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
201
防窥膜隔绝外界视线, 但魏尔伦可以清晰地兰波脸上伤心的表情,他很想立刻下车去,但又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悲伤情绪。
心急如焚下, 他蹙着眉头,直直地望着兰波抱着果果不断靠近的身影。
兰波拉开后座车门, 弯着腰坐了进去,反手又关上车门, “丘比,你老实点待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揪出藏起来的丘比, 随手把它扔在车垫子上。
再抬起头对上亲友写满忧愁的眼睛,直言道:“保尔,果果发烧了, 他需要休息,走吧。”
“我没事的, 别担心。”果果窝在兰波身上, 侧过脸看了眼焦虑不安的魏尔伦。
再次相见, 恍如隔世。
“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我们先回去, 不要告诉中也。”果果浅浅地笑起来,好像并无大碍一样, 安抚着身边的人,“魏尔伦,我们回家吧。”
“回家……”魏尔伦神色一怔,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 可丘比也回来了。
他探出上半身,摸了摸孩子发烫的额头, 语调温柔地说道:“果果,我们没有告诉中也,你先睡会。”
果果乖巧地点点头,“好的。”
兰波调整着果果的睡姿,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睡得舒服些,从亚空间里取出药箱,退烧贴和退烧药全部用上。
驾驶座上的魏尔伦周身散发着忧郁,从后视镜里看着无精打采的孩子,满心怒火无从倾诉出来。
兰波抚着果果的滚烫的脸颊,上一次生病还是去年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一眨眼就大半年了,他得到了太多太多以前不敢想的美好,又怎么能容忍有人再度离开了自己。
这一回幸运的是,果果身上没有那么多鲜血淋漓的伤口,但不幸的是,他的心灵增添了新的负担。
气氛异常沉重,丘比悠闲地舔着毛,一点担忧都没有,看得人生气。
虽然它也没有达成目的,但它相信一切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在生命尽头总有人要做出让步。
——关乎灵魂,关乎爱恨之间的情感。
这场生病来得猝不及防,兰波和魏尔伦瞒住了所有人,但当事人的难受却不能那么轻易就被抹去。
回到横滨时,下起来一阵大雨浇灭清晨的阳光,清凉的风灌进地下车库。
下车时,魏尔伦从兰波手里接过人,他贴着果果的额头,烧退了一半,但状况却不容乐观。
柔柔弱弱地垂着脑袋,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娃娃,昏昏沉沉地窝在成年人温暖的怀抱了。
果果伸手摸了摸魏尔伦的脸,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里满是水汽,像极了雾蒙蒙的蓝色天空。
这副看谁都是虚弱无力的样子,令魏尔伦和兰波很是担心。
三步并作两步去了楼上空房间,魏尔伦摸了摸果果的脸颊、手心,重新量了体温,确定温度没有一开始那么热。
短短一个早上,三人身上都出了好多的冷汗,后背湿了一大片,急需要换身干净衣服。
兰波急着去准备葡萄糖注射液、退烧药水,以及食物。
此时距离中午有那么远,可他们一路奔波,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一口,魏尔伦还耗用了太多精力飙车。
魏尔伦顾不了自身,他亲自照顾着果果,又是擦汗,又是换衣服。
兰波提着药水瓶来给果果输液,细针刺进血管时,手指关节抽了抽,闭着眼睡得不安稳。
其间,魏尔伦给果果喂了水,但他怎么也吃不下东西,看了眼窗外又沉沉地睡过去了,唇抿得很紧。
丘比跟在兰波身边,“他会醒过来的,最多这几天难受一下。”
“你知道什么直说吧!”兰波很想踹死这个没一句好听话的丘比,怎么难受得不是它。
丘比读懂青年眼里的言外之意,它笑着说:“你现在就着急了,那未来该怎么办?”
话音一落,它就炸开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兰波知道自己拿丘比没办法,但他不介意多杀几次这个怪物,任何事物都有承受极限,这是经验之谈。
“说实话你就受不了了,那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一定会疯掉的吧。”丘比从兰波身后窜了出来,当着他的吃掉了自己的旧躯体。
兰波嗤笑道:“故弄玄虚。”
“你忘了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说的话了吗?兰波先生,你本该死去的。”丘比笑眯眯地坐在冰冷的木板上,“在命运面前,阿尔蒂尔·兰波是个失去希望的人,你能有今天的幸福,应该感谢我们的相遇。”
“你承认是你带着果果来到这个世界了吗!”兰波厉声质问道。
他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丘比了,对方的空间操作太高级,看似不存在,其实又能及时出现,而它每次出现都是冲着果果而来。
丘比扫了扫尾巴,丝毫不担心他再度出手,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找茬:“我不忍心看他死去,于是动了一点点手脚,但最后结果是果果自己选择的,他选择了你,或者说,他选择了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自然要承受应该相应的后果。”
兰波攥紧拳头,“你想用命运告诉我什么,我应该死吗……真是可笑至极!”
丘比宛如一个孩子般天真地笑了起来,“时间到了,你就明白了,我会看着你们的幸福一点点化作尘埃,而他终将迎来永恒不变的命运。”
兰波愈加愤怒,他手中出现一支枪,对准了丘比“砰——”“砰——”“砰——”打完子弹。
烂成一摊泥的小家伙发出婴灵的笑声,“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偏偏感情又如此丰富,爱也好,恨也好,在一瞬间被放大了,而丘比就是创造奇迹的观察者。”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可以亲自经历。”丘比肉身一点点恢复。
它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作为亲眼目睹阿尔蒂尔·兰波绝望而死的见证者,我对你很了解,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无关。”
兰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丘比,他倒要听听对方还能说些什么。
无机质的红瞳倒映出青年冷漠无情的脸庞,丘比心平气和地说道:“挣扎也好,不愿接受也罢,本质上都是人类的本性。”
兰波回应道:“你看不起人,我也看不起你,像你这样活得无知无觉,永生又有什么意义。”
“事物本身没有意义,永生也只是一个名词。”丘比不反驳,“命运的齿轮转动,一切走向毁灭,人是其中一个部件,万物是其中之一,目光继续扩大,星辰、宇宙、无限……”
兰波不陷入它的言语之中,话锋尖锐有力,“你创造了什么奇迹。”
丘比歪了一下头,“延续宇宙的能量。”
“用什么方式延续的,别人的东西吧。”兰波冷嘲热讽起来,他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但还是不确定答案。
丘比变得更加俏皮了,摇晃脑袋,酷似翅膀的长耳朵上挂着的金圈晕开金属光泽。
它说:“秘密哦,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没人会死,只是从有形变为了无形,思想的本质还是存在的。”
兰波确信它这是盯上了果果的【特异点】,“滚。”
“真凶啊!”丘比叹气,眸光流转,意味深长道:“可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果果需要我,他需要我哦!”
