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签到第31天

    阮贵妃到正门口的时候,李衍还未从软轿上下来。

    她也不看李衍,开口便训斥三皇子:“你这孩子,十一皇子还病着,不让他好好养病,怎么把人带到这来了。快快送回去,免得许嫔娘娘担心。”

    三皇子:“母妃,许嫔娘娘同意十一弟过来。”

    阮贵妃态度很强势:“不行,定是你胡说了什么。你快将十一皇子送回去,莫要再折腾他。”

    跟过来的白芷有些不太高兴,觉得这对母子简直有病,一个一定要她们小皇子来,一个坚决不让。

    这不就是在折腾人吗。

    三皇子蹙眉,回头来看李衍。李衍就抱着手炉靠在软榻上,乌黑的眼瞳纯稚又依赖的看着他,然后小声翼翼的问:“三哥,贵妃娘娘是不是嫌十一麻烦呀?”

    阮贵妃:不不不,主要是怕你死在瑶华宫!

    所以快走吧。

    三皇子嘴快:“怎么会,我母妃不是这样的人。”他扭头,“母妃……”

    阮贵妃正要拒绝,匆匆有小太监来报:“娘娘,皇后那边来人了,说是让后宫嫔妃都过去请安。”

    阮贵妃蹙眉:“皇后娘娘不是还病着?”

    小太监恭谨垂首:“听说已经大好,奴才来的路上碰到了皇后宫里的大宫女。她说其余宫的娘娘已经去了,请娘娘赶紧过去,皇后娘娘说有大事要商量。”

    阮贵妃看向李衍,继而又看向自己儿子,态度坚决道:“你赶紧收拾收拾,把十一皇子送回去,莫要冻着他了。”说完就带着一众人匆匆往凤栖宫赶去。

    她去的时候,果然其余嫔妃都到了。

    卫皇后所谓的大事,就是春耕节的事。大楚每天春季,皇后娘娘都会带着众嫔妃去郊外皇庄为春耕祈福。

    这不是年年都有的事吗,犯得着这么火急火燎的?

    果然,卫皇后说完春耕的事,又朝她看了来,问:“刚才听说三皇子把十一皇子接到瑶华宫了?三皇子莽撞,伤了人确实该接过去,先前淑妃就把人留在宫里照顾了。”

    被点名的淑妃默不作声的喝茶,其余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阮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说的,但您也说了湛儿自幼习武,莽撞得很,不适合照顾人,所以臣妾让十一皇子回去了。”然后又看向许嫔:“湛儿的错,十一皇子缺什么,许嫔妹妹尽管开口。”

    许嫔勉强的笑笑。

    卫皇后深知李衍有多难缠、多气人!

    她自己受过的苦,定是要让阮贵妃也尝上一遍的。

    今天无论如何,要把十一皇子那个病秧子祸害摁死在瑶华宫。

    于是卫皇后蹙眉道:“本宫听闻人都到了妹妹门口,哪里有再让人回去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怕麻烦,又不想担责任,才将人拒之门外的呢。本宫做一回主,就让十一皇子住进去。有本宫和皇上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

    阮贵妃: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皇后,这瑶华宫的主您只怕不好做吧?”

    卫皇后声音冷淡:“这后宫有什么是本宫做不得主的?”纵使太后在,她也是后宫之主。

    两人对视,眉眼凌厉。

    最后阮贵妃还是败下阵来,悻悻回去了。

    等她回去时,李衍已经住进了三皇子的住处。

    她让人把三皇子喊来,细细交代道:“十一皇子不比其他皇子,你既接了人来住,就莫要再动他。还有,瑶华宫里的东西一件也不许送给他。”

    三皇子答应得很好:他向十一买东西,应该不算送吧。

    而且,那些银票全是舅舅给他的,不算瑶华宫的东西。

    如此想着,他欢欢喜喜回去了。阮贵妃还是不放心,又遣了自己贴身的大宫女春桃过去看着,道:“本宫这几日要准备春耕事宜,不日就要同皇后去宫外皇庄,这期间你给本宫盯仔细了。”

    春桃领命去了,到了三皇子住处,她就默不作声的坠在白芷身后。

    白芷瞧了她一眼,就继续给自家主子放置惯常要用的东西了。

    李衍的住处被安排在了三皇子的隔壁,小宫女和小太监忙进忙出的在帮忙铺床、放置用具。

    三皇子指着屋内陈设道:“十一瞧瞧,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李衍捧着手炉摇头。

    三皇子见他摇头,立刻道:“那让他们先收拾吧,我们去练功可好?”

    李衍看看外头的天色,正想说太晚了,就瞧见门口站着的五皇子。

    三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蹙眉问

    :“你怎么来了?”

    五皇子从自己的书包袋子里拿出一本字帖道:“这是今日柳翰林留的课业,还有文章抄写。”

    三皇子不耐烦道:“你这几日暂时先别来了,课业也帮我写了吧。”

    五皇子哦了声,又把课业收回了书包袋子里,然后默默转头往外走。

    三皇子压根就没在意出去的五皇子,回头过来继续同李衍说着话。

    李衍目光依旧停在门口,他看见走到门口的五皇子回头,直直的看着他,那目光像看抢了他狗腿位置的坏人。

    听闻他这五哥的母妃也是嫔,但一直缠绵病榻,又不得便宜爹喜欢,日子过得很是紧巴。平日里都是靠着阮贵妃照拂一二,才不至于被人欺负死。

    李衍对身体不好的人有种天然的同情在,于是他就冲着五皇子笑了一下。

    五皇子把这一笑看成了挑衅,咬牙加快步子走了。

    李衍打了个哈欠,打断他三哥的话:“困,睡觉觉,明日再去。”

    三皇子有些失望,这小豆丁身板着实不经造,什么时候都病恹恹的没多少活气。

    次日,他原想逃课来着,但见李衍迟迟不醒。干脆去了上书房,等午后立马赶回来。

    回来的时候就见小豆丁躺在他惯常躺的摇椅上,抱着手炉,在春日浪漫里晒太阳。身下是厚厚的褥子,手边是清茶点心,别提有多悠闲。

    年纪轻轻的,怎么得就像别人家的老太爷似的,委实不像话。

    三皇子大步上前,直接将李衍提溜了起来,转身往他平日练功的地方走。

    伺候的宫婢小太监吓了一跳,见是他也不敢多言。

    李衍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肩膀,不过一会儿又被他提溜着放到了地下。

    他的两边摆放着两排空置的兵器架,正面前数着两个木桩,木桩之下有可以握住的石墩子。那木桩光滑发亮,一看就是时常练习磨出来的,在阳光下映出玉质的光泽来。

    三皇子走过去,吭哧吭哧就是一顿操练,那人粗的木桩被他踢打得晃动不止,力气可见不一般。

    李衍很是羡慕的看着他三哥:要是他身板也这么结实抗造就好了。

    三皇子打完一套拳,回头炫耀般的看向他:“怎么样,我厉害吧!”他额角还挂着些微

    的汗,略显稚嫩的脸也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红。

    李衍真心实意的拍手:“好厉害,三哥最棒。”

    三皇子:哎,这小豆丁除了会告状有些财迷,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至少说话中听。

    比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五弟好多了。

    他挥手让伺候的人走远点,走到李衍面前蹲下,又开始忽悠:“十一,梅妃娘娘给你的,剩下的册子呢,拿来给三哥瞧瞧。”

    李衍伸手在书包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三本小册子递到他面前。

    三皇子略微诧异:“不要银子?”

    李衍很认真的说:“不要,之前三哥给过了。三哥认真学,赵娘娘就高兴,十一也高兴。”

    三皇子瞬间感动了,伸手过来接,然后拉了两下没拉动。他疑惑的看向李衍:“……”

    李衍:“三哥,方才宫婢说,今早南边来了特供的香瓜……”

    三皇子:懂了。

    一刻钟后,李衍重新坐在了铺着毯子的摇椅里,吃着宫里只有妃位以上才有的香瓜。还是他三哥亲自给开的,香瓜子都给去干净了。

    而三皇子本人则蹲在他面前翻看那三本小册子。

    李衍没学过功夫,但不妨碍他看过无数武术大片。他三哥功夫刚猛,路子野,看上去没什么章法。学学太极,静静心,学会刚柔并济,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太极桩》、《太极拳》、《太极心法》”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太极’三皇子知道,《易经》里有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可是这个练功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正在吃瓜的李衍,李衍眨巴着眼无辜的看着他:“不知道,赵娘娘给的。”

    三皇子不死心:“那你先前说的练功前要说的口诀呢?”

    李衍举起小拳头,奶声奶气的喊:“加油,加油,三哥加油!”

    就这?

    三皇子眼神空洞:“……你。”哎,他真是昏了头,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不管了,且先看看册子里面说了什么吧。他看着看着,就觉得里面的话颇有道理。

    比如这句‘直线为攻,曲线为守,近身短打,慢练体会。’再比如这句‘松腰松胯足有力,稳固下盘如泰山’

    ,还有这句,‘运柔成刚,刚柔并济’。

    教习武学的校尉每次都说他太过急躁,下盘不稳,力道刚猛,能伤人亦能伤己。

    要是这‘太极’真像这小册子上说的这么好的话,跟着练一练也无妨。

    梅妃娘娘给的东西,肯定是有些奥妙的。

    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出动一队禁卫军才拿住她。

    就从练太极桩开始吧。

    三皇子练功从来是刻苦的,别看他年纪小,但能坚持。除了早起要站太极桩,午后、黄昏回来都要继续站桩和练几遍太极拳,然后尝试着在自己原有刚猛的功夫里融进太极心法。

    十几天后,他发现,自己在和别人对战时,下盘稳了很多。弓箭课时,注意力也更集中。

    月底,骑射功夫考核时,建宁帝很是惊讶于他的成长,当着所有皇子的面夸道:“老三近日沉稳了许多,下手也有了轻重。不错,像个大人了。”

    三皇子很是高兴,这种高兴不同于以往父皇的夸奖。这是他努力过后,真真切切进步了得来的夸奖。

    等建宁帝走了,七皇子就在那阴阳怪气道:“我瞧着三哥是带十一带多了,有当爹的潜质,才沉稳了。五哥,三哥自从带了十一过去,都不怎么搭理你了。”

    五皇子沉默着不说话。

    三皇子剐了七皇子一眼:“老七,你又皮痒了是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半点不及老四,就会瞎逼逼。”

    七皇子气得暴跳如雷,跳起来要打人,四皇子及时拉住了他。

    若是往常,三皇子定要撸袖子了。这会儿只是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四皇子眸光深沉:他这三哥确实沉稳了许多!

    七皇子见人走了,还在叨逼逼:“沉稳个屁,不还是照样日日逃课。父皇就是偏心,现在连责骂都省了。同样是功课差,怎得就总说我!”

    “小七!够了!”四皇子呵斥,很是头疼。哎,这小七,怎么就半点静不下心来。

    三皇子是半点没听到七皇子的委屈,他一回到瑶华宫,就将李衍带到了自己的寝殿,神秘兮兮道:“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李衍左看看,又看看,很是好奇问:“什么好东西?”这寝殿他来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三皇子走到榻边,

    伸手在床榻的下面摁了一下,床后面突然床来咔嚓声。李衍豁然开头,后面的一堵墙开了……

    他嘴巴张成了‘O’形,随即弯着眼道:“密室,十一小时候也住密室,三哥也住里面吗?”

    三皇子是听人提起过李衍在冷宫生活的,据说他从出生就被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哎,真可怜。

    他伸手拉起李衍的手:“这个密室和你的密室可不一样,这是我的兵器库。”

    “兵器库?”李衍跟着他走了进去,密室顶部用琉璃做了顶,有天光照进来,把里面照得通亮。

    三面的兵器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蹭光瓦亮的冷兵器。李衍只略微扫了一眼,一股厚重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三皇子松开他的手,走到正前方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杆银光闪闪的长、枪,道:“这些兵器都是外祖父和舅舅送给我的,每年生辰他们都会特意遣人来送。我希望外祖父和舅父从北疆回来时,我能变得很厉害,让他们为我骄傲!”

    他细细擦着长枪的枪头,一看就很珍惜。

    李衍疑惑问:“为什么想让他们骄傲?”

    三皇子:“外祖父和舅舅是英雄,在战场上杀敌护国,战无不胜。朝廷的官员和大楚的百姓都敬重他们,父皇也很倚重他们。母妃说,我最像舅舅了!”

    李衍:“那他们肯定不会觉得三哥厉害,也不会为三哥骄傲。”

    三皇子被泼了凉水,有些不高兴了:“你个小豆丁懂个屁,他们为什么不会觉得我厉害,为什么不会为我骄傲!”在他看来,他身上有一半流的是阮家的血,就有阮家的血性和能干在。

    他一定也能成为外祖父和舅舅一样令人敬仰的人!

    李衍噘嘴:“赵娘娘说,打过战的人和江湖人都和皇宫里的人不一样。他们像天上的老鹰,我们就像鸟笼里的鸟,如果想变成老鹰,就要去到外面,和老鹰住在一起才行!”

    “不然就只会啾啾叫,像这样……”他学着长庆殿里的鸟儿叫了两声,看起来又奶又萌,一点威势也没有。

    三皇子嫌弃的蹙眉,仔细一想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和老鹰住在一起?”

    李衍小脑袋点点,开始给他做三个五年规划。

    “三哥可以和你外

    祖父和舅舅住在一起呀,先住五年,等你变得很厉害了,再用五年把南疆人都大退。然后和你外祖父、舅舅一起回来。那个时候你就是大英雄,皇姐、皇兄、父皇,你母后还有好多好多人都会夸你厉害。”

    “五年你在宫里就超级厉害了,教习校尉都会被你打趴下,七哥都不敢正眼看你的。我也觉得三哥超级超级超级厉害,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三皇子渐渐在这一连串的美梦和三个超级里迷失了方向,仿佛看到了十年之后的自己。身穿铠甲,手持银枪,睥睨天下的模样。

    他银、枪撑地,看向李衍,眼神坚定:“十一,你说的对,想要成为老鹰就要和老鹰住在一起!”

    当天午后,阮贵妃从宫外皇庄回来,三皇子就跑去说想去边关历练,想同外祖父、舅舅一起并肩作战。

    不想做皇宫里鸟,想当北疆杀敌的鹰。

    差点没把阮贵妃气死!

    她恼道:“你是皇子,是贵胄,只可做统御鹰的猎人,做什么鹰?你只需高坐明堂,指点江山,何须你跑到南疆去冲锋陷阵?本宫看你昏了头了,练功练到脑子进水了!”

    三皇子很是郁闷的回来了,把他母妃的话同李衍说了一遍。

    李衍默默从书包袋子里拿出《精忠报国》、《杨门武将》、《霍去病传》等一系列书给他看。

    “三哥,你看这些吧,看完你就不郁闷了。”

    三皇子花了两天时间躲着把这些话本子看完了,看完后,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强大到可怕!

    觉得胸中豪气万丈,天生他李湛,必是要驰骋江河、万古流芳……

    他再次闹到了阮贵妃面前,态度坚定以及肯定的一定要去北疆,就算被打死也要去。

    “母后若是不许,儿臣就去求父皇!”

    阮贵妃直接被他气病了,又生怕他真的闹到皇帝面前。万一有心人再推波助澜,皇上一答应……

    要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她曾经的几个叔叔伯伯全都没了,她父亲、兄长大大小小的伤受了无数回!

    还想去十年?十年后,这皇位还有他们母子什么事?

    将来不管谁继位,能容得下他们母子,他们阮家?

    阮贵妃命人把三皇子锁在寝殿,对外只称他病了。然

    后日日派人去问他,想通了没有,想通了就可以出来。

    想不通就继续关着!

    三皇子哪里想得通,他寝殿枕头底下还堆着一堆话本子呢。

    阮贵妃越想越气,找来大宫女春桃询问三皇子近日做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就想去北疆?

    春桃仔细回忆:“奴婢近日一直按照娘娘的吩咐看着三皇子,三皇子每日除了练功就是和十一皇子待在一起,并无异常啊!”

    阮贵妃知道了:最大的异常就是十一皇子!

    是那孩子来了,她的湛儿才疯魔了!

    千防万防,防着他要东西,竟不想这比要东西还叫人恼火!

    阮贵妃掩唇咳嗽两声,吩咐春桃道:“去把十一皇子请过来,本宫有话同他说。”

    春桃眼睫颤了颤,瞬速去了,很快便将李衍和白芷请了来。

    她靠在软榻上,看了白芷一眼,白芷身子颤了颤,没动。阮贵妃身后的嬷嬷开口道:“白芷姑娘,我们娘娘有话要同十一皇子说,你就先同老奴下去吧。”

    白芷无法,只得跟嬷嬷先下去了。

    阮贵妃冲李衍招招手,温声道:“十一皇子,过来,娘娘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

    李衍眨巴着乌黑的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乖乖的站到她面前,软糯糯的问:“贵妃娘娘,什么忙呀?”

    阮贵妃:“你三哥吵着要去北疆,你去帮娘娘劝劝他,不要去了,好不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虽然不知道这十一皇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找他总是没错的。

    李衍歪着头看她,表示不太理解:“三哥想去北疆,贵妃娘娘就让他去呀。”他真是这么想的,其实比起留在皇宫,去南疆历练几年没什么不好。他三哥是夺嫡热门人选,留在宫里,再过几年就是皇后和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随时可能嗝屁。如此,不如去北疆,那是阮家的地盘,有阮老将军和阮将军护着,再加之他自己努力,必定能立下战功,将来手握军权,再回到皇宫不是横着走,上位不是容易得多?

    阮贵妃却不觉得是这样:总之,她的儿子就是不能离开皇宫,离皇位太远。

    她深呼吸,唇角拉大,诱哄道:“十一皇子乖,只要你能让你三哥留下来,这匣子的珍珠就都是你的

    了。”她把匣子打开,整整一大盒南海珍珠。

    要知道,南海珍珠都是贡品,一颗价值千金。

    李衍眼睛亮了亮:好漂亮的珍珠啊!

    给他娘和赵娘娘带在脖子上肯定漂亮。

    他纠结,阮贵妃以为他不愿意,蹙眉问:“十一皇子还想要什么?”

    李衍小眉头几乎打结,很是为难道:“我,我喜欢银子和金子。可是,可是又想把珍珠送给阿娘和赵娘娘。”

    他挠头:好难选啊!

    他这头纠结这,前头才出去的嬷嬷踩着小碎步,匆匆进来了。附在阮贵妃耳边着急道:“娘娘,皇上听闻您同三皇子都病了,正准备往这边来呢!”

    阮贵妃一惊,差点没弹坐起来,又从软榻的暗格里拿出一只匣子推到李衍面前,急切道:“快,只要你让你三哥再也不提起去北疆,这匣子的银票和方才那匣子珍珠就全是你的了!”

    李衍粗略一扫,那匣子深长,银票全是一百面额的,厚厚一打,应该不下一万两。

    换算成生命值就是一万天,就算是吐血也够他吐好多回了。

    这买卖划算啊!

    “好呀,贵妃娘娘放心,十一一定一定让三哥不去北疆。”

    他欢欢喜喜的伸手去抱匣子,阮贵妃伸手摁住其中一只,道:“先拿一只走,另一只匣子等劝玩你三哥再给你。”

    李衍想着自己小身板也拿不动两个匣子,于是只抱了那只装珍珠的匣子就走。

    珍珠比银票值钱啊。

    小小的人儿,抱着一只匣子吭哧吭哧的往外走。明明拿不动,却贪财的死也不肯放,边走边喊白芷。

    那屁颠颠、欢快的背影简直叫人恨得牙痒痒!

    春桃弯腰,蹙眉道:“娘娘,奴婢瞧着三皇子突然想去北疆一事,怎么像是这十一皇子干、怂恿的?”

    她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能:十一皇子才三岁吧?

    三岁能知道啥?

    嘴巴能叭叭,但有这么缜密的行为逻辑和计划吗?

    如果有,那简直太恐怖了吧!

    阮贵妃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她招呼着嬷嬷给她梳洗打扮准备接驾。务必拖延住时间,再皇上见到三皇子之前,让十一皇子劝住那个糟心的!

    若是劝不住,她也不必招揽许嫔了。她必然十一皇子千倍百倍的把东西吐出来,再让他们继续回冷宫待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到每天0点更新哦。

    第 32 章 签到第32天

    阮贵妃这边还没收拾妥当,建宁帝那边就来了,同来的还有卫皇后。

    阮贵妃颇为诧异,强打起精神,露出点笑:“皇后姐姐怎么来了?”

    卫皇后看着她扑了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的憔悴脸色别提有多开心了。

    哎,终于也让这贱人体会心力交瘁的难受了!

    这样一看,十一那贱种也还是有点用的。

    卫皇后笑道:“听闻三皇子闹着要去北疆军营历练,把妹妹都气病了,本宫自然是要来看望的。来呀,把本宫带来的名贵药材呈上来。”

    阮贵妃大惊,三皇子在瑶华宫闹过后,她立刻就让人封锁了消息,并且把那逆子关起来了。皇后是如何知晓的,还同皇上一起来了?

    这瑶华宫里有皇后的耳目?

    想到这种可能,阮贵妃如临大敌。已经下定决心待会一定要细查,揪出这个祸害。

    皇后身后的周嬷嬷赶紧端着托盘上前,卫皇后继续笑:“这些药材都是补气去心火的,妹妹莫要气坏了身子!”

    阮贵妃假笑:“皇后姐姐有心了。”

    春桃接过托盘退了下去,建宁帝突然问:“老三突然发生什么疯,怎么想着要去边关?”

    阮贵妃被吓得咳嗽了两声,虚弱道:“湛儿就是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兴许待会就改变主意了,皇上不必在意他说的话。”

    卫皇后赶紧道:“妹妹可不能这么说,小孩子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就像是明嫣,先前也是吵着要学骑射,本宫也只以为她是好玩,现在不有模有样,每日回来可高兴了,连皇上都夸她学得不错呢。”先前是她一叶障目了,明嫣自从学了骑射,越发得皇上喜爱,她同皇上见面也有了话可聊,不会一见面就吵。

    “要本宫说啊,三皇子想去北疆就让他去,关着他也不是办法。兴许去北疆后,一下子就成熟稳重了,将来也能早早替皇上分忧解难。”在她没生出孩子前,最好就不要回来了。

    阮贵妃在心里骂了无数遍,面上却还要强颜欢笑:“皇后娘娘说笑了,湛儿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去了北疆只会添乱,还得让父亲和兄长分心照顾他,委实不妥。”

    建宁帝察觉出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蹙眉道:“行了,朕先去看看老三吧。”

    在建宁帝看来,若是老三真有

    心要去北疆,他也不会阻止,省得前朝那帮支持护国将军的武将时不时就上折子暗示他立太子。

    他春秋鼎盛,立太子还早着呢。

    汪总管在前面开道,建宁帝率先起身往三皇子的住处走,卫皇后笑容加大,立马跟上。

    与她同行的阮贵妃心中忐忑:也不知那十一劝得如何了。

    三人去时,三皇子寝殿的门还关着。

    建宁帝道:“老三那性子,你也不必关着他了。他本就不爱读书,你这一关,不正好给了他理由。”

    卫皇后捂嘴轻笑,阮贵妃脸色难看。

    寝殿的门缓缓被推开,建宁帝扫了一圈,就看到三皇子稳稳的坐在窗台边的桌子上,手握毛笔,正在在练字。瘦弱的十一半跪在他旁边的绣凳上,小手抓住墨条在努力的磨墨。

    建宁帝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卫皇后的笑僵在唇角,阮贵妃和一众下人不可思议的看着。

    这又是哪一出?

    两个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同时看过来,李衍一看到建宁帝眼睛顿时亮了,哒哒的跳下绣凳,伸着那只染了墨的手就来拉他的袖子:“爹爹,三哥在练字,好看!”

    建宁帝看着袖口的墨迹微微蹙眉,但还是任由他拽住走了。

    只是爹爹这个称呼令卫皇后和阮贵妃有些不舒服。

    建宁帝走到桌边,三皇子这才停笔,很高兴道:“父皇,您来了,来看看儿臣的字,写得可有进步?”

