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开工,孟礼本以为冯曼语会对他宽松点。
怎么说?我替大姐挡过刀。
没想到宽松不了一点。
公司的课更加严格,冯曼语总是找到孟礼的那些任课老师嘀嘀咕咕,两人严肃的目光同时投在孟礼身上,孟礼每次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直视,无端矮一头,哪里心虚一样,非常不自在。
这才复课几天,可以预见未来都会是什么日子。
除此之外运动量、吃草量都不能拉下,还加点别的。孟礼腰上的伤口很快痊愈,足可见他身体底子不差,但是冯曼语眼里好像不是这样的,好像他是个纸糊的一样,把他拉到医院测微量元素,然后吨吨吨给上营养剂。
上心,冯姐现在比以前对孟礼更上心,好几个她手底下的师兄师姐都察觉了。
最显见的表现是派他们的助理找小胡套近乎,看看孟礼是何方神圣。
小胡苦不堪言,话又不能不接,底子又不能全露,每天像霜打的茄子。
正巧孟礼也被摧残得不轻,两个人蔫到一起,回到家一起瘫,年后复工几天他们就瘫了几天。
这天农历正月十四,冯曼语拦住下课准备回家的孟礼,言简意赅:
“去造型部给你头发剪剪。”
“剪头发?”
孟礼想想,“明天没通告啊,最近一个平面海报拍摄要到下周吧。”
两人上电梯,冯曼语以一种挑剔又欣慰的目光看他:“有几个制片和资方,和仟夢都是合作伙伴,和我也算谈得来。”
和冯曼语谈得来,就是她的人脉。不对,她要介绍孟礼,孟礼和她一事儿的,那么今后就也是孟礼的人脉。
叮——电梯到了,出电梯前冯曼语丢下一句:
“你难道一辈子住世斐?”
说完不等孟礼答话,踩着细高跟趾高气扬走近妆造部的楼层。
她身后孟礼微怔,随即莞尔一笑,是啊,不能啊,没人能。
孟礼很识好歹,两步追过去,积极仔细地问明天饭局的时间地点和注意事项,冯曼语说约在一个老总家里,算是私人聚会,穿着不用太讲究,又安慰着说:
“不用太紧张,你也不是主角,二三十号人呢。”
那太好了,本来说到别人家里去,孟礼狠狠提一口气,二三十号人就好很多,谁知道谁。
孟礼被很好地安慰到,剪个清清爽爽的头发,安心回家去了。
然后,不好。
他忽然想到,不好不好,大事不好。
之前路秦川说“见几个朋友”的饭局,好像也在明天。
这事儿本来孟礼早已经忘干净,但是现在他的沙发上,路秦川本人大马金刀坐在那,抱着平板不知道在点什么。看见路秦川,他又给想起来了。
看见本人还想不起来?开玩笑又不是健忘症。
啊好希望路秦川得健忘症啊。
孟礼不知道要怎么沟通这件事,临时放鸽子总是不太好。
唉,当时就不该偷懒,就该有话直说,直说路总您的朋友我不太感兴趣。
但当时路秦川的嘴唇太软手掌太热,捏他后脖子捏得暖暖的,还挺舒服,他就没拒绝。
怎么办怎么办。
恰巧路秦川开口:“明天……”
孟礼一闭眼一咬牙先发制人:“明天我可能去不了。”
“你有事?”路秦川抬起头,眼睛略略眯起。
他眯眼睛,是个明显不悦的表情,孟礼不想照着逆鳞乱戳,主要是不想再重蹈覆辙被皮带绑手,脑子里灵光一转张嘴说:“嗯,我妈接我电话了。”
当年路秦川爸爸做功课,当然不会只做孟礼的功课。
路家什么人脉,找到孟礼家里易如反掌。
大约是孟礼这边的功课做不通,惹得路爸爸不很高兴,他和孟礼爸妈沟通的时候说话没有很客气。
路家什么家底,简直是把“你儿子下贱”、“你儿子勾引攀附”这样的话说到孟礼爸妈脸上,加上后来两家家长谁说话都不管用,软的硬的都不管用,两人坚持不肯分手,一来二去,关系彻底闹僵。
再后来孟爷爷……
这件事上没得辩,铁是路秦川这边做得不对。
路秦川从沙发里起身走过来,握住孟礼的手臂:“什么意思?这么久都不接你电话吗?”
他的眼睛还是微眯的,但是和刚才的眯不一样,现在他鼻子是皱的、眼神是理亏的,神情是怜惜的,这样的眯眼睛就好像在说“哦唷小可怜儿”。
“怪不得不听你提家里。”
他说。
孟礼心放下一半,觉得能蒙混过关,但是他又不想说自己的家事,只好撇过脸没答话。
“他们,”
路秦川问,“这么长时间都还不认你吗?”
孟礼不说话,路秦川又俯下脸想看他的眼睛:“你是这么久都没回过家吗?我知道当时闹得不愉快,没想到是这样。”
孟礼避开对视:“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我一个人也挺好。”
“孟礼。”
路秦川拉住他,扒拉他的胳膊和脑袋捂在怀里,摸他的后脑勺,一边摸一边说,“我知道了,明天我让严田送你去,好吗?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孟礼语气含混。
但是架不住路秦川想给,他塞给孟礼一个大大红包,是大大,比过年那个还要大,嘱咐他别和长辈置气,买点好的礼物,有话好好说。
说这些的时候两人一直维持拥抱的姿势,路秦川的爪子在孟礼背后和后脑勺捋来捋去,快给孟礼捋瞌睡了。
“困了?”
路秦川有些好笑地问。
“嗯。”
“走,”
路秦川牵着他的手到洗手间,“洗个澡咱们睡觉。”
“行。”
比一个劲哔哔哔好对付,孟礼麻利脱掉衣服。
没想到路秦川这个货,狗突然要当人,没碰他,两个人单纯洗完澡,到卧室也没乱来,抱着他躺进被子。
?
拥抱不做暧,就好比开薯条不蘸番茄酱,煮方便面不放调料包,有毛病?
看见路秦川真的闭上眼,孟礼更稀奇:“你不回你自己住处吗?不是说下不为例吗,您的规矩是不跟我这儿过夜的啊。”
“破例一回。”
路秦川没睁眼,手臂一揽把他拽进被子,手脚并用压紧、压好。
哦。
也就是现在天冷,要是夏天孟礼肯定板着脸赶人,现在么,还挺舒服。
第二天起来路秦川依旧保持温柔面貌,还给一早安吻,说晚上再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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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两人的下一次见面没等到晚上。
下午四点半,孟礼做好造型陪着冯曼语驱车往北五环外开。
一直开到黄康路清榆园,到达目的地一座占地面积很不像话的大洋房,太大了,孟礼还在和冯曼语说小话:“在b市这么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啊?”
冯曼语嘲讽脸:“你这辈子好好努力,能买一车库。”
“啊?只能奋斗到一个车库吗?那我——”
话音还没落,房门前阶梯上几个正在聊天的人转过来。
左手第一个离孟礼最近的,利索的板寸,浓眉大眼、相貌周正,看见孟礼的一瞬间侧垂的手掌捏成拳。
“……路……”
冯曼语无知无觉:“哦对,路总临时说有空也来坐坐,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呢。”
孟礼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硬着头皮跟着冯曼语走上前。
台阶上,路秦川居高临下看着他,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