孩子去往大二班的教室，带头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到来，然后就是小朋友之间的互相熟悉过程。
舒念个子矮，坐在前排中间位置，但是对于互动游戏并不积极。她时而摸摸毛绒狗，时而抬头看看窗外蔚蓝的天空。
张蓉从唐庆国口中知晓，孩子有轻微自闭症，是以并不完全要求舒念一定要遵守课堂纪律。
在可控的范围内，她允许孩子有一定的自由。当然，上课时间在教室里乱走乱逛这些，是不允许的。
好在，孩子很听话，除了不怎么爱参加集体活动，不太愿意说话，其他都挺乖。
张蓉观察一上午，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原本的担心消了不少。
中午，幼儿园里统一吃午饭。
大二班的小朋友们拿着餐盘，列成一整条队伍，在食堂排队打饭。
舒念抱着毛绒狗，想要端稳餐盘并不容易。
张蓉看出问题，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舒念抬头，张蓉笑说：“念念，你先把毛绒狗狗给老师，老师帮你拿着，等你打好饭，坐在位置上时，老师再还给你。”
舒念神情一瞬戒备，直直盯着眼前人。
张蓉愣了下，反应过来，摇头解释，“念念，老师不是要抢你的玩具，老师是怕你一只手不好打饭，你今天穿着这么漂亮的小裙子，如果被饭菜弄脏了，多可惜呀！”
原来是这样，老师不是抢走自己的毛绒狗。
不过，毛绒狗不能给陌生人。
舒念依旧拒绝，一手抱着毛绒玩具，一手拿着餐盘，重新站回队伍中。
张蓉无奈，却不放心离开，只好跟在一旁随时观察。
小朋友一个接着一个上前，终于轮到舒念。
张蓉就看到孩子将裙子的装饰腰带解开，然后把毛绒玩具放在腰间，腰带缠绕一圈，轻松把毛绒狗绑住。
最后，慢条斯理的打饭打菜，端着盘子默默离开。
张蓉看完全过程，顿时哭笑不得，“这小孩儿，脑袋瓜还挺聪明。”
午饭结束，就是午休时间。
幼儿园的午休时间很长，从中午十二点半到下午两点半，整整两个小时。
舒念没有午睡的习惯，在家里，爷爷奶奶早就取消这一事项了。
但是在幼儿园，舒念没有反驳，而是和从前一样，虽然不喜欢，但是会听话照做。
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怀里抱着毛绒狗，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现在是十二点半，幼儿园三点半放学，再过三小时，就可以回家了。”
“这里的幼儿园真好，没有晚托，以前都要五点钟才能放学。”
“爷爷说过，一放学就来接我，那老黄牛会不会很累？它每天都要出门干活呢。”
舒念正想入非非，胳膊肘冷不丁被人撞了下。
扭过头，就见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二狗，之前暑假的时候，她和哥哥一起出门玩儿，见过几次。
二狗大名唐礼，比赵大宝小一岁，也是在镇里上幼儿园。
好巧不巧，对方所在的班级，正好是大二班。
唐礼从舒念进入教室时，就注意到了，他认出新来的同班同学，就是暑假里一起玩耍的赵大宝的妹妹。
原来这个聪明的妹妹，没有和赵大宝一样回城里读书，竟然在他们镇里上学呢！
“舒念，是我呀，二狗。”
唐礼说完，又摇头，很认真严肃的做自我介绍，“我叫唐礼，大唐盛世的唐，礼让他人的礼。”
舒念眨眨眼睛，一脸认真说道：“你在食堂，撞人。”
唐礼脸上笑容顿时僵住，这个妹妹真是的，怎么又提起中午的事情，老师不都已经批评完了嘛！
“那个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和他道歉了，他也原谅我。”
舒念轻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唐礼却是从自己的小床上往下挪，挪到边边位置，几乎挨着舒念的小床床沿。
然后，用自认为很轻的声音嘀咕，“睡午觉好无聊啊，舒念，我们一起偷偷溜出去玩吧？我知道幼儿园后面有一个小水池，里面的石头很漂亮，我们去捡石头，你只要藏在口袋里，就可以偷偷带回家……”
舒念一脸震惊，幼儿园的里东西可以随便拿吗？
不可以！
老师说过，公家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乱拿的，幼儿园里的玩具和其他物品，可以使用，但不能拿走。
“小朋友记住哦，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没有所属权。所属权就是自己拥有的权利，也就是说，只有自己拥有的物品，你才可以自行主宰。”
舒念想到老师的话，很认真纠正，“不能拿。”
唐礼不以为意，“不就是几块石头，我又不拿别的。”
“不能拿。”
“其他人也拿，老师看到了也不说，反正没关系。”
舒念本就不喜欢多说话，因着对方还算熟悉，这才回了两句。
眼看和对方讲不明白，索性扭过头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唐礼还在继续叭叭，张蓉直接走过去，把人拎回床上，“唐礼，睡午觉不要乱动，更不能吵到别的同学，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哦！”
到底是孩子，对老师有天然的敬畏，唐礼“哦”了声，终于乖了。
午睡的前一个小时，教室里时不时有声音，总有个别小朋友睡不着，不是说话就是偷偷玩。
但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教室里越来越安静。
终于，所有的小朋友都进入了梦乡。
唯独舒念，躺在小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一只羊，两只羊，一只羊加两只羊是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四只羊加五只羊是九只羊……”
舒念在心里默数，熬过午睡的两个小时，而后起床吃下午点心。
最后的活动课，她终于见到唐礼所说的小水池，里面确实有许多漂亮的鹅卵石，大小不一，在清澈的水面下，瞧着特别可爱。
舒念没有下水，只是站在小水池边上，看她的同学们在里头玩耍嬉戏。
快结束时，有些小朋友拿着精心挑选的鹅卵石，将其塞进口袋里。
舒念看得皱眉，为什么所有小朋友都不遵守规则？
幼儿园里的东西，不是不能拿的吗？
“舒念，给你。”
唐礼自认为和赵大宝是兄弟，小伙伴的妹妹，那就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在幼儿园里，要照顾好妹妹。
“我捡的，很漂亮的石头，你看中间，有一条红色的彩带。”
唐礼全方位展示自己捡到的石头的华丽，最后说道：“这是见面礼，以后在大二班，我会罩着你的。”
唐礼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和电视里的一模一样，没毛病。
舒念没拿石头，转身离开了。
“哎！你怎么不要啊？”唐礼在身后喊。
“二狗，那个是谁，好熟悉啊？”有别班的小朋友跑过来。
唐礼回头看了眼，说道：“就是赵大宝的妹妹呗，暑假的时候一起玩，你忘啦？”
唐家村小小三剑客，除了唐礼，另外两个分别是唐笑和唐浩博。
三人同岁，都在一个幼儿园里上学，唐礼在大二班，唐笑和唐浩博在大一班。
两个小孩儿顿时恍然，原来如此啊！
唐笑看到小伙伴手上的石头，疑惑问：“你拿这个干嘛？”
唐礼很郁闷，“我本来想送给舒念的，可是她不要，好奇怪啊！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大家都喜欢捡石头。”
漂亮的鹅卵石，在乡下，算是孩子们的宝贝。
对于捡石头这件事，大人们并不会干预，幼儿园里的老师们也觉得无所谓，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唯独舒念，将老师的话照本宣科。
唐浩博却是想到什么，说了句，“赵大宝也不喜欢石头，他们城里的小朋友，好像都不玩石头的。”
“对对对，他们好像有更漂亮的宝石，赵大宝说，那个好像叫雨花石。”唐笑紧跟一句。
唐礼顿时恍然，随即懊悔，看来是自己的见面礼送轻了。
“星期五我爸回来，我问他要钱买雨花石，到时候再送给舒念。”
唐礼三人就昂贵的雨花石究竟要多少钱，展开激烈讨论。
舒念完全不知道三个暑假才认识的小朋友，竟然想着要给自己送礼物。
她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归家心切。
走到幼儿园门口排队的第一时间，就在人群中寻找爷爷的身影。
爷爷没找到，但是那头老黄牛特别显眼，舒念很快就看到了。
老黄牛“哞哞”两声，也看到了小主人，“念念，我和爷爷在这里，我们来接你放学了。”
舒念心里顿时热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流淌。
以前放学，她总是班级里最后一个走的，说是晚托到五点，但每次妈妈来接时，都快五点半了。
幼儿园安安静静，她牵着妈妈的手离开，刚走出没多久，保安叔叔就开始关大门。
不像现在，她和其他同学挤在一起，一点点往前移，耳边都是大人们叫喊的声音。
“小宝，小宝，奶奶在这里！”
“贝贝，贝贝，妈妈在这里。”
“萱萱，别看了，赶紧出来回家。”
原来幼儿园放学，这么热闹啊！
舒念往前挤呀挤，挤呀挤，终于见到了爷爷。
唐庆国牵住孩子的手，满面笑容，“念念啊，爷爷来了，咱回家去。”
舒念跟着爷爷挤出人群，忍不住回头看，幼儿园的大门口，人山人海，好多好多的大人和小孩儿。
她是第一批走出来的。
第22章
孩子第一天上学，唐庆国和张桂花对孙女的状态很是关心。
吃晚饭时间，两人各种旁敲侧击，问询对方在幼儿园里的一天过得怎么样？
舒念看着爷爷奶奶一直念叨不停，没觉得吵，但她也不是有问必答，大多数就是想到什么，愿意说的，就随口搭两句。
而她所说的话，也有可能不是回答前一句大人们提出的问题，反而是很早之前的提问。
这在其他成年人看来，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唐庆国和张桂花却深知孩子的情况，为此没有任何不耐。
他们回忆自己之前问了什么，努力将孩子的答案和自己的提问对上，然后一脸恍然大笑。
“念念真棒啊！记得这么清楚，记忆力比爷爷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嗯，咱念念就是聪明，脑瓜子灵得很，班级里同学的名字都能记住。”
反正孙女说什么都是聪明的，可劲儿夸。
舒念被夸的晕晕乎乎，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但她又特别喜欢，因为爷爷奶奶眼里的关心和喜爱，那么那么明显。
临睡前，舒念心里默念：要记住更多同学的名字，爷爷奶奶会问的，他们知道后很开心，他们笑起来很好看。
第二天，轮到小黄狗陪伴上学。
没了老黄牛当坐骑，唐庆国终于推出三轮车。
一手抱着孙女，一手抱着狗子，双双搁在三轮车后面。
唐庆国专门放了一把竹制的小椅子，为了保证安全性，硬是将竹椅五花大绑，稳固性实打实。
舒念坐在竹椅上，小黄狗蹲在一旁，随着唐庆国一声吆喝，两人一犬出发了。
三轮车到底比老黄牛来得快，舒念只觉得自己就坐了那么一小会儿时间，就从家里到了幼儿园门口。
低头看手表，还不到入园时间呢！
唐庆国也注意到，幼儿园大门竟然还没开，他们来早了。
一想到教室里暗沉沉，一个人也没有，他就不乐意让孩子进去了。
“念念，爷爷陪你说会儿话，咱不急着上学。”
唐庆国把三轮车靠边停，杵在一旁，说些家常话。
时不时地，摸一下孙女的脑袋，甚至还会照顾到小黄狗和毛绒狗，想到就拿手指戳两下。
时间很快流逝，陆陆续续有小朋友来上学了。
昨天的老黄牛坐骑，引起孩子们热烈反响，舒念这张脸，也被很多人记住了。
今早又看到这个小朋友，且身边竟然换了一只毛茸茸，顿时惊讶出声。
“快看，她还有一只狗。”
“她换了一只狗陪她上学，她家里好多毛茸茸啊！”
“她爷爷真好，我也想要我家狗陪我来上学。”
“呜呜，我家里也有狗狗，妈妈，我为什么不能让花花陪我来上学？”