    建宁帝瞟了一眼,那字只能说能看,比起老四的字不知道丑到哪去了。

    但老三这个野的难得静下心练字,他也不想打击了他,于是道:“不错。”

    “今日怎么想起来练字了?”

    阮贵妃忐忑的盯着自家儿子,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三皇子信心满满道:“不仅是今日,以后儿臣日日都要练字、读书,要把落下的功课全部补上,要让父皇对儿臣刮目相看!”

    建宁帝颇为惊讶:“转性了?怎么不吵着要去北疆了?”

    三皇子:“不去了,儿臣还小,在没学好本事前,去北疆只会给外祖父和舅舅添麻烦。儿臣现下做不到帮忙,但决计不会去添乱,在课业方面得不到先生们的认可前,哪里都不会去的。”

    十一说得对,他现在太弱了。学问不行,道理不懂多少,兵书阵法一

    概不通,去了北疆不仅会辱没皇家威仪,更会拖累外祖父和舅舅。

    还要令母妃担忧。

    他都还没去呢,母妃已经病了!

    建宁帝夸道:“不错不错,懂事了。”

    阮贵妃狠狠松了口气,卫皇后不死心的追问:“三皇子怎得突然如此懂事了?”

    李衍奶声道:“我三哥就是很懂事呀,十一也懂事,还会帮三哥磨墨呢。”说着举起墨条给他们看,墨条的墨水毫无预兆的渐了皇后一手。

    她呀了一声往后连退数步,建宁帝不悦的蹙眉,再看向李衍时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朕看自从十一来了,老三就懂事了,是十一监督的好。”

    李衍龇着一口小白牙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室内的气氛变得欢乐又愉快,除了卫皇后。

    这天杀的贱种,怎么在阮贵妃这就只做好事?

    其实阮贵妃也心里苦啊:这十一皇子看来不简单啊,片刻的功夫就将倔强的湛儿给说服了,还连带在皇上面前刷了存在感。

    若不是身体实在差,说不定将来是个劲敌。

    所以在他没夭折前,还是需要特别注意,别斗倒了皇后,反倒叫他捡了便宜。

    建宁帝细细看了李衍片刻后又道:“老三也把十一照顾的不错,兄弟两个就当互帮互助,贵妃也有心了。”

    阮贵妃微笑回应:“臣妾应该的,不过臣妾近日身子骨实在不行,恐不能再照顾十一皇子了。他如今已经大好,不若今日就劳烦皇上送他回钟粹宫?”

    若是皇上送十一皇子去了钟粹宫,顺便留宿了,既能送走十一皇子这个瘟神,又能恶心皇后一把。

    一箭双雕,再好不过了。

    建宁帝倒没什么意见,倒是李衍,立刻往三皇子身后躲了躲,软声道:“不走,要监督三哥学习。十一乖,十一不要贵妃娘娘照顾。”

    三皇子也立刻道:“母妃,十一很乖的,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阮贵妃拧眉:“你这孩子,刚说你懂事,怎么就拧起来了。十一皇子再乖,母妃就不用劳心了吗?母妃除了忧心你的课业又日日忧心十一皇子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会不会又生病了,实在是累了才病倒的。而且,母妃听闻许嫔娘娘原也是不放心十一皇子过来的,是你软磨硬泡才把人带了来。”

    “你喜欢十一没错,总

    也不能让许嫔娘娘日日忧心吧?你若是想同他玩,以后时常过去找他便是,母妃又不会阻拦。”

    三皇子被说得犹豫了。

    李衍在心里盘算着:这阮贵妃的段位看起来比皇后和淑妃都要高啊!

    一番话软硬兼施又让人挑不出错来,又是当着便宜爹的面说的,这是想强硬的将他弄走?

    不过这阮贵妃精明得过头了,那一万两银票是不打算给他了?

    买卖是买卖,说好的不兑现,就别怪他硬抢了!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又看了看阮贵妃,然后弱弱问:“那贵妃娘娘答应送给十一的盒子还送给十一吗?”

    所有人都看向阮贵妃,建宁帝疑惑:“什么盒子?”

    阮贵妃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看上去怯弱好欺却如此不要脸:那一匣子珍珠已经够值钱了,还想要银票。

    她装作听不懂,看向李衍放在案桌边的木盒子:“十一皇子要的盒子不是在那里吗?”

    李衍摇头:“不是这个,还有一个。”

    阮贵妃笑道:“十一皇子年纪小,恐是记错了。就只有这个盒子。”

    李衍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非得逼他。

    “系统,补签。”他一口气补了九天。

    系统叮咚一声响【滴,宿主已经连续在瑶华宫签到三十一天,补签九天后,已经累极连续打卡四十天。生命值+20,奖励一匣子银票,红玉手镯一只、金丝香炉一只、安神供香一盒,刚进贡雪梨一筐……”

    眼看着李衍要哭,阮贵妃惊慌的哄他:“好了好了,你没记错,你没记错,可千万别哭。”

    “春桃,快,去把本宫床头放着的木匣子拿来。哦,对了,还有旁边放着的首饰盒也一并拿了来,前些日子太医院拿来的安神香和香炉也一并送给十一皇子。”她想了想又道,“皇上赏赐的拿一筐雪梨也给十一皇子拿过来吧。

    她每说一样,春桃同其他伺候的宫人眼睛就瞪大一圈。

    连建宁帝也忍不住了,劝阻道:“贵妃,十一还小,不用送太多东西给他。那梨他那也有,你留下自己用吧。”

    建宁帝一说,阮贵妃就道:“皇上这话就不对了,十一有是十一的,臣妾给的是臣妾的心意。十一本就是湛儿弄伤的,只在这养伤怎么够,十一皇子对湛儿多有劝解,臣妾赏赐任

    何东西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一顿话说得十足慷慨,反倒是把建宁帝衬得小气了。

    建宁帝摸摸鼻子不再反对,阮贵妃又道:“更何况,十一去皇后那,皇后也赏了不少好东西,臣妾怎么能什么都不表示。”

    被踩了痛脚的卫皇后犹豫便秘:这个贱人就会在皇上面前讨好卖乖!

    等那些东西拿来,他亲自把另外一只匣子塞到了李衍手上:“十一皇子不哭,拿着吧!”

    李衍咧开嘴笑了,眉眼弯弯的道谢:“谢谢贵妃娘娘,娘娘真好!”

    阮贵妃抓住匣子的手迟迟不肯放,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觉得自己肯定疯了!

    再怎么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也不能拿自己的银子霍霍啊。

    三皇子见自己母妃都送了李衍东西,于是也道:“十一弟,我也送你一样东西。我寝殿里的东西,你想要哪个,尽管挑。”

    吃了大亏的阮贵妃很想说你瞎凑什么热闹,李衍小手往三皇子腰间一指,软糯糯道:“要匕首。”

    三皇子抹了自己腰间的匕首一把,有些迟疑:“十一要匕首做什么,这个很锋利,伤着你就不好了。”

    建宁帝觉得,这小十一很可能是喜欢匕首上镶嵌满的珠宝。

    李衍大声道:“要匕首,以后像三哥一样厉害,保护我娘。”

    建宁帝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太过狭隘了:哎,他怎么能又如此想十一呢。

    十一不过是慕强而已。

    而小匕首正好适合他。

    这些贵重的东西是贵妃硬要送给十一的,匕首也是老三主动要十一挑的。

    十一有什么错?

    十一只是太招人疼了。

    想到这,他又很自然的想到十一的身体……

    建宁帝怜悯之心大起,亲自抱着他往外走。李衍搂住他的脖子,朝着在门口恭送的阮贵妃挥手,奶声奶气的喊:“贵妃娘娘,三哥要是想我,就让人去钟粹宫找我哦。”

    “我一定回来的!”

    阮贵妃心都在滴血:别,祖宗千万别来了!

    她再也不想招揽许嫔了。

    建宁帝抱着李衍一路出了瑶华宫,卫皇后在旁边实在插不上话,又不耐烦看见李衍,于是俯身行礼后兀自走了。

    龙辇行了一段路,建宁帝瞧见还在扣匕首上珠宝的李衍

    ,忍不住问:“贵妃方才的两个木匣子里的是什么?”

    李衍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珍珠,好大好多的珍珠,要串起来,给娘和赵娘娘戴在脖子上,好看!”

    建宁帝:“十一好像很喜欢赵娘娘?”

    李衍点头:“喜欢,赵娘娘送东西给十一,对十一好。”

    建宁帝又问:“那贵妃、淑妃和皇后娘娘呢?她们也对十一挺好,都送了十一东西,十一觉得她们谁最好?”

    李衍:“都好。”

    建宁帝眸光微闪:“那你三哥、四哥谁好?”朝中好像就他们两人的拥护者最多。

    李衍:这是什么死亡问题。

    他同样挑了个不出错的回答:“都好。”

    建宁帝有一瞬间觉得这孩子在敷衍他,于是脱口而出问:“那父皇和橘猫谁好?”

    李衍毫不犹豫的回答:“橘猫。”

    龙辇旁的汪全和几个侍卫憋笑憋得内伤。

    建宁帝无语了好一阵,觉得自己约莫有些大病:总和一只猫比什么。

    他也没心思逗小孩儿了,让人把李衍送了回去。

    李衍怕他娘又唠叨,提前把那一万两银子拿出大半藏了起来。饶是如此,许嫔看见满屋子的东西,还是大惊小怪了一番,同时又担忧,这是阮贵妃借儿子招揽自己吗。

    但,这东西也太多了!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亲自带了人,拿了两个匣子和其余首饰东西又去了瑶华宫。

    阮贵妃这次是真的胸口疼了,以至于听见许嫔的名字就阵阵绞痛。

    她让人赶紧将许嫔打发走,并传话道:“先前那些请帖就当本宫没送过吧,东西也不用还了,本宫身体不适,烦请许嫔也不用再来了。”

    那些东西都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她哪里还敢要回来!

    许嫔抱着东西不知如何是好,等回去时,仔细揣摩了半天后也不太明白。

    阮贵妃这意思是不再拉拢她了?

    不是,她好像什么也没做,阮贵妃怎么就主动放弃了?

    好像只有儿子去了瑶华宫。

    而且,儿子不管去哪里都能被送一堆东西。许嫔开始有些怀疑儿子真给那些娘娘们下了什么蛊。

    不是借命蛊,而是借财蛊。

    许嫔回头去看李衍,李衍正用三皇子送给他的

    小匕首在用力挖着泥巴,一下又一下的。花盆里的泥巴很快被戳出了一个小坑,他从随身的书包袋子里掏出用纸包好的香瓜子种了下去,然后把土盖上,又压了压。

    他对面的十皇子用竹筒倒了一些水进去,认真问:“十一,这样真能长出香瓜来吗?”他先前听十一描述香瓜有多好吃,口水都不知道流了多少。

    李衍点头:“肯定能,等香瓜长出来,我就挑一个最大的给十哥送去。”这还是他之前在瑶华宫吃剩的香瓜。

    看着两人互动的许嫔有些好笑:这傻孩子,香瓜是南边进贡的,他们皇城哪里种得出来,不然也不至于妃位以上才有了。

    哎,她儿子才三岁到,能下什么蛊。

    是她多心了,也许,可能其他娘娘、公主、皇子们都可怜十一的出身或是觉得他可爱。

    想通这点,许嫔就干自己的事去了。

    药房里的两个孩子还在填土。

    十皇子显然也不太相信那香瓜能种出来,噘嘴道:“你先前还说要给我做蛋糕吃呢!”

    李衍这才想起蛋糕的事:蛋糕的原材料并不复杂,或许御膳房有现成的也不一定。

    于是他道:“十哥,我们去御膳房看看好不好?”

    十皇子问:“找做蛋糕的东西?”

    李衍点头。

    十皇子立刻从窗台上爬了下来,欢喜的拉过他就往外走:“去去去,今日休沐,正好去。”

    他让人去同自己母妃打了招呼,就带着李衍往御膳房跑。

    立夏和白芷都没有去过御膳房,本想找个人问问,但李衍说他知道。两人半信半疑的跟着他的指示走,还真找到了御膳房。

    十皇子颇为好奇:“十一来过这?”这弯弯绕绕的宫道,就算来过也很难急得吧。

    李衍摇头,指着地上的橘猫。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但随即一想,就算猫知道御膳房在哪,也不知道他们要找御膳房啊。

    怎么就会带路了。

    脑海里拥有皇宫+冷宫完整地图的李衍:实不相瞒,这皇宫有几个狗洞本皇子都知道!

    御膳房的人很快注意到两个皇子,御膳房总管接到消息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知道是其中一个是十一皇子后,整个人更为殷勤。

    谁不知道冷宫里出了位十一皇子,最近最得圣上

    宠爱,连平日的放食汪总管都特意来交代过。

    十皇子最不耐烦一大群围着,就让他们都去忙,自己随便逛逛就好了。

    御膳房的总管交代众人别冲撞了,也不远不近的走开了。

    李衍和十皇子就围着灶台转悠,好奇的看看那,看看这。转了一圈,李衍发现这里有鸡蛋、面粉、白糖、白醋。

    牛奶也有,但量少,也就皇帝、太后和妃位以上的娘娘份例里才有。

    他照着方才签到得来的蛋糕制作方子,对比了好几次。发现就是打发淡奶油所需要的黄油没有。

    想到签到系统的人性化,要是他连续来御膳房签到,应该能签出黄油吧。

    他冲十皇子摇摇头,表示这里没有他要的材料。十皇子颇为遗憾,但很快就被灶台上的烤鸡和小笼包子吸引了注意。

    两人很快带着两个食盒离开了,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走时,路过一座开满柳絮的宫殿时,李衍忍不住停下来观望。

    春风一吹,纷纷扬扬的柳絮飘了下来,简直太漂亮了。

    李衍忍不住伸手去接,高高的宫墙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吓了他手一抖,手上的飞絮就那么落在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十皇子回过头来,一把拉住他的手,紧张道:“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好。”他几乎是拖着李衍走的,好像很害怕这里。

    李衍疑惑:“为什么不好?”

    十皇子抿唇:“大皇兄住在里面,反正以后你别来了,他咳嗽会传染的。”

    “大皇兄?”李衍想起来了,先前听赵娘娘说过。

    贤妃生的大皇兄没多大就被确诊肺痨,自此常年就被养在溪云宫里头,连上书房也没去过。

    贤妃常年吃斋念佛都是为了给大皇子祈福。

    这贤妃好像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和皇上不睦,常年在宫外行宫。因此贤妃虽在妃位,却并没有恩宠,大皇子在这宫里也和隐形人一样,即便过年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

    总之,他那病虽然死不了,看起来也没李衍严重。但却遭人嫌弃得紧,就连宫里的婢女和小太监都怕去他跟前伺候。

    李衍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溪云宫的签到标红好粗啊。要是能连续签到,爆出来的奖励不比皇后宫里的少吧。

    若是哮喘也还好办些。

    可惜了,居然是肺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签到

    李衍被拉拽着走远了,等回去后又问起许嫔大皇子的事。许嫔一脸讳莫如深,同他道:“你十哥说得对,不要接近那里。”

    她又强调了两三遍,李衍故作懵懂的点头。

    在李衍看来,大皇兄应该没那么严重,不然常年同大皇兄住在一起的贤妃娘娘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之后等十皇子去读书了,他日日让白芷抱着他去御膳房签到。每次去了,也不是签完到就走,还喜欢在御膳房里里外外的看。

    他是真好奇,还从来没见过别人做饭呢,好多厨具和菜都不认识。

    他不懂就问,看见菠菜问、看见萝卜、大头菜、韭菜都要问问。还有鸡蛋、鹅蛋、鸭蛋,有些傻傻分不清。

    小孩儿蹲在地上,好奇的拿起一颗鹌鹑蛋看,奶呼呼的问旁边的御厨:“这是什么呀?”怎么还有这么小的蛋?

    他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声音又软,着实可爱。

    又从来没什么架子,看见人就笑。

    御膳房的一众人都被他萌化了,若不是碍于身份,都想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李衍连续来了四十日,系统还算给力,总算刷出了黄油。他高高兴兴的带着其余的东西回去了,让白芷把其余几个宫婢喊了来,在钟粹宫的小厨房开始折腾。

    打鸡蛋、和面粉、打奶油,几个宫婢和小太监按照李衍的指挥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有方子,系统也有演示步骤,但在厨艺方面,李衍显然没有制药那么在行。

    一行人就差把小厨房炸了,忙乎了几日,总算是做出了个简单的蛋糕。

    李衍把那蛋糕拿到十皇子面前时,十皇子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近闻了闻,惊疑不定的问:“这是吃的?”闻着挺香,就是造型有点难看。

    像马术课上,马儿拉的一坨,只不过它是白色的。

    “嗯,吃的,蛋糕。”李衍用勺子挖了一块出来喂到他嘴边。

    十皇子眼一闭心一横,一口把整勺子的蛋糕都吃了进去。然后眼睛瞪圆,惊奇的发现,这叫做‘蛋糕’的东西真好吃!

    是他从来没吃过的味道。

    甜甜的、细腻绵密的,吃到后面又感觉蓬松绵软,香甜得紧。

    不过一会儿,就把那小蛋糕吃完了,然后渴望的盯着李

    衍看:“十一,还有吗,我还想吃。”

    李衍点头。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他决定搞个大的水果蛋糕。里面要放水蜜桃,还要放葡萄干和坚果上去,还要裱花。

    他又去了几趟御膳房其他的地方,签到满四十天后,系统奖励终于出现了裱花。

    他自己是不会,就让白芷练习。

    很快,十天后,在白芷和几个宫婢共同的努力下,做出了一个十二寸的超级水蜜桃坚果大蛋糕。

    李衍让人去御膳房要了许多大小一致的圆形白瓷骨碟,然后把蛋糕切开,分别装在了白瓷骨碟里。

    除却钟粹宫主殿的下人,他娘和他十哥,最后数了一遍,不多不少还剩四块。

    “三哥、四哥、七哥和皇姐……”他掰着手指算,至于便宜爹,蛋糕不够就不分了吧。

    他原想着直接送去上书房,但上书房还有五皇子和八皇子,又有伴读,独独送四份过去着实不好。

    于是他决定自己亲自送到三个宫去。

    等到傍晚十分,约莫着皇兄和皇姐们下课了,他带着白芷和另外两个小太监出发。

    送蛋糕过去,顺便签个到。

    然而,李衍连续到了三处,三处的宫人一见到他就把大门关上了。

    避他如避洪水猛兽!

    只差说十一皇子和狗不准进入了。

    白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回头看向他:“十一皇子,要不我们回去吧?”

    李衍看着瑶华宫紧闭的宫门,颇有些遗憾:哎,看来三宫的娘娘都被他坑怕了。

    他拉开签到系统查看,血条够长了,但他身体还是不行,即便没吐血,血条也以微不可查的趋势在掉血。

    李衍让人把食盒放在各宫的门口,然后沿着原路回去了。

    沿路,其他宫的娘娘见到他来,也紧张的关门。

    白芷愤愤不平:“这些人怎么回事?小皇子您的病又不传染,为何避我们犹如瘟疫?”

    其实也不怪其他嫔妃也不待见他,实在是谁碰他就吐血,住谁宫里,谁就要‘大出血’!

    皇后宫里更是出了爬床的宫女!

    她们位分低,份例少,私房也少,实在是害怕啊!

    李衍歪着头想:娘娘们这是怕被割韭菜啊。

    要不,他以后到各个娘娘这就别连续签到了。

    但好像不太现实,只是靠签到挣生命值的话,血条增长的速度赶不上掉血的速度。

    如今各宫的娘娘都有了防备,别说让他常驻连续签到了,就连门都不肯他进,要如何是好?

    看来要赶紧再想个对策出来才是。

    他这边走了,凤栖宫、瑶华宫、淑兰宫的人很快便出来了。左右看看,才提起食盒进去禀报了各自的主子。

    卫皇后看也没看那食盒,直接道:“就不必叫长公主知道了,把东西拿去扔了吧。”

    淑妃倒是让人把蛋糕送去给了四皇子和七皇子的,只不过送过去之前,找身边的医女验了有没有毒。

    阮贵妃原也是想叫人把东西扔了的,但转念一想,又让人把蛋糕转送给了正打算走的五皇子。

    五皇子拿到蛋糕时还是挺高兴的,等谢恩后无意中听宫人说起这是十一皇子拿来的,心里的厌恶瞬间升腾而起。坐到御花园时,见无人注意,直接把蛋糕丢进了一旁的花丛里,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

    待五皇子走远,李衍就从对面的花丛走了过来,盯着那砸在地上不成型的蛋糕看了两秒,忍不住啧啧两声。

    他这五哥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身后的白芷和另外两人看见蛋糕,都心疼坏了。白芷恼道:“十一皇子下次莫要给他们送了,拦着咱们不让进去就算了,阮贵妃竟转手就送了他人。”

    “还有这五皇子,如此糟蹋东西!”

    “嗯,下次不送了。”李衍伸手要抱。

    一行人终于结束了在御花园转圈圈签到的活,回去了钟粹宫。

    翌日一早,在李衍还没思考出对策时,四皇子先过来了。瞧见他后就询问那蛋糕是谁做的,说是他母妃下个月生辰,也想订做一个蛋糕给淑妃过生辰。

    那蛋糕送到书房时,四皇子听说是十一送来的,立刻就吃了。那口感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甚是美味。倒是小七别扭得很,嘴硬的不肯吃,昨天半夜偷偷溜进他屋子,把留在食盒里的蛋糕吃了。

    一早起来去上书房时,就有意无意的同他道:“守门的小太监说,十一送蛋糕来时,说这蛋糕是生辰时才吃的。母妃下个月好像要生辰了吧?”

    这

    不就是催着他来定蛋糕吗?

    他不就来了。

    李衍哦了一声,把白芷推了出去,道:“是白芷姐姐做的。”

    小皇子说是她就是她吧,白芷也没反驳。

    四皇子从袖兜里掏出一百两银票给李衍,道:“若是不够,再找我要便是,不急着要的,下个月初五前一日做好就可。”说完便告辞了。

    李衍捏着银票呆了呆:这银子就送上门了?

    一个蛋糕一百两,让御膳房的人代买面粉、鸡蛋、白糖之类的,花费还不到五两,怎么算都能赚一大笔啊。

    宫里这么多娘娘主子,那岂不是好大一笔?

    怎么样才能让宫里的娘娘们都到他这定蛋糕呢?

    那当然是便宜爹说好吃,大家都会蜂拥而上。

    想到这,李衍觉得还是先去御膳房内外多多签到打卡,多弄点黄油出来才是正经。

    于是他又日日往御膳房跑,去了里里外外必是要走一遍的。等淑妃生辰前一日,他让白芷做好了蛋糕,然后用一个很大的白瓷骨碟装好,放进了高高的食盒里,送去了淑兰宫。

    次日淑妃生辰,建宁帝也过去了,看着桌上精心雕琢的蛋糕,很是惊奇了一瞬。吃过后,更是赞不绝口,询问淑妃这蛋糕是从哪儿来的。

    淑妃笑道:“衡儿有心了,他去找了十一特意做的。”

    建宁帝挑眉:“这是十一做的?”

    四皇子道:“是十一琢磨出来的,他身边的宫女白芷做的。先前他让人送过来过两块,说是生辰时吃的甜点,儿臣尝着味道特别好,就想着母妃生辰快到了,找十一也做了个大的。”

    淑妃为了显示儿子的孝心,也补充道:“听说十一皇子也给凤栖宫和瑶华宫那边送了呢,就衡儿想到了母妃。”

    李衡微笑,建宁帝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十一这孩子,先前做荷包没他的份,现下这蛋糕,几个皇兄和嫣儿都有,独独就没想到他这当爹的。

    这是脑袋缺根弦还是还把那橘猫当他爹呢。

    他郁闷了一夜,次日下朝后,刚想着让汪全把那孩子带来问问。李衍就吭哧吭哧的跑来了,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建宁帝有点猜到那食盒里是什么了,但依旧坐在御案上批改奏折,只做不知,轻飘飘的问:

    “十一怎么来了?”