兰波换了把枪,甭管有没有用,打烂它就对了。
“你可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男人,不管哪个世界都一样。”抱怨着他的丘比此刻跑得飞快,“等他醒了,我再回来。”
兰波呼吸略微急促起来,他这个空间系超越者,如今被一个不知底细的小家伙轻视了。
丘比那些话或多或少是真的,它应该是最清楚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的存在,但它图谋不轨,什么有形转为无形,说到底就是回归本源,释放恶魔吉维尔吧。
——想都不要想,如果丘比惦记的是特异点,那兰波不介意化为新的特异点替补掉被惦记的吉维尔。
平复一下心情,兰波往楼上走去。
魏尔伦坐在床旁边,床上睡着的孩子已经松开了眉头,可他觉得难受,心像是裂开了的峡谷,底下沸腾着熔浆。
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眸不曾抬起看向亲友,魏尔伦在替另一个自己感到悲哀,在为他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
他的确很强,但无法分担果果的痛苦,不能转移果果的情绪,对另一个弟弟也要隐瞒起来。
看见默默守护在旁的亲友,兰波心头一阵酸涩,他在那个夜晚也是如此担忧着未来。
兰波走到魏尔伦的身边,为他挽起长发,他们不曾言语交流,用无声的方式舔舐彼此心中的伤口,在这个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陪伴左右,寸步不离。
魏尔伦抬手覆盖住兰波放在他肩上的手掌,把头靠在兰波的身上,他不知道兰波和丘比发生了什么碰撞,但他暂时无心思考其他问题,只想静静等人醒过来。
*
五条悟和族老紧赶慢赶到达事发地附近,他们找到了源头。
在一切罪证没有销毁之前,他看到了被提炼的能量,看到了满地狼藉,那些骨头碎掉、外表只有砸伤的尸体……以及被掩盖的事实。
人在死亡面前真的可以毫无底线,千方百计也要活下去。
所谓的正义人士,也可以是衣冠禽兽,这个充满暴力的世界远比五条悟想象中的更恶心。
暗杀王——保尔·魏尔伦,彻底闯入御三家视线中,但他们的沉默比死亡还要寂静。
第202章 第 202 章
202
不伤皮肤, 却断人筋骨,要人性命。
这种特殊的超能力般的切割技术,目前为止就暗杀王用得最得心应手。
理所应当, 果果杀的人,在五条家主的隐瞒之下, 变成了魏尔伦的功绩,甚至无形中敲打着那些不干人事的老东西, 他没有离开,他还在日本。
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们气得跳脚,谁家里没有一个两个做了错事的人, 纷纷表示要让逍遥法外的暗杀王付出代价。
可实际上却连魏尔伦在哪里都搞不清,压力最终给到御三家和咒监会。
咒监会什么货色,御三家心里门清, 而他们接到消息之后,的确和横滨的异能特务科一样无语凝噎, 顺便摆烂摆得更漂亮了。
无论是为了创造更具杀伤力的战斗武器而进行人体实验, 还是为了延续寿命而使用禁忌手段, 获利者从来不是普通人,这点无可否认。
说来说去, 不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而是魏尔伦在日本两次犯案, 有错在先的一方的确是日本,公布出去反而有人拍手称快。
敌人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他们当然可以报复,但敌人如果是随便就能掀起风浪的死神, 自然另当别论了。
五条家主告诉五条悟更多隐秘往事,有关转生者和受□□之间的关系, 借他人□□而活的方法。
人类的身体有弱有强,寄宿其中的灵魂也是一样,原住民和后来者自然是后者的适配度更高。
强大的灵魂可以碾压弱小的灵魂,甚至是杀死弱小的灵魂……人活一世,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别人挑中的对象。
虽然这方面并不精通,但多少有所涉猎,堤防暗中的窥伺者,小心一个人反常之处在于细节。
宫殿里慵懒安静的身影渐渐浮现眼前,星浆体这个概念一闪而过……五条悟想到了天元。
天元就是长生不老的人,但她和那些人又不太一样,天元是不死术式,进化的术式,她封闭了自己的空间。
年幼的孩子觉得活太久也没意思,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
五条家主又告诉五条悟,凡事都有代价,灵魂和肉身到了承受极限,再多的手段也将无力回天,想保留住原有的术式几乎是不可能。
人的主观感情破碎,欲望自然消失,生和死没什么区别。五条悟想自己会不会对死感到恐惧。
一老一少画风慈祥,而加茂家和禅院家内斗严重,他们无暇理会外面的喧嚣,再说敌人神出鬼没的情况下,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
绵绵细雨从横滨上空飞舞而下,兰波趁着中原中也没有回来,抓紧时间修缮裂开的墙面、消失的卧室门,以及破损的家具、地板……
果果从白天睡到夜晚,他的体温没有退下去,勉强吃进肚子的东西,最终吐了出去,皮肤白得吓人,宛如飘散的雪花。
半夜的咳嗽声就没有断过,三人整夜失眠,果果睡不着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他感觉不到饥饿,但浑身上下都很累,酸胀疼痛从肌肉到骨关节,一点点开始蔓延至全身,心率急得如战鼓般激昂。
魏尔伦半躺在生病的孩子身边,他们离得很近,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背,哼着令人感到放松的旋律。
果果缓缓睡着过去,他握住魏尔伦的手指没有松开过,眉心蹙起,似有忧愁。
魏尔伦轻柔地抚平他眉宇间的不安,侧着身体躺了下去,盖上薄毯子。
青年的右手轻轻环住孩子的后背,闭上眼,心里想的是一长串公式数字。
另一间房,兰波看着检查单焦头烂额。
指标异常,好好的突然就不正常了起来,看起来是真的要大病一场的趋势。
“呼吸道感染,白细胞增多,血压上下浮动……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有的小孩子生病能长达几个月以上,在观察期间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化作异能傀儡的‘N’说。
兰波不想听这个,严肃地盯着他,在操控之下,对方没有说谎的权利。
‘N’心里咋舌,作为被控制的对象,却连怒气都生不出来,“人体与【特异点】之间存在某种平衡关系,那道门牢牢地关住另一空间的怪物,他自我意识很强,压根不会出现被【特异点】取代的可能。”
兰波审视着已故的科学家,他在想如何挖潜出这颗宝贵大脑所有的优点,异能研究领域上想找出比N还鬼才的人可不见。
“你完全可以带他回法国,虽然任何人都不能百分百保证他的生命质量,但你能得到更多参考意见。”‘N’目前只是个可悲的工具人,给出具体意见没有错,耸了耸肩,双手插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个提议暂时搁置,兰波还没有到求助雨果的地步,果果此时也一定不想回巴黎那个令他感到遗憾的地方。
他的老师和前辈们在黑之十二号心目中从来没有过好印象。
等中原中也有空回来时,一切恢复原貌,同时他也知道果果病了两天的消息,欢喜的心情骤然被浇灭,他原本还想带着果果去游乐园玩来着,现在不用考虑了。
“兰波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中原中也皱着眉头,青年神色疲倦,担心地问道:“那果果现在好点了吗?感冒严不严重?”
兰波揉了揉太阳穴,“前两天吃多了冰淇淋,闹了肚子,后半夜发了高烧。早晨的时候高烧退了,但还是低烧,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半宿。”
“现在情况是肺部感染,支气管发炎,吃不下东西,只能靠输液解决问题。”他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满是倦怠感,“保尔这两天贴身照顾着,他也没心情吃东西,我炖了梨子汤,等会就好了……这几天清淡饮食点,按时吃药输液,总会好起来的。”
中原中也听得不是滋味,就这两天的功夫搞得这么严重,越小的年纪越不能轻视。
他道:“兰波哥你看起来也不太舒服,要不去休息会儿吧。”
兰波摇摇头,萎靡不振地继续说道:“我晚点会去睡会,你去看看他们吧。”
“好。”中原中也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楼。
兰波叹气,青黑分明的眼圈越发明显,转身去看梨子水炖得怎么样。
刚才兰波所说情况不假,只是少说了一点真实原因。
果果第二天告诉他们自己经历的事情,他掉进了湖里爬上来又被人围攻,除了一个叫里梅的跑了,其他人都杀了。
这中间,他喝了几口湖里的脏水,还去小溪里洗了冷水,然后才导致发烧的。
五条家主那边联系过兰波,大概讲了一下咒术高层的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问了果果的情况如何,说了魏尔伦的事没人敢接手,表明一下咒术师们的态度。
至于异能特务科、猎犬……麻烦事都没过去,一时半会没人手多管闲事。
兰波选择性地听取意见,告诉对方里梅这个人的存在,至于其他的自然由这位老人自己去查了。
五条悟还算厚道,说改日来拜访,兰波也没必要刁难人家,但见不见得到另说。
暂时不告诉中原中也是魏尔伦和兰波提前统一的口径,果果那边也赞同。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的病大概得熬一阵子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中原中也急匆匆地推开门,一眼瞅见了靠在床头垫枕上病恹恹的果果,以及坐在床畔边的魏尔伦,“哥哥……”
一大一小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眼眸亮起一点微弱的柔光,嘴角露出点温柔的弧度。
中原中也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他一步步靠近,视线在那输液瓶上跳动,蹙眉道:“下次生病不能瞒着我了,无论哪一个不舒服都得告诉我。”
果果点点头,开口就是沙哑了的嗓音,“只是感冒发烧,过几天就好了,你离我远点,小心细菌传染。”
他用手抵在唇边,压抑不住地咳嗽起来,苍白的小脸迅速染上一片绯红,憔悴得不行,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看得中原中也心都揪起来了,他想做点什么。
魏尔伦先一步把温水递到果果唇边,让他喝了口润润嗓子,又剥了颗润喉片,果果推开了散发奇怪味道的药品,身子往下缩了缩,平躺着拒绝吃药。
拿他没办法的魏尔伦起身搬来椅子过来,那距离刚刚好,“果果躺着躺着就会睡着的,你别太担心了。”
中原中也没坐,他看着魏尔伦的脸色也不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
他不怕生病,在贫民窟生活的时候,什么病都见过,于是提议道:“哥哥,我来看着输液瓶,你和兰波去休息会儿吧。”
魏尔伦拒绝道:“我没事,反正也没事做。”
兰波敲了一下门,手里端着托盘,四碗梨子汤,稳稳当当地走进来,一人一碗,谁也不要想拒绝。
果果一脸难色,哑着声道:“我不要吃熟透的梨子……给魏尔伦。”
魏尔伦没有半点怨言,虽然他也不喜欢熟梨子,但还是把碗里的梨子挖到自己碗里,“好了,起来,喝糖水吧。”
看着送到嘴边的勺子,果果不情不愿地喝下去,舌头都是苦的,梨子水的味道一点也尝不出来,只是热热的糖水滚过喉咙确实舒服很多。
兰波拿走魏尔伦那碗,把自己那碗交换过去,“化痰止咳的,喝吧。”
中原中也看了看态度坚决的兰波,又看了看熟练喂汤的魏尔伦,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那碗梨子汤,他也不喜欢吃熟梨子。
果果给中原中也投去一个“有难同当”的眼神,
中午又睡了过去,晚餐看着吃了半碗粥,不过吃着吃着,果果就捂住了嘴,刚才有个硬块滚到了舌头上,眼神里满是惊恐地盯着粥碗,像是看见了怪物,匆忙地跑到洗漱室。
突兀的举动让三人误以为他又反胃了,连忙跟过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打开门就看到果果手里紧紧握着拳头、站得笔直、眼神呆滞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他们的心咯噔了一下。
往下一瞧,洗漱盆边流着晕开的血水,差点把三人魂都吓出来,下一秒魏尔伦慌了神去摸果果的脸,“哪里不舒服?”