舒念又一次成为讨论对象，然而她本人对此没有任何感觉。
唐庆国眼看时间差不多，这才把孩子抱下来，想到什么，一把拎起小黄狗，送到孙女面前。
“念念，要不要摸一摸再进去？”
小黄狗疯狂摇尾巴，咧开嘴笑，“念念摸摸，我放学就来接你，和爷爷一起。”
舒念抬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脑袋，温热的触感，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十分美妙。
第三天，大公鸡陪伴上学。
第四天，母鸡陪伴上学。
第五天，小猪陪伴上学。
舒念以一己之力，名声响彻整个幼儿园。
几乎所有的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他们学校有个小朋友，非常的厉害，家里的毛茸茸都陪着她，一起送她来上学。
“她家里的小猪好可爱啊，白白胖胖的，还会扭屁股。”
“一点也不臭，我家里的小猪脏兮兮的，还有点黑。”
“她以后还会带其他毛茸茸来上学吗？比如说大老虎？”
“不可能，大老虎要吃人的，只有动物园里才有……”
中午午睡时间，躺在舒念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儿，忽然扭头，眼睛亮晶晶的。
“舒念，你家里还有那么白的小猪吗？”
舒念没听懂，也没说话。
小女孩儿又问：“你如果还有那么漂亮的小白猪，我可以让我奶奶去你家抓一只吗？”
她可以让奶奶多给一点钱，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猪崽子，反正奶奶喜欢养猪，多一只也没关系。
然而舒念却十分戒备，眉头几乎拧巴在一起：这个人要抓自己的小白猪，是坏人。
小孩子的表达总是很直接，却又缺乏条理性，小女孩儿的美好愿望，落在舒念口中就是“十恶不赦”。
两人沟通失败，甚至起床后的活动时间，舒念一直避着对方。
小女孩儿顿时很伤心，为什么以前还会一起玩儿的，今天忽然就不理自己了？
“张瑶瑶，你想要和舒念玩，要送礼物。”
唐礼自认为经验丰富，给对方传授常识，“舒念是城里来的，要和城里的小孩儿玩耍，就要送漂亮的雨花石。”
“雨花石？”张瑶瑶一脸懵逼。
唐礼继续点头，又说：“对，就是雨花石，就是很贵很贵的像彩虹一样漂亮的石头。”
“那是金银财宝，要一百块一颗。”唐笑跟着做补充。
唐浩博煞有其事点头，然后又摇头，“不对，金银财宝要一千块。”
一百块，张瑶瑶知道，奶奶说过，一百块可以买一百根棒棒糖。
那一千块，是多少钱？
肯定没有一百根棒棒糖那么贵，但是金银财宝也不便宜，可能等于五十，不，是二十根棒棒糖？
张瑶瑶不知道去哪里买雨花石，但是家里有很多新买的棒棒糖，小孩子最喜欢吃棒棒糖了！
于是拍胸脯保证，“我知道送什么了，等星期一的时候，我就给舒念带礼物，然后她就会答应卖给我奶奶一只小猪了。”
“我也准备星期一送给她礼物。”唐礼跟着点头。
送礼小分队，莫名其妙又增加一个人。
舒念不知道这些，但她看得很清楚，那个要抓她家毛茸茸的小孩儿，和唐礼他们有说有笑的。
“所以，唐礼可能也是坏人。”舒念自顾得出结论。
放学时间，舒念再次第一批走出幼儿园。
小猪被张桂花洗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又被唐庆国拴着绳子，站在三轮车上，哪哪儿也去不得。
它好不容易瞧见小主人，立刻大叫起来，“念念，快来！爷爷拉着我，我都下不去了！”
唐庆国瞧着跟野马似的猪崽子，只觉头疼，这玩意儿这么小一只，闹腾起来却是了不得，今早差点挣脱，往大马路上窜出去。
估摸着再长大些，也不好拉出猪栏了。
唐庆国瞅着欢快扭动的猪崽子，心情复杂，想着该如何劝说孙女，以后陪伴送上学时间，把这只猪，划掉。
舒念对小猪格外喜欢，鉴于今天碰到的事情，更是爱怜这只毛茸茸。
“不怕，不抓走的。”
回家的路上，舒念一遍遍摸着对方的毛，轻轻安抚。
小猪哪里晓得这些，只知道享受来自小主人的爱抚，幸福地眯着双眼。
唐庆国不时回头看，查看孩子是否坐得安稳，就看到一人一猪相处十分和谐的场景。
在自己手里随时随地挣扎的猪崽子，到了孙女手中，安静的跟只鹌鹑一样。
简直逆了天了！
“念念相当喜欢这只猪崽子啊，唉，再缓缓，等猪再大一些，再说不陪着送上学的事儿。大不了，大不了再买两根绳子拴着。”
唐庆国顿时心软，心里默默改变了主意。
周六，赵大宝小朋友下乡。
当了一周的小学生，赵大宝深深认识到小学和幼儿园的不同。
“妹妹，小学生好苦啊，每天要上一二三……六节课！”
“还没有点心吃，上午点心没有，下午点心也没有，我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快饿晕了。”
“还没有小床午睡，就趴在桌子上，硬邦邦的，凉飕飕的，一点也不舒服。”
“还要写作业，可恶！那个一字好难写，我总是会写歪掉。妈妈老是让我擦掉重写，可是铅笔一点也不听话……”
赵大宝一顿诉苦，疯狂输出。
舒念却对哥哥口中的小学生活产生向往，不用经常吃点心，可以不用午睡，还能上课学很多有趣的知识，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不像幼儿园，好像一整天就是为了玩儿。
“真好。”舒念很认真的点头。
赵大宝秒懂，听懂后简直震惊，“妹妹，这怎么会好？简直太不好了。”
舒念再次点头，说道：“很有趣。”
赵大宝小朋友脑袋里顿时出现许多个问号，小小年纪的他十分不理解，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上课的小学生，到底哪里有趣了？
这一刻，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巨大的鸿沟。
赵大宝在舒念这里没找到认同，就立刻去找以前的小伙伴，准备再来一顿诉苦。
结果昔日伙伴都表示很忙，没工夫一起玩儿。
“二狗，你们在忙什么？”赵大宝凑近嘀咕。
“你要叫我唐礼，我才不是二狗。”
过了一个暑假，唐礼自觉自己长大了，小名什么的，所有人都不许叫。
赵大宝点点头，“哦，那唐礼，你在干什么？”
“我要准备一个礼物，送给舒念的。”
“送给我妹妹？是不是什么好吃的，那我也要！”
“才不是，是很漂亮的雨……金银财宝。”
唐礼生怕对方说漏嘴，话到嘴边，将雨花石改成金银财宝。
他又和唐笑以及唐浩博通气，三人一致对外，声称就是要送给舒念一个金银财宝。
“是一个金项链。”
“是一个银手镯。”
“是一颗钻石。”
三个小朋友口径不一，自顾理解金银财宝的含义。
赵大宝听完，自我理解结束，然后回家。
他兴冲冲的告诉舒念，“妹妹，妹妹！唐礼他们要送给你一个大钻石，还有一根金项链和一个银手镯。”
舒念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张桂花直接惊呼出声，“大宝，你说啥？！”
第23章
张桂花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
钻石，金子，银子？
我的老天爷啊，这群孩子该不会是偷拿家里大人的东西了吧？
“大宝，话不能乱说，你可不许骗外婆。”张桂花再次确认。
赵大宝拍着胸脯保证，“才没有！他们自己说的，唐礼要送一颗大钻石，唐笑要送一根金项链，唐浩博要送一个银手镯，他们要把金银财宝送给妹妹，当礼物。”
张桂花哪里还坐得住，自己孩子要真的收了这么贵重的礼，事情可就不妙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可别真偷拿了。”
张桂花牵着两个孩子，去了离自家最近的唐笑家里。
唐笑的爸爸妈妈外出打工，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叫李草。
张桂花敲了门，直接推门走进去，跟着就喊：“草儿，草儿！”
李草走出来，瞅着老姐妹来了，笑得一脸褶子，“你咋来了？哟，大宝和念念也来了，找笑笑玩呢吧？”
“哎，找你问点事儿。”
张桂花拉着外孙，让他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李草听完直摇头，“家里哪有金链子哦，肯定是笑笑胡说八道。”
“才不是，唐笑不会骗人的。”赵大宝坚决为小伙伴证明。
张桂花不放心，又问：“笑笑呢？在家不，让他自个儿说说？”
“一大早出去撒野了。”
“我知道！唐笑去找唐礼，还有唐浩博，他们三个在秘密商量。”
赵大宝再次出声，甚至贡献出一个“大秘密”，“唐礼的爸爸回来了，唐礼说，他爸爸有钱！”
这下子，张桂花和李草两人都是变了脸色。
唐家村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工薪阶级，但也有一两个小小暴富的。
唐礼的父亲，算是其中一个。
且因不能经常回家，每次回来都是十分阔绰。
“坏了，指不定是小军买回来给孩子他妈的。”
“那不得了，一条金链子大几千呢，别给孩子拿出去耍了。”
“去看看。”
舒念跟着奶奶，从唐笑家转到唐礼家。
她第一次去同学家里，虽然唐礼只和自己做了一个星期的同学，但这种感觉，也十分新奇。
唐礼的爸爸叫唐军，和唐振杰算是一块儿长大的，见着张桂花来了，自是十分热情。
“婶子，你怎么来了？哟，这就是我兄弟的闺女吧，长得真标致。”
“李婶儿，你也来了？找我妈来着？”
张桂花摇头，“找你的，我听我家大宝说……”
唐军听完，猛一拍大腿，“我刚买的金链子，这小兔崽子，竟然敢偷！”
唐军真的买了金链子，好大一根，五位数的价格，准备送给妻子当生日礼物的。
一想到自家孩子竟敢偷拿出去玩儿，甚至还要拿出去送人，立即抽起竹条，准备来一顿竹笋炒肉丝。
唐礼三人躲在自家后院的柴房，刚刚商量出用什么彩纸进行包装。
三人还没来得及行动，唐礼就被他爸抓起。
“小兔崽子，敢偷东西了啊！老子不得揍死你。”
“爸，你怎么打人呢？我没有偷东西。”
“你还不认错？简直反了天了。”
“妈，妈！救命，我爸要打死我了！”
“还敢叫你妈，好好好，让你妈瞧瞧，你今天干的好事儿。”
一顿鸡飞狗跳，唐礼从兜里掏出珍贵的“金银财宝”，三颗比鹌鹑大一点的雨花石，静静躺在他手中。
再看唐礼他妈，脖子上正戴着金灿灿的金链子。
唐军瞅瞅老婆，再看看儿子，一脸懵逼茫然。
唐礼捧着心爱的雨花石，哇哇大哭，“爸爸是坏人，就知道打我，打死我算了，我再也不喜欢爸爸了！”
“明明是你自己买给我的，我没偷，我就是没偷！”
唐礼一边哭一边偷偷看对面，和舒念的视线对上后，更伤心了。
完蛋了，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被看光了，一点也不神秘。
“都怪爸爸。”唐礼抽噎控诉。
唐军挠着后脑勺，尴尬之极，“老子哪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桂花婶子说……”
张桂花也是尴尬，一把拉出自己外孙，“大宝，你咋回事，怎么乱说话？”
赵大宝才不认错，仰着脖子说：“我没有乱说话，是他们自己说的。唐礼说要送金银财宝，是一颗大钻石。唐笑说才不是，可能是一根金项链。唐浩博又说，银子最值钱了，是银镯子……”
几个大人听得脑袋发蒙，难以理解孩子们的逻辑。
唯独舒念，却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她沉默一会儿，拉了拉奶奶的衣袖。
张桂花扭头，就听孙女开口，“雨花石，就是金银财宝。”
半晌，大人们终于明白过来，合着就是个大乌龙。
唐礼因为礼物曝光，又因为无辜被打了两下，直接就地打滚，嚷嚷着要赔。
最终，唐军以一百颗雨花石，收买哄好儿子。
至于赵大宝，被张桂花带回去，好一顿教育。
整个乌龙事件，舒念全程观看，却又好像并没有参与感。
所有人都自动的将她忽略了。
舒念不明白，为什么唐礼的爸爸会责怪唐礼，却不骂她这个罪魁祸首？明明事件起因，就是因为唐礼要给自己送礼物。
她也不明白，奶奶一个劲儿的骂哥哥，却对自己笑眯眯。明明，哥哥说的都没有错，他没有乱传话。
想不明白，一点都想不明白。
老黄牛知道小主人的烦恼，想了想说：“念念，可能大人们觉得，这件事就是与你无关。”
“是这样吗？”
舒念想起以前在幼儿园，自己犯错误的时候，妈妈被叫到学校。