    李衍吭哧爬到他近前,见他提着食盒实在费力,汪全就搭了一把手,把食盒提到了御案上。又搬了木椅子过来,把李衍抱了上去。

    李衍踩在木椅子上,伸手解开木盒子,里面躺着两块裱了花的奶油纸杯蛋糕,看上去松软香甜,着实可口。

    他拿了一个出来,递到建宁帝面前,献宝似的说:“爹爹,蛋糕好吃。”

    建宁帝没接,只淡淡道:“先前听说十一已经给你几个皇兄和皇姐送过了,怎么这会儿才想到爹爹?”

    李衍噘嘴:“他们都说爹爹不喜欢吃甜食,十一就没送。”他又把手上的蛋糕往前递了一点,“这个不是很甜,娘亲用甜枣磨成泥做的,好吃。”

    建宁帝心情瞬间明朗,接过了蛋糕,也没吃。就同李衍说了一会儿话,待李衍困了,命人把他抱到后面的偏殿休息后,才把蛋糕递给了汪全。

    汪总管查验一番后,确定没事又把蛋糕重新端到了建宁帝面前。

    建宁帝咬了一口,赞道:“果然可口,同淑妃那吃到的味道又不一样。”

    汪全躬身道:“皇上若是觉得好,奴才让人去找许嫔娘娘要来秘方,让御膳房的人时常做了送过来便是。”

    建宁帝连忙摆手:“不必了。”

    汪总管想到皇上最忌讳他人猜测自己的喜好,连忙闭了嘴。

    连着用了两个后,宫人说右相来了。

    建宁帝忙让人把蛋糕撤下,让人把右相请进来,又赐了座。

    君臣谈起南方洪灾的事,起初气氛还算融洽,说到后面两人意见相左,右相脾气就上来了。

    去年北方大雪,今年开春冰川融化,大量的雪水沿着横河一路南下,致南边江宁一代洪涝泛滥。

    建宁帝的意思是让江宁横河下游的百姓全部迁走,之后再想办法重修被冲垮的大坝。右相却觉得让百姓迁走不现实,周围有良田,百姓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是不可能轻易走的,到时候容易发生暴乱不说,还治标不治本。

    “不若先调集了边境军饷,先修缮大坝,之后再从别的地方征税不上军饷补给!”

    建宁帝面容沉肃:“军饷绝对不能动!”

    右相却不以为然,高声道:“边境前两年大胜,如今正在休战期,军

    饷晚上半年也无妨。皇上去圣旨给阮护国,他老人家定能理解!”

    建宁帝恼怒:这不是理解不理解的问题,右相这是想让他寒了边关将士以及阮家的心。

    想借故打压阮家,也是想挑战自己的皇权吧。

    借着当年的拥护扶持之功,太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了。

    右相步步紧逼,建宁帝死不松口,清心殿伺候的人吓得头也不敢抬。就在气氛紧张焦灼时,一只蛋糕凌空飞了起来,然后啪嗒一声砸在了右相的脸上。

    蛋糕滑落,奶白的奶油沾了右相满脸,让他整个人显得滑稽又可笑。

    他眯着一边眼睛,努力用另一边没沾到奶油的眼睛朝蛋糕飞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个羸弱病白的小豆丁站在建宁帝身边,小手紧张的揪着一边龙袍,胆怯的往后缩了缩,另一边手上还捏着一只同样的纸杯蛋糕。

    空气有一瞬间的死寂。

    其他宫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汪全忙拿了布巾上前要帮忙擦拭,建宁帝心里痛快,憋着笑没出声。

    右相后退了两步,接过汪总管递过来的布巾擦掉脸上的奶油后还是觉得黏腻难受。于是怒瞪着李衍,大声质问:“哪来的孩子?这是清心殿,不是玩闹的地方!”

    李衍被他一吼,小嘴一瘪,哇的一声扬天长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开始打嗝。

    建宁帝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冷声道:“右相,这是朕的十一皇子,你吓到他了!”

    “十一皇子?”右相这才想起卫皇后近日提及的那个孩子,正要再开口说话。

    建宁帝就不耐烦道:“右相,你先回去吧,江宁洪涝一事,明日早朝再议!”

    右相被哭得脑仁疼,无奈只好退了下去。

    等他一走,李衍哭声就止住了,然后吸吸鼻子,仰着通红的眼眶去拉建宁帝的手:“坏人走了,爹爹不怕!”

    建宁帝心一瞬间柔软了下来:哎,先前是他想差了十一,这孩子这么胆怯,还有勇气站出来维护他,是个好的。

    他一把将李衍抱了起来,抱到御案前,伸手摸摸他的头:“十一真好,都知道帮爹爹打坏人了!”

    李衍在心里排腹:虚伪,方才在偏殿后头,他可是看见便宜爹试毒了后才敢吃他送来的东西。

    疑心这么重,是当心他一个三岁孩子会下毒吗。

    李衍擦擦眼泪,声音里还带了哭腔:“爹爹,娘说您是天子,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坏人凶你,你为什么不让汪公公打他呀?”

    建宁帝的笑容一瞬间淡了下来,隔了几秒才道:“爹爹不方便打他。”他看看怀里的稚儿,不过今日却得了启发,明日早朝,可以找个如稚儿一般不讲理的官员去和右相一党闹。

    打不过就在金殿之上哭嚎。

    此法甚好!

    经此一闹,建宁帝对李衍又亲近了两份,批奏折的时候也让他在旁边玩。

    他批完一本,李衍就伸出小指偷偷摸摸勾过去瞧,连奏折都拿反了也浑然不知,小脸儿特别认真的盯着上面的批红看。

    建宁帝瞧着好笑:“十一想读书识字了?”

    李衍摇头:“读书好辛苦,十哥天亮就要去学堂,迟到了还要打手板,好可怜!”

    若是其他皇子说不想读书识字,建宁帝只会恼怒。但李衍说出来,他一点也不生气。

    哎,这孩子能活着已经不错了!

    父子一个批奏折,一个乖巧的等着他批完就拿过去有模有样的整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天快黑了。

    汪总管端来一个托盘,躬身朝建宁帝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建宁帝丢下折子抬头,刚要伸手去翻牌子,余光瞟到亮晶晶盯着绿头牌看的小孩儿,心里就是一突。

    这孩子,还没回去呢!

    儿子盯着父亲翻绿头牌,怎么看怎么别扭。

    于是他收回手,扭头轻咳:“十一,让汪总管送你回去吧?”

    李衍摇摇头,眼睛还盯在绿头牌上。

    建宁帝见他没有要走的架势,心想:他还未去过许嫔那,不若翻了许嫔的牌子,正好把十一送回去。

    他刚伸手要去翻许嫔的牌子,哪想一只手先他一步伸了出来,直接将阮贵妃的牌子塞到了他手里。

    建宁帝:“……贵妃?”

    李衍用力点头,特别高兴道:“找三哥!”

    不是,这孩子想找老三玩,自己去便是。翻阮贵妃的牌子,同他一起去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孩子怎么知道这是贵妃的牌子?还是恰巧拿到的?

    他想说什么,李衍先溜下了凳子,伸手就来拉他的衣袖:“爹爹,找三哥玩。”

    建宁帝被李衍半拉着出了清心殿,伺候的一众人惊奇的看着这一幕:皇子给皇上挑绿头牌,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这十一皇子不简单,又是打右相、又是翻看奏折,如今还能左右皇上的选择了!

    御驾一路到了瑶华宫,阮贵妃听闻皇帝来了很是高兴,立刻打扮一新,带着众人出门迎接。

    待看到建宁帝身边跟着的李衍时,整个人都木了:不是,这天杀的祖宗怎么又来了?

    还是跟着皇上的御驾来的?

    什么情况?

    待李衍坐到了她同皇上的饭桌上,她还有些懵懵然。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问:“皇上,十一皇子?”

    建宁帝有些一言难尽:“先吃饭。”

    阮贵妃又看向李衍,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甜甜的喊了声:“贵妃娘娘。”然后掏出捏了一路的纸杯蛋糕送给她当见面礼,“这是父皇最喜欢的蛋糕哦,送给娘娘。”

    阮贵妃被他喊得心口狂跳,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还是对面的三皇子伸手接了,顺带咬了一口,笑道:“果真很好吃,父皇也喜欢吃吗?”

    建宁帝点了两下头,就继续吃饭。

    一夜之间,皇帝喜欢吃蛋糕的事就传开了。

    此后,李衍日日到清心殿报道,而且还赖着不走,只要建宁帝翻了牌子,他就跟着过去了。

    有皇子的就同皇子住,没有皇子的嫔妃他就睡在偏殿。

    总之,任凭建宁帝怎么哄都不肯离开。

    而且,只要李衍去,嫔妃的桌上必定就摆了一碟子蛋糕。后宫哪个妃嫔生辰,他去了,桌上也会摆着一个大蛋糕。

    建宁帝这一个月吃蛋糕都快吃吐了!

    着汪全去打听,这些蛋糕都是哪里来的。汪全查了一天后,回来禀报,都说是在钟粹宫定的。

    一百两银子一个大的,五两银子一小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建宁帝瞬间觉得他被自己儿子卖了!

    气道:“他就不怕哪个吃坏了肚子,找他算账?”这皇宫里多的是害人的把戏。

    他先前就觉得这孩子是个财迷,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汪

    全小心翼翼道:“十一皇子送蛋糕出去时,都有太医在场查验,验明无事才让各宫的人提走的。”

    建宁帝都快气笑了,让人立马将李衍找了来。

    李衍怯怯的不敢靠近他,建宁帝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说说,为何要跟着父皇去各宫娘娘那?”

    李衍抿着唇,眼泪要落不落。

    就在建宁帝等得快没耐心时,李衍终于开口说了:“十一,十一想出去玩,但,但娘娘们不许十一去,十一才跟着爹爹的……”他说完一滴眼泪砸在了建宁帝的脚边。

    建宁帝一愣,疑惑问:“娘娘们为何不准你去玩?”

    李衍委屈的摇头,建宁帝看向汪全。汪全立刻道:“先前十一皇子做了蛋糕送去给长公主、三皇子和四皇子几个,三宫的娘娘确实找了借口将十一皇子拒之门外。其他宫的娘娘见到十一皇子也都关门闭户,估计是怕十一皇子麻烦吧。”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先前几个娘娘都给了十一皇子不少东西,其他嫔妃以为是十一皇子开口要的……”

    汪全边说,李衍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不断往下砸。

    每砸一下都像是砸在了建宁帝的心尖。

    李衍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道:“呜呜呜,我,我想去玩,我不想被关在密室里,不想一直待在钟粹宫,呜呜呜……”

    那哭声简直像是在建宁帝胸口刺了一刀,恼恨道:“这些人,不过是个孩子,关着门不让他去做什么?”而且,那些东西是贵妃她们硬要送十一的。

    那日他也在场,怎么就成十一讨要了!

    分明是在嫌弃十一麻烦,是在嫌弃他的儿子。

    十一哪里是贪财,他不过就是被关怕了,喜欢四处溜达罢了。

    那些人嫌他麻烦,用银子打发他,最后连门都不许他进了。

    岂有此理!

    建宁帝怒火中烧,直接从腰上解下随身佩戴的金制龙纹腰牌递给他,道:“别哭了,这个腰牌给你,以后你去哪若有人拦着就拿给他看,就无人再敢拦你了!”

    李衍小手握住令牌,犹带着泪珠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真,真的吗?”

    建宁帝点头:“自然是真的,见此腰牌如朕亲临,寻常人是要下跪的。”

    李衍把腰牌小心翼翼的收好,仰着小脑袋破涕为笑:“爹爹真好!”

    就在此时,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连续在清心殿签到四十天,生命值+50,帝王喜爱值+10。奖励玉麒麟一对,玉扳指一枚、玉玺……”

    李衍惶恐,内心咆哮:够了!

    系统卡壳了一秒,把玉玺纠正为玉如意。

    李衍暗暗松了口气:系统,能靠谱点吗?他只想苟命,玉玺那烫手的山芋别沾他!

    待李衍拿着一堆的赏赐走了,建宁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御案和空空如也的拇指,此刻,他也有了想关门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李衍:他绑定的肯定是吞金兽系统,假借替他苟命之名,行统子敛财之实!)

    第 34 章 签到

    李衍走远后,建宁帝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他忘记问那孩子卖蛋糕的事了。

    但很快,他又认定是那群嫔妃为了讨好他,半逼着十一卖的。

    毕竟钟粹宫的那位人微言轻、份位不高,不得宠,又没外家支持。十一身体不好,性子又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谁都能踩上一脚。

    帝王的偏爱就是这样,总能帮他找到无数的理由解释不合理的行为。

    建宁帝想了一圈,虽帮李衍找到了最合适的理由,但到底不得劲。于是把自己先前撕开的香包丢给汪全道:“你把这个给十一皇子送去,让他下次送个好的回来。还有,去冷宫那边交代一声,若是有人拿了朕的贴身腰牌去,就只准持腰牌的一人进去。”

    汪全领了命匆匆去了。

    钟粹宫那边,对于自己儿子出去必不空手的行为,许嫔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现在是,只要对方不找到钟粹宫,她都只当不知道。

    在得知皇上给了随身的金腰牌给自己儿子时,她还是很震惊,以至于拿着腰牌看了又看。

    李衍哒哒的跑到自己床头的箱子里翻出先前阮贵妃给的半匣子珍珠,又命宫婢准备些衣物吃食,拿好早上才做的蛋糕。里里外外的跑,忙得不亦乐乎。

    许嫔回神,询问他要做什么。

    李衍眉眼弯弯:“去看赵娘娘呀。”这次有便宜爹的腰牌他一定能进得去冷宫。

    许嫔也反应过来,忙把腰牌还给了李衍,亲自准备了东西。

    次日一早,李衍就带着东西往冷宫去。

    冷宫的小冯总管瞧见他手里的腰牌,不确定的看了又看,再确定真是皇帝随身的那块时,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随后找来几个小太监帮忙李衍把东西搬了进去,自己亲自在前头给他带路。

    白芷同其他几个钟粹宫的宫人等在了外面。

    一路往里,即便到了春日,冷宫依旧萧条。沿路的冷宫妃嫔和宫女瞧见李衍,都忍不住驻足观看。眼神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惊愕,显然是认出了李衍。

    这十一皇子居然穿得如此富贵了,一身皮肉虽然依旧病白,但明显是富贵堆里养出来的白。

    看上去尊贵的紧,同一年多前判若两人。

    短短一段距离,李衍走了许久,

    待到赵娘娘门前时,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小冯总管上前敲门,扯着嗓子喊:“梅妃娘娘,梅妃娘娘,快开门,有人来瞧您了!”

    里头很快传来两身咳嗽,然后朝着门口怒骂道:“瞧什么瞧,都说了老娘没病,盼着老娘死是不是,滚!”

    那一声滚震得本就破旧的门来回晃动,小冯总管堵住一边耳朵,冲着李衍讪笑。

    赵娘娘脾气果然还是一样的爆啊!

    李衍上前一步,用力拍门,门哐当总里面打开了。魏嬷嬷看向小冯总管不耐烦道:“让太医进来吧。”

    小冯总管尴尬:“没请太医啊!”

    魏嬷嬷不悦:“没请太医你们在门口鬼叫什么,耽误我们娘娘小憩。”

    她话毕,衣摆就被人拉了拉,魏嬷嬷低头,就瞧见李衍。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锦衣华服的漂亮孩子是谁,待再细看两眼,突然惊喜:“十一皇子!”

    李衍眉眼弯弯,软糯糯的喊:“魏嬷嬷……”

    魏嬷嬷还没来得及应,半合的门猛得被拉开,赵娘娘出现在门口,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身后是不住摇晃的摇椅。

    李衍露出八颗牙齿仰头朝他笑:“赵娘娘。”

    赵娘娘从呆愣到惊愕,然后后往他身后宫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物件上看,继而满脸愁容问:“十一,你怎得又被打入冷宫了?你娘呢,白芷呢?不会都被斗死了吧?”

    李衍的笑脸一下子没了:都是什么跟什么,赵娘娘脑瓜子是怎么转弯的!

    赵娘娘见他不笑了,深以为自己猜中了。蹲下身抱着他,边抹眼泪边哄:“别难过,从今以后赵娘娘就是你娘了,赵娘娘养你啊!”

    一旁的小冯总管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道:“梅妃娘娘,许嫔娘娘活得好好的,十一皇子也没被打入冷宫,他只是来看您的。”

    “看我?”赵娘娘一把拉开他,上下打量后,显然不太相信,“这冷宫能随便进来看吗?”

    李衍从随身的书包袋子里掏出龙纹腰牌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有这个。”

    赵娘娘只看了一眼,随即笑道:“哎呀,十一比赵娘娘有出息啊。赵娘娘当年最得宠时也没讨到这块令牌呢。”说完,她朝还愣在那的小冯总管摆手,“你们快些把东西放下,

    赶紧走,别打扰老娘同十一说话。”

    小冯总管赶紧招呼人把东西全放进了屋子里,然后又带着一群人呼啦啦退出门外百步远,然后等在那。

    门砰咚被关上,李衍从那一堆东西里翻出装着珍珠的木匣子,献宝似的推到赵娘娘面前。

    赵娘娘看到半匣子的珍珠,眼睛亮了亮:好漂亮的珍珠啊!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这么好看的东西吧。

    她问:“哪儿来的?”

    李衍:“贵妃娘娘给的。”

    “赵娘娘很喜欢。”她把匣子合上,又道:“看来十一在宫里很得你那父皇喜欢啊!同赵娘娘说说,你出冷宫后的事可好?”

    赵娘娘抱着李衍重新躺进了摇晃的竹椅里,然后听着李衍手舞足蹈的说着近一年发生的事。

    这一待就日近黄昏,李衍要走时。

    赵娘娘摸摸他发顶交代道:“以后莫要来冷宫了,这里都是戴罪之人,被人知道了不好。”

    李衍明白她是在为自己着想,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奶声道:“赵娘娘等着,十一一定把你接出去。”

    赵娘娘只当他在说笑,继续交代道:“皇帝虽然对你好,但他不止对你一个人好,你千万别对他掏心掏肺,记住了吗?”

    李衍乖乖点头:他自然知道赵娘娘的意思,便宜爹有很多儿子,他只是其中一个。

    便宜爹对他好,是因为愧疚、怜悯,系统每次都有提示的。

    赵娘娘一路将李衍送出了冷宫。

    李衍出冷宫后,又开始了四处签到的生活。这一签就是两个月,这次他学乖了,不会在一个地方连续签到,而是增加了签到的地方。每天签到的次数够多的话,也能爆出奖励。

    奖励不多,但他也满意了。

    这次无人再敢拦他,后宫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赏赐了他一块龙纹腰牌。

    众人惶恐、羡慕又嫉妒,尤其是七皇子,每次李衍去淑兰宫时,那眼神都恨不得咬死他。

    李衍只当没看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在他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吃他宫里的饭,啃他宫里的供果,抢他的哥哥,踩他的地盘。

    主打一个气不死就往死里气。

    就在李衍以为对方会跳脚时,他居然主动来找他了。东拉西

    扯同他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软话就走了。

    李衍觉得无趣,背着书包袋子出了淑兰宫。

    他照例在御花园签了一圈到,然后被西边的一处荷花池吸引过去。

    此时已是盛夏,大朵大朵粉红的荷花交错盛开。

    他想着做荷花酥,就让白芷采了两朵回来,打算回去。走到半道,低头嗅闻荷花时,突然发现书包袋子破了一角,从里头伸出了弹弓的手柄。

    李衍呆了呆,立在原地前后看了看,发现地上还掉了许多散碎的银子。他又伸手在书包袋子里摸了一下,里面空空如也,连便宜爹给的腰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不死心的拉起书包袋子,把小脑袋凑进去,发现书包袋子底下被划破了一个洞。洞口的地方被人用柔软的宣纸垫了一小块,随着人的走动,和书包袋子东西的重量,宣纸很容易都散开了。

    所以他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东西掉了。

    他就说方才七哥怎么朝他服软呢,原来在这等着他。

    可恶!

    白芷几个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然后同时又朝地下看了看,大喊道:“十一皇子,你书包破了。”

    “哎呀,东西全掉出来了。”

    几人把他脚下的碎银子都捡了起来,又沿着来的路细细找过去。路边、树荫、花丛,一个地方也没放过,其他的东西都差不多找回来了,唯独那龙纹腰牌不见了。

    不说这东西是御赐的,李衍日日签到还要用到它呢,说什么也不能丢。

    他们几人在花丛里钻来钻去,沿路都有好奇的宫人驻足观看。待几人找到荷花池边的亭子里,周围突然空无一人,连树上的蝉也不叫了。

    李衍觉得奇怪,站在原地四处观望,就瞧见对面的亭子里守着几个宫婢、小太监。亭子的桌边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少年,一袭白衣,身材纤瘦,正在赏荷。

    李衍抬步想过去,跟过来的白芷一把拉住他,紧张道:“十一皇子,别过去,好像是贤妃娘娘宫里的人。”那守在最前头的嬷嬷她见过,是贤妃身边的月嬷嬷。

    那月嬷嬷身边伺候的病瘦少年应该就是大皇子了。

    大皇子有肺痨,这可是会传染的。

    亭子里的少年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苍白、瘦弱、眸色浅淡、泰然和善。

    他看到李衍微微笑了一下,一阵温柔的风刮过,他抬手,素白的食指勾住明黄的丝线,温声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丝线下,赫然是那块龙纹腰牌。

    李衍点头,挣开没来及反应的白芷,欢欢喜喜的跑了过去,伸手去接腰牌。

    大皇子显然没料到他就这么跑了过来,指尖接触到他指尖的一刹那,瑟缩了一下。

    似乎是怕被人碰到。

    一阵香风吹过来,大皇子突然捂唇咳嗽,弯腰几乎要将自己的肺全咳出来,整个人如抖得犹如快断了线风筝。

    一口血直接咳了出来,顺着捂住口鼻的指尖滴在了石桌上。

    李衍吓了一跳,握住腰牌连退数步:这反应,怎么这么像他发病的时候?

    他整日碰瓷,今个儿不会被别人碰了瓷吧?

    守在边上的月嬷嬷大惊,三步两步跑过去扶住他:“大皇子您别吓奴婢啊!”她看见李衍头顶身上沾染的花粉又是哎呦一声叫,“十一皇子,你是打哪沾染的这些花粉,我们大皇子殿下碰不得这些的!”

    李衍无措的又后退了两步,歪头嗅嗅自己手臂:大皇兄不是肺痨吗,为什么闻不得花粉?

    难道是肺痨+过敏性哮喘?

    大皇子咳着咳着,就直接厥过去了。

    凉亭内顿时一阵病慌马乱,贤妃宫里的人忙着去喊太医,月嬷嬷留下照看。

    白芷吓得伸手就要去抱李衍,李衍挣了挣,想过去帮忙。

    他是会医术的,如果大皇兄真是因为闻了他身上的花粉才发病的,他理应看看。

    他刚靠近,月嬷嬷就将他往后一推,气道:“十一皇子,您莫要靠近大皇子了!”

    白芷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紧张道:“十一皇子,腰牌都找到了,我们就快回去吧。太医很快就来了,大皇子会没事的。”

    李衍一路被白芷抱回了钟粹宫,看到许嫔后,白芷立刻把在御花园碰到大皇子发病的事说了。

    许嫔吓得要死,拉着李衍里里外外的检查,问他有没有吓到,又命人赶紧烧了艾叶水给他洗澡,生怕他被传染上。

    夜里,李衍没怎么睡好,总担心大皇兄就那么死了!

    第二日一早,就让白芷去打听。白芷回来说,太

    医过去后,大皇子就醒了,应该是无碍的。

    李衍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愧疚:大皇兄帮他捡到了腰牌,他却害得大皇兄发病了,真的太不应该了。

    他看中自己的命,同样尊重他人生命。

    总觉得该去看看大皇兄才像话。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娘,他娘想了一会儿才道:“原是我们不对,是该去看望一二。不过你身体不好,娘担心你被传染……”

    李衍拍拍自己身上的药包道:“娘,不怕,我有这个。我就站在门口和大皇兄道歉,贤妃娘娘和照顾大皇兄的嬷嬷都没事,十一会没事的。”

    见他执意要去,许嫔生怕不同意,他自己偷偷跑去了,于是点头:“行,娘亲自陪你去一趟。”

    去之前,许嫔给他里里外外都熏过艾,这才备了礼往溪云宫去。

    贤妃听闻他们上门,命人将他们迎到了正厅。奉了茶,慈眉善目的看向他们:“其实不必特意来看,绪儿是老毛病,不关十一皇子的事。”

    “倒是十一皇子,没吓着吧?”