兰波和中原中也僵住,愣愣地看着唇边有些红的果果,看着近在眼前的魏尔伦,他则一个劲地摇头含糊道:“牙掉了……”
——什么?
突然想起了,三人紧绷的心神颤了一下。
嘴里的血腥味让果果胃里一阵翻涌,他推开魏尔伦的桎梏,转身扑到马桶边,一阵干呕。
直到吐出了胆汁,被魏尔伦掐着下巴,强硬地擦干净脸,才止住这场恶性循环。
生病加换牙把果果整得惨兮兮地,连带着身边人也一个个紧张不已,“怎么办?会不会伤到肠胃了?”
果果觉得自己生无可恋了,展开手心里躺着的雪白牙齿,兰波从他手心捡走看了又看,那颗牙实在小巧,像是海浪不停打磨过后的贝壳。
人类幼崽期真的方方面面讨人喜欢,兰波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保留乳牙了,岁月的见证啊。
他看着小小的牙齿,开心地说道:“还好,只是换牙。”
魏尔伦能看到空掉的空隙上隐约可见一点点洁白,“只是有点出血,含点漱口水吐出去就好了。”
中原中也拍着胸膛,说:“吓死了!”
在被魏尔伦托着腮帮子检查门牙情况时,果果感受到自己另一颗门牙被推动微微摇晃的感觉,真的欲哭不能,眼泪挂在眼睫上,眼神无助,比雨里打碎的水仙更脆弱易碎。
果果心想,人倒霉起来了喝凉水都能塞牙,而他!曾经一个马上快成年的人,现在还要再经历一次换牙期,还要再经历一次换牙期伴随的发炎症状。
中原中也发觉果果这次是真的可怜得不行,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孩子,可能是生病让人回归幼稚期原本的模样了。
果果看着三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更委屈难过了,没人能像他这么倒霉了吧!
怎么会有人一边换牙,一边发烧,他现在清楚记得自己曾经换牙时被母亲和亲友围观的情景。
此刻果果对林默的怨气到达顶峰,对牧神把他变成小孩子想洗脑的行为表示唾弃,狠狠地唾弃,凭什么魏尔伦能十几岁,他就要几岁,这不公平!
发热让某人冷静的思绪化作脱缰野马,且珍且惜吧。
而欧洲那边被暗杀王点名报复的魔人费奥多尔也是一肚子委屈,他太小看暗杀王这个人的小心眼了,也太小瞧曾经被他拿走资金的组织的报复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费奥多尔决定找德国人,某个精神分裂的超越者一定会喜欢给法国人添堵的。
第203章 第 203 章
203
一颗牙的掉落, 预示着下一颗牙的诞生,直到最后一颗臼齿被新牙顶替,天真烂漫的孩童将彻底蜕变为意气风发的少年。
成长的过程并不会停止前进, 但对于果果而言,一切为时尚早。
感冒、发烧、咳嗽、厌食、失眠, 以及牙齿掉落,这些不适的症状附带着各种复杂心理变化, 给果果的身心造成严重影响。
说不渴望恢复曾经的模样,那自然是谎言,但想是不够的。跨越时间、空间、生死, 徘徊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身躯宛如囚笼,锁死了通往世界之外的希望。
经历的事情太离奇了, 但果果却不能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只是别人笔下的一个故事,更不能告诉自己曾经的那个他是假的。
内心煎熬的果果变得虚弱不堪, 好不容易睡着也会梦见上一世种种美好的回忆。
虽然果果没有体会过如山般宽广的父爱, 但他有一位无微不至的母亲, 残缺不全的亲缘关系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不幸,小小的个人世界只有自己和母亲……
果果知道他的母亲有多么富有和美丽, 她完全可以再婚,但最后却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他, 年幼时感叹母亲爱着已故的父亲,后来慢慢明白母亲最爱的人是自己。
两个人的生活中慢慢地又多了热情好客的邻居,潜移默化成为朋友关系,没有那次意外事故, 林默会慢慢变好,谭果也依旧是永远母亲的孩子, 他们会慢慢变老……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只有必然发生的结果。
凌晨三四点从梦中惊醒,果果下意识朝温暖的怀抱靠近,他一边寻找曾经的安全感,一边又清楚熟悉的香气早已消散。
魏尔伦瞬间苏醒过来,抚着他单薄的肩膀,紧张地问:“怎么了?”
“睡吧,我没事。”果果觉得夏天变得很冷,慌乱的情绪从心底深处蔓延到酸胀的四肢,十指紧紧攥住一缕长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舍松开。
浅色金发交织在一块,魏尔伦感受到头皮传来的一丝拉扯力,他握住了那双小手,“放松点,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温热的呼吸擦过脸颊,看着侧身的熟悉面孔,果果眼皮颤动了一下,他动了动手指,心神恍惚地望对方。
魏尔伦和果果本就是不同年龄段的同位体,朦胧不清的夜晚模糊了脸上的轮廓,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温柔、慈爱像极了故人的模样。
果果闭上双眼,心中顿感伤怀,沙哑着嗓子道:“我不饿,想再睡会。”
魏尔伦读不懂他的伤心事,却尽可能照顾他的情绪,想把自己缺失的部分,全部给他弥补回来。
虽然是徒劳,但真心不作假。
旧梦重温,仍是少年。果果百感交集。
翌日,中原中也接到通知不得不暂时离开,而果果的病情时而好转,时而加重,反复发作,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的软肉也消减了不少。
海外那边收到洗石的人慢慢打来电话,虽然只是一块石头,但各人有不同看法。
菲兹杰拉德在电话那头问:“兰波,你还有多少类似这样带花纹的石头。”
兰波觉得意外,聊下去才知道原因。
仅仅是菲兹杰拉德见自己的女儿很喜欢洗石,还总说有石头两面都有花纹,让他也产生了好奇心理。
虽然藤间乡有很多类似的洗石,但兰波没有告诉他具体来源,反而说:“那是很稀有的石头,可遇不可求。”
顺便提醒菲兹杰拉德能看见两面花纹是一种特殊才能——日本这边称为通灵者。
他的女儿可能是年纪小,眼睛干净才看到了另一面常人看不到的除污咒符,但随着年岁增长,也可能失去这种才能。
菲兹杰拉德闻言笑了笑,“没有就没有吧,以后要是还有类似的石头,先卖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亏了。”
美国那边也有类似通灵者的人,但这些人还不如异能者来得靠谱。
两人闲语间聊到了果果身上,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去纽约玩,知道果果身体不好后关心了许多。
后面菲兹杰拉德又打来电话,不过说话的声音变成了童稚可爱的娃娃音,吵着闹着要和果果说话,“我要和卡莉斯塔姐姐打电话!”