老师批评自己，妈妈却说：“孩子有病，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当老师的，为什么还要这么逼孩子呢？你们老师难道没有错吗？那个孩子没有错吗？”
舒念觉得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错，妈妈却要别的小朋友给自己认错。
“是因为我生病了，是吗？”
舒念心情很糟糕，她一点也不想被这样照顾，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做错事要认错，我做错事，他们都不让我认错。”
大人们总是，说一套做一套，他们自己都不遵守规则。
老黄牛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默默叹了声。
星期一，舒念又去上幼儿园。
上午活动时间，张瑶瑶忽然凑近，小声说：“舒念，你跟我来，我有神秘的礼物要送给你。”
“也是雨花石吗？” 舒念想到自己上周末收到的三颗雨花石。
然而对方小书包打开，里面没有雨花石，只有许多许多的棒棒糖。
张瑶瑶数了数，拿出来二十根，递过去，“喏，给你的礼物，这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舒念站着没动，不明白送糖果，怎么就是好朋友了。
张瑶瑶：“舒念，我送你礼物，你送我礼物，我们都接受对方的礼物，就是好朋友啦。”
原来是这样，互相送礼物，对方接受后，就是朋友了。
可是这个张瑶瑶，想要自己的小白猪，这个朋友不能交。
舒念摇头，后退两步，没收。
张瑶瑶着急了，“舒念，你快拿走，藏在自己的小书包里，不然就被老师发现了。”
“幼儿园规定，小朋友不能额外带零食。”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张瑶瑶是个爱吃糖果的，口袋里总要塞那么一两颗，张蓉作为老师，偶尔瞧见了，也只是提醒一句，并不会太过严肃。
但是今天！
“张瑶瑶，你竟然带了这么多棒棒糖到学校？”
张蓉将书包里的棒棒糖数了数，一共八十七根，直接惊呆住。
这孩子，把家里的糖都搬来了吗？
这是想上天呐！
“瑶瑶，棒棒糖老师收走了，等放学，我会和你奶奶好好说的。”张蓉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孩子家长好好谈一谈。
张瑶瑶一脸懊丧，看着被收走的小书包，整个人都蔫了。
那副样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舒念忽然想起以前的自己，觉得现在的张瑶瑶，有点惨。
她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的小书包，想起什么，拉开拉链，拿出东西。
“这是什么，好漂亮啊！”张瑶瑶被眼前的彩色石头吸引。
舒念递过去，“雨花石。”
“舒念，这是送给我的吗？”
舒念想了想，点头。
“我好喜欢啊，你竟然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我要还你多少根棒棒糖才够啊？”
“我不喜欢糖。”
“啊？你竟然不喜欢吃糖？那你喜欢什么，我让我奶奶买，然后带来送给你。”
“不要抓，我的小猪。”
“那好吧，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让我奶奶抓了。”
舒念终于放心了，一颗雨花石，救了小猪，这可真是太好了。
张瑶瑶也开心了，舒念送自己礼物，那就是把自己当好朋友了。虽然棒棒糖被收走了，但明天再偷偷带别的小零食。
反正家里有好多好多零食，每天带一种，肯定有舒念喜欢的。
午睡时间，张瑶瑶摸出雨花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爱不释手。
唐礼看见了，一脸惊讶，“张瑶瑶，你也有雨花石啊？”
张瑶瑶仰着脖子，炫耀说：“舒念送给我的，我们是好朋友。”
唐礼瞅着雨花石，越看越困惑，这个石头，好像自己送给舒念的那颗。
“舒念，这是我送给你的那颗吗？”
舒念点头。
唐礼顿时不高兴，控诉说：“你怎么可以把我送你的礼物，送给别人？”
舒念疑惑不解。
送给自己的，所属权不就是自己的吗？
自己的东西，再送给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
下午放学，唐庆国来接孩子，看到有小朋友在挤自己孙女。
走近一瞧，好家伙，还是同村的娃娃。
“舒念，我不和你好了，哼！”唐礼冲着对方做鬼脸，愤愤离开。
舒念抱着毛绒狗，眉头微微拧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第24章
回家的路上，唐庆国没忍住，打探起具体情况。
“念念啊，爷爷就是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想说，那我们就不说。”
“那如果念念想说，什么时候说，都可以。”
唐庆国不指望孩子立即回答，但还是把问题抛出来，期望得到回应。
临睡前，舒念抱着毛绒狗，站在走廊上。
唐庆国洗完澡上楼，和孩子的视线直接撞上。
就那么一秒，他竟然神奇的读懂了，“念念，来来来，咱爷孙俩坐着聊聊天。”
两人坐在舒念房间门口，老式的房子，房门口总是有一个差不多二十厘米的台阶。
原本，这里是舒念和小黄狗坐着聊天的地方。
现在，唐庆国一个成年人挤进去，顿时显得特别拥挤。
“啊，爷爷是大人，坐地上就成。”
唐庆国瞧着把孙女快要挤扁了，顿时不好意思，一边打哈哈，一边快速坐在水泥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句，“念念，下午放学，二狗为什么挤你啊？我记得前两天，他还送你东西来着。”
唐礼的“雨花石事件”，也算小范围引起轰动。
唐庆国也是因为这么个突发乌龙事件，忽然意识到，孙女在村子里的人缘，似乎并不差。
这孩子也就待了一个暑假时间，竟然有小伙伴了。
“念念，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在幼儿园吵架了？”
“咱不急，慢慢想，慢慢说，说什么都行，反正爷爷都听得懂。”
唐庆国一副完全信任的态度，浑浊的双眼炯炯有神，带着爱意看着孩子。
舒念回忆白天经历的所有事情，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反而，问了一个问题，“礼物，不能送人吗？”
“什么？”
“雨花石送了，唐礼生气。”
可是明明，这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唐庆国陪着聊天，孩子话少得可怜，信息又零零散散，约莫大半个小时，他才听懂整件事情。
小孩子之间互相送礼物，借此表达喜爱之情，在大人眼里，压根不值一体。
因为很多时候，成年人衡量交情的价值高低，是以实际物质为标准的。
而孩子之间互相送来送去的，譬如彩纸啊，糖果啊，小玩具啊……全部没有价值。
可谁又知道，在孩子心里，他们视若珍宝。
能够将自己珍惜的宝贝拿出来分享，甚至赠送，那该是多么喜欢一个人啊！
唐庆国虽然觉得，转送雨花石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还是很认真的解释了，有关于“礼物”的意义。
“念念啊，你现在还小，东西贵不贵什么的，咱暂且不提。但是礼物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舒念沉默很久，点头，“别人送的。”
“唉，对喽！”
唐庆国藉着这茬继续说：“你看啊，小朋友之间，是不是很喜欢对方，想和对方做朋友，所以才会想到送礼物？谁也不会无缘无故送礼物，如果不喜欢，那也不想送礼物，你说是不是？”
见孩子点头，唐庆国又说：“既然是因为喜欢才送的礼物，那这个礼物应该也是对方很喜欢的。他（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别人，是不是就是把自己珍爱的心意送给对方？”
“自己那么喜欢的东西，因为喜欢对方，所以送出去。那肯定就是希望收到礼物的人也会喜欢，而且也希望对方喜欢的同时，能够和自己一样收藏着。”
“念念，收到别人的礼物，那是一种被他人珍爱的心意。往往一份心意，是很难得的，我们要学会珍藏。所以别人送的礼物，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转手送人。”
唐庆国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讲得挺深奥，于是又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
“呐，你看前两天，大宝是不是因为喜欢你，给你送了他最爱吃的糯米糕？”
舒念点头，哥哥送了好几块糯米糕。
“不过念念啊，我看你好像不咋喜欢吃。”
舒念又点头，确实不喜欢吃，黏黏的糯叽叽，还很甜，只有哥哥才喜欢。
“可是念念即便不喜欢吃，也没有拒绝，你收下了大宝给的糯米糕，还把自己的爆米花分给他。你不喜欢吃，你也没有扔掉，最后又和奶奶换了其他小零食。”
唐庆国原本想借此来做表述，谁知自家孙女却是提出另一个问题。
“爷爷，哥哥的礼物，送给奶奶了。礼物是可以送掉的。”
“额，话不是这么说，因为是吃的东西，对于吃食，我们应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不扔掉就是接纳心意了。”
舒念听懂了，吃的礼物，不扔掉，就是接受别人的心意。不能吃的礼物，不送人，就是接受别人的心意。
想明白这一点，她对接受别人礼物的想法，有了一层全新的认知。
以后如果有小朋友要和自己做好朋友，只能接受吃的礼物。
唐庆国自诩把问题讲透彻了，很满意的站起来，慢悠悠晃荡回屋。
第二天，上午活动时间。
舒念从小书包里掏啊掏，掏啊掏，把一盒巧克力拿出来。
这是小姑出差的时候买的，据说很贵，很好吃。
爷爷说，转送出去的礼物，不好再拿回来，但是要给之前送礼物的人表示歉意。
哥哥说，唐礼喜欢吃巧克力，自己如果送巧克力，而且是很贵的巧克力，是不是就可以抵消了？
“给你。”舒念趁着教室里人少，把盒子递过去。
唐礼不认得上面的英文字，但是盒子上画着的巧克力图案，还是看得明白的。
“你送我巧克力？”
“雨花石送掉，对不起。”
舒念想起老师教的，做错事要道歉，要说“对不起”。
见唐礼没反应，她以为自己说的不够，那就再多说几次。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舒念的认知很简单，“对不起”说得越多，道歉就越厉害，这样别人就能接受了。
唐礼却是浑身不自在，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抱着毛绒狗，一脸认真的和自己说“对不起”，还一次性说好多遍。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把人欺负了，还强迫对方道歉似的。
“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下一回，你不许再把我的礼物送给别人。”
唐礼一把抢过巧克力，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叮嘱。
舒念微微点头，心里很认真记下：以后收礼物，不是吃的，不收。
午睡时间，唐礼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慢悠悠晃。
张瑶瑶自然被吸引，“唐礼，你有巧克力！”
唐礼想到昨天的事情，一脸得瑟，炫耀说：“这是舒念送给我的，她送给我好大一盒，是外国巧克力。”
“外国的巧克力？是不是很好吃？”张瑶瑶从小床上探出脑袋。
唐礼点头，“超好吃，比你上次带来的巧克力还要好吃，一百倍！”
“哇！”
张瑶瑶一脸羡慕，看着唐礼手中的巧克力，努力咽口水。