    李衍总觉得她太过和善了,再怎么常年礼佛,自己儿子都发病晕过去了,对他这个罪魁祸首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况且,大皇兄出了事,便宜父皇不闻不问,心里就没有怨气吗?

    李衍看向她,弱弱问:“贤妃娘娘,我能去看看大皇兄吗?”

    贤妃有些为难:“绪儿现下恐还睡着。”

    李衍双眼湿润:“贤妃娘娘是怕十一身上还有花粉吗?”他抖抖身上,又转了一个圈,“没有了,十一洗澡了。”

    贤妃:“也不是……”她正想着要如何说。

    许嫔就道:“贤妃姐姐,您就让十一去看看吧,隔着屏风看看就行。不然他夜里总睡不好,总担心大皇子的身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贤妃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起身,亲自带着人去了大皇子的住处。

    大皇子的住处雅致幽静,但一颗花卉也无,都是些繁茂的绿植,围墙边上往外延伸的几个大柳树特别显眼。

    风一吹,柳絮迎风飘荡。

    李衍惊讶:寻常的柳树过了春节就没柳絮了,这都盛夏了,怎么这柳絮还没落尽。

    沿路都没看到什么伺候的宫人,直到接近大皇

    子的寝殿,才看到外面守着的两个小太监。

    里头传来宫婢小心翼翼的声音:“大皇子,该喝药了。”

    贤妃眉头微蹙,随即又松开,带着许嫔母子走了进去。

    隔着一个屏风,李衍看到了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大皇子。

    哎,这人同自己当真是难兄难弟啊!

    大皇子也看到他们,先喊了声母妃,然后朝着李衍看过来。

    李衍扒着屏风探出半个脑袋,弱弱的喊了声:“大皇兄。”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没有厌恶,没有惧怕,只有担忧。

    与皇宫里其他兄弟都不同。

    他冲着李衍笑了一下:“十一皇弟。”

    李衍也跟着笑了,然后站直小身板,很认真的同他道:“大皇兄,对不起,昨日都怪我不好。”

    大皇子摇头:“不关你的事,你不必道歉,是我身体不好。”他今早醒来就听伺候的人说了李衍的事。

    知道这个弟弟是从冷宫出来的,打小可能比他的身体还不好。

    他这个病,也就春初夏末严重点,秋冬季节就无碍了。

    咳血也就一点点,但无性命之忧。

    倒是十一,昨日应该吓着了吧。

    李衍觉得这大皇兄人还怪好的,若是有人让他发了病,他可做不到这么大度。

    就比如说七皇子,敢弄破他书包袋子,他非得给他脑袋开个瓢才罢休!

    嗯,等看完大皇兄,回去就干。

    李衍:“关我事的,我要道歉。”

    大皇子:“不用道歉。”

    李衍眼神坚定:“要的,大皇兄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大皇子掩唇咳嗽起来,一时没办法说话。

    贤妃连忙上前去给他顺气,大皇子惊慌往床里挪了挪,很是抗拒她靠近。

    李衍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母子两个互动,又看看在屋子里伺候的宫婢:大皇兄的肺痨,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严重,不然贤妃娘娘早该被传染了。

    等大皇子气顺了,贤妃转头朝他道:“十一皇子,来看过就成了,我们先出去,让你大皇兄休息吧。”

    贤妃起身,引着许嫔走在前面,白芷牵着李衍在后面,待他刚要跨出前殿门口时,有个小太监追了出来,小声同他道

    :“十一皇子,大皇子说,若您一定要道歉,就帮他照着纸条上的做一件事吧。”说着塞给他一张还散着墨香的纸条。

    李衍讶异了一瞬,在贤妃看过来前,把纸条收紧了袖带,然后继续往前走。

    等回到了钟粹宫,他一个人躲进了药房,才展开纸条。

    上面没有字,就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幅画——一只烧鸡。

    李衍:这是什么意思?

    他猜测了很多种可能,然后得出最简单的一种:大皇兄应该不会是想烧□□?

    还真有这种可能,上辈子他在医院,碰不得荤腥时,就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大马路上撸串喝酒,在冷宫也特别馋肉。

    当下也不想歇了,拉着白芷就往御膳房跑。然后硬是盯着御厨给他现做了一份烤鸡,用纸包包好,站在溪云宫的柳树外等候。

    橘猫从狗洞里钻了进去,很快又钻了出来。同一时间,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匆匆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空的食盒。

    小太监拿了烧鸡后,又匆匆回去了。

    李衍:他果然没猜错啊!

    跟在他身边的白芷满脸震惊,小声道:“大皇子这么可怜的吗?”

    李衍:大皇兄可不可怜他不知道,反正接下来七皇兄要可怜了。

    第二日,十皇子要去学堂时,李衍就站在钟粹宫的门口等他。

    十皇子很惊奇,先前一直让十一陪他去,十一说什么都不肯。今日怎么突然转性了?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拉着李衍的手一同去了学堂。

    他年纪小,上书房的翰林原是不准他入学堂的,但奈何李衍手里有皇上御赐的腰牌。

    李衍一进去,里面的人就全都看了过来。

    四皇子同三皇子都不自觉笑了,喊了声十一。七皇子同五皇子眉头同时促了起来,其余陪读的大臣之子也好奇的朝着他看过来。

    十皇子拉着李衍要往自己的座位走,李衍站在门口不动,软糯糯道:“我不要坐前面,先生,怕怕。”

    十皇子瞬间为难起来了:先生是好可怕,让十一做前面确实不好。

    四皇子见此,立刻道:“十一,你坐我这来吧。”

    坐在四皇子身边的七皇子立刻瞪着李衍,大有他敢过来,他就发飙的架势。

    他哥难得陪着他来一次上书房,断然不能让李衍那病秧子抢了去。

    三皇子先动了手,三两步跨到李衍身边,道:“同三哥坐,三哥这边靠窗,舒服。”

    三皇子说完,五皇子就看了过来,眼神很不友善。

    李衍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手,噔噔噔的跑到七皇子后面的一个空座位坐下,奶声道:“我要坐这里,这里好。”

    几人一想,反正十一不是来读书的,坐后面也好,不耽误其他人学习,也不会被先生注意到。

    众人陆陆续续落座了,七皇子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但一想到身后坐的是李衍,就觉得如芒在背。

    他蓦的回头,眼睛锐利,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在撸猫的李衍看。

    李衍冲他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七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那声音明明软糯可爱,但七皇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段评已开,快来畅所欲言吧。

    第 35 章 签到第35天

    “上课期间,不许交头接耳。”上面的柳翰林用力拍了拍案桌,目光锐利的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即便平时再嚣张,对先生还是有天然的畏惧。立刻坐直了身体,双手捧书,目视前方。

    李衍偏头,往他书本上看。书的封皮是《礼记》,书的里面是一本游记。

    这么明目张胆的看,是打量着他不识字,不会举报他吗?

    李衍突然举手,大声告状:“柳先生,七哥看话本。”

    柳翰林眼一瞪,立刻踱步过来,把七皇子盖在上面的书拿开。

    七皇子面色爆红,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被柳翰林打了手掌心。

    接下来李衍仿佛告状精附体,但凡七皇子有动作,他就举手举报。

    “柳先生,七哥在玩色子。”

    “柳先生,七哥在睡觉。”

    “柳先生,七哥他作弊。”

    “柳先生,七哥……”

    然后七皇子就不断的被打手心,罚站,打手心,罚站……一上午下来他脸黑得如同锅贴,瞪着李衍的眼神几乎要将他活剐了。

    等下课了,他就拦住李衍,冷声质问:“十一,你是不是故意同我作对?是想找打吗?”

    李衍无辜的后退两步,小声解释:“不想,可是父皇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是为了七哥好……”

    他上前一步,三皇子立刻拉住他,蹙眉道:“小七,是你自己不认真听课,怎么还怪到十一头上了?”

    十皇子噔噔噔的跑过来,把李衍拉后退两步,将人护在身后:“就是,十一怎么不说我就说你!”

    七皇子吼道:“那三哥方才也看杂书了,你怎么不说?”

    李衍弱弱道:“三哥离的远,我没瞧见……”

    七皇子:“那你下次坐到他身边去,不许坐在我后面!”

    无辜躺枪的三皇子不高兴了,嘲讽道:“小七你读书是什么水平,我是什么水平。我就算看杂书,课业不比你厉害!你那篇《劝学》都背了多久了,会了吗?”

    七皇子被暴击,恼道:“我会不会关你屁事!你就会同我比,有本事同我四哥比,我四哥学业比你可厉害多了!”

    三皇子不屑:“就这点出息,你哥是你哥,又不是你。同一个娘胎出来的

    ,你不羞愧就算了,还好意思拿他来逞威风。怪不得萧太傅只教四弟,不教你呢。”

    这话未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了。

    四皇子蹙眉:“三哥,慎言!萧太傅只是精力不济,才只教我一人。”这段时日外祖父病了,他才来上书房的。

    三皇子嗤笑:“那萧太傅教的为何不是小七?”

    四皇子:“自然是长幼有序。”

    三皇子:“狗屁,明明是嫌小七蠢笨,还不肯用功!自己做错了事,还来质问十一,好大的脸!”

    陪读的几个官家子也不敢插话,就站在旁边观望。七皇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推开堵在路口的八皇子跑了。

    李衍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抬头怯怯的看向四皇子:“四哥,我,我是做错了吗?可是,父皇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四皇子叹了口气:“你没做错,是小七不懂事。”

    一个晌午能做这么多小动作也是没谁了,他怎么说小七都不听,让十一折腾折腾他也好。

    李衍高兴了,跟着十皇子吃饭。

    十皇子读书辛苦,吃过饭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李衍不读书,不是很困,就去找长公主玩。

    未时三刻,李衍从长公主那回来,走到月拱门处,就被七皇子截住去路。

    白芷要上前,被他喝退。

    他瞪着李衍,压低声音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想要钱,要多少,我给你!”

    李衍:“不要钱。”

    七皇子咬牙:“那你想干嘛?”

    李衍:“七哥给我补书包,和大皇兄道个歉。”

    七皇子莫名其妙:“又关大皇兄什么事?”

    李衍认真道:“七哥割破了我书包袋子,我腰牌掉了,钻到花丛找腰牌。大皇兄闻了我身上的花粉才发病的,所以要道歉。”

    “补书包可以,道歉绝不可能。”七皇子眉头几乎打结,“大皇兄得的是肺痨,你想我被传染吗?”

    李衍:“那就隔着窗户道歉,总之就是要道歉!”

    “你!”七皇子一把揪住李衍的衣领,伸手就要打他。

    李衍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将脸抬起来一点,很欠揍道:“你打吧,你要是打我,我就告诉三皇兄你尿床的事。”

    七皇子的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要是让三皇兄知道自己尿床,那不得宣传得整个京都子弟都知道,那他今后还怎么混!

    “算你狠!”七皇子松开李衍,气冲冲的走了。

    在旁边紧张观望的白芷立刻跑了过去,蹲下上下检查:“十一皇子,你没事吧?”

    李衍摇头:“没事,七哥刚刚才同我玩闹呢。”

    白芷不满道:“哪里是在玩闹,他分明是想打您,待会您别去学堂了,同奴婢回去吧。”

    李衍才不回去呢,他还没爆七皇兄的头呢。

    接下来的几日,李衍时时刻刻都跟着七皇子的。七皇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八双眼睛同时盯住,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定被告状。

    他这段时间被罚抄、打手心、罚站的次数直线上升,已经沦为上书房的笑柄了。就连他父皇、母妃都听说了,逮住他又是好一通教训。

    以至于他一看到李衍这个告状精,脑袋就像上了紧箍咒,气血上涌,十分暴躁。

    一个月后,七皇子终于受不了了。

    不能把李衍弄走,又不能打死他,他干脆自己装病。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唤,腋下踹了热水袋躲在床上装高热不退,又不肯太医好好看,一躺就是十天。

    淑妃吓得要死,忙让人去请皇上过来。宫婢才刚出了淑兰宫的门,就在门口碰到了御驾。

    同来的还有李衍。

    建宁帝本没有时间过来的,但李衍软磨硬泡,哭着说他七哥快死了。

    建宁帝吓了一跳,放下一堆的事,匆匆就赶了来。

    小七虽然学业不行,调皮了些,但也是他挺喜欢的一个孩子。前些日子看着还好好的,怎么就快死了。

    他不理会跪了一地的宫人,径自去了七皇子的寝殿,坐到床边先探了探七皇子的额头。那温度惊得他撤回了手,再看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脸立刻沉了下来,询问焦急的淑妃:“太医呢,太医可是来看了?”

    淑妃还没说话,七皇子就一把拉住建宁帝,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撒起娇来:“呜呜呜,父皇,儿臣,儿臣是不是要死了?”

    “休要胡说!”建宁帝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语气瞬间柔和了许多,“朕的小七,身体好着呢,往日不是最调皮吗?快些好起

    来,朕带你去骑马。”

    “真的吗?”七皇子语气提高,继而又想起自己还在装病,于是又躺了下去,有气无力道:“儿臣,儿臣还以为父皇不喜欢儿臣了呢。”

    说完这句话,他挑衅的看向站在建宁帝身后的李衍。

    那眼神仿佛再说:看吧,不止你会装病、装可怜了,我也会。

    父皇之所以疼爱你,不过是因为你病得快死了!

    李衍是丝毫没接受到他得意的情绪,走近两步,也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呜咽问:“七哥,你是不是要死了,你别死啊!”

    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

    七皇子在心里诅咒完,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也是李衍的全家。

    “太医,太医呢,快让太医来给七哥看看。七哥还要上学呢,不能死!”李衍边呜咽,边回头找太医。

    七皇子一听见上学两个字就头疼,他觉得李衍就是故意气他的!

    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淑妃连忙喊太医,太医过来瞧了。感觉七皇子脉象时隐时现,有急火攻心之像,但有脉搏时,脉搏又强健有力,不似有病。

    他行医这么多年,这种脉象还是头一次见。

    “臣一时也不知七皇子得了什么病,恳请皇上让太医院众人商议商议。”

    建宁帝蹭的站了起来,怒道:“太医院的人都是吃屎的吗?七皇子都快病死了,你们还要商议!”

    “是不是等人埋了,才商议出对策!”

    淑妃也恼道:“平日里瞧你们治十一皇子不是很厉害吗,小七若是真死了,本宫要你们陪葬!”

    腋下夹热水袋的七皇子频频蹙眉:什么死不死,死不死的!

    怎么听着那么像在诅咒他呢!

    李衍趴在他床边呜呜的哭,然后不断的从他娘新缝的书包袋子里掏出玩具摆到他手边:“呜呜,七哥,这都是我娘和十哥给我做的玩具,都送给你玩,你别死好不好!”

    七皇子不耐烦,伸手去推他掏出来的玩具,然后一只老鼠形状的东西嘶溜一下就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七皇子吓得面无人色,猛得掀开被子,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整个人从李衍的头顶跳过,一下子撞开了跪着的太医,躲到淑妃身后,惊慌尖叫:“母妃!母妃!老老老鼠!!!!”

    他最怕这个丑东西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淑妃惊慌的连连后退:“老鼠?哪哪里!!”

    一个牛皮热水袋咕噜噜滚到了建宁帝的脚边,建宁帝低头,拧眉,然后缓缓看向活蹦乱跳拉着淑妃的七皇子,脸沉得能滴出血来。

    “七皇子?”被踢翻的太医爬了起来,惊愕出声。

    七皇子恍然回神,一抬头就对上建宁帝恐怖的眼神。他瑟缩了一下,突然就闭了嘴。

    淑妃后知后觉的抬头……

    寝殿里一瞬安静的可怕。

    只有三岁的十一皇子还毫无所觉,伸手从被子掏出还在吱吱作响的木老鼠,提给七皇子看:“七哥,不怕,是十哥做的木老鼠,它不会咬你哦!”他盯着七皇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天真的问:“七哥,你怎么起来了呀?你不是病的快死了吗?”

    他眼珠子转了转:“哦,我知道了,七哥是不是不想读书才装病的呀?”

    寝殿里只有李衍清脆纯稚的声音。

    但所有人都知道了,七皇子因为不想读书在装病、骗太医、骗淑妃、骗皇上!

    “你闭嘴!”七皇子恨不得掐死李衍,怒瞪着他!

    “你才闭嘴!”建宁帝气得胸口起伏,感觉自己方才的疼惜都喂了狗!

    七皇子一瞬偃旗息鼓,眼神闪烁不敢和建宁帝对视:“父,父皇……”

    建宁帝一脚踹过去:“不成器的东西!为了躲懒居然欺君!!”

    原本七皇子受了这脚还好,偏生他滑头惯了,躲了!

    这下建宁帝的怒气彻底爆发了,抄起李衍递过来的戒尺就打:“让你躲,让你欺君,让你不上进!”

    七皇子吓得到处乱窜,淑妃手忙脚乱的阻拦:“皇上,息怒!小七还小,还不懂事,臣妾会罚他的!你莫要把人打坏了!”

    建宁帝见淑妃还这样维护,越发来火:“罚,罚得还少吗?”

    “你看看他,哪里有半点比得上老四?文不成武不就,如今装病撒谎半点不心虚!”

    七皇子一肚子委屈再听见建宁帝的指责后终于爆发了,大喊道:“是是是,儿臣什么都不如四哥,您打死儿臣算了!”他也不躲了,就硬挺挺的站着让建宁帝打。

    “儿臣知道,你们都

    喜欢四哥,巴不得没儿臣这个儿子!巴不得儿臣真的病死了,就不用给你们丢人现眼了!”

    建宁帝气得胸口抽痛:这逆子,看看说的是人话吗?

    他和淑妃平日里不是最为宽纵他,对老四反而没有对他上心。今日有错在先,居然还说出这般没良心的话!

    建宁帝心凉了半截,把手里的戒尺一丢,冷声道:“今日朕也不打你了,你就捧着书去寝殿外头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淑妃用力推了推自己儿子一把:“快同你父皇认错!”

    七皇子打死不开口,拧着脾气就往外走。

    “好好好,有骨气!”建宁帝都被气笑了,让两个太监出去盯着七皇子,他就坐在寝殿内等着。

    李衍哒哒的跑到寝殿外,仰头看天:哎,要是能下雨就好了!

    可惜,这天万里无云,晴空普照。

    他这七哥还是怪聪明的,还知道跪在回廊下。

    他站在那儿同七皇子对视,七皇子跪在那怒瞪着他。李衍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慢悠悠走进了寝殿。

    很快,四皇子匆匆从宫外刚回来劝七皇子了。七皇子不仅不领情,还头一次对这个哥哥心生怨怼,别过头不搭理他。

    四皇子无奈,又匆匆回去萧太傅那了。

    七皇子这一跪就跪了两个时辰,淑妃劝得累了,也被他这臭脾气气到了,甩袖由宫婢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李衍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便宜爹也歪在软椅上半闭着眼假寐。寝殿燃着安神香,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穿好鞋,慢腾腾的走了出去,探出脑袋在寝殿门口张望。

    寝殿外空荡荡的,汪全不知道去哪了,只有两个小太监靠在寝殿门口打着盹。

    他走出门了,两人都没有发现。

    回廊的转弯的一角,七皇子依旧跪着,只不过也有些犯困。

    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的叫着,李衍走到七皇子身边,轻微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一下子抬头,眼中从惊喜到气愤。

    看了一眼李衍身后,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病秧子,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李衍眉眼弯弯:“是呀,七哥要不要去给大皇兄道歉?”

    “你做梦!”七皇子

    依旧倔强。

    李衍软糯糯道:“七哥要是不道歉,以后会时常被父皇责罚哦!”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用最软萌的话,做着最可恶的事。

    七皇子嗤笑:“就你?”他从身后摸出一块尖锐的石头。

    李衍吓得后退两步,弱弱问:“七哥想打我吗?我身体不好,会死的哦。”

    “你以为我傻吗?”七皇子颠了颠手里的石头,“要是我现在把自己的脑袋砸破,然后告诉父皇是你砸的我。那受罚的就是你,父皇还会反过来安慰我。”

    李衍:“你好聪明哦!”

    七皇子被他敷衍的语气气到,恶狠狠道:“别以为我在吓你!”

    寝殿的门开了,里面传来建宁帝的声音。

    七皇子还要再威胁两句,李衍从系统里面掏出一板砖就砸在了他脑门上,顿时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流了出来。

    “十一帮你吧。”

    七皇子手里的石头滚落在地,看李衍的眼神像是见到鬼了,捂着自己额头痛呼出声。

    刚端着托盘过来的汪总管吓了一大跳,连忙招呼守在院子外的侍卫过去查看。侍卫快速的将李衍和七皇子围住,寝殿门口的建宁帝心中一惊,疾走几步拨开人群,就看见七皇子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靠在墙根上大哭。

    李衍手里还拿着一块带血的板砖,不知所措、呆呆愣愣的站在那。

    很快淑妃和一众宫人也来了,淑妃看到这种情形,惊呼一声,连忙喊太医,同时掏出怀里的帕子去帮忙堵七皇子的伤口,大声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额头怎么就破了?”

    七皇子边哭边指着李衍恶狠狠道:“父皇,是十一,是十一,是他砸破了儿臣的脑袋的。快打死他,打死这个病秧子!”

    李衍惊慌后退,手里的板砖直接砸到了地上,眼泪汪汪的不敢说话。

    淑妃看向李衍,眸光冷冽:“十一皇子,好端端的你打你七哥做什么?”

    跟在汪总管身后的白芷挤了进来,连连磕头道:“淑妃娘娘,不可能是我们十一皇子干的,他手那么小,都没什么力气,怎么可能把七皇子砸成那样!”

    七皇子哭嚎:“就是他就是他!父皇,快打死他!”

    “够了!”建宁帝被吵得恼人疼,质问道

    ,“小七,你说十一打的你,那他的板砖从哪来的?”

    七皇子嚎道:“从书包袋子里掏出来的,我都看到了!”

    李衍仰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向建宁帝:“没,没有,十一没有……”

    “你还说没有!”七皇子要过来拽他的书包袋子,手就被建宁帝打开了。

    “父皇!”他委屈的盯着建宁帝。

    建宁帝拧眉:“你听听你说的像话吗?那么小的书包袋子装板砖,是朕傻,还是你被砸傻了?”

    七皇子炸毛:“父皇是觉得儿臣再说谎?”

    建宁帝没正面回答他,而是看向淑妃:“淑妃你来说,你瞧见十一书包袋子里有板砖了吗?”

    淑妃也觉得自家儿子说得太荒唐,但这个时候受伤的是他儿子,她迟疑道:“那,那总不可能是小七自己砸了自己脑袋吧!”

    建宁帝嗤笑:“朕看还真有这种可能!”

    “十一,你来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李衍看了七皇子一眼,弱弱道:“七哥说,他要砸自己,然后告诉爹爹是十一砸的。爹爹就会叫他起来,会罚十一……”

    七皇子被气得额头突突的跳:“你说谎,说谎!”他捡起掉在脚边的石头,大骂道:“我明明是说拿这块石头砸自己的脑袋,然后你就一板砖砸在了我脑袋上,我的脑袋明明是你砸的!”

    他气昏了头,开始口不择言!

    淑妃都想去捂他的嘴了。

    建宁帝冷呵两声:“很好,拿这块石头砸自己脑袋是吧?然后嫁祸给十一?”

    “撒谎成性还死不悔改!”

    “拿自己脑袋去陷害十一,真有出息了!”建宁帝在原地踱了两步,气得一脚往他胸口踹去。

    七皇子被抵住墙壁,这一脚是避无可避了。若踢实了,恐会伤得不轻。

    淑妃吓得连忙护住七皇子。

    李衍扑过去一把抱住建宁帝的腿,哇哇大哭:“爹爹,你别打七哥,七哥都流血了。七哥没说谎,是我砸的七哥,板砖是我带来的。是我,你别打七哥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小脸越发惨白,像随时要厥过去。

    建宁帝见他这样,又心疼又气愤,指着七皇子骂道:“你看看十一,你这样污蔑他,他还在替你说话!你看看!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

    “反倒叫他来护着你!”