兰波想起自己混淆视听埋下的种子,法国那边同样不知道果果的真实性别。
长此以往是解决了魏尔伦复制体的负面影响,但等到性别特征成熟后,卡莉斯塔这个女性身份理所应当失去发挥空间,还是得回归正常状态。
“姐姐要赶紧好起来,斯科蒂很喜欢姐姐送来的漂亮石头,”电话那头的孩子语气欢快,发音有些囫囵。
好意收到,兰波先夸了夸小孩子。
电话边传来婉转动听的女声叮嘱着,“生病要好好休养,平时要注意饮食卫生。”
那是菲兹杰拉德的妻子泽尔达,果果对这位为他讲述“爱的理解”的女士印象深刻,咳嗽两声,回了句谢谢。
电话里也听得出他的疲倦程度,菲兹杰拉德说要送些滋补的营养品,兰波看了眼魏尔伦、果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走出去关上接电话。
兰波记得礼物名单里有洛夫克拉夫特的份额,问了问菲兹杰拉德对方有没有收到。
电话那边的菲兹杰拉德吐槽对方窝在海里不出门,不过他确实收到了,还很喜欢。
担任首领后,菲兹杰拉德的生意越来越多,平时陪伴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经此一事后,他觉得还是家人明显更重要,像小病变大病这种事可不能发生在他的妻子和儿女身上,为了赚钱错过了斯科蒂的成长历程,他这个父亲一定会后悔余生的。
在父亲和朋友聊天时,年幼无知的孩子正坐在地毯上和温婉优雅的母亲玩闹着,不远处放着的洗石释放着淡淡光芒。
魏尔伦对远在海外的组合首领并不了解,通过兰波和果果,他知道那是个骄傲自满、没有失败过的男人。
作为合伙人的菲兹杰拉德审时度势,作为朋友的菲兹杰拉德大方好客,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利益至上的男人,这点怎么也不会改变的。
收到洗石的不止菲兹杰拉德一个人,因此发现洗石特殊,而来问候兰波的也不止他。
比如雨果、波德莱尔,他们虽然看不见洗石真正的面目,但他们可以通过仪器分析出其中蕴含的特别之处。
这两人都好奇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居然能散发净化污染的能量,洗石来自妖怪,这点兰波对雨果倒是不隐瞒了。
那是果果身上的特殊之处,也是让他有别于魏尔伦的重要证明。
雨果和波德莱尔本想批量生产这种净化污浊的石头,但那是妖怪的工艺,他们总不能去绑架人家妖怪吧。
兰波问了纪德的情况。
“他们一切都好,只是免不了终身监禁,监狱里起码能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雨果说:“庭审判决书其实已经有了定论,但涉及欧洲各国丑陋一面,还无法公开宣布。”
雨果沉声继续说道:“想要在国际法庭上证明异能战争的最后挑起者是英国,还需要其他各国的支持,以及……七大背叛者之一凡尔纳的出庭作证。但这个希望其实并大,英国那边绝对不会承认,最多让纪德洗清战争罪。”
波德莱尔直接说:“巴黎隔三岔五闹罢工运动,可怜的国王已经病了快半个月了,军队对他表示强烈谴责,大众希望他退位让贤,恢复民主选举权。”
兰波认为前辈们很可靠,他在日本稳住自己的节奏,必要时去帮一下忙。
话里额外又提及要看住魏尔伦,兰波掩去眸中复杂,他知道前辈们还是对他的亲友“暗杀王的行动”不太放心,但他不可能事事都指望国家出手。
兰波说了句:“我有分寸。”
他主动退一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雨果和波德莱尔有他这句话保证,多少能放心一些。
此举虽然莽撞,但也能打乱敌人阵脚,给欧洲刑警抓住费奥多尔提供良机,这对身处日本多次遭到迫害的三人而言,自然是少一分危险,多一份保障。
说这些话时,兰波没有避讳魏尔伦和果果也在,不过他们俩都懒得理会政府乱七八糟的事情。
果果压抑着咳嗽声,听着听着忽然想起点事,转头和黑发青年,说:“兰波,洗石或许对阿黛尔的精神状态有点缓解作用,你跟雨果先生说说吧。”
对于这些历史名人的名字化作的人物,果果分得很清楚,作家是作家,政治家是政治家,超越者是超越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同时,他也不想让雨果、波德莱尔发现自己生病了,这辈子去医院是不可能的事,这具身体压根算不上正常人。
兰波和魏尔伦的心也沉了沉,对于果果想起什么的猜测多了几分不确信,又不能明问下去。总之很为难,又很忧心。
这番话还是告诉了雨果,对面的人愣了愣,不管效果怎么样,这份好意实打实地让人感动。
魏尔伦握住果果的手,他和曾经的同事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也知道他的性格,不说反而能维持长久关系。
又过了几日,果果的身体恢复了许多,但到了夜里他的体温还是会偶尔不正常升高。
他自己清楚,这是牙龈发炎引起的,上辈子也是这样被牙齿折磨了一阵又一阵。
下午两点多,五条悟有些突兀地拜访过来,兰波没有拒绝他进门,还对他高看几分。
——敢一个人走进威胁生命的地方,勇气可嘉!
顺便兰波也想让五条悟看看他的家还有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丘比。
第204章 第 204 章
204
将五条悟迎进门后, 兰波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笑道:“你第一次来,先换一下鞋吧, 这样我能少搞点卫生。”
兰波,说:“等见到保尔的时候, 我希望你一如从前的那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特意穿得正式一点的五条悟进门就感受到清凉的空气, 他颔首答应,毕竟这里是兰波的家,对方有自己的待客喜好。
不过, 五条悟从兰波这个反应里能察觉到他平时不接见无法信任的陌生人,而他这个看破魏尔伦身份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和兰波达成一致。
大概除了中原中也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其他人都是三人的假想敌。
——暗杀王魏尔伦是兰波的同盟,而兰波是法国无法舍弃的超越者。
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 五条悟抬眸环顾一圈, 收回目光, 很温馨的装修风格。
青年看不出一丝多余的烦恼,走在前面带路。
落后一步的小少年静静注视前方高大的身影, 他轻声问道:“果果的感冒还没好吗?”
“没彻底好,到了夜晚反反复复失眠。”兰波告诉他, “不过问题不大,你的爷爷叫你过来的吗?”
五条悟用无死角的【六眼】观察别墅内的空间环境,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一半一半,我自己也想过来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找上了你们?”
“你爷爷他的身体还好吗?”兰波头也没有回地问道,他能感受到身后小少年的视线并没移开。
虽然他不了解【六眼】的世界, 但也知道五条悟目前来说才算是起步的阶段,所有人的强大都建立在时间上面。
五条悟眼神微微冷凝,“爷爷年纪很大了,每天劳心伤神,身体有些吃不消,除非必要,不会随意见客。”
这番话是告诉兰波,五条家主不会轻易与谁达成合作,与他的友好关系会一直不变下去。
兰波脸上扬起温和的微笑,语气平缓地说道:“年纪越大,越要好好保养身体。”
随后,他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眼面色不变的白发小少年,笑着补充道:“我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忙,没有时间去拜访他老人家,不过既然你已经过来,我这边准备了一些礼物就麻烦你带一并回去吧。”
五条悟客气起来,说:“爷爷需要静养,我又是空手来拜访你们……没道理——”
“不!这只是一点心意,千万不要和我推辞。”兰波打断他,脚步声节奏不变,平静地说道:“而且你来了,还能帮我解决一点疑惑。”
“我尽量。”五条悟沉默下去。
他知道兰波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就算那点疑惑自己解决不了,也没有损失什么。
二人穿过客厅,来到纳凉的花园。
全方位玻璃幕墙,循环排风系统,地面铺着厚厚的青草地毯,各种花草茂盛生长。
最为夺目的就是那些花团锦簇的无尽夏,神秘的蓝色背景如梦幻般绚烂迷人。其次,就是花架上橙红如火的凌霄花。
当视线锁定在凉亭下坐着一大一小两个正在下棋的身上时,那些繁盛的花朵终将成为微弱的点缀。
五条悟这次总算看清楚了暗杀王的真面目,虽然隔着老远,但仍然能感受到了那蓬勃的生机,脚步停顿了一下。
兰波并未在意身后人的动作,他让五条悟看见暗杀王的真容,本身也有保尔的意思。
他们可以接受五条悟成为果果的朋友,但他未来做出威胁的举动,那么他们也不介意扼杀年幼的生命。
腰背挺拔的青年男子有一副俊美出尘的深邃面孔,眉眼透着一股抒情的韵味,颜色浅淡的菱唇含着淡淡的笑意,浅金色的中长头发搭配黑色发带,半数长发垂在皮肤雪白的颈侧,发梢弯曲下垂贴着雪白的衬衣。
青年挽着袖子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一只手轻轻抵着耳边的发髻,一只手从漆盒里拿出棋子,乌黑的棋子衬着修长的手指白皙如玉。
旁边面容恬美的孩子俯着身子趴在桌上,下巴枕着交叠的手臂上,长发松松垮垮落在背后,眼眸惺忪又透着清澈的感觉,姿态说不出的慵懒。
青年抬眸看向五条悟,浩瀚如海的目光不带一丝侵略气息,掠过苍穹深处,眨眼工夫那缕打量的目光就消失不见了。
五条悟看见他落下一子,孩子慢悠悠地挪动胳膊,手指尖的棋子扣在棋盘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醒片刻出神。
仿佛从上个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神明一样美丽迷人,一举一动散发着魅力,令人耳目一新的视觉盛宴,静美优雅又不失浪漫情调的美好时光令人不忍心打扰。
他们给五条悟的第一感觉不是谁和谁相似,魏尔伦身上润物无声的亲和力令他觉得恐怖,他明知道一切美好都是假的,但还是会被外表迷惑住双眼。
想想被宰了的可怜蛋,五条悟立刻从中清醒过来。
领着五条悟坐下,兰波态度柔和下来,一边倒茶,一边打趣着说道:“果果帮我下到哪里了,赢了几子。”
果果动了动嘴唇,“马上就要输了。”
他并没有因为五条悟的到来端正起来,也不想让五条悟发现自己还没长出来的牙齿。
魏尔伦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普通朋友看待,抬手将凉糕推到他面前。
兰波倒好茶水,一杯凉茶旋即放在五条悟面前,他看了眼魏尔伦,青年优雅地面对自己笑了笑。
五条悟下意识瞥向果果,心里忽然生出了别扭的念头。
虽然是同一副面孔,但完全有各自的风格,一个俊美温柔,一个美丽漂亮,都是男的……留长发的人太犯规了,两人到底算父子关系,还是算兄弟关系啊?