唐礼炫耀结束，心里得到满足，这才说道：“你要不要吃，我给你一颗，我口袋里还有。”
“真的？唐礼你真好，我书包里也带了小零食，是超好吃的薯片，我快放学的时候，偷偷塞给你。”
“舒念，你帮我传一下，这颗巧克力给张瑶瑶。”
“舒念，你从被窝里偷偷塞给我，不要被老师发现了。”
幼儿园的床铺是高低推拉床，三人一组，唐礼睡在最上面，舒念在中间，张瑶瑶在下面。
上铺和下铺热衷分享巧克力，舒念木得办法，被迫成为传送媒介。
张蓉很快发现小朋友们的偷摸行为，一抓一个准。
从唐礼的口袋里摸出两颗巧克力。
从张瑶瑶的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
从舒念手中，嗯，摸到一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
张蓉：“……”
居然是小团伙儿。
“唐礼，张瑶瑶，你们两个和老师坦白，是谁带巧克力来学校的？”
张蓉自动忽略舒念，只觉得这个乖巧的不说话的孩子，不会这么做。
唐礼和张瑶瑶讲义气，谁也不肯说是舒念，争着说巧克力是自己的。
舒念站在教室角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这一幕，慢慢的，竟然感觉自己游离飘起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渐渐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可很快，又有一些声音传进耳朵里。
“我家孩子不说话，也不争不抢，她怎么可能会犯错？”
“肯定是别人先带头欺负她，否则哪里来的矛盾。”
“老师，念念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不会主动接近小朋友，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件事如果有错，也是别人的问题。”
舒念站在人群中，但是那些小朋友没有靠近自己，离得很远很远。
“她好坏，明明是她先拿我的东西，老师都不批评她。”
“我才不要和她一起玩。”
“对，不和她一起玩，我们离她远远地。”
舒念抱着毛绒狗，很努力的往前伸手，很努力地在心里喊：我没有，不要走，我做错事会道歉的，我很听话。
渴望同龄人，又恐惧和同龄人接触。
舒念的幼儿园生活，一直是这样矛盾的感觉。
身体上的不适，心理上的渴望，永远不能重叠。
“唐礼，你书包里竟然有一整盒？”
“张瑶瑶，你又带这么多零食到学校来？”
张蓉得声音，将舒念拉回现实，她看向发声源，唐礼和张瑶瑶的书包都被老师打开了。
唐礼的书包里，躺着半盒巧克力，是自己送的。
张瑶瑶的书包里，塞着三四种小零食，对方带来要送给自己的。
所以，做错事情的，是我。
舒念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也不喜欢自己的错误，让别人去承受。
张瑶瑶说，互相送礼物，就是好朋友了。
那现在，唐礼和张瑶瑶都是自己的朋友。
如果不承认错误，是不是朋友就会没有了？
之前被集体排斥的孤寂感涌上心头，舒念一下子揪紧毛绒狗，然后，一步一步，走到老师跟前。
“念念，老师在教育其他小朋友，你等会儿啊。”张蓉转头解释。
舒念没动，甚至一把拉住对方的衣袖。
“念念？”
张蓉心头一紧，这孩子身体好紧绷啊，该不会发病了吧？
舒念指了指巧克力，又指了指小零食，声音清脆，“它们，都是我的。”
“啊？”
“老师，舒念说巧克力和小零食都是她的。”
张瑶瑶快速翻译，然后一本正经说道：“不过她说谎，才不是她的，小零食都是我的，我奶奶给我买的。巧克力是唐礼的，唐礼午睡偷吃，被我发现了。”
唐礼狠狠瞪了眼张瑶瑶，没义气的家伙，以后不分你好吃的。
然而一抬头，却说：“张瑶瑶没说错，巧克力是我的，不是舒念的。”
舒念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慢慢解释：“我拿来，送的巧克力。她拿来，送我的零食。”
张蓉：“……”
好家伙，团伙“作案”，还格外讲义气，一个比一个豪横。
第25章
唐庆国接孩子放学，然而总是走在第一批的孩子当中，怎么都找不着孙女的身影。
“念念在学校出事儿了？”
这是唐庆国的第一反应。
但很快，他又否定，“不对，如果念念有事儿，老师肯定得给我打电话，估摸着是还在教室里整理。”
幼儿园放学，人流量大，为避免造成校门□□通拥堵，从小班到大班，都是错开时间进行放学。
大班小朋友是最晚的，安排在三点半，而小班和中班，则是依次提前五分钟左右。
唐庆国在校门口等啊等，等啊等，眼看着大班的孩子陆陆续续离开，心里开始焦急了。
“舒念的家长在哪里？舒念小朋友的家长在哪里？”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唐庆国回神，立即举手，“这儿！”
张蓉看到来人，立即走过去，“念念爷爷，得耽搁你几分钟时间，我们就孩子的问题，需要沟通一下。”
“怎么了，孩子在学校犯病了？”唐庆国揪心。
张蓉摇头，“不是的，孩子在学校适应还算良好，虽然不会主动参加集体活动，但是也不算排斥。”
“哦，那挺好，那就没啥事儿了。”
“……”
张蓉面带微笑，继续说：“是这样，今天中午午休，我发现唐礼、舒念和张瑶瑶三个孩子，偷偷在床上吃巧克力，而且唐礼和张瑶瑶的书包里，都是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巧克力是舒念带的。学校一再声明，孩子不能带零食到幼儿园……”
唐庆国见到另外两个孩子的家长，无一例外，都是老人。
唐礼的奶奶唐庆国认识，两人一见面就熟络的打招呼。
至于张瑶瑶的奶奶，唐庆国这个娶了张家村姑娘的女婿，也算认识，又是一通热情客套。
三人知晓孩子们之间犯的错误，反应不一。
张瑶瑶奶奶：“瑶瑶长得高着呢，吃点糖不碍事。”
唐礼奶奶：“哎哟，这小子了不得，终于和女娃娃开始交朋友了，我还以为他就和笑笑几个臭小子一起耍。还得了巧克力，本事真大。”
唐庆国看对面老师表情渐渐微妙，很识趣的将心里话咽回去。
甚至，态度诚恳，“这事儿是我家孩子做得不对，学校的规定就是得听从，老师放心，等回家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争取不再犯错。”
张蓉终于露出笑容，在乡镇幼儿园上班，唯一的不好就是接送家长大多数都是老人，孩子有点什么问题，老师和家长之间的沟通，十分困难。
难得碰上一个通情达理的，事情总算圆满结束。
回去的路上，唐庆国和孙女聊天，很快就察觉到，孩子的情绪似乎有些高涨。
当然，比起一般孩子的明显表现，自家孙女还是很内敛的，可他就是看得懂。
“念念，和爷爷说说，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不是在幼儿园被老师批评了嘛，心情还这么好？
唐庆国想到先走一步的唐礼，那娃娃可是一脸懊丧，甚至还念念有词，不断复盘中午传递巧克力，究竟是哪一步被发现的。
至于张家村的女娃娃，情绪更是直接，知道不能再带零食去学校，哭得嗷嗷的。
“念念，他们都难过的勒，你咋就这么乐呵？这心态好啊，像爷爷我，百事不操心，长活九十九。”
小黄狗也一脸困惑，“念念，你真的很高兴呀，我都感受到了，你的手指在跳舞。”
舒念低头看，自己抓着毛绒狗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好像真的在跳舞呢。
可是怎么办，就是心里很舒服。
她认错了，老师批评自己了，小伙伴也没有排挤自己。
“舒念，等星期天休息，我带小零食来你家玩儿，我家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舒念想起张瑶瑶偷偷和自己嘀咕的，心里开始思索：我家里也有很多小零食，我知道奶奶放在哪里，如果张瑶瑶真的来，我就让奶奶拿出来，给她。
但是这样做，奶奶会不会不高兴？
小朋友吃这么多零食，大人会不会骂？
舒念没有回答爷爷的提问，陷入自己的纠结，仿佛小伙伴周末来自己家玩这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
“巧克力事件”，成功让三人成为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想要再偷偷带零食或吃零食，那是再无可能。
但也因此，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小伙伴之间的情谊更加牢固了。
唐礼本就和唐笑以及唐浩博玩得好，如今再加上舒念和张瑶瑶，三剑客这个名字，已经不大合适了。
酷爱电视剧的唐礼，很快给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五虎上将。
老虎很厉害，将军也很牛逼，不过他们还是小朋友，商量半天，最后又决定叫五虎小将。
“我们谁当大哥，啊不是，我是说当大虎。”唐礼首先提出问题，准备给五个人排序。
张瑶瑶立即举手，“我最高，我当大老虎。”
一贯都是大哥身份的唐礼立刻不答应，“我奶奶说了，男孩子长得晚，现在就是你们女孩子长得高，这个不算，等过两年，我就会超过你的。”
“对，身高会变的，这个不算。”
唐笑在五人中身高倒数第二，他也不喜欢这么排。
至于唐浩博，三个男孩子中长得最高，也就比张瑶瑶矮一点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几个小朋友，从上午活动课讨论到下午活动课，直到快放学，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唐笑和张瑶瑶争的最厉害，但是嘴巴没对方利索，吃了好几次瘪。
于是，他立即转身，寻找同一战壕的小伙伴，“舒念，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按照身高排？他们太可恶了，欺负人。”
舒念难得抬头，说了句，“没关系的。”
本来，她就对什么五虎小将的身份，不感兴趣。
但是小伙伴要一起玩，那她就加入好了。
唐笑本以为找到盟友，结果还没成立统一战线，阵营就自行瓦解了。
他一整个惊呆住，十分不理解，“可是舒念，如果这样，你就是最矮的了。”
“我本来就是。”
舒念不懂，这种事实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争来争去？
唐笑使劲挠头，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把自己憋成大红脸。
第二天，四个人又开始争吵，甚至情况愈演愈烈，时不时还拉舒念一起。
舒念被吵得难受，那种感觉就好像几百只鸭子在耳边不停地“嘎嘎嘎”。
在唐笑再一次摇人时，舒念忽然往前走了两步。
四个人一愣，八只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可以按照，年龄排。”
舒念想了想，又点头，“永远，不会变。”
唐礼顿时恍然，咧开嘴笑，“对，我们的年龄永远都不会变，年龄最大的当大虎，年龄最小的当小虎。”
唐笑直接笑眯了眼，“我，我我我！我现在五岁零六个月。”
唐浩博跟着举手，“我五岁零三个月。”
唐礼：“那我比你们两个都大，我五岁零九个月。”
张瑶瑶笑得最开心，“好耶，我最大，我五岁零十一个月。”
四个人扭头，看向舒念。
舒念想起自己刚过的生日，算了算，说道：“五岁。”
就这样，大虎位置被张瑶瑶小朋友摘得，荣升为五虎小将的大虎。至于舒念，成为最小的小虎。
五虎小将正式成立，对于几个小朋友来说，是十分值得庆贺的重大事情。
张瑶瑶：“你们星期天都来我家玩儿，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大虎，也算小团队的大姐头，张瑶瑶发话，所有人都点头答应了。
至于不怎么说话的小虎舒念，四个人一致认为，沉默就是答应，答应就完事了。
舒念对此没有太积极的情绪，但也并不反感。
星期五放学时，张瑶瑶再三说：“你们不要忘了啊，星期天早上，我等你们来。舒念，舒念，你一定要来啊，我家里有好多好多猪呢。”