    七皇子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盯着李衍: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颠倒是非!

    倒打一耙!

    虚情假意!

    梨园的戏子都没有他能演!

    七皇子两眼一翻,直接气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他只有一件事死不瞑目。

    那块板砖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他真的看到那病秧子从书包袋子里掏出来的!

    他眼睛合上,迷迷糊糊间还听到李衍在哭,边哭边嚎:“七哥死了……”

    你才死了呢,你全家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签到第36天

    七皇子头破了,加之气火攻心,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建宁帝见他那惨状,纵使在气,也不能再把人拉起来打一顿。但如此轻易的放过后,又觉得不行。

    最后,冷着脸下令让七皇子醒后把《劝学》抄写一千遍。等头无碍了,就去上书房,日日都要去,不准迟到,不准早退,被抓住一次,《劝学》就加一篇。若是再被人告到了他这,上书房也不必去了,直接下放到京都的国子监去读书算了。

    下完旨就带着李衍走了。

    龙辇上,建宁帝压着眉眼,一言不发。

    又行了一段路,李衍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低头,李衍小声安慰他:“爹爹不生气,七哥这次肯定知道错了……”

    知道个屁。

    建宁帝都想骂人了:小七那孩子不是不聪明,就是心思没用在读书上。同样是读书不行,老十那孩子还知道要用功,小七就只会气他。

    现在是越发不像话了,撒谎成性。今日敢拿自己的脑袋威胁十一,明日是不是敢拿命来威胁他这个父皇?

    生气归生气,他也不想吓到李衍,于是摸摸他发顶问:“方才小七没吓到你吧?”

    李衍摇头,又拉了拉他衣袖,小声问:“爹爹,以后要是我也读书不厉害,您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了?”他眼里全是担忧,还有对读书的恐惧。

    建宁帝几乎没有犹豫道:“怎么会,十一就算读书不厉害,父皇也会喜欢你。”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为什么?”

    建宁帝:“你与其他的皇子都不同,只要养好身体就行。”

    李衍懂了:这是估摸着他活不到成年,就不折腾他了。

    能活着已是不易,要求自然就低了。

    就如上辈子的父母一样,对他这个将死之人没有任何期待。

    不过目前便宜爹还好些,至少因为他的病和愧疚,对他有几分宠爱和纵容。

    建宁帝接着道:“若是以后小七因为今日的事找你麻烦,你尽管来找父皇。”

    李衍乖乖的点头。

    他那一下就看着重,其实都避开了头骨重要的地方。七哥顶多也就躺个几日。

    吃一见长一智,应该也不至于找他的麻烦。

    但七皇子从出生以来,从来没见过

    血。他年纪又不大,又有淑妃心疼这,自然表现得很严重。

    醒来后,捂着额头哭了一夜,一直喊难受,最后睡着了才消停。第二日醒来,倒是没哭了,只是红着眼睛拉着淑妃的手,一直解释昨日的事。

    “母妃,真是十一砸的儿臣!”

    “是他从书包袋子里掏出板砖砸了儿臣脑袋!”

    “你信儿臣,儿臣没有说谎,是那个病秧子在说谎!”

    他着实不服气,觉得这世界没法活了,他明明就是看见了。

    他重复解释了一万遍,淑妃也没答他的话。

    这话要她怎么答,明显是自己儿子在说谎啊!

    谁家小孩在书包袋子里藏板砖啊!

    先前他们都没看见,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板砖还是淑兰宫的板砖。

    七皇子同淑妃说完,等四皇子回来时,他又拉着四皇子说。重复的说,反复的说,企图让四哥相信他。

    四皇子起初是不想刺激他的,但听见七皇子一口一个病秧子时,四皇子终于忍不住了,肃声呵斥:“够了,小七,你到现在还要诬赖十一!先不说他那力气砸不砸得动你,就你说的那个板砖,是咱们淑兰宫的板砖。就在你罚跪的身后墙面上抠下来的。若不是你事先弄下来,十一只过去了一会儿,能从你身后抠下来,再砸到你脑门上?”

    “你当我和母妃包容你,就是非不分了吗?”

    七皇子有一瞬间的懵逼:那板砖是从他身后的墙面抠下来的?

    不对啊,他一直跪在那,而且确实瞧见了十一伸手从书包袋子里掏了掏……

    七皇子的呆愣看在四皇子眼里就是心虚,他一甩袖走了,徒留七皇子一人还在想那板砖的问题。

    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天,直到李衍过来看他,他才终于有机会问出这个疑惑。

    李衍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是系统的奖励。

    当初签到奖励里多出这块‘舒兰宫的板砖’时,李衍也很懵逼啊。

    所幸物尽其用。

    李衍此刻倒是很好说话的,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就是从书包里拿出来的呀。”

    七皇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继续问:“那先前怎么没见你书包里有?而且,四哥说那板砖是舒兰宫的。”

    李衍眨

    巴了两下眼睛,凑到他身边神兮兮道:“我告诉你哦,我的书包袋子是乾坤袋,里面什么都有的!”

    七皇子听后一脸便秘,恼怒瞪着李衍:“你是在嘲笑我吗?我脑袋是被砸了,但没傻!你那是乾坤袋,我就是玉皇大帝!”

    李衍无辜摊手:看吧,我说了实话你也不信。

    七皇子见他不说,就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赶人。

    李衍赖在不走:“七哥后天就要去上书房了,明日同我去找大皇兄道歉吧。”

    七皇子:“你做梦!”

    李衍哦了一声,软糯糯道:“那我后天也去上书房,还坐到七哥身后。”

    七皇子咬牙:“去,我明日同你去。”不就是道歉吗,他能屈能伸:“我去了,你就告诉我板砖究竟怎么来的吗?”反正他和板砖干上了。

    李衍点头。

    次日,还包着头的七皇子同李衍一同去了溪云宫。

    李衍特意挑了贤妃娘娘去皇后那请安的空挡,他手里有便宜爹的腰牌,月嬷嬷想拦也无法。

    两人走到寝殿前,就听见里头沉闷不断的咳嗽声。

    壮着一口气的七皇子突然就退缩了,捂着脑袋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李衍软糯糯的威胁:“明日我同七哥一起去上书房哦。”

    七皇子脸黑,恶狠狠瞪他,终究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两人走到屏风前就停下,小心翼翼的看向坐在桌边握着茶壶、瘦弱的大皇子。

    李衍软软的喊了声:“大皇兄。”

    大皇子手一抖,诧异的看过来,暗淡的眸子闪着微光:“你们怎么来了?”

    李衍:“我们来道歉呀。”

    大皇子立刻明白过来,温声问:“十一先前不是道过歉了吗?而且……”还日日送荤腥过来给他,“今日怎得又特地来了,还带了……”他看向七皇子,一时陌生得不知道要如何称呼。

    其实他是识得几个兄弟的,只不过他们大多不待见他。时日久了,原本的称呼也就喊不出口了。

    他说完又咳嗽了两声,李衍忙要过去给他倒水,被他避开了去。随即语气有些严肃道:“十一,莫要靠近我。”

    李衍哦了一声,也没后退,解释道:“不是我道歉,是七哥也要道歉。七哥割破了我的

    书包袋子,爹爹给的腰牌才掉出来的。”

    大皇子听懂了:“那也应该是他向你道歉,不用过来我这里。”

    李衍觉得大皇兄是想接触人的,他每次看到他过来,眼睛都会发亮。

    但现在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因为这个病吧。

    “要的,要的,我娘说做错了事就该道歉。”他扭头看向站在屏风外一步都不肯挪的七皇子,催促道:“七哥,你不是说要道歉吗?快呀。”

    七皇子臭着脸,快速道:“对不起!”说完就如同躲瘟疫一样,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走到寝殿门口,又朝里面喊:“十一,你出来一下!”

    李衍蹙眉,继而回头朝大皇子笑了一下,哒哒的走了出去。

    七皇子压低声音问:“我道歉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板砖从哪来的吧?”

    李衍觉得他一点也不诚心,于是也敷衍道:“书包里拿的。”

    “你又诓我!”七皇子气愤又委屈,“父皇为何信你这个撒谎精,就是不信我!”

    李衍:因为狼来了!

    他这七哥装病在先,还想便宜爹怎么信他?

    李衍鼓着腮帮子辩驳:“我没说谎,七哥不信就算了!”

    七皇子才不信他的鬼话,问他:“你走不走?”

    李衍不搭理他,七皇子冷哼一声:“你就待在这吧,别到时候也得了肺痨,你看还有谁同你玩,父皇也不会喜欢你了!”说完他在心里默默诅咒了两声,甩袖走了。

    李衍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就看到站在窗户边上往这边看的大皇子。

    大皇兄方才应该听到七皇兄的话了吧……

    他也没从门口进去,而是走到窗口和大皇子面对面,从书包袋子里捧出一个茶杯大小的小花盆递到大皇子面前,软糯糯道:“大皇兄,送给你!”

    这小花盆原先是李衍用来种香瓜子的,但那香瓜显然不适合在京都种植,连芽也没发。李衍就该种了些薄荷,既能驱蚊又能清醒空气。

    大皇兄老是咳嗽,这个摆在屋子里,时常闻一闻正好清肺。

    那薄荷苗绿油油的,涨势极好,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很是喜人。

    大皇子看了几秒,没接,而是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道:“十一,其实那日真不关你的事,你不

    必愧疚,往后还是不要来了罢,还有饭菜也不必一直送……”

    李衍摇头:“不是愧疚,我很喜欢大皇兄,想和大皇兄一起玩,才总是找大皇兄的。”

    大皇子语气艰涩:“……我有肺痨。”别人都怕他这个病的。

    十一这么小,应该不知道这病的严重性吧。

    李衍满不在乎:“我知道呀,我也有心疾,还老是吐血,比大皇兄吐血还厉害。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们可怕我了,都不许我去她们那里玩呢。我和大皇兄都有病,正好可以一起玩呀。”

    大皇子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理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李衍见他不答,眼眶里蓄泪,可怜兮兮的问:“还是大皇兄也觉得十一麻烦,不喜欢十一,不想和十一玩?”

    大皇子连忙解释:“不是不喜欢你。”他郑重其事,“十一,肺痨会传染,会死人,治不好的。”

    李衍眨巴两下眼睛:“那为什么月嬷嬷和贤妃娘娘没被传染?”

    大皇子卡壳了一秒:他也不知道。

    “从前伺候过我的一个小太监死掉了……”

    李衍:“他可能是噎死的,摔死的、撞死的、自己死的,为什么大皇兄觉得一定是被你传染的呀?”

    大皇子发现他久未说话,居然连个小孩子也说不赢了。

    李衍噘嘴:“我的心疾也治不好,太医说偷偷告诉爹爹,说我长不大,我都知道的!我要是也能长到大皇兄这么大就好了!”

    大皇子看着小孩儿羸弱病白的面色,突然就产生一股同病相怜的怜悯来。

    他试探着伸出手要去接那盆薄荷,一道冷淡的声音就横插了进来:“十一皇子,你还是回去吧。”

    大皇子蓦的缩回了手。

    李衍回头去看,就见贤妃娘娘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月嬷嬷和几个宫婢、太监。

    贤妃走近站定,温声重复:“十一皇子,你同绪儿身体都不好,都经不起折腾,还是快回去吧。”说完又朝月嬷嬷道,“把窗户关上,绪儿近日吹不得风。”

    月嬷嬷走过来要去关窗,李衍立刻把薄荷往大皇子手里一塞,双手直接攀在了窗户上,不肯她动作。

    月嬷嬷为难的看向贤妃,贤妃也犯起难来,转头问宫婢:“钟粹宫

    的人呢,没一起过来吗?”

    宫婢摇头:“没有,十一皇子是同七皇子宫里的人一起来的,七皇子方才走了。”

    贤妃:“那快去请钟粹宫的人过来把十一皇子带走。”

    李衍立刻道:“我不走,贤妃娘娘我不走,我有腰牌,我不走。”

    “你们不能关大皇兄,贤妃娘娘,你老是关着大皇兄他会死的!”

    贤妃愣住,忽而定定的看向挂在窗户上的李衍。

    李衍见她神情有所松动,继续道:“真的会死的,我从前被关在冷宫的密室里就一直生病,一直生病,好几次都快死了!赵娘娘说,人不能一直关起来,会生病会疯最后会死掉的。大皇兄吐血了,他一点也不开心!”

    贤妃内心挣扎,抬头看向依旧站在窗口的儿子。

    大皇子垂着长睫,捧着薄荷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浑身散发着沉郁气息的瘦弱身体同生机勃勃的薄荷苗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忽而想起一个月前太医说的话。

    “大皇子胸中郁气凝结才会咳血不止,那药只怕要减量了,不然恐会伤及性命。”

    药量是减了,但不似以往,绪儿的病症迟迟不见缓解。

    贤妃叹了口气:“罢了,十一皇子莫要久待。”说完让看门的两个小太监注意点,就带着人离去了。

    大皇子捧着薄荷的指骨放松,看向李衍的眸子瞬间有了生气。

    李衍弯着眼朝他笑,大皇子也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唇角。

    李衍在大皇子寝殿玩了会儿,大部分时候是他在说,大皇子在听。等要走的时候,他又在书包袋子里掏出了一小袋薄荷种子递了过去,道:“大皇兄,你无聊的时候也不要总读书,可以种薄荷。”

    大皇子迟疑:“我没种过……”

    李衍眉眼弯弯:“我教你呀,明日我带花盆来,我们一起种。”

    次日一早,他又颠颠的带着十几个花盆来了。这会溪云宫里的人倒是没拦他,显然是贤妃交代过了。

    白芷带着伺候大皇子的几个人在院子里挖土填盆,等花盆抬到回廊上,李衍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铁锹,在花盆里戳了个洞,然后回头道:“大皇兄,你把种子放进来,要放两三粒哦。”

    大皇子按照他说的,把薄荷种子放了

    下去。等十几个花盆种好后,李衍又挨个把土填了回去,大皇子边跟在他身后浇水。

    李衍拍拍手站了起来,骄傲道:“都好了,就把它们放在廊下,多晒晒太阳,很快就长出来了。”

    大皇子好奇问:“十一是如何知道种这些东西的?”

    李衍:“我娘教的,以前在冷宫,我娘还想种地种菜养鸡的。但冷宫里没有种子,也没有鸡苗。”

    他抬头四顾,发现午后的日头被寝殿靠围墙那几根粗壮的柳树挡得严严实实。夏日虽然显得凉快,但秋冬整座寝殿连同院子里都会显得阴冷沉暗。别说不利于人养病,连种子发芽都会受到阻碍。

    于是李衍指着那几颗柳树道:“大皇兄,那几颗柳树能不能砍掉?它们挡住阳光了,一点也不好。”

    大皇子抬头,从前倒没觉得那柳树有什么不好。十一这样一说,他突然也觉得太过阻碍视线。

    而且这柳絮多了,着实恼人。

    他迟疑:“这是母妃多年前特意命人从外头移植过来的,恐母妃不让。”自他有记忆起,就记得母妃时常命人侍弄、施肥,宝贝得紧。

    李衍噘嘴:“那柳树和大皇兄,贤妃娘娘最喜欢哪个?”

    大皇子没有丝毫犹豫:“这如何能比,树是死物,人是活物。母妃十月怀胎生我,自然更爱重我。”不然也不会十年如一日的替他诵经祈福。

    他是能感觉到母妃的爱的。

    李衍:“那就是了,赵娘娘说柳树不吉利,对病人不好,不能种。贤妃娘娘更喜欢大皇兄就不会反对砍树呀。”

    大皇子疑惑:“还有这种说法?”

    “对呀。”李衍扭头看向白芷:“不信你问白芷姐姐。”

    白芷屈膝行礼,点头解释:“大皇子,民间确实有这种说法。柳树属阴,又常被拿来做丧杖,意味招魂。门前种柳树,会克生人气息,容易生病招祸患。”

    溪云宫其他几个宫人也纷纷附和:“奴婢们也听过这种说法,种柳树确实不太好。”

    “对,奴婢家乡也有这种说法。”

    这树是贤妃娘娘种的,他们先前自然不敢胡说八道。

    李衍又道:“而且,它们挡住花盆了,薄荷不会发芽的。”

    大皇子低头看着那十几盆花,略一

    思索,然后道:“那便砍了吧。”

    李衍欢喜了,招呼着人过来砍树。

    月嬷嬷听说十一皇子砍树吓得不轻,匆忙过来阻拦。李衍不理会她,拿着腰牌吧溪云宫所有的劳力都喊了没,不过两刻钟,就将院子里的三棵大柳树放倒了。

    匆匆赶来的贤妃面色都白了,看着李衍手里的腰牌说不出一句话。

    “快,快扶起来,快重新种上!”

    但树已经拦腰截断了,种上也没用,都进去了夏末了,剪枝插迁也种不活。

    贤妃立刻又道:“快让人去宫外重新挖两颗过来,务必在明年春天成活。”

    李衍很是不解的看着她:贤妃娘娘为何这样紧张这树?

    大皇子看着贤妃,很认真道:“母妃,别种柳树了,儿臣不喜欢柳树。”

    贤妃娘娘摇头:“不行,一定要种。”

    大皇子退了一步:“那母妃种到北边去吧,它们在这,挡着日头了,薄荷没办法发芽。”

    贤妃娘娘斩钉截铁:“不能移走,就种原来的地方。”

    李衍上前,奶声解释:“贤妃娘娘,柳树对大皇兄身体不好。它种在这儿,大皇兄会一直生病的。”

    贤妃嗓音提高:“胡说,观音娘娘手里的玉净瓶就是杨柳枝。这柳树是镇邪驱灾,保佑你大皇兄平平安安的,不能动!”

    李衍嘟囔:“那大皇兄这么多年也没平安呀,他之前还吐血了呢。贤妃娘娘的说法一点也不对。”

    贤妃语气急切:“绪儿那是因为你身上的花粉才吐血的!”

    李衍抿唇:“十一已经道过歉了,可太医们说,柳絮也会让人咳嗽,对大皇兄不好。”

    “胡说!”贤妃恼道,“哪个太医说的,太医只说花粉对绪儿有碍,柳絮根本没影响。”

    李衍突然就不说话了,眼神古怪的盯着贤妃看。

    那双眼睛乌黑透亮,含着满满的探究。

    贤妃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激动的神情渐渐平复下来,语气也低了两个度:“十一皇子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软糯糯道:“贤妃娘娘好奇怪啊,我有心疾。我娘只要听说有什么对我身体不好的,都会相信的。我方才问大皇兄,贤妃娘娘是喜欢柳树还是喜欢大皇兄,大皇兄说贤妃娘娘一定更喜欢他。”

    “但是贤妃娘娘好像更喜欢柳树呢。”

    贤妃眸子睁了睁,随即看向自己儿子。

    大皇子也看着她,目光晦涩难明。

    她一愣,忽而道:“十一皇子说什么呢,本宫自然是更喜欢你大皇兄的。本宫由来信奉神明,方才见树倒了,一时太过激动,才会坚持。今日就到这儿吧,本宫乏了,先去休息了。”说完又叮嘱了大皇子几句,就带着月嬷嬷往惯常礼佛的小佛堂去了。

    李衍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而他身边的大皇子目光却落在院子里已经倒塌的大柳树上。

    随着宫人拖动枝丫的动作,朵朵柳絮被风刮起,飘飘荡荡落到了他近前。白色细长绒毛落在他发间,他鼻尖一阵痒意难耐,呼吸突然就急促起来。忍不住伸出手捂住胸口连续咳嗽,只想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难受得紧!

    他看到十一焦急的脸,忽而就不确定母妃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在乎这几颗柳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签到第37天

    大皇子是老毛病了,进屋休息了一会儿也就无碍了。

    之后李衍日日到溪云宫签到,顺便看薄荷苗。没了柳树的遮挡,薄荷发芽很快,不过十来日就已经长出了小小的嫩芽。

    随着嫩芽长成一丛新绿,寝殿四周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闻着这些薄荷,大皇子犯病的次数也日夜减少,连咳嗽都轻微了许多。

    李衍仿佛是自己病好了,显得格外开心,拉着大皇子要出去转转透透气。

    大皇子怕又撞见人,很是犹豫。

    李衍奶声道:“不去远的,就去御花园荷花池的那个凉亭。莲蓬熟了,好吃,去摘。”

    大皇子眼眸瞬间亮了:因着这个病的缘故,他平日轻易不出门。

    碰到李衍的那日,是听下人说荷花池的荷花开了,他实在忍不住才过去了。

    莲蓬熟了场景他还没瞧过呢。

    李衍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继续说服他:“大皇兄,去嘛。以后经常出去走走,说不定你的病就好了哦。”

    “而且莲蓬好大好脆,好好吃,去嘛去嘛。”

    大皇子就这么被他拉了出去,当两人坐在小船上,穿梭在绿荫掩映的荷叶间时,他瞬间觉得值了。

    摘下一个莲蓬,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李衍朝他伸手,他把手里的莲蓬递了过去。李衍摇头,表示要剥,他犹豫一秒还是拨开,把嫩莲子递到了李衍手上。

    十一同他相处这么久了,也无事。

    他的病好像也不似宫里人说的那样可怕。

    有了这个认知,他一下放开了许多,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两人在莲叶间来回穿梭,采了整整一船的莲蓬才靠岸。

    白芷将李衍抱到了岸上,然后招呼着人把采的莲蓬搬到凉亭里。等全搬上来后,询问李衍要不要剥。

    李衍小脑袋摇摇,小小手拿着绳子,把几个莲蓬捆在一起。边捆边兴奋道:“这个给皇姐,这个给三哥,这个给四哥,还有七哥……”他说了一圈,最后才想到给建宁帝。

    大皇子学着他的样子帮忙扎,白芷几个也连忙行动起来。

    李衍忙中抬头,就瞧见凉亭外,八皇子眼巴巴的站在那,他身后是周美人。

    见李衍看过来,周美人先行了一礼:“十一皇子,大

    皇子。”打完招呼,就要拉着八皇子走。

    八皇子却迟迟不肯动,眼巴巴的看着李衍手里的莲子。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问:“八哥想要吗?”

    周美人正要说话,八皇子就怯怯点了一下头,小声道:“想要。”

    李衍拿起一扎莲子哒哒的走了下来,递给八皇子。八皇子看了他母妃一眼,见他母妃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伸手接了过去。然后又小声说了句谢谢,整个人显得局促又毫无存在感。

    李衍左右看看,疑惑问:“八哥今日没去上书房吗?”

    八皇子:“去了,午后是骑马课,母妃帮我告了假,我就出来了。”

    李衍哦了一声,又拿了一扎莲蓬给他。

    八皇子这才跟着他母妃走了。

    等他们一走,李衍他们也揽着大大小小的莲蓬往外走。经过一座假山时,隐隐听到有哭声,几人同时停住了步子。

    李衍同大皇子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看到了假山后面的周美人和八皇子。

    八皇子呜呜咽咽的捏着两捆莲蓬不肯放,周美人伸手用力去拽,声音严厉道:“暄儿听话,我们不要莲蓬!”

    八皇子手就是不肯松:“要。”

    周美人恼了,训斥道:“你这孩子,大皇子有肺痨你不知道吗?那病是会传染的,他摘的莲蓬能吃吗?你不怕也得了肺痨,到处惹人嫌?你是要气死母妃吗?”

    八皇子小声辩驳:“那十一都无事……”

    周美人恼道:“十一皇子那身体,迟早是要死的,当然不怕。但你不一样,去同他们两个厮混什么?”