察觉到五条悟怪异的眼神,果果哼了哼,扭过脸不去看他一眼,估计对方是认为魏尔伦是他哥哥这类的想法。
漫展上果果见过五条悟的动漫形象,和现在的五条悟完全不同的感觉,十分无厘头,比如不着边际的太宰治……
他不了解五条悟的故事,就像他不了解兰波和魏尔伦今后的故事一样,当然这并不重要了,故事已经发生扭转,他们都在走全新的道路。
五条悟微微凝紧眉头,还是会对某些刻板的性别产生怀疑,比如:卡莉斯塔……
兰波喝了口茶水,原本大好的棋局被果果单方面输得一干二净了,他就算想力挽狂澜,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
魏尔伦欣赏着兰波无奈落败的表情,他落下黑子,温柔地说道:“兰波,到你了”
“果果,这把输了算你的。”兰波哭笑不得,其实不用怀疑果果帮魏尔伦,他只是让棋局变得复杂起来。
五条悟看了眼直接移开目光,一边倒的棋局没什么意思。
作为观棋者,自然不语。
果果坐直了,从漆盒里取出白子,落在众人意想不到的位置,散乱的白子突然多了一线生机,撕碎了围攻的黑子。
魏尔伦这个初学者怔愣了片刻,黑子探出去继续吃白子,但他明白自己可能是落入圈套了,而这个圈套很高明,他们都没看出来。
兰波和五条悟蹙眉思索,果果打了个哈欠,继续落子。
大概十几步后,白子赢了,黑子输了。
果果淡淡道:“算我的,那就是我赢了。”眉眼沉静,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势。
“那果果想让我做什么?”魏尔伦柔和地摸摸他的脸,笑了起来。
兰波端着茶笑而不语,五条悟看了眼他畅怀的笑容,不由感叹这家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没有血缘关系,还经历过背叛,可却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不仅能和睦相处,还毫无怨言。
——对外寸步不让,对内却毫无防备。
想要破坏他们的情感,恐怕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了。
五条悟的视线回到果果身上,他才是变故的根源所在。
想到自己的来意可能是破坏这份和谐相处的生活方式,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停留在此。
果果摇摇头,神色淡然。
他能赢是因为曾经背过很多棋谱,积攒了多年经验,其他人看不出棋局中隐藏的杀阵也很正常。
魏尔伦理顺他的长发,“那就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吧。”
兰波侧目看向五条悟,“悟会下棋吗?”
五条悟没有撒谎,按照自己真实水平,说:“会一点,并不精通。”
兰波笑道:“你想玩吗?和我玩一局怎么样?”
五条悟进退两难,“我有事来告诉你们的。”
果果嘴角微微翘起,他也想听听看五条悟有没有找到里梅。
魏尔伦脸上笑意减退,眸光流转间,淡淡的冷意划过眸底。
“里梅已经转移逃跑了,想要抓住他,还需要你们帮忙。”五条悟凝重道:“爷爷认为里梅不是一个人独自行动的人,他应该在谋划什么重要的任务。”
兰波脸上挂着笑,“然后呢?我一个外人怎么帮你揪出一个底细不清的团伙。”
他知道里梅绝不是一个人,但错过了最佳时机,想要从人海里揪出对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五条悟抬起脸,从容不迫地面对兰波平静却不想插手的眼神,“兰波先生是空间系的佼佼者,五条家族会尽快找到这群人,届时想请你提前封锁他们的退路,剩下的全部交给我们。”
兰波问出心中不解,“你们担心什么?”
明明拥有千年历史,但却还要异能者干预进来,甚至打起了他这位欧洲人的主意。
里梅就算是夺舍他人躯壳而活的幽灵,难道他逃脱束缚的本事还能比御三家更强吗?
五条悟坚定不移地看着青年,“他知道果果的模样和能力,为了杜绝后患,一定会对你们出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果果眼睫垂落一片阴影,他收拾棋盘的黑白子,看起来云淡风轻,心里却复杂无比。
其实他曾经的记忆里还有不少和五条悟未来相关的人名,例如:夏油杰、硝子、虎杖悠仁、伏黑惠……
虽然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有多少重量,但作为故事配角来说,也是影响未来的关键因素。
如果在这里的人是林默,或许就能找出清晰的方向了。
但果果知道自己不行的,他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碎片化的场景,还是来自漫展上碎片的时间。
“关键时刻,我可以帮你们,可我这样做,对我而言也是麻烦。”兰波失望地感叹,“因为你们压根就不知道别人想做什么,到底有什么手段,又藏着多少同样目标的人暗中操纵普通人。”
第205章 第 205 章
205
人类以数量和质量取胜, 超越其他物种,但根本上大多数人也只是普通人类,吃穿住行、文化、艺术、人文、环境、科学、宇宙……普通人支撑起来的金字塔式的世界格局。
咒术师和诅咒师是天生的对头, 任何一方都不会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就像好人不会永远做好事, 谁都有背叛原则的时候。
他们不是毁灭人类的恶魔,也无法左右每个人的思想, 尽可能减少环境对自身的伤害以及提高幸福指数。
即使五条悟是个不过12岁的孩子,也能领会其中含义。
兰波可以帮忙,也可以袖手旁观, 但选择后出现的结果往往是不受控制的东西。
兰波浅尝了杯中凉茶,悠悠道:“细节决定战争最终胜利者。”
“兰波先生,我会给一个你们满意的答复的。”五条悟低下头去, 御三家人心不齐,而他也没有足够话语权影响他人自由。
想要改变现状, 他需要帮手, 志同道合的人。
棋局上黑白分明的两色棋子滑落漆盒中, 果果抬眸看向谦虚低调的五条悟,比起最初相见时任性开朗的模样, 如今的他倒是沉得住气了。
不过,果果又想到漫展上某个顶着眼罩、一身黑得发亮、跳脱如三岁孩子的漫画形象, 又觉得所谓的故事实在荒谬。
如果五条悟未来真的变成那个一言难尽的幼稚样子……那只能说他真的很会装,喜欢扮猪吃老虎。
察觉到那并未掩饰的视线的五条悟心里有些莫名发寒,了。
那团溢流着黑红色光芒的星云,如今就像是危险又迷人的太阳, 充斥着难以忽视的恐惧威压。
身边年长十几岁的青年反而平和了许多,即使他的内心依旧流淌着黑色的流光, 可五条悟不得不承认还是果果更具危险。
“你们聊吧,我带果果去休息会,他有点困了。”魏尔伦揉了揉果果的脑袋,拉着他的手一起回房间。
果果看了眼兰波,青年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等花园只剩下二人时,兰波说出自己的所需:“你觉得果果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五条悟偏了偏视线,“兰波先生,我所看到的东西无法判断好坏,祂或许来自世界深渊……又或者是神秘的尽头、灵魂的彼岸,总之不是那绝不是人类能理解的奇异现象。”
兰波斟酌着用词,轻声询问道:“在你眼中,保尔、中也、果果……他们三人是什么?”
五条悟犹豫不决,他不认为三人是正统的神明该有的模样,可三人又不是纯粹的人类。
知晓部分战争实情的他无法将超越人类极限的三人贬低为卑微的实验品,某种意义上,人类才是卑劣的代表。
“从深渊里坠落,穿过黑暗,披上枷锁,灵魂无法获得解脱……是神迹之一呢。”稚嫩的声音在脑海萦绕,那是丘比的声音。
石桌上悄无声息地落下白色小兽,它叼起碟子里的凉糕咀嚼咽下,红彤彤的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暗藏杀机的黑发青年。
丘比的出现就像空气中气化的水分子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忽然凝结成了一滴水落在平静湖泊上那样神奇,但对一向防备他人出现的五条悟而言,却是惊悚的感觉。
小少年内心掀起轩然大波,警惕地望着这个怡然自得的,他无法看透的生物。
从头到尾,五条悟都没有察觉丘比的踪影,瞥见兰波骤然间凝重的表情,心叹不止自己一个人感到惊诧。
兰波沉声说道:“你又想说点什么了。”
大尾巴扫过桌面,丘比乖巧地蹲好,施施然道:“是兰波先生你想见我才对。”
兰波皮笑肉不笑,“是你不想走。”
五条悟听得很懵,他们原来的关系有这么差吗?
丘比抬起上肢挠了挠耳朵,“兰波先生,身为命运一环,永远无法改变一个既定的结果。”
它说:“那是他的命运,也是你的命运,而我的使命是拯救他脱离苦海,让悲剧不再上演。”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凌驾一切的傲慢。
兰波眼里闪烁着嘲弄的神情,“你在说什么呢!”