舒念眼睛忽然发亮，原本可有可无的心态，发生微妙的变化。
好多猪？那不就是好多毛茸茸！
张瑶瑶家里的毛茸茸，都和自己家里的小白一样可爱吗？
去看一看的话，应该可以吧？
周六，舒念站在猪栏边，和自家毛茸茸说话，无意中提到自己同学家里有许多猪的事情。
小猪一听，顿时不高兴，“念念，那些猪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没有我长得好。奶奶每天给我洗香香，我可是全世界最香的猪。”
因为有陪伴上学任务，老唐家的毛茸茸们，每一只都被张桂花精心伺候着。
可以说，城市里养宠物，也不过如此。
舒念凑近，闻了闻，点头，“小白，不臭。”
“那念念，你不要去看别的猪，好不好？”小猪继续缠着。
舒念却是摇头，“答应了的。”
已经和张瑶瑶说好了，朋友之间的约定，说话要算话。
舒念很遵守规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简直就是破坏自身秩序，从心理到身体，都会引起不适。
小猪见没法说得通，一整只顿时不高兴了。
可恶，有别的猪要勾搭自家小主人，如果小主人看上了，会不会让奶奶再抓一只来？
小猪瞅着自己的猪栏，一想到要和别的猪分享，只觉毁天灭地。
“不行，我要想办法，绝不能让那些臭猪得逞。”
大公鸡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一旁出馊主意，“小白猪崽，你要是不放心，跟着念念一起去就好了嘛！”
小猪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对哦，我可以和念念一起出门。”
到时候，去看看那些臭猪们，顺便炫耀下自己白白香香的身体。
舒念得知小猪要跟着一起去参加小伙伴的聚会，心情非常好，她很乐意带着毛茸茸一起。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并不美好。
第26章
“念念啊，你要去同学家玩，奶奶心里高兴，但是这个猪吧，不好带去。”
舒念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着奶奶，仿佛在问“为什么”。
张桂花又说：“咱带着小猪去上学，那是不是爷爷给绑住好几圈的？”
舒念想到几只毛茸茸陪伴上学的场景，确实，只有小猪是绑的最牢的。
于是，点点头。
张桂花：“那就对喽！这个猪崽子啊，太活泛。你去同学家玩，还带着一头猪，可别到时候把人家家里给霍霍了。”
原来是这样！
舒念终于明白了，小猪不太乖，带去同学家里，会乱。
所以，毛茸茸不能陪自己一起去同学家玩了。
舒念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但接受归接受，心情却很低落。
小猪知道后，趴在猪栏边，同样很伤心。
更是一声声长吁短叹的，“奶奶不让我去，好可怜哦，我一头这么乖的小猪崽子，奶奶怎么忍心啊！”
“我这么漂亮可爱的猪，竟然不能和同类见见面，实在太可惜了。”
“念念，你只能一个人去了，我会很乖，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小猪越说，舒念心里越不得劲儿。
在她眼里，家里的毛茸茸都是很乖很听话的。
舒念：“好可怜。”
不能陪我一起去了呢！
小猪跟着点头，“好可怜。”
不能去其他猪面前展示自己了呢！
唐庆国最见不得孙女伤心，对方心情低落，连吃饭都懒洋洋的，可让他心疼。
于是脑子一热，大手一挥，直接答应。
舒念惊呆住，有些不敢相信，回过神，嘴角微微上扬。
张桂花在一旁直瞪眼，低声说话，“老唐，你胡咧咧啥，这头猪崽子闹腾得很，得出乱子。”
唐庆国不以为意，“怕什么，我牵着去就是了，大不了全程看着它。”
“你也跟着去？”
“我不跟着去？你让孩子自己一个人去？”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想着送念念过去，顺便看看老娘。”
“你牵不住猪崽子，它劲儿大，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乎，星期天一大早，唐家二老一少，连带一头白嫩嫩的小胖猪，朝着张家村出发。
乡村小路，难免碰到熟人。
“老唐，这么个猪崽子，就拿去卖啊？”
“不卖，牵着溜跶溜跶。”
“啥？牵着猪溜跶？”
“哎，你瞧瞧我这猪，刷的干净吧！”
“那可不，一点泥屎粑都没。”
“我孙女喜欢，这就是我老唐家的那个什么，宠物猪。”
“啧，今儿听到个稀罕事儿。”
唐庆国和张桂花已经做出决定，家里养着的这头小猪，往后即便养大了，也不会拿出去卖。
既然不卖，那可不就是宠物猪了。
然而对于农村人来讲，养猪不卖钱，那就是脑子被门夹了，蠢得勒！
舒念一路听村里人各种叨叨，有些懵懂的意识到，家里的小猪，似乎不大受欢迎。
她扯扯奶奶的衣袖，疑惑问：“不能牵吗？”
“你说溜跶猪啊？”
张桂花摇头，“听你小姑说，在大城市里头，是有牵猪溜跶的，但是在乡下，养猪是为了挣钱，只有牵牛溜跶的道理。”
“奶奶，不高兴吗？”舒念忽然升起念头。
唐庆国却是哈哈大笑，“念念，甭管其他人说啥，咱自家人高兴就成。”
张桂花也跟着笑，“对，在咱们家啊，念念高兴，爷爷奶奶就高兴。”
舒念放心了，爷爷奶奶不会不高兴，所以小猪是可以牵出去溜跶的，没事。
“小白，乖乖。”舒念走在旁边，摸摸猪耳朵。
小猪欢快点头，“那肯定的啊，念念放心，我比谁都乖。”
一路见识这么漂亮的田野，只要自己乖，以后说不定就可以和老黄牛一样，每天出门溜跶。
到时候，和小黄崽子一起上山下河，可美！
小猪为了日后的美好，努力压制自己的好动，一路走去张家村，愣是比人都安分。
等到张家村，张桂花和唐庆国分开，“中午带念念回家吃饭。”
唐庆国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牵着猪，随意点头。
舒念出发早，但是一路悠闲散步，到的却是最晚。
张瑶瑶终于等到小伙伴，立即热情跑出门迎接，“舒念，你来了，哇，是小白猪！”
唐庆国手中的小猪，很快吸引张瑶瑶的注意力。
“舒念，你竟然带着小白猪来我家了！”
舒念听不懂这声欢呼，甚至皱起眉头，“不可以吗？”
张瑶瑶眼睛亮晶晶，视线半点没离开小猪，“当然可以，舒念你真好，我喜欢这头漂亮的小白猪。”
小猪听到人类幼崽的夸奖，卷起来的猪尾巴欢快抖动，甚至主动扬起自己的短脖子。
看吧看吧，人类幼崽，你将沉迷于我又白又香的身体。
“念念，爷爷去和你同学奶奶打个招呼，把这猪崽子拴在院子里头，你和同学玩儿去吧。”
唐庆国认得张瑶瑶的奶奶，两人碰面把事情一说，对方却是指着猪圈，“那不是现成的嘛，搁猪圈里头，跑不了。”
唐庆国摇头，“那不成，回头弄脏了，我家孙女不喜欢。”
“咋滴，你这养头猪，还养出金贵来了？”
“可不是，养得精细，我家娃娃当宠物猪。”
“稀奇玩意儿，那成，拴在后院的石墩子上。”
舒念跟着张瑶瑶进屋，很快和其他五虎小将汇合，五个小朋友坐在沙发上，眼前茶几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食糕点。
张瑶瑶说家里零食多，这话绝不是吹牛，客厅里一米乘一米二的大茶几，愣是摆的一点空隙都不剩。
“舒念，你随便吃，今天我请客。”
张瑶瑶又看向其他人，小手一挥，豪气说道：“你们也是，什么都可以吃，不够我让我奶奶再拿。”
小朋友都爱吃零食，尤其是五颜六色的零食，更是喜欢。
但吃零食，讲究的是一个兴趣，吃多吃少，他们却是不在乎的。
如此一个小时的战绩，也就是消灭零食的冰山一角。
“张瑶瑶，你家好多零食啊，你奶奶真好，给你买这么多好吃的。”
唐礼酷爱零食，本以为自己家的零食已经蛮多了，没想到同学家里，竟然是自己的，嗯，一百倍！
唐笑和唐浩博跟着点头，他们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零食。
张瑶瑶得意极了，摇头晃脑说话，“我爸爸妈妈在县城里开超市，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零食，每个星期回家，都给我带好吃的。我妈妈说，自己家的零食，随便吃。”
“哇！张瑶瑶，你家好厉害啊，有一个超市。”
唐笑想到什么，又问：“是不是和村里的小店一样？”
张瑶瑶摇头，“才不是，村子里的小店太小了，我家的超市，有好几间房子那么大……”
舒念手上拿着一包饼干，包装袋已经拆开了，但她吃了快一个小时，也就吃了两片而已。
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安静地听小伙伴们说话，然后进行自己的思考。
在张瑶瑶说到超市时，她已经想到以前和爸爸妈妈去大超市的场景。
那个大超市，有三层。第一层全部都是蔬菜水果，还有许多鱼和肉。第二层有各种零食，还有卖玩具书本这些。第三层，她记得，好像有电视机电冰箱……
这样一对比，舒念就觉得，张瑶瑶家开的超市并不大。
至少在她看来，不大，顶多就是和以前住的小区里的超市一样。
不过，比村子里的小店要大一点，因为张瑶瑶说，她家超市的零食前面，还有标签，都写着价格。
舒念知道，村子小店里卖的零食，都是没有价格的。爷爷说，店老板心里都清楚，买什么东西，直接问就好了。
这样的小店，舒念心里有些排斥，因为买东西还要问价格，有时候还找不到店老板在哪里。
几个小朋友又吃又喝，还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小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但不知怎的，话题忽然转到小猪身上。
于是乎，五虎小将其余四人，知道了舒念带小猪来玩的事情。
舒念有毛茸茸陪着一起上学，这是很多小朋友十分羡慕的。
而这些小朋友的想法也很不一样，他们最喜欢的，竟然是长得白白嫩嫩的小猪。
“舒念，你把你家的小白带来了吗？”
“在哪里，在哪里？我想要去看。”
“我可以摸一摸吗？张瑶瑶说，它很干净，还很香呢！”
“那肯定是一头小香猪。”
张瑶瑶立即举手，“我知道，小猪在我家后院的石墩子上。”
“舒念，我们去看小白猪吧！”
哗啦啦——
几个人你推我赶，着急忙慌跑向后院。
舒念跟着一起走，速度不紧不慢，她有点担心，怕小猪不喜欢自己的朋友们，不让他们摸。
但同时，又有点开心，因为小伙伴们都喜欢自己的小猪。
十分钟后，几个孩子围着小猪转圈圈，你摸一把，我摸一把。
小猪站的笔挺，任由一群孩子摸来摸去，甚至还会主动配合，展示自己最好摸的部位。
扭头看对面，见自家小主人站着一动不动，小猪“哼哧哼哧”。
“念念，你快来摸啊！我可好摸了，他们都喜欢。”
“哼，我才不给他们摸肚子，软软的肚皮，我只给念念你摸。”
小猪努力表现自己，想到之前那只胖如猪的大狗，忽然说道：“念念，你要不要坐上来，我带你转圈圈呀！”
一只狗能做到的事情，它一头猪，肯定也能行。
不，猪比狗厉害。
舒念听到这话，惊呆住，小猪这么小，真的可以坐吗？
会不会，把猪坐扁掉？
小猪哼哼唧唧：“才不会，我可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猪！”
第27章
小猪盛情邀请，舒念心里高兴，也愿意尝试。
唐礼几个人站在旁边，就看到眼前这头小白猪忽然蹲下，然后一点一点挪到舒念跟前。
再然后，舒念就这么骑上去了。
小猪站起来，走了两步，摇摇晃晃的。
舒念被晃得厉害，本能俯下身体，抱住猪脖子。
她虽然矮小，但到底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儿，小猪不过几个月大，驮人这件事，稍微有些勉强。
但它是一头要强的猪，甚至还有点小傲娇。
在小主人和一群人类幼崽面前承认自己不行，那是绝不可能的。
“念念别怕，我就是一开始不适应，等等啊，我一会儿就习惯了。”
小猪努力稳住身形，然后尝试着用自己的四只蹄子正常走路。
有点不稳，不过没关系，走慢一点就行。
好像开始稳了，哟呵，我就知道自己特别厉害。
稳了稳了！我老厉害了！
小猪心情跌宕起伏，最后心飞扬，神清气爽，驮着自家小主人，在院子里转圈圈。
唐礼四人看着又漂亮又干净又能骑的猪，羡慕极了。
呼啦啦跑过去，跟着小猪旁边。