    八皇子不说话了。

    周美人一把将那两捆莲蓬扯了出来,然后丢在了假山边上。然后抱起八皇子用力从莲蓬上踩过,很快便没了人影。

    李衍蹙眉,心里把那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周美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小心翼翼的仰头看向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脸上的笑已经没了,眼睛定定的看向那被踩得断了枝的莲蓬上,周身沉郁在蔓延。

    李衍伸出小手想拉拉他的袖子,给他一点安慰。指尖才碰到他的衣袖,他就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后退两步。

    李衍弱弱的喊:“……大皇兄……”

    大皇子勉强冲着

    他笑了一下,然后先一步走了出去。李衍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到了溪云宫,大皇子就说累了,让白芷先将李衍抱回去。

    李衍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也没继续打扰他,抱着莲蓬往清心殿去了。

    建宁帝听说他第一个来送他莲蓬,心里颇为熨帖:哎,小十一总算有一次先记得他。

    他接过莲蓬看了看,赞道:“不错,瞧着新鲜。”

    李衍眉眼弯弯:“那当然,还很好吃呢。我同大皇兄一起去摘的,爹爹你快吃。”

    “大皇兄?绪儿出门了?他不是病着?”建宁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手里的莲蓬也放了下来,甚至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那态度明显是嫌弃。

    李衍奶声解释:“大皇兄的病好了许多,还同我一起种了薄荷。”

    建宁帝:“你近日都同你大皇兄在一起?”

    李衍点头,建宁帝蹙眉:“你身体不好,往后莫要老是往溪云宫去,没得染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病。”

    李衍笑容也淡了几分,小声嘀咕:“大皇兄的病不传染的……”

    建宁帝不悦:“让你别去就听话,不然腰牌还给朕!”他一想起大儿子同康王有几分相似的脸,就忍不住嫌恶。

    李衍立刻捂住书包袋子后退两步,眼睛瞪得溜圆,那模样像只警惕的傻猫。

    建宁帝不自觉就被他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发顶,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十一乖,听父皇的话。”

    李衍从清心殿出来后,又去了李明嫣、三皇兄、四皇兄处,三人无一例外都是让他远离大皇子。

    十皇子更是直接,十分忧愁道:“我母妃说,你要是被大皇子传染了,就不让我同你玩了。”

    李衍抿着唇角,情绪有些低落:“十哥,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十一很麻烦,也像嫌弃大皇兄一样嫌弃我?”

    十皇子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才不嫌弃十一,你同大皇兄不一样。你的病不会传染,大皇兄的病是会传染的。”

    李衍一个外人都会觉得窒息,要是大皇兄听见了估计会难过死。

    他很不高兴问:“谁和你说大皇兄的病会传染?我没事,贤妃娘娘也没事,大皇兄的病不会传染!”他鼓起腮帮子,奶凶奶凶的很。

    十皇子缩了缩脖:“大家都这么说,曾经伺候大皇兄的小太监就是被传染死了的,贤妃娘娘也没否认呀……”

    李衍一声不吭的拿过十皇子手上的莲蓬就走,十皇子急的在后面跺脚:“哎,十一,我还没吃呢,你又拿回去做什么?”

    吃屁呢。

    大皇兄一定不是肺痨,不然以他的体质,早被传染了。

    不行,他亲自探一探大皇兄的脉。

    次日一早,李衍就去了溪云宫。在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太医,一打听才知道大皇兄昨晚回来就咳嗽不止,虽然没吐血,但好像还挺严重。

    李衍默默跟着太医往里走,太医把脉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太医把完脉开药方的时候,他偷瞄了两眼。

    是治肺痨的方子,药量也刚刚好。

    等太医走了,他就坐到床边,伸手去搭大皇子的脉。

    大皇子手缩了缩,终究是没动。只以为李衍小孩子心性,有趣,在模仿太医的动作。

    脉搏明显比正常人要快,吸气时又变得微弱。肺部有痰湿,却不太像肺痨,更偏向于哮喘。

    李衍收回手,蹙眉小声道:“大皇兄,你得的好像不是肺痨。我再去请太医令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先前那个太医他虽然见过,但不是很熟。

    一旁的贤妃听见了,连忙道:“十一皇子莫要胡闹了,绪儿的病一直是陈太医在看,本宫也信任他。绪儿就是肺痨,只要不随意跑出去吹了风,受了凉,身体是无碍的。”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知道把什么脉,不过是在太医院多待了几日,又瞎折腾了个药房。

    李衍像是听不懂她的话:“贤妃娘娘,我没胡闹,多一个人给大皇兄看病有什么不好?”

    贤妃蹙眉:“十一皇子,本宫让你日日来,不是让你来折腾绪儿的。若非昨日你执意要去采莲蓬,绪儿也不会……”

    “母妃!”大皇子压下眉眼,打断了贤妃的话:“十一是好心,你不要说他!”他说完又咳嗽起来。

    贤妃神情紧张,连忙过去给他拍背顺气。

    等顺了一口气,大皇子挡开她的手,弱声道:“母妃,你去忙吧,儿臣同十一说一会儿话。”

    贤妃叹了口气道:“好,你先休息,母妃去诵经给你祈福。”说着她

    起身,看了李衍一眼,带着宫婢出门了。

    大皇子朝李衍笑了一下,轻声道:“十一,能帮我给薄荷浇点水吗?”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抿唇问:“大皇兄不信我吗,还是也觉得十一在胡闹?”

    大皇子摇头:“没有,我知道,十一只是关心我。”

    看他神情明显是不信自己会医的。

    也是,谁会信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会医。他拖了小凳子坐到床边,双手捧脸,好奇的问:“大皇兄,你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大皇子脾气出奇的好,只要他问,他就回:“三岁左右就有了,一开始只是风寒咳嗽,后来越咳越严重,持续了大半年,太医来看就说是肺痨了。我这病春夏加重,秋冬会好些。起先还是有出去走走的,伺候我的小内侍死后,我就甚少出去了。”

    主要是受不了他人歧视的眼光。

    从前太后还会时常来看他,但也只是隔着屏风远远的瞧上一眼。见他迟迟没起色,就去了皇寺礼佛,就再也没有来过。

    父皇别说来看他,连溪云宫的大门都没进来过。

    李衍又问了许多问题,直到把大皇子问困了,他才起身往寝殿外去了。他走到溪云宫的大门口回廊处,就坐在廊下玩。等见着了抓药回来的宫婢,立刻就跳下横栏跟了上去。

    一路到了煎药的小厨房,宫婢拆了一包药下去煎,剩余的药和药方就放在她身后的石桌上。

    李衍拍了拍胖橘猫的脑袋,胖橘一下子就窜到了石桌上,叼起一包药就往外跑。

    那宫婢回过头来,总觉得药少了一包,左右看看,难道是自己少抓了一副?

    李衍拿到药包后就走,跟在他身后的白芷惊讶,紧张小声的问:“十一皇子,你拿药干嘛呀?这个不能吃。”

    李衍嘘了声,抱着药包躲到了溪云宫无人的偏殿,然后拆开药包对照着方才看到的方子仔细辨认。

    其他的药都对的上,只有最后一味‘五味子’药量是药方上的三倍。五味子性温,有敛肺止咳、固表止汗的功效,和其他的药配伍得当确实对肺痨有益。

    但若是这个人肺部有积热,药量过多的话,只会损伤肺部。

    李衍把药包好藏到了随身的书包袋子里,然后又沿着原路往大皇子的寝殿

    走。

    白芷看得一头雾水,只得跟在他后面走。

    李衍重新回到寝殿,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原本闭眼睡着的大皇子睁眼,疑惑问:“十一怎么又回来了?”

    寝殿里充斥着淡淡的薄荷香,很安静很安心。

    李衍往身后看了看,确定没人靠近,才从书包袋子里拿出方才偷的那包药和药方给他,小小声道:“大皇兄,白芷姐姐说药方和药不一样。”

    大皇子半合的眼眸撑开:“哪不一样?”

    李衍指着最后五味子道:“白芷姐姐说最后这个药,药包里面的比药方上的要多好多好多。”

    大皇子:“白芷识药?”

    李衍点头:“我的小药房都是白芷姐姐在整理呀,她还会磨药、晒药、搓药,可厉害了!”

    大皇子打开药包:“那十一告诉大皇兄,这里头哪个是最后一个药?”

    李衍捡起一颗五味子给他看:“这个。”

    大皇子细细看了一遍那包药,虽然不知道具体克数,但药量明显是比药方记载的要多。

    李衍拉拉他的衣袖,紧张兮兮道:“大皇兄,太医令说药不可乱吃的。”

    大皇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大夫是母妃请的,药是母妃身边的大宫女去抓的,这情况母妃知道吗?

    等李衍走后,大皇子靠在床头想了许多。药方他看过的,和从前的都大差不差。药包他倒是头一回见,但就算见着了,也不认识药。

    今日十一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有了计较。待宫婢端着煮好的药到他手里,他喝了两口就借口太烫,说是要放一放再喝。支开宫婢后,直接将黑乎乎的药汁倒进了薄荷下的花丛里。

    第二日,李衍又兴冲冲的来了,偷偷摸摸塞给了他一瓶药丸,小小声道:“大皇兄,这是我在太医院拿的药丸,太医令说是清肺养阴的,你吃吃看,对你的病有好处的。”其实这是他连续在溪云宫签到奖励的药方,这药方既然实在溪云宫爆出来的,就一定和大皇兄的病有关吧。

    大皇子道了谢,把药瓶藏在了枕头下。

    他既没有吃那瓶药,也没有再喝太医开的药,日子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他发现,自己的病情在一点点的好转,咳嗽时,肺也不在撕裂的疼。

    他心渐渐沉了下去:

    先前他吃的药真有问题!

    他的肺痨或许是人为。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的母妃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皇子就等,等到第三十日,他母妃亲自端着药来了。温柔慈爱的看着他,温声催促:“绪儿,快将药喝了吧,母妃在这陪着你。”

    大皇子恶寒,捧着药碗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颤,迟迟没动。

    贤妃再次催促:“怎么了,药太烫了?母妃帮你吹吹?”她接过药碗,边搅动勺子,边细心的吹了起来。

    然后端到他唇边,大有他不喝就一直端着的架势。

    大皇子看着她,心里难受的紧,忍不住开口问:“母妃,你是不是一直盼着儿臣死?”

    贤妃搅动勺子手一顿,猛得抬起头看他:“绪儿,你胡说什么,母妃怎么会盼着你死?”

    大皇子神情凄苦:“母妃,你别骗我,儿臣都知道了。你也看到花丛里的药汁了吧,儿臣近日没喝药,病就渐渐好了。”他从枕头下摸出李衍给的药包和药方,“十一弟身边的白芷告诉儿臣,五味子多了许多,它会使儿臣的病加重!”

    他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母妃眼睛质问:“母妃为何害怕儿臣好?您日日诵经,是为儿臣祈福,还是在为自己赎罪?”

    贤妃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转开目光一时间只能沉默。

    大皇子看着她的侧脸,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抱着、哄着、关爱着的画面,不禁红了眼眶:“母妃,你说,你是不是盼着儿臣死?你若是想儿臣死,儿臣现在就死,不劳您煞费苦心!”

    贤妃端着药碗的手颤了颤,看向他的眉眼里全是挣扎:“绪儿,母后都是为了你好。来,把药喝了吧。”

    大皇子盯着那药碗看了两秒,一句话也没说,接过来喝了。

    只是还不等贤妃松口气,当晚半夜大皇子就割腕自杀了。

    贤妃险些晕死过去,封锁了消息后,找来陈太医急救。好在发现得及时,人终于抢救过来了。

    贤妃也不敢大意,亲自守在了床边,握着大皇子的手无声的哭了起来。

    大皇子从昏睡中醒来,挣开她的手,别过眼不看她。

    贤妃呜咽:“绪儿,你怎么这么傻,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大皇子虚弱的声音响起:“儿臣只

    是如母妃所愿,反正也没人想儿臣活着。”

    贤妃哭得不能自已,拉着他的手道歉:“不是这样的,绪儿。母妃比任何人都想你活着,是母妃错了,母妃对不起你。”

    “母妃告诉你,母妃都告诉你。”

    大皇子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

    贤妃哭声渐止,小声问他:“绪儿还记得康王吗?”

    大皇子摇头:“不记得,康王不是死了吗?”

    贤妃点头:“康王是母妃的表兄,也是你的表舅,还是太后的亲子,当年压你父皇一头的中宫嫡子。你容貌酷似康王……”

    皇帝的生母舒太妃死后,皇上就被记到了太后名下,立为太子。不想多年未孕的太后突然有了,生下康王后,就起了废太子之心。

    太子被废,被圈禁后认识了卫皇后,在大长公主和右相的扶持下,历经千难万险才登基为帝。

    皇帝登基三年后,康王暴毙。

    太后转而想扶持大皇子李绪为太子。

    贤妃是个明白人,太后害死了舒太妃,皇上碍于孝道才没有动太后。但后宫也没了太后的立足之地,太后一党想拿她的绪儿同皇上斗。皇上多疑又凉薄,连皇后都算计,一个长得像康王的儿子更不可能留着。

    只有绪儿病了,不可能争储,才有可能活着。

    皇上不会看到他,太后也不会惦记着他。

    “只要熬到十五,元服过后,你就能封王出宫了。到时候再慢慢养病,等太后百年之后,就不怕了。”

    大皇子今年十一,还有四年!

    贤妃拉着儿子手,激动道:“还有四年,四年后,你就不必这样受罪了!”

    大皇子看着自己的母妃,冷笑:“所以母妃就让儿臣一并许多年?让儿臣日夜咳嗽,形销骨立?让儿臣被宫中所有人嫌恶恐惧?”

    他眼眶发红:“你知道儿臣有多难过吗?他们都把儿臣当瘟疫!”他甚至无数次想到死。

    贤妃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母妃知道你难过,但只有肺痨,太后才不会来看你,你才不用时时看到你父皇,去惹他起杀心!”

    也只有将他禁在这溪云宫,时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护他平安。

    眼泪从大皇子的眼眶无声滑落

    ,他挣脱开贤妃的手。

    贤妃跟着哭,然后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大皇子眼眸睁了睁,略微起身去扶他:“母妃这是做什么?”

    贤妃红肿着眼睛道:“母妃求你,以后继续喝药吧。”

    大皇子扶着她的手微僵,贤妃低头叩首:“你若不答应,母妃就不起来了。”

    大皇子声音轻若蚊吟:“……母妃,再有四年,恐今后停药,儿臣身子骨也废了。”

    贤妃抬头:“母妃只要你活着。”

    母子两个僵持,大皇子看着面前生他养他的人,最终还是点头了。

    贤妃见他点头,甚是欣喜,又迟疑开口:“母妃还有一个请求,十一皇子太过聪慧,又得你父皇喜欢。你若同他往来,难免他会在你父皇面前提及你。今后还是少和他接触吧。”

    大皇子眼眸蓦的抬起,声音都尖锐了几分:“母妃,其他的儿臣都能答应你,唯独十一,你让他来吧。”

    宫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敢亲近他的人了。

    贤妃看到他眼里的执拗,生怕他又想不开割腕,于是便不再提这个事,只道:“罢了,你好好休息。”

    次日,李衍又来了。

    才进溪云宫,就被月嬷嬷请到了正殿贤妃处。

    李衍正疑惑着,坐在上首的贤妃就温声道:“这些日子多谢十一皇子陪着你大皇兄。十一皇子,这些银票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后就不要再来溪云宫了。绪儿病重,恐要修养一段时日。”

    贤妃看向月嬷嬷,月嬷嬷立刻递过来一只小盒子,摆到李衍面前。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和几根金条。

    “听淑妃说,十一皇子喜欢这个。”

    李衍是喜欢钱,但他也喜欢大皇兄呀。

    他皱着小眉头,问:“这是大皇兄让娘娘告诉十一的吗?”

    贤妃娘娘点头,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给他:“自然,这是绪儿让本宫还给你的。往后莫要随意给人药吃,万一有什么,就算皇上再疼惜你,也是说不清的。”

    李衍接过药瓶:大皇兄把药还贤妃娘娘了,是真的不想和他玩了?

    他还想再见大皇兄一面,就被贤妃强制送出了溪云宫。

    等殿门一关,贤妃就朝月嬷嬷道:“绪儿还睡着吧,趁着他没醒,弄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放到他枕头底下。他若问起十一皇子,就说十一皇子也病了,不宜过来。”

    还有四年,她的绪儿就能出宫了。

    万不能心软,栽在了十一皇子这个变数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签到第38天

    李衍被推出溪云宫时还有点懵。

    距离上次签到压根没满八十天啊,怎么好好就得了这么多银两。而且贤妃娘娘那口气,怎么像是拿钱在打发带坏她儿子的小混混。

    他把小瓷瓶打开,里面的药丸一颗也没少,证明大皇兄压根没吃他给的药。

    这是不信任他还是怎么?

    但想想,好像自己也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奇怪药丸,又释然了。

    哎,头一次交了个病友,突然被遣散,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

    但细细回想贤妃娘娘方才说话的神情,他就明白,贤妃娘娘的意思肯定不是大皇兄的意思。

    应该是他发现了大皇兄病症的不对劲,贤妃娘娘忌惮了。

    总归贤妃娘娘是大皇兄的生母,不至于害他性命。以大皇兄的聪明,他提点到了就行,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李衍从溪云宫回去后还真病了,又是发烧又是咳嗽的,整个钟粹宫都听得见。

    如此,大皇子问起月嬷嬷时,月嬷嬷答得理直气壮。

    大皇子忧心李衍,却不好去看他。

    倒是十皇子,第一个去看了李衍,不过是趴在窗户外看的,还是一个人偷偷摸摸过来的。他一副小大人模样道:“都说了叫你不要去大皇兄那,我母妃说你肯定是被传染了,她都不让我来看你。”

    李衍咳得有气无力,声音微弱:“那你还来?”

    十皇子拍拍窗台:“没事的,我不没进去吗?应该不会传染。”说完他又十分担忧问:“十一,你会不会死啊?”

    看床上之人病白毫无血色的脸,他是真的担心。

    李衍也觉得自己快死了,虽然吃了退烧药,但喉咙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整个肺都快咳出来了,血条还在哐哐哐的往下掉,掉得他胸口一阵抽痛。

    但他很清楚,他这不是被传染了。是换季入秋,寒潮来袭,自己没注意还日日往外跑闹的。

    哎,最近血条涨得太快,大意了。

    “暂时应该死不了!”

    十皇子松了口气,见李衍又用力咳嗽起来。他连忙问:“那先前我送你的玩具能不能先还给我?”

    李衍缓了口气看他,他期期艾艾道:“我母妃说,要死人的东西不吉利,趁你还活着。把东西还给我,

    那就不怕了。”

    李衍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他这十哥说话特么直,以后肯定会得罪人!

    之后李明嫣、三皇子、四皇子也来看他了,但都是隔着屏风宽慰了他几句。七皇子也来了,但是来看他笑话的。

    看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还特别欠揍道:“先前就让你别去,现下好了,不仅遭人嫌弃,估计命也保不住了。虽然我讨厌你,但若你真死了,我还是会给你烧纸的!”

    四皇子蹙眉训斥:“小七,怎么说话的呢。”

    七皇子还在洋洋得意,李衍就弱声问:“七哥,我的书包袋子补好了吗?”

    三皇子听说后第一个跑去了,才到钟粹宫门口就碰见了同样匆匆过来的李明嫣。

    七皇子瞬间蔫吧了,他哪里会补什么书包,偏生这病秧子还要他亲自补。他手都不知道被砸多少回了,现在还疼呢。

    “哼,你能活过我补好书包再说吧。你得的是肺痨,死定了,也就我能来看你,父皇现在都不稀罕看你一眼!”

    李衍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呜呜呜,那七哥快走吧,万一你也被传染了,也死了怎么办?”

    七皇子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哪哪都不得劲。

    只能叫嚣着:“我身体好着呢,才不会像你这么弱!”

    然而,次日,七皇子就被打脸了。

    他也病了,且也是同样的咳嗽不止。不仅他病了,长公主、三皇子、四皇子全病了,症状都一模一样,最后连带没去探病的五皇子和八皇子还有几个小公主们也都病了。

    总之,宫里的小孩全部沦陷,无一幸免。

    寒潮来袭,整个皇宫都笼在一片酸苦的药味中。

    太医们忙得心力交瘁,各宫有孩子的娘娘们对李衍这个病毒源头恨得牙痒痒。不能拿罪魁祸首怎么办,就只能在建宁帝面前给李衍上眼药。

    建宁帝起初还敷衍,听多了也有些恼了,言语上明显在偏帮李衍,还为此斥责了哭诉的周美人。

    李衍很冤枉,这么一大片的病倒,明显是小儿流感啊。他不过是恰好身体弱,第一个得了。

    他手上有签到奖励的退烧药和头炮之类的药,虽然身体弱,但好得最快。待便

    宜父皇来看他时,他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建宁帝,弱声道:“不是我,我得的不是肺痨。”

    建宁帝看着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脸又瘦了下去,心疼得紧,伸手摸摸他发顶:“朕知道,宫外曾经也大规模的发过这种病。只是普通的寒疾,只要好好吃药无碍的。”他是特意问过太医的。

    “这些日子你就别出去乱逛了,没得好了,又被传染上。”

    李衍乖乖点头,等他好了,又不能去别处签到。就只能日日往建宁帝那里跑。

    没办法,谁让便宜爹住的地方签到能获得的生命值最多。

    他很乖又不哭不闹的,虽然粘人了,但建宁帝也是享受的。

    谁不喜欢乖乖软软的小孩儿啊,更何况孩子自己儿子,整日甜甜的喊爹爹。

    在朝堂上激起的怒火,听到两句爹爹,瞬间不生气了。

    建宁帝把李衍抱到御案上,温声问:“十一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李衍从书包袋子里掏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眉眼弯弯道:“这个是安神的,汪总管说爹爹近日睡不安稳,十一特意做的。”

    先前已经给便宜爹送过新的提神香囊了,夜里配合安神的效果会更好。

    建宁帝接过香囊闻了闻:“十一有心了,香丸做得越发好了。”

    他陪着李衍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处理奏折。

    李衍无聊,就爬下了御座,打算偷偷出去签到一圈再回来。

    他才溜出清心殿就瞧见站在清心殿外头的卫皇后,正打算绕道走。

    回廊下的卫皇后竟然和善的朝他招手,她身后是端着膳时的宫人。

    看来是求见便宜爹被拒了。

    李衍左右看了看,卫皇后又喊了声:“十一皇子,过来,本宫有话同你说。”

    李衍很乖巧的走了过去,卫皇后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白芷,指使道:“你退远些。”

    白芷看了眼李衍,然后朝卫皇后行了一礼,退出百米开外。确保能看得见几人,但听不见几人的声音。

    李衍小声问:“皇后娘娘找十一有事吗?”

    卫皇后凑近,蹲下同李衍平视,笑问:“十一皇子怎么不去凤栖宫陪长公主玩?长公主病早就好了,这两日一直念叨你

    呢。”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皇后从前不是最怕他去凤栖宫吗,今日怎么了?

    “可是,我要陪父皇呀。”

    卫皇后笑容可掬:“十一皇子可带着皇上一起过去啊。”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两百两银票塞给李衍,“今晚你带皇上过来,然后就在凤栖宫住一夜,你皇姐那挂了许多新奇的花灯。这两百两你就拿去御膳房添些好吃的,等你来,本宫再给你两百两,可好?”

    李衍盯着手里的两百两银子,终于明白卫皇后是想干嘛了。

    这是想收买自己将便宜爹引过去。

    感情是把他当中间的皮条了!

    “好呀。”他故作惊喜的收好银票,“十一带爹爹去找皇姐玩。”

    卫皇后面上不显,心中嘲讽:果然,这病秧子就是个财迷,到处坑钱的货。

    卫皇后也是没办法了。

    宫里人多手杂,十一皇子时常待在建宁帝这,倒没再感染风寒了。但其他皇子公主,今日好了,明日又会被传染,来来回回病了许久,虽不致命,着实头疼。

    最为头疼的要数她了,原本她用了大长公主给的秘药,信心满满的想怀上龙嗣。

    初一十五皇上是一定要歇在她这的。

    但宫里这些公主皇子们,不是这个病了,就是这个不舒服了,各个半道把人劫走了,她还找不到人说理去。

    偏生她家嫣儿病了一日,两副药下肚就好了,之后再也没病过。

    卫皇后庆幸又有些惋惜,盯着自己肚子大半个月,终于决定主动出击。

    皇上近日格外宠幸十一皇子这个病秧子,听说先前翻淑妃的牌子,还是这病秧子翻了塞到皇上手上的。

    卫皇后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把主意打到李衍这了。

    李衍收了银票也不去签到了,又重新回到清心殿,坐到了便宜爹身边。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便宜爹翻牌子了,突然又伸手过去。

    这次建宁帝早有了准备,一把抓住他捣乱的小手,问:“做什么呢?”