丘比斩钉截铁道:“事实。”
兰波从空间里取出枪对准它的脑袋,“我听得很烦。”
“别开枪,毫无意义,还会惊扰了楼上的人。”丘比没有反抗,淡定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兰波蹙眉,他真的不想让丘比再次出现在果果面前,但这货神出鬼没,压根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丘比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五条悟,别有深意道:“命运的馈赠从来不是没有代价的礼物,你应该能懂的。”
红色的眼睛看清了苍穹之下的黑暗一面,但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五条悟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他眨了下眼睛,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直接评价它为:“恶魔。”
“人类才是魔鬼,无情挥霍着生命,却不愿牺牲自我。”丘比发出清脆的笑声,眨眼间便不见踪影了。
“看见丘比,记得离它远点,它很擅长挑拨离间。”兰波淡定收回枪,如水般平静地看向有些心绪不宁的五条悟,“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去吧。”
五条悟站起身,“我们都有麻烦,需要时请联系五条家。”
他原本有很多想说的东西,但被丘比看了那么一眼后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想到了自己状况急速下跌、卧床不起的爷爷。
命运到底是什么,没人能理解清楚。
恰好有那么一线生机巧妙地赋予给了五条悟,而代价有人付了。
兰波见他面上多了点真情实感的悲伤,越发肯定五条家做了什么参与到了丘比口中的命运之中。
暂时还无法探究太深,如果可以,他希望读取了五条家主的尸体。
——咒术师死后会由专业人士处理尸身杜绝后患。
所以兰波的希望不大可能实现,除非五条家主自愿将身体交给他,又或者主动说出真相。
心里想法颇多的兰波掩饰住内心对五条家动手的想法,他让五条悟先坐会,他自己则去储物间拿出之前所说的礼物,之后再送五条悟离开这里。
伫足在楼上落地窗,看了许久的魏尔伦收回视线,此时的果果已经睡着了,他的睡眠质量到了白天出奇的好。
而看似离开却又出现的丘比,正蹲在魏尔伦的脚边。
它往床上悄悄看了一眼,小声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魏尔伦先生想听哪一个?”
魏尔伦忍住把它踢出去的冲动,提着丘比的后颈去另一间空房,“你会这么好心说实话吗?”
“我没有欺骗过你们,只是你们不愿意接受我罢了。”丘比晃着身子应道。
魏尔伦克制着杀意,语气平平道:“你刚才也是这样对兰波说的吗?”浅蓝色的瞳孔流转着斑驳的光影,笑颜如黑化的百合花。
丘比也笑起来,文文弱弱地表示:“你和他不一样,我更喜欢你一点。”
转手关上房门,它被魏尔伦扔在墙上,无助地掉落在地板上,极富韵味的音调吐出冷冷几个字,“可我不喜欢你。”
瘸腿的丘比故作坚强,道:“那先说好消息吧!果果的记忆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你不用为此烦恼了。”
魏尔伦“嗯”了一声,他倒要听听还有什么坏消息。
丘比笑容满面,“而坏消息嘛!‘原初的恶魔’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也就是说接下来每当身体长大一点,他就会离失去自我更进一步,不可逆转地……”
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丘比的言论,但魏尔伦的心却感受到一阵猛烈的刺痛,脑海中自觉萌生出了“死亡”的回音。
“你可以参考中也,那位不幸的同胞兄弟。”丘比像是没有感情的恶魔一样,用小孩子无辜的语气,亲昵地说着淬了毒的话语。
“这不可能!”魏尔伦脑子里名为“理智”的一根弦绷断了,憎恶从心底撕裂一道口子,他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丘比:“他知道自己会死。”
金发碧眼的青年用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呵斥道:“你胡说!”
丘比迈着猫步走出魏尔伦压抑着气场的破坏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紧张的气氛,“这件事我只告诉你,至于你会不会告诉他们,由你决定了。”
一秒后,地板裂了,房间只剩下脸色阴沉的魏尔伦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磁性的嗓音里夹杂着浓郁的恨意,眸中对另一个世界的杀意不断攀升。
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果果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眸瞪得圆溜溜的,像只被惊醒的猫快速地寻找异常来源。
魏尔伦闹出的动静,打断了楼下客厅里兰波的沉思,他立刻想到消失的丘比,猜测肯定是它去招惹是非了。
兰波快步上楼,正好看见果果揉着眼睛找人,“刚才是魏尔伦呀?”
兰波心里松了口气,但并没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
虽然丘比没有找果果,但它肯定是和魏尔伦说了什么,才让他的亲友动了手,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他们很快找到魏尔伦的所在房间,门没有反锁。
兰波先敲了敲门,谨慎地唤道:“保尔,我可以进来吗?”
一会儿后,门打开了。
魏尔伦调整好情绪,脸上浮现着让人看不出一点悲伤的温柔表情,垂眸看向果果,“抱歉,地板坏了。”
兰波看了眼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丘比,龟裂的地板显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战斗。
果果抬起头,仰着脑袋,软着语调说:“怎么了?有老鼠吗?”
他双眼雾蒙蒙的,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一举一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柔软。
魏尔伦心头酸涩起来。
第206章 第 206 章
206
魏尔伦伸手揉了揉果果的脑袋, 神色温柔地说道:“困了就去睡会儿,这里我来收拾。”
他的表现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就好像在几分钟之前弄坏的地板, 只是忽然想换个颜色那么简单。
——如果是魏尔伦自己的隐私,那么他的表现会淡漠、冷寂、疏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事发生一样平静。
落在兰波眼中, 他的亲友反应越是稀松平常,那越证明他隐瞒着重要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不一定是来自他自己。关乎着谁,一眼分明。
困意上头,果果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我确实有点困,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我再去休息一下。”
他当然也看出了魏尔伦对此有所隐瞒, 但还是选择顺着他的话进行下去。一边揉着倦怠的小脸,一边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魏尔伦看到果果没有深究到底他因为谁而弄出响声, 也没有缠着自己一起去休息, 心疼得厉害。
兰波和魏尔伦对视一眼, 魏尔伦垂着眸让步。
他脸上笑容渐渐失去温度,眼里没有光泽, 这才是他此刻真正的状态。
兰波主动走房内,反手把门关起来, 关心道:“保尔,是丘比吗”
魏尔伦故作轻松的表情彻底瓦解,“是。”
“它跟你说什么?”兰波询问下去,忧愁地凝望着魏尔伦俊美的脸庞。
浓密的眼睫遮住魏尔伦眼里的复杂, 他该怎么说呢,说果果被丘比判了死刑吗。
这样近的距离下, 兰波清晰感知到亲友身上低落、苦闷、沉重无比的情绪,“告诉我吧,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想办法。”
魏尔伦欲言又止,很是不甘地说道:“丘比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具体是……”兰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语调沉重又有点急切,“保尔,告诉我。”
魏尔伦抬起眸子,天蓝色眼瞳里流露出忧郁色彩,抿了抿唇,却又无法开口表达。
和亲友和好之后,他的人生还是不幸的,无法拯救的同类,无法追溯回的时间。
魏尔伦难过地说道:“丘比说,果果没有完全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但他体内的吉维尔会随着他的成长侵蚀他的身体、他的思想、他的感官……他将被【特异点】异能夺取生命。”
简单明了的字词组合在一起形成明确化的句子,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飞了兰波维持体面的冷静。
手指蜷缩起来,寒意涌上心头,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思考果果会被吉维尔威胁,可这种可能性被肯定时,仍会觉得窒息,喘不上来气,亲友的声音继续回荡。
“兰波,我不想相信任何无实据的言论,可这一次我却没由来地相信它所说的可能性。”魏尔伦伤感道。
他语气里染上不平静的怨气,“除了它之外,没有人那么笃定果果会死,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亲眼见到过未来一样。”
兰波沉吟道:“未来可以改变。”
他眼睛里燃起火焰,“丘比和我们不一样,它在等,等待我们走进陷阱,然后又故意说给我们听,影响我们的情绪,诱使我们失控做出错误判断。”
“或许吧。”魏尔伦悲伤地看着毫不动摇的亲友,“我真的很乱,完全没有头绪理清方向。”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这件事没人能帮我们。”
兰波见亲友消极,提议道:“我想分离特异点和果果的关联性。”
魏尔伦脸上露出失落而孤独的凄美笑容,“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我们拿什么去替换掉吉维尔呢?有百分百把握保证转移过程顺利到位吗?”
他自己清楚,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兰波,你这是在赌命。”
金发青年眼里布满破碎的水光,“那并不是温柔的森林,那是凶残的怪物,它是恶魔,而我们依附恶魔而存活下来。”
他说:“除非死亡,否则谁也无法分开我们和特异点的制约。”充满韵味的语调裹挟着浓郁悲伤气息。
兰波上前安抚着回忆起痛苦的魏尔伦,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神情坚定、果敢地说道:“我可以,如果是我,你知道的,我也可以成为你们的心脏。”
魏尔伦闻言,皱起了眉头,无法理解的目光紧紧抓住面前的青年,“你要把自己变成不是人的东西吗?可你想过果果的感受吗?”
在很早之前,果果就和魏尔伦说过自己对死亡的看法,他能接受不完整的生命历程,也希望家人不要为此毁掉自己的人生。
只是,兰波不知道,但他们生活这么久,果果的想法,他也能猜测出来——一换一地牺牲,在他身上不行的。
一星半点的不能说。
兰波循循善诱道:“我可以是你的同类,如果我可以成为果果活下去的希望,那么我是高兴且幸福的。”
“即使付出生命,我也心甘情愿。”他同样无畏死亡。
魏尔伦按住兰波的手臂,情绪激动地劝道:“果果他不会接受的,我也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没人能抽离他体内的特异点,那会要了他的命。”
兰波举例子地说道:“事无绝对,你忘了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了吗?”