“舒念，你的小白猪好厉害呀，它会带着人跑。”
“舒念，我们可以坐一坐你的小白猪吗？”
“舒念，我就坐一下下，你能让我坐一会儿吗？”
孩子们眼里，压根没有家畜不听话的道理，仿佛已经认定，这头小白猪就是舒念的宠物猪。
宠物猪是听主人话的，所以问舒念行不行就可以了。
舒念没有自行做决定，她等小猪停下来后，趴在对方耳边，很认真的询问。
“可以吗？”
如果小猪说不可以，那就算是自己的朋友，也不行。
小猪瞅着眼前一溜儿的人类幼崽，小小几只，没在怕的。
再说了，自己现在表现得越乖，越厉害，以后能出门的机会就会越多。
瞧瞧家里的老黄牛，因为能干活耕田，得到爷爷奶奶的重视，几乎都快逛遍整个村子了。
它可是，立志要成为老黄牛那样厉害的存在！
“当然可以，他们是念念的朋友，那就可以坐上来，不过一次只能坐一个。”
舒念心里热乎乎，小猪真好。
张瑶瑶几个等到舒念点头，立即按照大虎二虎开始排列，依次去坐小猪。
因为大家都很心急，所以只能坐着小猪绕一圈就下来。
如此，倒是给小猪喘息的机会，几个孩子也玩的特别开心。
唐庆国喊孙女吃午饭时，就看到自家猪崽子趴在石墩子旁，安静极了。
别说动，就是挪一挪，那都是没有的。
“奇了怪了，先前拴这个位置，现在还是这个位置，啥时候这么听话了？”
小猪听到这话，差点翻白眼：我可是驮着五个人类幼崽玩了一个小时，生产队的驴都没我能干。
“动不了一点，动不了一点。”小猪哼哼两声，选择摆烂。
要不是唐庆国硬是拉着离开，它还能在石墩子旁躺到昏天暗地。
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舒念下午在张瑶瑶家玩了两个小时，就被爷爷奶奶喊回家了。
二老一少一头猪，再次慢悠悠闲逛回永唐村。
晚饭时间，张桂花特意多喂了一些猪食，以此嘉奖猪崽子。
小猪吃的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嚎，“饿死猪了，这些人类幼崽，就知道骑猪，猪还那么小，累趴了。”
大公鸡站在矮墙上，听到小猪自言自语，“喔喔”叫着，“小猪崽子，你今天长见识了呐，看到你的同类们了吗？”
小白猪想起去的那户人家的猪圈，闹哄哄的，里头的猪一头又一头，全部挤在一个大猪栏里。
它们吃猪食要抢，睡觉的窝也要抢，就连拉屎的地方还要抢。
小猪甩甩尾巴，十分庆幸，“得亏我在爷爷奶奶家，独享一个猪栏，猪槽里的食物，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没有其他猪和我抢。”
“那它们白吗？”大公鸡又问。
小猪摇头，“看不清楚，全部脏兮兮的，有些猪啊，身上的毛都结着屎粑粑，还到处拱。”
不像它，虽然也会每天弄得脏兮兮，可是奶奶会把自己洗干净啊！
再看猪栏，隔个几天就会清理一批稻草，屎粑粑全都被爷爷拿去沤肥了。
“念念不喜欢那些臭猪，果然，像我这么又香又白的猪，全世界只有我。”
小猪满意了，那些臭猪脏猪，完全不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小主人不喜欢，这个家，永远没有第二头猪的存在。
九月中旬，中秋节。
连带双休日，幼儿园一共要放假三天。
舒念对两天还是三天的假期，没多大感觉，但是她却发现，奶奶似乎挺高兴。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但很快，她又知道了，因为中秋节放假第一天，爸爸来了。
张桂花看到儿子回来，心里热乎，拉着嘘寒问暖。
末了，又忍不住问：“你媳妇没跟着一起回来啊？”
唐振杰心里一顿，但很快解释：“妈，玉华最近孕吐的厉害，坐不了火车。”
“那可遭罪，饭都吃不下了吧？”
“勉强能吃一点，我丈母娘最近得空，赶来照顾她了。”
“那成，就是劳烦亲家母了，你回头给你丈母娘买些吃的穿的，多孝敬些。”
“妈，我知道，念念在哪里？她在这里……还习惯吗？”
唐振杰自进入院子，就到处看，企图寻找女儿的身影。
张桂花闻声，立即笑开，“住得惯，好着呢！一天天的去上幼儿园，别提多高兴……”
唐振杰原本边听边笑，但听到家里的家畜陪着女儿一起去上学时，眉头直接皱起来。
“妈，这样子会不会造成问题？学校方面会不会说？如果——”
“如果什么？啥也没干，一回来就知道挑刺儿，咋滴，我可以，我孙女可以，大家都可以，就你不行？”
唐庆国进院门，就听到儿子这么一番话，气得不行。
“你回来干啥，家里哪哪都用不上你。”
唐振杰回头，喊了声“爸”，又说：“我就是回来看看孩子。”
“好家伙！你这兔崽子，心里是没你爹妈一点。”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想看看你和妈的。”
“没瞧出来。”
唐振杰自知说不过，毕竟父亲怼天怼地的本事，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在村子里没几个对手。
于是赶紧找借口溜走，去院子后面寻找女儿。
最后，在鸡窝旁，找到了人。
几个月不见，女儿好像长高一点点，脸蛋还是白白净净的。衣服，衣服！
唐振杰看到女儿衣角的疑似鸡屎的东西，立即走过去，“念念，鸡窝脏，别在这里待着。”
说话间，就把孩子从大公鸡身边抱走。
“你这人好不要脸啊！我和念念正在说悄悄话，你干嘛突然插进来？”
大公鸡被迫离开小主人，一万个不高兴。
舒念也不开心，她今天答应大公鸡，要给它摸一百下的。
到现在，只摸了九十八下。
不行，说到的事情就要做到，还差两下，要补上。
舒念挣扎着要下来，在唐振杰怀里踢脚，唐振杰把孩子抱到干净的地方，这才放下。
“念念，你衣服脏了，我带你去换。”
就抱着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闻到女儿身上各种奇怪的味道。
说不上来，不知道从哪里沾来的。
舒念当然不肯走，但是爸爸态度强硬，她小小一个人儿，根本拗不过。
最后，换了一身衣服，又换了一双鞋。
舒念陪着爸爸坐了一会儿，终于趁着吃午饭的空隙，再次走向后院。
九十九，一百。
舒念心里终于舒坦了，拍拍大公鸡脑袋，表示任务完成。
大公鸡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念念，鸡窝很脏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舒念看着鸡窝，奶奶将地面打扫的很干净，没有鸡屎，没有碎屑。
“不脏。”
“那你爸爸为什么嫌弃我，我才没有在你身上拉鸡屎，那是在猪栏边上，沾的泔水。”
舒念点头，“嗯，是泔水。”
想了想，又说：“也不脏。”
小猪吃的猪食，都是奶奶亲手煮的，很干净的食物，只是捣碎了拌在一起，看着有点脏。
大公鸡顿时神气活现，“我就说嘛，我们怎么可能会脏，奶奶把我们照顾的可好了。”
午饭时，唐振杰说起孩子衣服上沾了东西的事情。
“妈，念念喜欢干净，以后鸡窝猪圈这些地方，别让她去。”
“啪——”
唐振杰话音未落，唐庆国的筷子直接拍在桌子上，顿时惊住所有人。
就连低头吃饭的舒念，也好奇的抬头，看向爷爷。
唐庆国摸摸孙女脑袋，笑眯眯的。然而一扭头，对上自己儿子，吹胡子瞪眼。
“什么叫那些脏地方不能去，家里哪个地方脏？家里哪个地方不能去？”
“我和你妈成天伺候这些猪啊牛啊，怎么着，变着法儿的嫌弃我们脏了是不是？”
唐振杰摇头，“爸，我没这个意思。你们可能习惯了，但是念念她……”
“我孙女习惯得很。”唐庆国气哼一声。
唐振杰不相信，之前在家里，女儿是多么喜欢干净的一个孩子，衣服脏了要换，玩具脏了要擦干净，毛绒狗永远都不能让人碰。
唐庆国越听越气愤，“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我孙女在乡下住了几个月，就没一天换两套衣服的时候。”
想了想，心里又补充一句，“那个毛绒狗，确实挺要干净的。”
唐振杰听爸妈说起这几个月孩子的情况，越听越吃惊，“怎么会？念念在家里不是这样的。”
“念念啊，告诉你爸，你怕脏不？”唐庆国不想废话，直接让孙女自己说。
舒念想了想，实话实说，“妈妈说，小孩子要爱干净。”
只一句，就道破事实。
唐庆国语气嘲讽，“听到没，是你那媳妇儿自己要干净，非得逼着我孙女也跟着干净。一天天的毛病，还给孩子立这么多规矩。”
“爸，不是，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你以为你以为的，就真的是你以为的？”
唐庆国一边给孙女夹菜，一边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用点心多看看，自然就看出来了。只要不是大毛病，就由她去，矫枉过正的道理，不懂？”
细节到每一件小事，唐庆国光是想一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的日子，自己孙女竟然过了这么些年，简直可怕。
得亏来了乡下，不然造孽啊！
唐振杰还想解释，唐庆国直接指着一桌子菜，问：“你知道念念喜欢吃什么不，这桌子上的菜，我就明说了，有两个是孩子最爱吃的，有一个是孩子最不喜欢吃的，你要是能挑出来，你再继续说。”
然而几分钟过去，唐振杰没挑得出一个。
唐庆国夹了块油炸小黄鱼，又夹了一片清蒸茄子，表情得意。
“呐，这两个，是念念最喜欢吃的。”
然后，又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放进自己碗里。
“这个土豆丝啊，念念最不爱吃。不过要是做成排骨焖土豆，她又能吃一些。”
唐庆国吃着土豆丝，又是一句，“啥啥都不懂，啥啥还要管，瞧把你能耐的，呵……”
一顿午饭，唐振杰吃的哑口无言。
唐庆国“首战告捷”，老父亲大摇大摆起身离开。
舒念已经吃饱了，放下筷子，跟着爷爷一起往外走。
唐振杰扭头看，从来不会主动牵自己的女儿，这会儿竟是主动牵着他父亲的手。
两人的背影一高一矮，走路一快一慢，看着却莫名的和谐温馨。
第28章
张桂花有心找补，但想起什么，又一句话没说。
等到夜晚，唐振杰的睡觉成了个问题。
因为小夫妻一直在省城工作，房子也买在那里，乡下的房子也就没怎么装修。
是以除了唐庆国夫妻俩的卧室，儿子之前的卧室，其他都是一般般。
大女儿家就在县城，开车来回不过二十分钟，几乎不会住在娘家。
所以出嫁后，空出来的房间，直接就给小女儿留着住了。
而唐佳菲很注重个人隐私，自己的卧室都是带锁的，离家出差总会锁上，谢绝其他人随便进入。
当然，张桂花是有钥匙的。
“振杰啊，念念习惯自己一个人睡，不乐意和你一起，你看你要不睡到佳菲的那个房间？”
张桂花刚提出建议，就被唐庆国打断，“想得美他！我闺女的房间，他哪里好睡。”
话说完，回头又是一句，“你别胡乱做主，那是佳菲的房间，你不得先问她愿不愿意？”
张桂花点头，转身给小女儿打电话。
然而唐佳菲的脾气和老子一模一样，一听自己哥哥回家，被侄女嫌弃不乐意睡一个屋，顿时哈哈大笑。笑完之后，立刻表示自己也不愿意。
“佳菲，你哥就回来住两天，回头妈给你把床单被套全换干净的。”
“妈，这要是我姐回娘家住，那没得说，我那房间随便她睡。不过我哥，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我侄女都不乐意，那就是我哥自己有问题，甭想拿我的房间凑数。”
唐庆国就站在边上，老式手机的声音很大，他听得清清楚楚。
小女儿深得我心啊！
唐庆国轻咳两声，直接说道：“家里又不是没房，别去霍霍你闺女的地方，把隔壁那张老式旧床理一理，不就能睡了。”
“那张老式木床，咯吱咯吱响，振杰睡得好吗？”
“他们住省城，那房子还靠大马路呢，一天到晚都是四个轮在跑，也没见他睡不好。”
唐庆国不以为意，说完扭头就走，走到孙女的卧室，也不进去，就倚在门口。
“念念，爷爷来了。”
小黄狗今天陪小主人一起睡，唐庆国脚步声靠近时，它就知道了。
舒念闻声抬头，一脸疑惑，“爷爷？”
唐庆国看了眼干净敞亮的卧室，几个月时间，这屋子里似乎渐渐地，充满了孩子的气息。
“你爸那个缺心眼儿，让他一个人睡去，不打搅咱念念啊！”
舒念抓着毛绒狗，心情说不出的微妙。
本来以为，本来以为……爷爷真好！
“念念，你爸爸不和你一起睡，那你还要我陪你吗？”
小黄狗知道这个消息，心情有些低落。
舒念摸摸狗头，将小被子往上拉，半盖在狗子身上。