    李衍一脸天真:“十一想去找皇姐玩,宫里只有皇姐病好了。”

    建宁帝拿开他的手:“恐怕十一要失望了,这里没有皇后的牌子。”

    李衍疑惑:“为什么没有呀?”

    建宁

    帝:“因为皇后是六宫之首,朕的结发妻子,所以不用摆在这。初一十五不用翻牌子的时候才会去那。”

    李衍疑惑:“但初一十五也没见父皇去呀。”

    一句话说得建宁帝愣住了,随即又想到右相和大长公主:近日是好像太随心所欲了点,纵使厌恶皇后,但也该安抚一二。

    于是,建宁帝就这么被李衍拉去了凤栖宫。

    卫皇后甚是高兴,当夜就让周嬷嬷把剩下的两百两给了李衍。

    李衍躺在李明嫣隔壁,看着漂亮的花灯也很高兴:正愁不知道去哪里签到呢,银子又送上门了。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卫皇后尝到了甜头,过了两日又在御花园截住了李衍。哄骗几句后,又塞了银子给他。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御花园的容美人瞧见了,很快他以同样的手法哄骗李衍也塞了银子给他。

    后宫就没有秘密,十一皇子能左右皇上去谁那过夜的消息很快就在低阶嫔妃那里传开了。

    陆陆续续有才人、美人、嫔找到李衍,以各种理由诱哄他把皇帝带到她们宫里。

    李衍突然打开了一条致富新思路: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左右便宜爹的决定,但通过签到系统,可以获得便宜爹的每天行动轨迹。

    可以把这个消息提前卖给有需要的娘娘,然后让她们偶遇便宜爹。至于能不能把便宜爹骗走,就靠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当然,李衍做生意也是讲究诚信和先来后到的。谁提前找到他,说好价格,当天绝不卖第二家消息。

    为此,一早去御花园等李衍的嫔妃数不胜数。

    刚开始大家都还算和气,但时间一久,总有人排不上就想插队了。等上一个嫔妃给过银子后,又找到李衍,想加价把上一个嫔妃挤掉。

    李衍后退两步摇头:“姜娘娘,十一已经答应婉娘娘了,小孩子不可以说话不算数的。”

    姜才人不依不饶:“十一皇子,拿谁的银子不是拿,本宫可以出一千两。”

    李衍抿唇:“不行,婉娘娘会伤心的,姜嫔娘娘还是明日再找父皇吧。”

    明日就不是姜才人生辰了。

    被拒了的姜才人越想越气,想着反正每次都抢不到先机,还不如让皇上翻牌子呢。于是她把这件事捅到了阮贵妃那,

    阮贵妃先是惊讶,随后又气恼起来。

    怪不得近日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数少了,原来都叫那些低位份的嫔妃半道给劫走了去。

    次日一早,她借着送补汤的由头,将建宁帝请了出来往御花园去。

    冬日的御花园已经没什么可以看的,建宁帝同阮贵妃走了一路,行到前面凉亭处,就见里面人头攒动。

    几个妃子争吵得不可开交。

    建宁帝拧眉,刚好开口训斥,就瞧见隐隐约约被几个妃子围在中间的李衍。

    小孩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干脆爬到了凉亭的石桌上,双手做喇叭状大喊:“别吵了,到底是哪位娘娘先来的,十一就把父皇的行踪告诉第一个先来的娘娘。”

    几个争吵的妃子立刻围到他身边辩解:“十一皇子,是我先来的,我从左边岔路口来的,您是瞧见了我的。”

    “胡说,明明是我先到,我从东边来,先你半步。”

    “你们都胡说,我才是最先到的,最先喊了十一皇子。”

    “先给了钱才是硬道理,我最先给了银票给十一皇子,你们都别抢了。”

    话毕,众嫔妃又纷纷掏钱往李衍手里塞。

    建宁帝站在那,越听脸越黑:他说近日怎么走哪都能碰见娇弱讨好的美人呢。

    原来是十一这小子捣的鬼。

    难怪这小子近日总粘着他,爹爹喊得分外甜。

    是拿他来挣钱心虚吧!

    建宁帝肺都快气炸了,怒吼一声:“十一!”

    争抢的嫔妃被吓得魂不附体,扑通扑通跪了满地。站在石桌上的李衍抖了抖,内心忍不住哀嚎:他说昨晚怎么右眼皮一直跳呢。

    今早又碰上几个娘娘撞在一起闹。

    他就知道会出事,应该早溜掉的。

    建宁帝三两步跨到凉亭,咬着后牙槽看了李衍许久,看到小孩儿害怕的发抖时,才冷声吩咐道:“汪全,今日跪在这的嫔妃集体罚俸半年,禁足三月,撤半年的牌子!”

    众嫔妃脸色都白了,连连磕头求饶。

    李衍捏着一沓钱,弱弱喊:“爹爹……”

    “闭嘴!”建宁帝瞪他,李衍缩了缩脖子。

    待几个嫔妃被拖了下去,李衍就被盛怒的建宁帝带到了长庆殿。

    建宁帝就坐在案桌前,冷着脸瞧着李衍,质问:“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干这行当,一共收了多少银子?”

    李衍抖了一下小身板,双眼开始蓄泪:“也,也没多久,就之前我去找爹爹。皇后娘娘说皇姐想我了,让我带爹爹一起去她那看花灯。还给了十一银子,十一就同爹爹说想去找皇姐,爹爹就去了……”

    他边说边吸鼻子,看上去委屈又可怜:“后来,后来又有很多娘娘来找十一,说想跳舞给爹爹看,唱歌给爹爹听……也给了十一银子,十一不想收的,娘娘们说不收她们不高兴……”

    “十一不想娘娘们不开心,又想爹爹开心,就听娘娘们的话了。”

    建宁帝脸更黑了:原来两个月前就开始了,他被自己儿子卖了这么久!

    “收了多少银子?”

    李衍一时讲不清楚,伸出十根手指来回的数。

    他每数一下,建宁帝脸就黑一分:这不少了吧!

    李衍数了几分钟,最后弱弱的伸出五根手指:“好像是,贰仟五百两……”

    “十一才学数数没多久……”

    “两千五?”建宁帝都快被气笑了,这两个多月他被勾引的次数不下五十次,他每次就只值五十两?

    还有皇后,出手也这么小气?

    这是蒙小孩呢,还是当他不值钱!

    建宁帝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怒气又一路飙升:他又不是真卖的,为什么要在意价钱?

    这是银子的事吗?

    不是!

    窥视帝踪,这是大罪!

    建宁帝看着面前小孩发白的脸,一时间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继续冷脸问:“十一是如何知道朕每日要经过哪的?”

    李衍小声道:“十一日日跟着爹爹,爹爹惯常去哪十一都知道。爹爹喜欢吃清淡的,不喜欢太甜的,爹爹看折子喜欢字好看的,不喜欢一大堆字的。爹爹睡觉喜欢矮枕头,不喜欢硬枕头。爹爹喜欢好看的画,喜欢梅花,喜欢晴天,还喜欢去骑马……十一都知道。”

    建宁帝心惊,没料到三岁多的孩子如此聪慧,把他的喜好全记下来了。

    若是旁的皇子,他就要怀疑对方被教唆,另有目的了。

    但面前这个孩子母族不显,宫中又毫无根基,还有心疾

    ,注定活不到成年……

    建宁帝沉着脸问:“你记这些做什么,是有人让你记的?”

    李衍摇头:“不是,爹爹对十一好,十一也想对爹爹好。对十一好的人,十一都会记住的。就像我娘,喜欢绣花、喜欢哭,喜欢桃花烙。白芷姐姐喜欢吃鱼,喜欢橙花香。还有赵娘娘,喜欢吃蜜饯和肉脯,喜欢吃烧鸡,喜欢骂人……”他叨叨叨个没完,边说还边掰着手指数。

    完全是一副小孩儿对喜欢、亲近之人的关注依赖。

    建宁帝心里的猜疑突然就打消了大半,连忙摆手:“停停停,以后不许记些乱七八糟的事,听见没?你是皇子,将来要将读书放在书本上,别整天钻在女人堆里,记一些没用鸡毛蒜皮的事!”

    李衍小声辩驳:“才不是鸡毛蒜皮,娘和赵娘娘都说十一贴心,是小棉袄嗯。十一还记得三哥、四哥、七哥、十哥的生辰和喜好呀,还有皇姐,皇姐可喜欢骑马射箭了,先前皇后娘娘不许她骑马射箭,她还偷偷哭呢……”

    “停停停!!”建宁帝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确实细心又贴心。

    给他的香囊上绣得都是梅花,里头装的香丸一个提神醒脑,适合批奏折用。一个养心安神,可以让他睡个好觉。

    他记这些虽然是好心,但……

    建宁帝伸手,依旧肃着一张脸:“把你收的银子全交出来!”

    李衍抿唇,极不情愿的扭了两下。

    建宁帝就知道自己先前没猜错,这孩子就是爱财如命,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连老子都敢卖!

    “快点!!”

    李衍吓得一抖,小手伸进书包袋子里抓了一把银票递到他手里。然后慢吞吞,慢吞吞,一点一点的往外掏……直到书包被翻了个底朝天,再也掏不出一个子。

    他才终于哭丧着脸,弱弱道:“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

    建宁帝让汪全过来数银票和碎银子,不多不少,刚好两千五百两。

    看着孩子委屈的脸,建宁帝心里那个堵啊!

    怎么弄得他像抢嫖资的匪徒!

    今天不给这个孩子一点教训吃吃,迟早叫他在钱上吃大亏!

    建宁帝冷声道:“先前有参与的嫔妃一律罚俸三

    个月,皇后罚俸半年,十一皇子品行不端禁足钟粹宫半年,带回去让许嫔好好管教!”他近一年多实在太过宠爱这孩子,才叫后宫嫔妃误以为有漏洞可以钻。

    禁足半年,让这孩子反省反省,也让后宫的嫔妃清醒清醒!

    当天,整个后宫都传遍的这件事,被罚的宫妃除却当场被抓到的那几个其实都不痛不痒的。

    反正法不责众,连后宫之主,皇后都参与进来了。

    她们怕什么。

    就是十一皇子,被皇帝亲自斥责‘品行不端’,还禁足半年。

    只怕半年后,皇帝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哎,看来十一皇子失宠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那孩子,只怕现在躲在钟粹宫哭吧!

    李衍不仅没哭,还笑得挺开心的。

    他躲在被窝里一遍一遍数着自己偷藏的银票:嘿嘿嘿,笨蛋便宜爹!

    他两个多月可是足足收了一万两呢,扣除两千五百两,还剩七千五百两。

    冬日这么冷,禁足养在家里刚好。

    半年也就一百八十天,他挺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签到第39天

    京都的冬天格外的冷,半年里连下了几场雪。

    顺美人重新晋升为嫔,带着十皇子搬去了毓秀宫。被禁足的李衍格外无聊,开始研习起医书和制作各种药丸、药粉、香膏来。

    期间,建宁帝没来看过李衍一次,也没召辛过许嫔,更不许其他皇子、公主们来看李衍。

    宫里的人势力,都断定李衍已经失宠,捧高踩低的事时有发生。整个冬日,该给的份例缩减了不止一星半点。钟粹宫的宫人出去办事也时常受到刁难。

    白芷就为此哭诉了好几回。

    好在先前建宁帝赏赐的东西多,李衍挣的金银珠宝、玩具、实用物件也多。钟粹宫并不缺吃用,反而因为李衍禁足的关系清净、平和了不少。

    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李衍的禁足终于解了。他也不急着出去,招呼着宫人开地种植草药。

    连续在钟粹宫签到半年,系统除了奖励生命值外,还奖励了他许许多多单方、药方。里面有些稀缺的名贵药材、也有奖励种子和幼苗,他或许可以种上一种。

    白芷一大早去了御膳房,很快就回来了。

    眼睛红红的,满脸气愤,一看就是受了委屈。许嫔还没问,她就竹筒倒豆子般的全说了。

    “还不是那个姜嫔,占着得宠,每次都为难我们钟粹宫。今早奴婢去拿早膳,姜嫔身边的大宫女就抢了去,还说主子同十一皇子又不得宠,吃昨日剩下的就好,气死奴婢了!”

    许嫔嘘了声,示意别让李衍听到。

    李衍又不是聋子,白芷的声音也不小,他早听到了。

    那姜嫔就是先前找他插队买便宜爹行踪的姜才人,不过半年,位份就连升两级,怪不得如此嚣张。

    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当初拒绝她插队的仇吧。

    这人忒小气,一个娃娃的仇也记。

    李衍噔噔噔的跑到白芷身边,从书包袋子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瓷瓶递了过去:“白芷姐姐不生气,给你这个。”

    白芷接过瓷瓶打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就弥散开来。再细看里面的膏脂也是浅粉如桃瓣,煞是好看。

    白芷心里的那点怒气立刻没了,笑着问:“十一皇子又做面脂了?”

    李衍点头,双眼弯起:“是白芷姐姐捡的桃花做的,和去年冬天的梅

    花香膏一样好,给你用。”

    他从去年到今年做了许多的香膏,钟粹宫人手一份,给他娘和白芷的又是最好。

    起初众人都以为他闹着玩呢,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敢用在脸上,只敢用来涂手。用了一个月后,发现双手光滑细腻,时常碰水也不龟裂才察觉出来好。

    许嫔改变最大,暗淡的肤色一下子红润细腻起来,原本平平的五官变得出彩。先前几个月不觉得,近一个月厚袄子脱了,越发显得光彩照人。每次她去凤栖宫请安,其他嫔妃都有意无意的盯着她上下打量,奇怪她皮肤色变化如此之大。

    李衍又递了一瓶给他娘,许嫔接过摸摸他的发顶,柔声道:“你许久未出门,莫要自己跑了。等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再带你出门。”

    李衍乖乖点头。

    许嫔这才带着白芷出门往凤栖宫去了。

    她一进凤栖宫正殿,就有不少嫔妃朝她看来。淑妃更是直接开口问了:“本宫怎么瞧着许嫔妹妹近日是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可是有什么秘法,能说与我们听听嘛?”

    许嫔正要说话,外头就有一人风风火火进来了。进来第一句没向卫皇后问安,倒是先嘲讽笑道:“十一皇子都被皇上那样斥责了,许嫔姐姐还有闲心打扮,妹妹都为十一皇子可怜呢。”

    来人正是姜嫔,她生得明艳,近两个月十分得宠,接连晋升后,难免有些飘。说话做事嚣张又大胆,而且特别针对许嫔。

    她一进来,众人就蹙眉,卫皇后脸色也不太好看,总觉得她眉目和性格有些像冷宫里的那位。但又因为姜嫔把容美人(点翠)的恩宠抢了,此刻又在打压许嫔,也就没说什么。

    许嫔本不是爱争的性子,但对方上来就带十一,她难免也有些气,于是道:“不比得姜嫔,众人来请安,就独独你迟到两三回,是故意对皇后娘娘不敬,还是占着恩宠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姜嫔丝毫不觉,继续道:“许嫔姐姐挑拨离间做什么,臣妾连续伺候皇上几日,实在起不来也不行吗?何况皇上都恩准的,你来说是不满皇上吗?”

    此话一出,卫皇后和其他嫔妃的怨念又深了几分。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

    卫皇后冷声斥责:“既是皇上恩准的,你又跑来请安做什么?是来嘚瑟

    吗?”

    姜嫔一下子哑了火,委屈的反驳:“臣妾没那个意思,臣妾敬重皇后娘娘才特意过来的。”

    卫皇后不耐烦打断她的话:“闭嘴,坐下!”

    姜嫔咬着牙坐下,只是期间眼睛一直剐着许嫔。她虽然庆幸当初十一皇子没让自己插队,没被那件事牵连,但同时也是嫉恨十一皇子的。她纵容自己宫里的人找钟粹宫的人麻烦,自己也时不时找许嫔麻烦,仿佛这样才能显示自己有多受宠。

    许嫔只当没看到她愤恨的眼神,等请安一结束就往外走。才走出正殿百步远,就被跟来的姜嫔拦住了去路。

    许嫔绕开她,她继续拦,如此两三次后,许嫔停下步子质问:“姜嫔,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少嫔妃都停下观望,姜嫔唇角上扬,语气张狂:“也不想干嘛,谁让姐姐让我在皇后娘娘面前没脸。只是来警告姐姐,你既没恩宠,生的皇子又不中用,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还是不要嘚瑟的好!”

    她声音不大也不算小,先前几个被牵连的嫔妃都掩唇讥笑:虽然都是她们先找上十一皇子,威逼利诱才参与进去的。但被牵连了是事实,这个时候自然巴不得落井下石。

    “你说谁没了?”许嫔怒极,伸手就要打人。

    只是她巴掌还没甩到对方脸上,对方就先被冲过来的长公主甩了一马鞭。

    姜嫔惊叫一声,连连后退躲避。

    李明嫣刚下学回来,准备来给她母妃请安的,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着实生气,一双眸子怒气横生:“本公主看嘚瑟的是你,十一也是你能说的!”

    姜嫔委屈又愤怒,此刻却是不敢和长公主对上的。

    李明嫣见她怂了,又补充道:“再让本公主听见你说十一不是,小心本公主拔了你的舌头!”

    卫皇后站在宫门口,喊了声,李明嫣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走了。

    围观的嫔妃反过来讥笑姜嫔,姜嫔愤恨的盯着李明嫣走远,然后又剐了许嫔一眼,快速走了。

    很快,姜嫔对十一皇子出言不逊被长公主教训的事就在后宫传开了。

    姜嫔出了凤栖宫走到御花园又被三皇子拦着讥讽了一通,她气还没消下去,又碰见了脸色不善的四皇子。

    四皇子只是冷冷道:“刀疮易没,恶语难

    消,姜嫔娘娘有空多修修口德,莫要遭了父皇厌弃还不知为何!”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嫔就艹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有病一样!

    她有说错吗?

    这宫里谁不知道十一皇子被厌弃,且活不过成年!

    她匆匆回到自己宫里,还未进门,就被隔壁毓秀宫的十皇子丢了一节木头砸到了脑袋。

    姜嫔怒从心起,在听宫人禀报说李衍往冷宫的方向去了,立刻又带着人往冷宫的方向匆匆赶去。

    打不了大的,她还不能欺负一下小的。

    反正现在皇上都忘记那病秧子了,她今夜再吹吹枕边风,再把那对母子送进冷宫也不是不可能。

    姜嫔自持恩宠,很是自信。

    另一边,建宁帝批完折子,就出了清心殿。原只想着散散心,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冷宫附近。

    他看着高高枯败的宫墙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走,就瞧见从冷宫另一条岔路口出来的李衍。

    他略微诧异,问身边的汪全:“十一禁足结束了?”

    汪全点头应是:“今日正好结束。”

    建宁帝颇感欣慰:“这孩子孝心真不错,解禁头一日就来看梅妃。”

    汪全自然应和:“谁说不是呢,十一皇子是梅妃娘娘看着长大的,自然同她亲厚。他应当是知道梅妃娘娘病了,特意过来瞧的。”

    建宁帝蹙眉:“派太医去冷宫了吗?”

    汪全点头:“去了。”

    建宁帝叹了口气,然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李衍身后走了。

    这孩子四岁了,瞧着好像高了些,但依旧病弱。没走一段路就累了,坐到了不远处的凉亭里歇息。

    建宁帝隐在一棵高大的柏树后瞧着他。

    小孩儿乖乖巧巧的坐在铺了褥子的石凳上,一手搁着脑袋,一手摸着蹲在桌上的胖橘猫。边摸边小声嘟喃:“小橘,小橘,你怎么又胖了?再胖下去就跳不起来了,要像我一样,走几步就喘,会被人嫌弃的。”

    他耷拉着脑袋,神情落寞又难过。

    建宁帝突然有些后悔禁足他半年了,这孩子该不会也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吧。

    他刚想走出去安慰安慰这孩子,对面的岔路口就走来了一人,正是他近日宠爱的姜嫔。

    他迈出

    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打算等姜嫔走了再过去。没想到姜嫔径自朝凉亭里走去,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孩儿。

    “呦,十一皇子终于解了禁足了?在这儿干嘛呢?”

    橘猫听见声音,第一时间跳到了李衍身上,然后警惕的盯着来人。李衍仰头,迟钝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问:“你是谁啊?”

    姜嫔兴冲冲的跑来欺负人,没成想小孩儿不过半年就把她忘了,恼怒道:“十一皇子被关傻了吧,先前本宫给一千两找你见皇上……”解释完,她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随即冷哼一声睨着李衍。

    李衍挠头,还是一副什么都记不清的表情。抱着胖橘猫怯怯的起身,弱声道:“我要回去了,我娘会着急的……”

    姜嫔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立刻挡在李衍面前。

    李衍往左,她就往左,李衍往右,她就往右。

    李衍仰头,眼眶蓄泪,抿唇看着她,那模样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李衍身后的宫婢急了:“姜嫔娘娘,您拦着我们小皇子做什么?”

    那宫婢话落,就被姜嫔身边的大宫女扇了一巴掌。

    李衍怒目而视,原本怯弱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打红豆姐姐做什么?”

    姜嫔低头,傲然的瞧他:“打就打了,还要什么理由吗?十一皇子,您现在不比以前了,皇上现在压根不记得您了吧。”

    李衍眼泪汪汪握拳。

    她继续嘚瑟:“本宫说的是实话,您气什么。其他皇子都有名字的,就连死掉的六皇子和九皇子都有,独独你没有,皇上恐是怕您死了白取了呢。”她掩唇讥笑,尽管故意压着声音,还是叫建宁帝听见了。

    建宁帝怒气上涌,啪嗒踩断了脚下的树枝。

    姜嫔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见李衍眼泪要落不落,好心情的弯腰,同他平视:“十一皇子,想哭便哭吧,说不定也没几回好哭了。”

    李衍觉得她这双眼睛看上去有些像才见过的赵娘娘,但却盛满恶毒和坏意。

    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突然一扬手,一包辛辣的辣椒粉直接扬了她满头满脸。

    姜嫔惊叫一声,捂住眼睛。

    李衍快速从她身边窜过,就要往亭子外跑。姜嫔气急,伸手就要去抓李衍,同时跺

    脚大喊:“快抓住那病秧子!”

    钟粹宫的两个小宫女被人死死的摁在地下,其余人都去围堵李衍了。李衍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迎面来人的怀里。

    他仰头,就见建宁帝阴沉着脸站在他面前,单手呈护卫姿态将他护住。

    李衍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腿,面上惶恐,心里暗骂:跟了一路,终于舍得出来了!

    姜嫔宫里人见到建宁帝,吓得齐齐跪下,三呼万岁。姜嫔抹去脸上的辣椒粉,眼珠子一转,呜咽一声,扑过来恶人先告状了:“皇上,您来得正好。臣妾方才见十一皇子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就过去问了他两句。他也不知发什么疯,突然撒了臣妾一脸辣椒粉,臣妾眼睛都疼死了!”

    那双被建宁帝夸过无数遍的眼睛,此刻红肿垂泪,再配上姜嫔明艳的五官,显得我见犹怜。

    只是她才扑到建宁帝身边,就叫建宁帝一手给掀翻了出去,然后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姜嫔愣了愣,继而眼泪扑簌簌落下,委屈又深情的盯着建宁帝,声音娇怯婉转:“皇上……您这是做什么,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建宁帝声音冷冽:“说说,要给你做什么主?”

    姜嫔立刻来了劲,指着李衍道:“十一皇子目无尊长,还想毒害臣妾,皇上,您快将他打入冷宫!”

    抱着建宁帝的李衍小身板一抖,明显在发抖。建宁帝拍了拍他的背脊,看向姜嫔:“来呀,就依姜嫔所言,将她打入冷宫!”