魏尔伦摇头,反驳道:“不!你说服不了我,我比你了解我自己的本质,我的破坏力,你见识过,二阶段是铲除敌人,三阶段是毁灭世界。”
“也只有进入第三阶段,彻底解放吉维尔,耗尽力量,游离在死亡的边际线,你才有机会重新往果果的身体里注入新鲜的能量。”
他嘴唇轻颤道:“而另一种情况,摆在那里,被异能支配的身体有着无法逆转损伤,是什么下场我们心知肚明。”
一个不小心,这个世界就会因为吉维尔而毁灭。
兰波没有放弃想法,“光凭丘比的话,我们还无法判断确定吉维尔对果果的侵蚀程度,有可能现在只是轻微地影响到身体。”
只要有一线希望,做什么都可以,他得先让魏尔伦停止胡思乱想。
“兰波,不要再说了。”魏尔伦咬紧牙关,“我不接受用你的命换果果的命,你得好好活着,我们想其他的办法。”
兰波拥抱住魏尔伦,“我们回巴黎,拜托雨果先生给果果做全面检查,欧洲的技术远超日本。”
他尽可能把危害缩减消失,让安全感回归内心,“果果还这么小,问题发现得早,影响也深不到哪去,及时干预,肯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有恃无恐的丘比,却像一根生锈的铁钉扎进二人行动的脚掌,迫使他们改变策略。
短暂的迷惘过后,还要重新调整思路。
果果能感觉到生活中多了许多注意事项,兰波和魏尔伦拿出十二分耐心照顾他的日常生活,明明不适应状况已经减弱许多。
他也在想自己生病挺不应该的,平白牵动着其他人的感情,晚上失眠,白天补觉,不知道还以为他倒时差。
牙齿比所有人预测的长更快,短短半个月过去,门牙回来了,身高增加了5厘米,体重没有变化,肌肉的酸痛感也渐渐消失了,不再失眠。
总体来看,果果如预想中那样迎来了发育期。
他真的长大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任由别人抱着走,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平淡如水,却又让人觉得无比宁静。
魏尔伦时常眺望远方海岸线,眼里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
内心逃不开丘比的言语陷阱,对未来的迷茫深深埋在心底,转而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而活。他对人类早就失去兴趣了。
兰波需要处理好下半年的目标,创建一家从事电子信息的科技公司,然后再建立一家专门研究医疗器械的医院,其他的照旧发展。
吃穿不愁的生活,果果说不出哪里不好,但他心里还是想回去解决一下薛定谔的林默。
打一顿,出口气,或者面对不是林默的兰波,转头就走……这些都可能发生。
果果和魏尔伦聊了聊爱好和兴趣,他虽然没有说离开的话,但听出了一种伤别离的感觉。
魏尔伦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一言不发地望着涂涂画画的果果,画笔下的人物渐渐变成兰波的模样。
画布中的人蹙着眉,眼窝深邃,鼻梁挺直,唇线单薄,长发披散,黑白分明的画面点缀着金绿色,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又透着怪异感。
果果的笔尖往空白处画上树叶,油画注重肌理美感,当高光落下后,画布上的兰波顿时鲜活起来,赋予他人被凝视的真实感。
画里的兰波更年轻,但给人一种莫名的沧桑感,历尽风霜,失去活着意义的眼睛。
果果感到一丝不适宜,他有点不习惯那个眼神。
魏尔伦站起身,猛然看向走来的兰波。
果果刮起一大片白颜料糊在未干透的画布上,“画错了,我应该画现在的兰波才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起兰波好奇,“我需要坐在这里做模特吗?”
魏尔伦拉住兰波的胳膊离开,那不是兰波,不是他认识的兰波,所以他觉得怪异,违和。
果果又往画布上堆别的颜色,他看了眼走开的魏尔伦和兰波,这次他准备画微笑的表情。
幸亏兰波和林默长得像,不然他都想不起来好友的模样了,画好了存手机里。
隔着老远,魏尔伦神色晦暗起来,“果果画的是你十几岁的样子,他把你和脑海中的人搞错了。”
“搞错就搞错吧,反正也见不到了,我总比那位要强得多吧。”兰波难得地想抽烟了。
事实上,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第207章 第 207 章
207
夏日炎炎, 暑气来袭,沿海地区快速升温,横滨最高气温达到30摄氏度以上。
高楼大厦, 成群的建筑物令冷却散热大打折扣,绿荫下的空地不再清凉, 海风亦无法驱散空气中蒸腾的闷热。
独属于夏季的烦躁感巧妙地钻进每个人心里,像一只破土重生的蝉一样喧嚣。
“吱啊——”“吱啊——”地叫唤不停。
按照原定日程, 三人会在横滨待上两个月时间,这中间可以去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地看看房子,之后再考虑去北欧旅行, 辗转爱尔兰。
但由于丘比特意现身说法,断定果果身体出现状况,无形中给兰波和魏尔伦心理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日程表安排被迫改变。
他们也不希望暴露果果的秘密,但家中仪器检查不出问题, “N”无法保证绝对安全, 前去法国巴黎求助雨果是不得已而为。
也不需要待多久, 只要一星期左右即可,能不能查清楚夜晚失眠的根源, 和身体深层健康情况,就看欧洲技术发展到哪一步了。
兰波和果果沟通的理由很简单明了, 他提出要去巴黎检查一下身体,除了雨果之外,不会对外透露任何信息。
果果的神色很平静,清澈见底的眼眸却表露拒绝的态度, 他对去巴黎做检查这件事感到非常不适。
巴黎的政局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难保出现点意外情况。
在另一个无异能者的世界, 欧洲上下几百年历史,法国人犯过的错误说出去有时候能笑死一群人,虽然其他各国也不遑多让,但法国人真的很“墨菲定理”。
——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并且几率比想象中更大。
何况,果果很清楚自己因为过去的记忆而失眠,并无其他烦恼。
要知道那可是十几年的时光,一窝蜂涌出来,他的大脑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的数据,自然需要时间把上一世经历的所有消化吸收。
魏尔伦和兰波愁眉不展了一会儿,而果果坚决不退让:“可以去,但等安定之后再去。”
一锤定音,计划再次推迟,可以先去爱尔兰看看。
在兰波筹备欧洲之旅的时日里,横滨可谓风平浪静。
魏尔伦和果果经常拉着他,或傍晚或清晨时出门,有时三人会一起约上中原中也,低调地玩。
如果中原中也休息,临时他们还会开车到横滨附近的城市转悠。
各个势力仿佛进入了倦怠期,安稳刷自家业绩,争取在下一个爆发点之前,完善管理漏洞。
炙热的夏天有释放不尽的活力,热闹的活动也与之增多,各地筹办烟花表演。俗称——花火大会。
日本七月到八月左右,夜市逐渐成为娱乐休闲的重要场所。
几人在夜市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恰恰遇上了最不可能遇到的人。
看着不远处的人,兰波喃喃道:“洛夫克拉夫特……”
洛夫克拉夫特有着完全不同于他人的精神面貌,面颊凹陷,双目无神,面色苍白,露出一副要灭世的阴暗表情。
青年双手抱着臂膀,过膝的海藻长发好似湿答答地贴在黑色大衣上,像极了刚从太平间走出来的阴冷亡灵,浑身散发寒气,寻找残害他的凶手。
欧洲青年与所有人格格不入,在热闹的商业街开辟了一层真空层,所到之处一片死寂,无论在哪里都显得异常。
上次一别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兰波感叹着,洛夫克拉夫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变化,看起来依旧讨厌人群注视。
手里还捧着一盒章鱼烧的果果无法忽视这么显眼一个人,虽然不知道洛夫克拉夫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心里有种感觉,对方千里迢迢跑到横滨大概率是来找自己的。
在兰波他们发现洛夫克拉夫特时,洛夫克拉夫特也看见了他们。
他快步、径直走来,周围的注视令他感到不安,急需脱离群众目光。
“洛夫克拉夫特先生,你还好吗?”兰波和果果走上前去,对迎面而来的青年打招呼。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第一次见到这位“化身海怪”的美国异能者,体形高大,却萎靡不振,从内而外透着阴暗潮湿的气息,看起来十分厌世。
人形虽然怪僻,但和果果画册里那个邪恶的海怪形象相比,又显得过于正常。
洛夫克拉夫特先看了眼好久不见的兰波,“明明是夜晚,可这里的人好多,看得我浑身发痒……兰波,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紧接着,他垂下脑袋,郁气沉沉地说道:“卡莉斯塔,菲兹杰拉德说你生病了……你看起来的确比之前要瘦点了……还有点过于美丽了……你有去见过杜尔拉汗了吗?”
“谢谢你来看我,很高兴重新见到你。”果果轻柔地说道:“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杜尔拉汗,他行踪不明,需要点时间。”
实际上压根没有去爱尔兰,那位妖精会说什么,对他而言不重要。
洛夫克拉夫特丧气道:“这样啊。”
果果从口袋里摸了一把糖递过去,“对了,你怎么过来的,今晚住哪里?晚饭吃了吗?需要休息会吗?”