小黄狗安心了，缩成一团，舒服地眯着眼。
第二天清早，舒念起床，下楼吃早饭。
张桂花刚蒸的肉包，见孩子下来，又从锅里舀了碗豆浆。
孙女不喜欢喝甜豆浆，也不喜欢喝咸豆浆，只愿意喝原味的。
且嘴巴灵得很，如果碗没有洗干净，稍微带一点其他味道，那碗豆浆也是不喝的。
“念念，奶奶早上刚磨的豆子，新鲜煮出来的豆浆，你喝喝看。”
张桂花把半碗豆浆端到桌上，又说：“小心烫，用勺子舀起来吹一吹。”
舒念捧着碗，小一口一小口喝着，偶尔抬头看一看窗外，听院子里毛茸茸聊天的声音。
开始吃肉包的时候，厨房的门被推开了。
她回头看，是爸爸。
唐振杰昨晚没睡好，快天亮才眯了眼，这会儿因为生物钟醒来，精神却是不大好。
他走到餐桌旁，第一时间不是去拿桌上的包子，而是看向女儿的盘子。
盘子里摆着一块绿豆糕，一个带壳的煮鸡蛋，边上有一个空碗，里头还剩下一点液体，能看出来是豆浆。而孩子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小口的肉包。
唐振杰震惊住，“念念，这些东西，你吃得下吗？”
舒念以为爸爸说的是手里的包子，早上半碗豆浆，半个包子，是能吃得完的。
于是，点点头。
唐振杰依旧不敢相信，“念念，你现在能吃这么多了吗？会不会胃不舒服？这些东西……”以前都能抵得上三天早饭的量了。
舒念终于听懂了，原来是说所有的食物。
但是，这是她和毛茸茸一起分享的啊，就算吃不完，奶奶说了，可以喂给它们，不会浪费的。
爷爷奶奶说，在乡下，只要有毛茸茸，就永远不会浪费粮食。
小黄狗会吃，大公鸡会吃，小猪也会吃，都不够分。
舒念默默咬肉包，并没有继续解释。
半个肉包吃完，她开始专心剥鸡蛋。
舒念喜欢吃鸡蛋，不仅是因为乡下的鸡蛋特别香，更重要的，这是母鸡下的，是毛茸茸的心意。
舒念吃了大半个鸡蛋，有点噎，想了想，从凳子上爬下来，然后捧着小碗去找奶奶。
“念念还要啊？好，奶奶再给你舀，一点点就够了是吗？”
“有点烫，奶奶帮你。”
张桂花送孙女出来，见着儿子傻不愣登站在那儿，笑说：“肉包刚做好的，豆浆也热乎，趁热吃。今天中秋，你姐他们中午过来吃饭，早饭别吃太饱了。”
唐振杰在边上观察女儿，看孩子吃完鸡蛋，就捧着剩下的绿豆糕和半个包子，转身离开了。
他看不明白，也做不出一直跟着偷看的事情，于是转身去厨房隔间。
“妈，念念现在能吃这么多了？”
张桂花还在煮豆浆，准备点豆腐，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不停，只随口答应。
“啊？啊！对，胃口还行。”
“她以前最多吃半个包子，也不大爱吃肉。”
“那肯定是乡下的猪肉好吃，再加上你妈的手艺，念念喜欢得紧。不过她最喜欢吃的，还是豆沙包。”
“那绿豆糕和鸡蛋，也每天都要吃？”
“你说那个，看她高兴，绿豆糕有时候自己剩着当点心吃，有时候喂鸡。煮鸡蛋每天一个，念念不爱吃煎蛋，就喜欢原味的。”
带孩子几个月，张桂花也算了解许多。
从一开始每天都安排上午下午各一次点心，到现在放任自由，把点心时间教给孩子自己做安排。
“念念是个乖孩子，不像大宝，给多少就吃多少，我早上给她多一些，她吃不完留着，要是饿了会自己吃，不饿那就不吃。下午也一样，不过下午一般都会吃，毕竟要玩好几个小时。”
唐振杰不禁打岔，“念念不是中午都要午睡的吗？”
“那个啊，取消了。”
“什么，取消了？！”
“念念不乐意，哪有逼孩子睡的。”
“可是……”
“甭可是，你和你媳妇那套，我和你爸可不乐意。你要再嘀咕，少不得挨骂。”
张桂花有心提醒，好好的中秋节，就别那么多事儿，高高兴兴就行了。
“你就回来个两三天，能改变啥？你要是不乐意我们带，那就把孩子带回去？”
唐振杰果然闭嘴。
张桂花本就没指望，这会儿耳根子清净，终于舒坦了。
中午，唐佳欣一家三口回娘家，一大家子吃了个热闹的午饭。
饭后，赵大宝带着舒念去村子里玩耍，身后跟着小黄狗。
唐振杰下意识想喊回来，但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对上父亲那双黑黝黝的眼睛。
“你要是闲得慌，跟我下地去。”唐庆国冷不丁来一句。
唐振杰张了张嘴，吐不出半个字。
下午，一家子坐着聊天，不知哪个话题发散开，就说到吃月饼的事情。
唐庆国想到上次去孙女同学家时，在人家厨房里看到的，于是问道：“那个什么烤箱，是不是可以做月饼？”
唐佳欣点头，“烤箱不仅能做月饼，其他面包蛋糕蛋挞这些，都能做。”
“那多少钱一个，贵不贵？”唐庆国心思活跃起来。
唐佳欣：“这得看烤箱的尺寸大小，以及品牌，不过一般家用的，大概五百左右，已经蛮不错了。”
“贵的呢？这玩意儿热起来了不得，质量得保证。”
唐佳欣想到自己家里用的烤箱，说了品牌和价格。
唐庆国满意了，扭头看儿子，“去，跟你姐去一趟商场，买个烤箱回来。”
“啊？”
唐振杰一脸懵逼，怎么就突然要买烤箱了？
这玩意儿，自己爸妈会操作吗？
唐庆国不由瞪眼，“不会还不能学？老子还没七老八十，不过是操作个电炉子，能难到哪里去。你是不是不想出钱？”
“爸，我没这想法。”
“不成，我得跟着去，免得到时候变成我闺女付钱。”
自家这个大女儿，早年是吃过苦的，因为自己淋过雨，就特别不希望弟弟妹妹过得不好。
当初儿子和小女儿上大学，他明明给了生活费，大女儿还偷偷再补贴一点，可把那两个小兔崽子乐呵的。
越是如此，越让唐庆国心里愧疚。
“佳欣，你跟着去参考参考就成，付钱这个事儿，让你弟来。”
唐庆国一拍桌子做决定，风风火火赶去县城商场。这一去，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哪哪儿都看着新奇。
再经过导购员的精心科普，最后不仅买了烤箱，还买了厨师机，酸奶机，打蛋器，烘焙大礼包等等。
回家的路上，唐庆国已经美滋滋想着，以后孙女想吃什么，他们在家就能给做了。
不仅方便，还干净卫生。
如果能因此让孙女多吃点，那就更好了。
再不济，就跟幼儿园里一样，让孩子自己做着玩儿，动动手也好。
想到最后，唐庆国算了笔账，这些电器杂七杂八加起来，估摸着花了差不多五千。
都是儿子花的，很好。
之前的一万现金，唐庆国至今心里怄气，今天可算舒坦了。
第29章
舒念跟着哥哥出去玩耍，再回来时，就发现院子里堆着大大小小许多纸箱子。
小黄狗绕着这些纸箱子转圈圈，嗅了嗅，摇头，“不是好吃的，都没味儿。”
“念念，你站到旁边去，小心撞到你。”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舒念转身，看到大姑父抱着一个纸箱子走进来。
她很好奇，家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纸箱子？
赵秦看不懂侄女的表情，但不妨碍他乐呵呵解释，“念念啊，你爷爷心思巧着呢，买了烤箱，又买了蒸箱，还有酸奶机厨师机……他这是准备在家当大师傅了。”
“大师傅？”舒念更加疑惑了。
赵秦：“对，就是那种面包店里的糕点师傅，你爷爷啊，要给你做许多好吃的。”
舒念想到以前去过的面包店，里面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包，它们都长得很好看。
但是妈妈说，这些面包太甜太油了，小孩子吃了不好。
所以，每次进去面包店，妈妈总会拿吐司面包，因为这个可以当早饭，做三明治。
到爷爷奶奶家以后，村子里没有面包店，她连吐司面包也没吃过了。
奶奶的零食柜里有小面包，但是味道怪怪的，不喜欢。
舒念心情有点美妙，爷爷真好，要给自己做好吃的面包了。
是要做什么面包呢？香肠面包，肉松面包，芝士面包，椰蓉面包……
“爷爷。”
舒念走到唐庆国身边，声音小小的，“做什么面包？”
唐庆国还沉浸在花儿子钱的快乐中，冷不丁听到孙女这么来了句，直接傻眼了。
面包？面包怎么做？
最后，还是唐佳欣出马，手把手教老父亲，做了一个最简单的香肠面包。
“爸，我家里有一些面包方子，我去在网上找些配图，把步骤详细写上去，一张张打印好了，再拿给你。”
唐佳欣很是担心，这些家用电器，光一个烤箱，各种按键的使用，她就教了父亲半个小时，这还是学得磕磕绊绊的。
做蛋糕做面包，乃至做其他各种西式糕点，烘焙温度和时间的把握很重要。
自己写出来，父亲照着摸索，估计得摸索很久。
就算摸索出来，能够每一次做成功，又需要不断练习。
唐佳欣：“爸，做烘焙可是个麻烦事儿，没点耐心估计不行。”
唐庆国：“能有多麻烦，我伺候地里的庄稼，几十年如一日，还怕麻烦？耐心这个事儿啊，你爸有的是。”
唐佳欣点点头，“那行，等我把册子打出来就给你，如果有哪里不懂的，你别乱操作，直接打电话问我。”
唐佳欣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丈夫儿子离开了。
唐庆国还在低头研究电器说明书，看了半天没看懂，直接扔给儿子，要求做翻译。
“爸，这好多呢，每个电器都要说一遍？我明天就回去了，恐怕来不及。”
唐庆国起身，走向柜子，在抽屉里摸了半天，拿出来一个老式录音笔。
“把每个电器的说明书都给念一遍，念的慢一点，一个念完就保存好，做个显眼的标记，得我看得懂的那种。一晚上时间，够你全部录完了。”
唐振杰不敢相信，这是人干事儿？
唐庆国：“怎么滴，还不乐意给你老子干活了？”
“爸，我不是……”
“佳菲能一晚上写五张检讨，还顺手织了个毛线狗，你妹妹做得到的事情，你不行？”
“佳菲写检讨了？”
“啊，她犯错，自然就得罚。你没犯错，但是老子让你干活，你也得干。”
唐振杰愣了几秒，起身，默默拿起一堆电器说明书，上楼干活。
唐庆国心思已经转到孩子身上，见孙女吃面包吃得香，笑眯眯说：“念念，等爷爷学会了，天天给你做面包吃。”
停顿会儿，又问：“你大姑说还有那个什么披萨蛋挞，你喜欢吃不？”
舒念想了想，摇头。
“不喜欢啊。”唐庆国有些失望。
然而下一秒，却听孩子说道：“很久不吃，忘记了。”
因为太久没有吃过，是什么味道，好不好吃，都不知道了。
唐庆国听得心里发酸，现在可不是他们那个年代，城市里到处都是各种西餐店，孩子要吃个披萨蛋挞，哪里买不到。
竟然忘记味道了？
竟然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好好，看来录个说明书，是不行的。
儿媳妇做的事情，做公公的不好多说，更不方便随意插手。
但是自己的儿子，那就无所谓了。
“混账东西，在省城待了几年，没一点人样儿！”
唐庆国摸摸孩子的头，起身大步离开。
舒念眨眨眼，没听懂，于是低头继续吃面包。
第二天上午，唐振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赵秦特意开车过来，准备送小舅子去火车站，自然，得将丈母娘准备的大包小包搬到车后备箱。
唐庆国站在院子里，半点没插手，甚至在女婿来回忙活时，时不时说两句。
“这个梅菜干，你确定你儿子会吃？”
“那个笋干太多了，他们城里人不吃这玩意儿，小秦啊，你一会儿自己带回家去。”
“城里哪里买不到包子，整这么一大袋，吃得完么，没吃完指定得馊，最后还不是扔垃圾桶。”
“还有那个……”
“你少说两句！”
张桂花听得皱眉，赶紧打断，“还嫌你儿子脸色不够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父子俩有仇，整得跟不是亲生似的。”
唐庆国视线一转，看到站在墙角跟孤零零的瘦小背影，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柔情，又消失殆尽。
心疼儿子？
那谁来心疼我孙女！
“要是抱养的就好了，省得我一天天上火，不是亲生的，我指定一句话不说。“
张桂花见儿子走进来，使了个眼色，“去，别杵在这儿，你不是要下地去嘛！”
唐庆国愣了下，回过神，慢悠悠走向牛棚方向。
他将老黄牛牵出来，走到孩子跟前，问道：“念念，爷爷带你去田里转一转，你没见过金色的稻田吧，大片大片的，风一吹，可好看。”
舒念因为上学，已经很久没有去田野里玩耍了。
爷爷一说，立刻有了心思，和几个月前不同，这一次，她主动走到老黄牛身边。
老黄牛顺势跪下，这一举动，让唐庆国惊讶万分。
回过神，笑容满面，“老黄啊老黄，真是通人性啊！”
唐庆国把孙女抱到牛背上，而后牵着老黄牛，朝外走去。