    姜嫔惊恐,不可置信,用力挥退过来的侍卫,惊慌大喊:“皇上,您是不是听错了,不是将臣妾打入冷宫,是将十一皇子打入冷宫!”

    “是十一皇子冲撞谋害臣妾!”

    建宁帝冷声呵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目无尊长?你个嫔算什么长?无缘无故诅咒一个四岁的孩童,还敢恶人先告状!十一是朕的儿子,就算没赐名也由不得你妄自揣测!”

    姜嫔如坠冰窟,继而连连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妾就是同十一皇子闹着玩的,就是逗逗他!皇上饶命啊!”

    建宁帝见她还敢狡辩,冷声吩咐:“来呀,把她眼睛挖了,嘴巴也毒哑了再丢进冷宫。如此恶毒,不配和她眼睛一样!”

    不配和哪个一样?

    姜嫔来不及思考就被再次

    靠近的御前侍卫吓得惊叫连连,开始口不择言的喊:“十一皇子,十一皇子饶命啊!”

    她身后被侍卫押起来的宫婢、太监也连连求饶:“十一皇子,十一皇子饶命啊!”

    李衍终于探出了脑袋,伸手拉了拉建宁帝的衣摆。

    建宁帝低头和他对视,声音严肃:“十一,生为皇子不可心软。你今日若是放了她,难保她来日不记恨,还要害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李衍抿唇又拉了拉他的衣摆,一双眼睛刚被水洗过,纯净又透亮。

    建宁帝看了他了两秒,最终还是妥协:“姜嫔重打三十大板打入冷宫,其余宫人全部送去掖庭。今后宫内再有无辜诅咒十一皇子者,一律杖杀!”

    哭嚎声死气,姜嫔一众人很快被堵了嘴拖走了。

    建宁帝蹲下身抱起李衍,李衍圈住他的脖子,无声的哭起来。建宁帝拧眉,肃声道:“身为皇子,不许动不动就哭!”他不喜欢哭的小孩。

    可是这次李衍却以往听话,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最后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呜呜呜,爹,爹爹是不是也觉得十一快死了就不见十一?才不给十一取名字的?”

    建宁帝顿时一阵心虚:不可否认,他一直没给十一取名字,确实是怕这孩子夭折了,白废心力。

    他睁眼说瞎话:“怎么会,爹爹是一直没想到好名字,等想好了,就给十一取。”

    李衍哭得打嗝,抬头看他:“真,真的吗?”

    建宁帝点头:回去就取。

    李衍这才把眼泪憋了回去,只是还在眼眶里打转:“那,那爹爹以后能不能都不关十一?十哥,十哥搬走了,没人陪十一玩。坏人还欺负娘亲,欺负白芷姐姐……”

    建宁帝先前罚他实在是气狠了,今日这么一看又觉得有些过了。

    他不过一个孩子,听姜嫔今日的话也知道,先前收钱的事定是嫔妃们威逼利诱他。

    因为他的一句‘品行不端’,估计钟粹宫的人近半年没少受委屈吧。

    这都明目张胆欺负到外头来了。

    建宁帝有一瞬间的愧疚。

    系统面板突然跳了一下,李衍哭诉的声音一顿,拉开面板查看。

    【恭喜宿主,帝王愧疚值+10。目

    前攻略帝王数值如下,帝王的怜悯:20,帝王的喜爱30,帝王的愧疚30,综合攻略进程25%,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成为帝王最喜爱的皇子。】

    李衍微微惊讶,这不是地点签到系统吗?怎么还自带攻略人物的?

    而且只有仅有便宜爹一个人?

    这次没签到,还是突然就增加了愧疚数值。

    李衍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建宁帝只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于是伸手擦了擦他哭花的小脸,哄道:“只要十一不再犯错,父皇肯定不会再关你。”

    李衍在心里呸了声:还真是有原则的皇帝!

    他抽泣两声,不说话了。

    建宁帝叹了口气,亲自抱着他往钟粹宫去。

    同一时间,被打了三十大板的姜嫔被丢进了冷宫,恰好住在了李衍曾经住过的小破屋子里。

    不少人跑过去围观,交头接耳的议论。

    赵娘娘轻咳一声,众人立刻让开一条道。她一步跨进了小破屋,盯着趴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姜美人看了又看,声音冷肃的质问:“听闻你是因欺辱诅咒十一才被送进来的?”

    姜嫔眼睛被辣得难受,不敢回答她的话,只是努力仰起头想看清楚面前的人。

    见她不答,赵娘娘不悦的蹙眉:“问你话呢,哑巴了?你说你,好好一个女的,怎么就长了一张破嘴?十一才多大?你去欺辱他?活腻了是不是?”

    赵娘娘柳眉倒竖,眸色犀利冷冽。

    姜嫔突然就看清楚了面前的这张脸,以及这双眼睛。

    这双眼好熟……

    好像她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建宁帝一个时辰前呵斥的话——如此恶毒,不配和她眼睛一样!

    不配和面前之人的眼睛一样?

    面前的人是谁?

    她努力回忆,又想起曾经有人说过,皇上曾经最宠爱的梅妃也在冷宫。

    她是梅妃?

    皇上是因为自己和梅妃有几分像才宠幸自己的吗?

    这个认知让姜嫔有些不能接受,她又哭又笑,一时间竟有疯癫之态。伸手就想去挖赵娘娘的眼睛。

    赵娘娘嫌恶的后退两步:“晦气,居然是个疯子!”

    “魏嬷嬷,让人盯着她什么时候清醒,但凡她清醒了,就让人过来骂她。她骂了十一什么,就骂回去,骂到她真疯了为止!”

    “还有,找别的地方让她住,别脏了十一的地方!”

    有人过来拉姜嫔,一不小心牵动了姜嫔的伤口。她惨叫连连,心中哀嚎:究竟怎么一回事,宫里的人不都说十一皇子失宠了吗?

    她不过就说了那病秧子两句,怎得就被如此多的人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签到第40天

    建宁帝抱着李衍出现在钟粹宫时,正好撞见准备出门寻人的许嫔。

    许嫔陡然见到御驾吓了一跳,满宫的人齐齐跪下了。

    李衍挣扎着下地,扑到了许嫔怀里。建宁帝有些微妙的不爽,这才道:“都起来吧。”

    许嫔抱着儿子起身,一行人到了主殿,上了茶。她这才小声问:“十一,你怎么同皇上一起来了?”

    一旁的红豆忙小声把姜嫔的事说了,许嫔心惊的同时又心疼的问儿子:“不是让你等娘回来再出去,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李衍弱声解释:“太医说赵娘娘病了,我担心赵娘娘就去冷宫看她。”来请脉的太医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许嫔嗔怪道:“你这孩子,纵使再急也要等娘回来,若你有什么意外,不是叫娘和赵娘娘都伤心?”

    李衍乖乖认错:“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下次还敢。

    许嫔知道儿子的秉性,也不多说,拿了栗子糕递给他。李衍依在她身边,咬了一口就冲着她笑。然后拿起另一块塞到她嘴里……

    建宁帝喝着茶,就这么默默看着母子两个相处。

    这对母子同他在宫里看到的母子相处方式都不太一样,和谐温馨、包容又互相尊重。他恍惚记起自己孩提时,他的母妃好像也很温柔……

    他目光落在许嫔身上,发现半年不见,对方居然更合自己的眼缘。他搁下茶盏,笑着问:“十一,怎么就给你母妃吃,不给朕尝尝?”

    李衍立刻捻起一块糕点走到了他面前,举到他唇边。

    汪全想过来查验,建宁帝就一口咬进了嘴里。

    李衍愣了一下,没料到他居然没验毒,随即脸上的笑真诚了几分:“父皇还要吗?剩下的栗子糕都可以给父皇。”

    建宁帝摇头:“不了,太甜。”这孩子怪有良心的,明明自己喜欢吃,还舍得全送给他。

    十一除了爱财如命,其实各方面都被教导得很好。

    建宁帝同母子两个说了会儿话,自然而然就留在钟粹宫过夜。

    李衍现在只有冬日特别冷的时候才同他娘一起睡,现在是春日,他自然睡自己的屋子。

    夜色渐浓,寝殿外草木芬芳,寝殿内暗香浮动。月华透过轩窗在榻上铺出一片雪色,越发衬得许嫔肌肤

    白腻,滑如绸缎。

    建宁帝一时爱不释手,对着柔和婉约的人,难免也温柔了几分。

    一夜好眠,卯时寝殿里挑了灯。许嫔起身服侍建宁帝穿衣,触及到他腰间的香囊时一时愣神。

    建宁帝见此,温声问:“怎么了?”

    许嫔摇头:“没什么,只是看到这香囊上的梅花就想起赵姐姐……”她看向建宁帝,眸光柔软干净,“皇上,您心里其实还念着赵姐姐的,为何不让她出了那冷宫?”

    据她所知,但凡赵娘娘病了,太医院的人都会过去。而且逢年过节,内务府也有送东西给赵娘娘。

    皇帝总也喜欢经过冷宫,不然今日也不会恰巧碰见十一。

    建宁帝卷袖口的动作顿住,若是平日里有人提起这个,他定然是会翻脸的。但许嫔在冷宫待过,十一又同梅妃情分不同,加之今日心情好,莫名就没那么抵触了。

    就在许嫔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她伤的是皇后,待在冷宫才最安全……”

    按照大楚律法,当众刺杀皇后是要处死并祸及全族的。但梅妃是江湖孤女,没有族人,皇后和皇后家族却不可能放过梅妃。

    继续放在后宫难以给皇后一党交代,假死放出宫去恐也会被掘地三尺遭遇刺杀。

    更何况,只要皇后还在,梅妃压根不想出宫。

    他只能废了梅妃的功夫,将人囚在冷宫。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

    许嫔看着建宁帝那深情回忆的脸,一阵反胃,随后又强压了下去。

    装什么无奈,将人关在冷宫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二皇子出事时,建宁帝已经搬倒了太后,大权在握。虽卫家势大,但如果他肯牺牲自己的一点利益,未必就保不住赵娘娘。

    冷宫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她有十一,且只待了两年多,都觉得憋闷。赵娘娘一个人,在那四方荒凉的天地呆了七八年,没疯都是心胸开阔。

    “是臣妾僭越了。”她快速给建宁帝整理好龙袍,然后恭敬的立到一边。

    建宁帝很受用她的知理懂事,待要走时,又回头嘱咐道:“十一你教得很好,只是要把他贪财的小毛病改改。”

    许嫔点头应是,亲自将他送出了钟粹宫。

    等人一走,她立刻

    喝下了白芷准备好的避子汤药,她把空碗递还给白芷时。白芷欲言又止,最后才小声道:“主子,您生十一皇子时,本就伤了身子,就算不喝这药也不一定能怀上的。何必再伤自己身体呢,万一以后……”

    万一以后十一皇子真没了,总得再有个孩子伴身。

    白芷话没说完,许嫔打断她的瞎想:“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而且本宫这辈子只会有十一一个孩子!”

    她爱十一胜过一切,只想给他全部的爱。

    喝完药,她就去了隔壁屋子。小孩儿睡相很好,还打着小呼噜,就是一只胳膊露在了外面。

    许嫔轻轻把他的小手放进被子里,拉好盖住。

    什么叫她儿子贪财,大部分时候都是宫里的人硬要塞给十一东西好不好!

    许嫔怎么看自己儿子怎么好,等她去完凤栖宫回来,赐名的圣旨和赏赐就下来了。李衍接旨的时候生怕那便宜爹给他取了乱七八糟难听的名字,但还好和他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样。

    姓李名衍,衍有欣欣向荣、流水无竭之意。

    这是希望他身体好一点,活得长一点吧。

    这点倒是同他上辈子父母的初衷不谋而合,只不过后来父母希望他早点让他们解脱。

    整个后宫猜测李衍失宠的人震惊了,明明先前说十一皇子品行不端,关了半年,一出来直接把近日风头正盛的姜嫔给干进了冷宫。顺带让自己的母妃得了恩宠,不仅得了赏赐,还直接赐了名。

    这十一皇子是有什么妖法?

    皇帝果然最喜欢的皇子还是他吗?

    有不少嫔妃本来想去巴结一二的,但卫皇后在那摆着,众人也不敢轻易行动。

    几个皇子和长公主却没有这种顾虑的,挨个来向他贺喜。四皇子还特意送了写了他名字的字帖。

    “小十一,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李衍接过字帖,左看右看倒着看,眼神懵懂。

    跟过来的七皇子毫不客气的嘲笑起来:“四哥,你送他字,是他认字还是字认他?”

    四皇子拧眉:“小七!”他这弟弟,明明不喜欢十一,每次还偏偏喜欢跟来。

    就是为了借机嘲笑、奚落十一吗?

    李衍把字帖收了起来,仰头看向七皇子,伸手。

    七皇子一看见他动作,额角就疼,条件反射的挡住额头躲了一下。躲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立马又站直了身子。

    李衍笑了两声:“七哥,我的书包袋子补好了了吗?”

    七皇子哑火。

    四皇子也笑了:小七是又菜又爱招惹十一,十一每次都能一招致胜!

    李衍看他表情,哦了一声:“七哥不行呀,都半年了,一天缝半针都补好了,你是属乌龟的吗?”

    “你才乌龟!”七皇子瞪眼,“你母妃不是已经帮你缝过了书包吗,你还要那个破书包做什么?”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很认真的说:“我今年四岁,要开始蒙学了。一个书包要装书,一个书包要装我喜欢的玩具呀。”

    “就你事多!”七皇子自从上次被砸破脑袋后也就敢逼逼两句。

    “过两日给你便是!”

    李衍双眼弯成了月牙状:“那我等七哥哦,不许要别人缝,就要七哥缝。”

    七皇子没讨到好,冷哼一声走了。

    等过了两天,还不见淑兰宫的人送书包来。被关了许久的李衍干脆带着人找上门去了。

    七皇子没办法,不情不愿当着李衍的面一针一针把书包补好了。十根手指都扎成刺猬了也阻止不了补得丑。

    李衍当面嫌弃了一番,终于放过他了。随后把丑丑的书包袋子一卷,塞进了随身的书包里,在七皇子愤恨的目光中出了淑兰宫。

    李衍签到了一圈,路过贤妃的住处时,惊讶的发现溪云宫又种上了柳树。柳树虽不似从前那般高大,但已经有了不少柳絮。

    宫墙内断断续续传来咳嗽声,李衍想了想,果断的掏出龙纹腰牌进了溪云宫。

    溪云宫东边的寝殿窗台上摆着十几盆茂盛的薄荷,清凉冷冽的味道弥漫在四周,冲散了不少柳絮带来的烦恼。

    大皇子一袭月白长袍松松系着,外头罩了一件雪色大氅,瘦如青竹的手提着水壶在慢慢给薄荷浇水。浇到第二遍时,窗台上突然探出一只脑袋,眉眼弯弯的瞧他:“大皇兄,薄荷不能浇这么多水的。”

    大皇子吓了一跳,继而欣喜:“十一,你的禁足解了?”

    李衍点头,顺口问:“大皇兄怎么知道我禁足了?”

    大皇子:“先前你一直没来找我,

    月嬷嬷说你病了。后来你一直没来,我就让小山子去打听,才知道你被禁足了。”

    李衍哦了一声:看来,让他别来,真不是大皇兄的意思。

    他指了指身后疑惑问:“那柳树怎么又种上了?”

    大皇子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一秒后才道:“母妃喜欢,我也无碍,种着也挺好。”

    李衍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但大皇兄都不介意,他也不好管太宽。于是又从书包袋子里掏出那个白瓷瓶道:“这个大皇兄还是拿着吧,里面的药丸对您真的有好处,这次一定要吃哦。”这药方他后来改良过的,自己吃过了,效果很好。

    大皇子接过瓷瓶,又想起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瓷瓶,眸子不禁暗了暗:母妃动过他瓷瓶了,怪不得他觉得里面的药丸气味不太对。

    “十一,这是我母妃给你的?她有没有同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他开始怀疑十一一直没来,是母妃说了什么。

    李衍摇头:“没有啊,贤妃娘娘只说大皇兄身体不好,让十一时常过来陪你说说话。”

    大皇子犹疑:“是吗?”不怪他现在不信母妃,母妃骗了他这么多年……

    “对啊。”李衍转移话题,又从书包里掏出四皇子给他的字帖,“大皇兄,我有名字了,爹爹赐的名,你看,叫李衍。”

    大皇子接过字贴,分享李衍的喜悦:“这名字寓意很好。”

    他叫李绪,意为好运连连、承袭家业之意。

    他出生之初,父皇因该也是欢喜的吧。

    大皇子将字帖还给了他,然后笑着喊他:“小阿衍。”

    李衍双眼弯成月牙状:“我本来也喜欢这个名字,但我娘说,蒙学第一课就要学写自己的名字,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了。比划好多,叫十一多好呀,四哥写过给我瞧的,十一就三笔。”

    大皇子轻笑:“你的名字算好了,皇妹们的名字都是三个字,我同你三哥、四哥的字,哪个不比你的复杂,要不我同你换换?”

    李衍一听复杂就连连摇头:“那还是不换了!”

    “哎,我好怕读书呀,十哥说读书好难,七哥还时常挨爹爹的罚,八哥也经常被先生说。”

    李衍上辈子就是个天才,时常打击得父母请来的家教心梗。这辈子也过目不忘

    ,学什么都很轻松。

    但在夺嫡游戏里他不想表现得太过突出,也不想太累。他的目标同他娘的目标一致——弱冠后封王出宫。

    所以,从现在开始做个学渣吧。

    大皇子安慰他:“不怕的,以十一的聪明,读书很容易。”

    但有些人聪明是聪明,聪明却不在读书上。

    比如七皇子,再比如李衍。

    许嫔自己读书是不太行的,钟粹宫又没有学问好的女官。于是建宁帝就命汪全从内务府挑几个学问好的女官来给李衍启蒙。

    想着李衍的病,还特意交代了要温和脾气好一些的女官。

    饶是这样,连着来的三个女官还是被郁闷得快暴走了,还有一个被气得吐血,另一个直接晕厥了。

    也不是说李衍不聪明,真的,她们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

    聪慧懂事,教他生活上的东西一点就透,教他读书,死都学不会。那心就像木石,盐浸不透,水滴不穿,再学问上封心锁脑,就是不开窍。

    一个名字认了十日回头又问怎么念,衍字手把手教了无数遍,一松手,他就能画一朵花出来。

    念一段百家姓,他又问出无数个稀奇古怪的问题。你答了他,他还有无数个问题再等着你。直到问得你哑口无言,泪流掩面,他才淡淡的来了句:“原来你也不知道呀。”然后一转头,又问:“先生,衍字怎么写呀?”

    女官们折腾了两个月,全都去找汪总管请辞了。

    汪总管也没料到病弱的十一皇子杀伤力如此之大,但看着被打击得半死不活的几人也确实不像装的,就将这事告知了建宁帝。

    建宁帝自从上次留宿钟粹宫后,来的次数就显著增加,就算不留宿,也喜欢同母子两个相处。

    晚膳的时候,建宁帝等李衍用完饭就问起这事。

    李衍表示女官姐姐们都很好,但他听不懂。

    “爹爹,我想跟着皇兄们学。”

    李衍是有考量的,跟着皇兄们学,还能顺便去签到。这次他学乖了,便宜爹不是不喜欢他坑银子吗。他每宫只签到二十几天,或者不连续签到。

    建宁帝思考一瞬,觉得这样也好。反正也不要求十一文采多好,能识文断字就成。

    就让他跟在几个皇

    兄后面先学学。

    于是,第三个月,李衍先去找了他十哥。每次十皇子下学回来,李衍就在旁边看着他做课业,然后等着十皇子教他写名字。

    十皇子第一次当小先生,很兴奋,觉得以自己一年多的学龄,只是教十一写名字还不是绰绰有余。

    李字他闭眼都不会写错,衍字也不难写。

    他写一遍,李衍写一遍,只单单一个‘衍’字,李衍每写一遍都不一样,整一个板面连起来看,字就像活了,在伸展跳舞。

    奇奇怪怪,别扭的紧。

    十皇子教着教着就感觉这个‘衍’字越看越古怪,越写越不像,最后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字了。

    “来,跟着十哥念,‘衍’。”

    李衍:“眼。”

    十皇子:“错了错了,是‘衍’,衍生的衍。”

    李衍捂住眼睛:“眼,眼睛的眼。”

    如此教了半个月,十皇子彻底绷不住了,笔墨一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冲急急跑进来的顺嫔同白芷大喊:“呜呜呜,我不教了,不教了。他笨死了,笨死了!”

    李衍无辜的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十皇子。

    三皇子听闻这事,都快笑死了:“还是头一回听说教书把自己气哭了的,十一这么聪明,能有多难教。本皇子看是老十自己没用,十一,你来三哥这,三哥教你。”

    然而,脾气暴躁的三皇子只教了五天,就把瑶华宫的木桩给打废了五个。

    主要是气的!

    若教的是老七,他能把对方的头打爆!

    三皇子从来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很快就把李衍丢给了自己的死对头李明嫣。

    李明嫣在得知李衍的‘光辉事迹’后,很有自知之明的把他送到了耐心一等一好的四皇子那。

    四皇子以为小七就够教他头疼了,教了李衍后,他才深深体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含义。

    论脑瓜子,十一是比小七聪明的,而且十一也比小七坐得住,人也认真。恰恰是这认真坏了事,一个字他能抠出十几个问题。问完了,问题记住了,那个字反而忘记了。

    四皇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七皇子可不像自己哥哥那么委婉,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终于有比自己读书还笨的人了。

    看下次父皇还怎么训他!

    等建宁帝过来,他就手舞足蹈的把李衍有多笨学了一遍,学完得意的看着李衍。

    李衍红着眼眶不说话,建宁帝蹙眉,然后在七皇子的期待中,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朕怎么同你说的,做哥哥的要保护弟弟,你现在是在嘲笑十一吗?”

    “兄友弟恭都做不到,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回去面壁十日,然后写二十遍《弟子规》。”

    七皇子彻底笑不出来了,既委屈又愤慨:怎么他读书没用要受罚,十一读书没用还是他受罚!

    父皇就是偏心。

    建宁帝确实偏心,在他印象里,十一聪明记性好,能记住他所有喜好,怎么可能连写个名字都搞不定。

    一定是那些女官和几个儿子不会教。

    十一与旁人不同,要因材施教,耐心十足才行。

    所以,在李衍想去找大皇子时,建宁帝决定自己亲自给儿子启蒙。

    然后,建宁帝也被打脸了!

    在有一次被气得额角青筋凸起时,他耐着性子问面前的小孩儿:“怎么朕同你母妃和赵娘娘的喜好你都记得,几个字就怎么也记不住呢?”

    李衍绞着十指,抿唇委屈道:“十一喜欢爹爹,娘亲和赵娘娘呀,又不喜欢这些字……”

    建宁帝的怒气瞬间被治愈了:这孩子,原来对喜欢的人和物才上心。

    他说喜欢爹爹。

    爹爹自然不能凶他。

    哎,天子教化万民,怎么能教不好自己的儿子。

    刚开始不能急,让十一先跟着自己看折子好了。

    建宁帝从未有过的耐心,每看完一本折子就在折子边上写上序号。然后让李衍按照序号把折子放好,看到教过的字就用朱砂红笔圈出来给他看,弄得满朝文武整日战战兢兢。

    李衍也很乖,教什么都会认真学。

    父子俩个很和谐的处了两个月,然后,建宁帝又被打脸了。

    教了一圈回来,李衍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问:“爹爹,衍字怎么写呀?”

    建宁帝:“……”

    他不死心,追问:“学了两个月,你怎得学会什么吧?”但凡能学点什么,他都能心平气和的继续教。

    李衍眉眼弯弯,很高兴道:“十一会很多呀!”

    他兴冲冲的踩在板凳上,握住笔哐哐哐哐就是一顿写。

    建宁帝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捂住胸口连连喘气,就差厥过去了。在旁伺候的汪总管吓得要死,赶忙喊太医,快步过去扶他,然后顺带瞟了一眼十一皇子写的字。

    软黄的宣纸上工工整整写了六个字——金子、银子、票子。

    除了钱还是钱,十一皇子好生实诚,这是钻进钱眼里彻底出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