路过女婿的小轿车时，唐庆国稍作停顿，“念念，你爸爸要走了，要不要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站在小轿车旁的赵秦和唐振杰都停住了。
尤其是唐振杰，一脸希冀的看向女儿，希望得到一点回应。
舒念话到嘴边，但是没说，只是很安静的看着爸爸。
“念念……”唐振杰忍不住喊了声。
场面一度尴尬。
最后，还是老黄牛和蔼开口，“念念，不想说就不说，我们念念不会因为不说话，就变成没礼貌的坏孩子。如果你想说，那和爸爸说个再见就好。”
舒念揪着毛绒狗，想了想，这才说道：“爸爸，再见。”
说完，扭头看向田野的方向。
唐振杰有些欣喜，欲要走上前，却被唐庆国挥手拦下。
“行了，赶紧出发，火车可不等你。”
唐振杰坐上姐夫的车，车子缓缓驶出农村唯一一条大马路，快要驶出村口时，他忍不住回头，在一片金色稻田中，寻找孩子的身影。
赵秦专注开车，权当看不见。
而此时的舒念，已经跟着爷爷来到自家的稻田边。
孩子矮，唐庆国没有把人抱下来，就这么让她一直坐在牛背上。
而他站在一旁，像个地主似的，一寸寸巡视这片稻田。
时而蹲下拔两根杂草，时而弯腰查看稻穗的成熟度，巡视完，重新站回老黄牛身边。
“再过十天，估计就可以收割了。”
唐庆国说完，回头看孩子，“念念，到时候正好国庆节放假，你要和爷爷奶奶一起割稻子吗？”
“割掉？”舒念无法想像割稻的场景。
唐庆国：“就是用镰刀把这些稻子都割下来，不是割掉头上的稻穗，要割到根部。家里有打稻机，把割下来的稻子一拢一拢放整齐，拿起来打出一颗颗稻谷……”
老黄牛也跟着说话，“念念，农村都是自己种稻收稻的，春天播种，夏天生长，秋天收获，爷爷奶奶每年都会种稻子。我记得村子里的小朋友，都会在田野里玩耍，你到时候也可以跟着一起看看，说不定很好玩。”
在爷爷和老黄牛的精彩描述下，舒念对秋收产生浓厚的兴趣。
中秋之后，还有十天才到国庆。
每一天，舒念都在心里默默数着：还有九天放假，还有八天放假，还有六天……
从前，舒念对时间是没有概念的。
她知道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一天过去，又有一天，每一个二十四小时轮流交替。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对自己来说，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她开始期待时间，觉得时间好像和自己变得有关系了。
想要让指针转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好想快点到国庆节啊！
第30章
九月三十日，国庆放假的最后一天。
幼儿园举行庆祝活动，从早上八点进园到下午三点半放学，一整天都是快乐的自由活动。
每个班级由老师组织，在教室对面的走廊上，摆上好吃的水果和小零食。
就连午餐，也是由食堂做好，拿出来摆在一起，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
舒念今天很开心，因为爷爷告诉她，国庆节放假的第二天，就可以去田里收割稻子了。
为什么第一天不行呢？
舒念不懂，但是也没问，反正已经等了十天了，再多等一天也没关系。
“舒念，你快来，四班那里有糖葫芦，可好吃了！”
今天是在幼儿园里，能够完全自由吃零食的一天，对于吃货张瑶瑶来说，这简直就像掉进蜜罐里，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她从大一班吃到大二班，从大二班吃到大三班，最后在大四班发现了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而且这个糖葫芦很漂亮，里面包裹着的是水果。
“有草莓，有橘子，还有菠萝，好看又好吃。”
张瑶瑶自己拿了三串，又给舒念拿了一串，两人倚靠在走廊边，没有继续走动。
舒念对糖葫芦不大喜欢，这种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是糖浆会黏住牙齿，黏黏糊糊的口感，有点接受不来。
幼儿园的糖葫芦是迷你形状的，小小的一串，只有两个水果。
舒念吃了很久，才将其中一颗吃完，抬头看，对面张瑶瑶已经把三串都吃完了。
“舒念，你吃得好慢啊，你这样子，会吃亏的。今天有太多好吃的了。”
张瑶瑶一边说话，一边到处看。
不一会儿，唐礼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纸盒子。
“唐礼，你在吃什么？”
“章鱼小丸子，太好吃了，我已经吃第三盒了。”
唐礼打开纸盒，里面摆着两颗章鱼小丸子，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塑料叉子。
“喏，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舒念摇头，自己糖葫芦还没吃完呢，老师说不能浪费食物，所以一定要吃光的。
两颗章鱼小丸子全部进了张瑶瑶的肚子，吃完后，她眼睛都亮了。
“这个东西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张瑶瑶很疑惑，自己从一班吃到四班，没见到过啊！
唐礼一脸得意，“才不是在大班这里，是在中二班，我和唐笑下楼玩，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了。”
“哇！你们去中班吃啦？”
“对啊，我们从中一班吃到中四班，全都吃过了。”
“可以去吃吗？”张瑶瑶有些困惑。
虽然是幼儿园整体游乐活动，但一般来说，都是一层一个活动区域，没有哪个小朋友会到其他楼层去玩去吃的。
唐礼这样乱窜的小朋友，几乎没有。
然而唐礼却振振有词，“老师说了，今天可以吃所有的小零食和水果，所有就是幼儿园里全部好吃的，那我去哪里吃都可以。我还准备去一楼小班那里吃，说不定还要好吃呢！”
张瑶瑶茅塞顿开，狠狠点头，“没错，所有都可以吃。”
舒念的第二颗糖葫芦吃了一半，就被张瑶瑶拉着去往二楼，然后又是一楼。
她只看不吃，因为根本不饿。
张瑶瑶只吃不看，怎么吃都吃不饱。
等中午开饭，丰盛的自助餐上桌，舒念按照自己喜好，挑选喜欢吃的食物，安静享受美食。
至于张瑶瑶和唐礼，两人的肚子早已被零食水果填满，面对一堆好吃的，只能干看着眼馋。
张瑶瑶：“我吃不下了。”
唐礼：“我也吃不下。”
张瑶瑶：“这个鱼排好诱人啊，舒念吃得好香。”
唐礼：“可恶，我应该不吃那包棉花糖的。”
午饭后，幼儿园开启愉快的游戏时间，第一次取消了午休。
舒念玩了一会儿，就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的荡来荡去。
为什么还没到放学时间，想回家了，陈阿婆家里也有秋千，想和小黄狗一起玩儿。
期间，张瑶瑶走过来，说起国庆节的安排，想要约舒念一起玩耍。
“不行。”舒念摇头拒绝。
张瑶瑶一脸懊丧，“为什么呀？老师说，国庆节要放假七天呢。”
这么长时间，不一起玩，多亏啊！
小朋友的认知很简单，放假如果不玩，那就等于没放假。
舒念：“要割稻子。”
“割稻子？”张瑶瑶一脸疑惑，“为什么要割稻子？”
“爷爷，种了稻子。”舒念解释。
张瑶瑶似懂非懂，“哦，我奶奶没有种稻子，所以不用割。那舒念，割稻子好玩吗？”
舒念想到爷爷和老黄牛的描述，很认真点头。
张瑶瑶“哇”了声，立即单方面愉快决定，国庆节去小伙伴家里玩。
“舒念，我来你家，帮你一起割稻子。”
放学后，舒念跟爷爷一起回家。
路上，她抓着毛绒狗，表情很纠结。
小猪瞅着小主人一直皱眉，不禁哼哼：“念念，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烦恼。
想了会儿，舒念把事情告诉小猪，又自言自语：“爷爷奶奶会答应吗？”
小猪一脸无所谓，“那有什么好烦恼的，你直接问爷爷就是了。”
唐庆国听到三轮车里的猪崽子一直哼哼唧唧，回头一巴掌拍过去，“安分点。”
小猪吃了巴掌，安静蹲下，情绪却是积极，“念念，快问快问。”
舒念纠结了很久，直到晚饭后，才一步一挪走到爷爷跟前。
“念念？”唐庆国疑惑。
“爷爷。”
舒念喊了声，快速抬起来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声音很轻很轻，“张瑶瑶说，要来家里割稻子。”
“你说什么？”唐庆国没听清楚。
小黄狗在旁边使劲摇尾巴，一个劲儿的鼓励，“念念不怕，勇敢大胆的说，你说什么，爷爷都不会骂你的，因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念念。”
家里的毛茸茸们，总是在舒念犹豫或胆怯时，适时地跳出来，用言语进行鼓励。
就像这一次，舒念被小黄狗一声声“加油”鼓舞了，很努力地尝试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大人。
“张瑶瑶说，国庆节，来家里，割稻子。”
这一次，声音比之前大了一点。
唐庆国终于听清楚，第一反应不是答不答应，而是意外惊喜。
孙女竟然开始转述他人的想法了，这在之前，可从来没有过！
“念念，这话是你同学让你说的吗？”唐庆国问得很小心。
舒念轻轻摇头。
唐庆国又问：“那念念，是你自己主动想要告诉爷爷的，对吗？”
舒念想了下，轻轻点头。
唐庆国激动地有点坐不住，但很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摸摸孩子的脑袋，又拍拍毛绒狗，甚至还俯身摸了把小黄狗。
这才说道：“当然可以，念念的同学要来家里玩，爷爷奶奶一百个一千个欢迎，就算全班的同学都来，爷爷奶奶也愿意，高兴着呢！”
能够和同龄人玩耍，能够愿意参与到小团队的活动中，这就是放开自己的第一步。
只要孩子愿意，第二步第三步……就算步子迈得不大，也会越走越远的。
总有一天，孩子能够主动融入集体生活，和其他正常的孩子无异。
舒念提心吊胆一晚上，这一刻终于安心了。
临睡前，她想到什么，冲着房间门口方向，轻轻说了声：“谢谢。”
声音很轻很轻，一阵风吹过，很快就散了。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谁也没听到。
十月一日，国庆节。
唐佳菲出差归来，回家了。
上一次“丢孩子事件”，对老唐家的人造成不小的影响。
尤其是唐佳菲，第一次犯错，就是这么大的错误，在工作的这两个月里，还是心有余悸。
今天回家，第一时间，她就去看侄女，想要瞧一瞧对方的状态如何。
舒念蹲在后院的菜地里，她正在找蚯蚓，准备给母鸡加餐。
见到小姑回来了，只是随意的看了眼，又低头专注自己的事情。
唐佳菲被那“冷漠”的眼神看得不是滋味儿，小侄女不待见自己呢！
走到厨房门口，唐佳菲倚靠在门框上，唉声叹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张桂花听得头疼。
唐佳菲：“妈，念念好像不喜欢我，她是不是还怨我之前把她弄丢的事情？”
“啊？”
张桂花听得一头雾水，“有吗？念念这孩子心眼儿大着呢，你自己乱想什么。”
“那我去看她，她怎么不理我？你是没瞧见，她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无情，就跟看陌生人一模一样。”
张桂花：“你和念念相处过几天？总共加起来也没一星期，说句难听的，念念看到隔壁陈阿婆的时间，都比见着你来得多。”
“哦。”
“哦什么哦，念念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看你一眼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要是不认识的，那是一眼都懒得瞧。”
张桂花想起之前儿子回来的事情，孙女和她爸相处这么些年，理应是亲密无间的。
可是儿子要走，孙女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再见”两个字。
如此一对比，才见过几天的小女儿，能得孙女一个眼神，简直是高规格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