洛夫克拉夫特客气地拿了一颗红色的糖,低声叹气起来:“游过来的,我真的没想到这边到了夜晚会如此热闹,下次我会选白天来找你了……”
他晃了晃脑袋,“不!下次还是去海边吧,最好是夜晚没人的时候。”
常人泡在海水里大概活不过一晚,直接被冷死,他靠“游”,横越太平洋,这个男人过于强悍了。
索性,这个世界神奇生物不算少,多一个洛夫克拉夫特也不奇怪。
果果收起剩余的糖,“你有你的办法,但还是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一定会在横滨,而且你可以电话联系我,不用难为自己出门,手机在吗?”
洛夫克拉夫特从口袋里拿出没电的手机,“忘记充电了。”
兰波抚额,“菲兹杰拉德早点联系你的。”
洛夫克拉夫特尽力忽视周围视线,抖了抖肩膀,“他知道我哪里的。”
最初就不该答应菲兹杰拉德的要求,资本家压根儿不打算放过他。
中原中也嘴角微微抽搐,他和魏尔伦吐槽:“美国人的执行力都这么强的吗?”
魏尔伦优雅地说道:“这不是强,这是浪费时间,坐飞机、坐船,任何一种交通方式都比游要快。”
兰波笑了笑,“洛夫克拉夫特先生是社恐,出远门对他而言就是折磨,我们请他回去聊聊吧。”
他看了眼四周的围观者,“先回家吧。”
果果扯了扯洛夫克拉夫特的衣摆,扬了扬手里的小吃,“要吃章鱼烧吗,或者铁板鱿鱼之类的海鲜。”
遇见这个世界的旧日支配者——克苏鲁不算好运,但对方不会让人san疯狂掉落,接触起来毫无压力。
洛夫克拉夫特轻轻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的香气,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叫起来,面不改色道:“我没带钱。”
兰波宽慰道:“我带了,你们先上车去等会儿,我和中也去买,然后一起回家。”
“反正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中原中也没意见,“这位先生能吃多少?”
“谢谢……”洛夫克拉夫特干巴巴道,他多看了眼魏尔伦,下意识又转向果果,“我吃得不多。”
果果叉起章鱼烧,心情愉悦道:“多买点吧,我也要吃的。”
兰波和中原中也露出无奈的笑容,他的食量是个谜。
两人转身分头去小摊子上买吃的,之后没再留意他们说了什么。
魏尔伦走过去拉住果果的手,“洛夫克拉夫特先生,跟我走吧。”
洛夫克拉夫特微眯着眼,“味道好香啊……不同的气味……”
声音压得很低,但逃不过果果和魏尔伦的耳朵,他眨了眨眼睛,回头轻笑道:“饿了吗?”
洛夫克拉夫特摇摇脑袋,又点点头,食欲却越来越旺盛了。
从夜市里离开,洛夫克拉夫特紧绷的神经舒缓些许,他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街道,碎碎念道:“闻起来真的很好吃啊……鱿鱼圈……”
魏尔伦疑惑地皱起眉头,果果拍拍他的手背,静静等待兰波和中原中也。
克苏鲁神话和洛夫克拉夫特仅剩的关联,大概全点在了“不死”和“召唤”上了,他们并不是敌人。
兰波和中原中也回来时,手里提着很多袋子,车子里一下子挤满浓郁的肉香。
兰波将冒着热气的食物递过去,“钱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尽情享受就行了。”
有对方带领,他们自然能找到杜尔拉汗,最大限度节省时间。当然得洛夫克拉夫特自己有想法才行。
洛夫克拉夫特擦了擦上扬的嘴角,阴沉的眼眸流露出感谢的神情,“兰波先生真是个好人。”
他伸手接过青年递来的食物,肚子又咕咕地响起来,连忙咬了口馅饼止住饥饿。
果果从中原中也手里接过一串苹果糖,笑容很温暖,“过几天有花火表演,要去看吗?”
魏尔伦觉得洛夫克拉夫特给他怪怪的错觉,对方真的是饿了这么简单吗?话说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在此之前,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至于跨越一个太平洋吗?真是搞不懂这些奇怪家伙的脑回路。
“花火?”洛夫克拉夫特并不知道同车人的顾虑,“花吗?”
他上次出门还是在爱尔兰海,人类的基本礼仪,他丢得一干二净了。
中原中也解释道:“花火就是烟花,每年这个时节就会在专门的场合举办烟花大会庆祝。”
兰波起步上路,副驾驶座位的魏尔伦透过后视镜观察洛夫克拉夫特的反应。
片刻后,洛夫克拉夫特从脑子里扒拉出烟火的记忆,漫天的炮火和硝烟。
他“哦”了一声,专心吃烧饼,含糊道:“我不喜欢放炮的声音,不去了。”
果果告诉他,“可以堵住耳朵看,而且不用靠那么近观看。”
洛夫克拉夫特摇晃脑袋,“会有很多人吧,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中原中也忍不住好奇心,问:“那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费解,洛夫克拉夫特又没有定位他们,怎么能知道他们在逛街。
“好难解释啊……”洛夫克拉夫特迟疑地看向身边的果果,“好麻烦,真的……麻烦。”
他收回目光,埋头吃东西,让人猜不透到底想要做什么。
车里除了兰波是纯正人类,其他四个都不纯,而洛夫克拉夫特最不像人类,即使他看起来很无害了。
第208章 第 208 章
208
兰波并没有把洛夫克拉夫特真的带回家, 他选择了一处安全僻静的居所。
独栋的小楼,附带一个花园喷泉,走进去时, 声控开关随即回应照明脚下的道路。
暂时不确定洛夫克拉夫特会住几天,如果他只是短暂停留, 那么也不要紧,随走随清。
再者, 他没有说清来意,到来得突兀了,给人一种别有他意的错觉。
不过, 这总归是另外准备的安全屋,此时用来招待他刚好合适。
兰波打开房门,“不用换鞋, 直接进来吧,这里很安静的, 没人会来吵你。”
室内装潢偏素净, 空间布局开阔, 一眼望去,整洁明亮。
洛夫克拉夫特一边咀嚼着章鱼烧, 一边迟钝地道谢:“麻烦你们了。”
三人同样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没什么不适应的, 房子格局都差不多。
之前买的小吃,摆在茶几桌上,果果熟练地打开电视搜索节目,大屏幕上播放海洋纪录片, 舒缓的音乐和播音员讲解声缓解沉郁压抑的气氛。
兰波和魏尔伦去厨房烧水,泡茶, 客厅里留下果果、中原中也陪着洛夫克拉夫特。
果果对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表现出不冷不热的热情,他没有从洛夫克拉夫特身上感受到杀意,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仔细想想上一次见面是纽约的外海域,洛夫克拉夫特是被什么吸引上岸的,还是个未解之谜。
而这一次,洛夫克拉夫特虽然是带着关怀而来,但是他表现出了饥饿感,还说了“香气”的话。
如果是游太久了感到饥饿,倒没什么大问题,反而证明他也需要进食。
如果这份饥饿感是因为人类而产生的,那么吸引洛夫克拉夫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妖怪吃人是为了力量,洛夫克拉夫特想吃人,难道也是为了力量吗。
果果把手里的苹果糖放到一边,“这些够吃吗?”
“够了。”洛夫克拉夫特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我觉得足够了。”
还散发热量的烧烤食品短暂满足他的味蕾需求,这里的鱿鱼做得很香。
中原中也热情道:“一路从美国游到日本,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你就别和我们客气了。”
不管洛夫克拉夫特本意如何,现在他确实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何况他还社恐。
“……谢谢。”洛夫克拉夫特语塞,顿了顿继续吃东西。
他确实感觉到了饥饿,但他没有真的想吃人的打算,更多是好奇卡莉斯塔的身上就散发出的诱人且蛊惑的香味。
想当初,他在海里睡得好好的被鱼钩上的气味吸引出了海面,迎面撞上讨厌的船,为数不多的理智也没了,攻击不成反被兰波这个空间系异能者拿捏住,又不得不欠下菲兹杰拉德的人情……越想越心酸。
而这个地方充满了诡异气息,可以的话,洛夫克拉夫特不想再来第二次。
他看了眼走出来的青年们,惆怅道:“兰波,这个地方,本该死去却又活着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你们还是离他们远点比较好。”
脱离人群,洛夫克拉夫特状态好多了,但此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浇灌下来,阴凉又渗人,除了果果都变了脸色。
魏尔伦端茶的手有些卡顿,他放下茶杯,轻声问道:“不离开会怎么样?”
众人纷纷看向洛夫克拉夫特,而他仿佛受不了这么多双眼睛,低下了头,犹犹豫豫道:“我不知道,抱歉……或许离开也没有用,但远离喧嚣、远离人群,能杜绝纷争现象。”
人类的秩序由死亡和新生构成,死亡无法按照正常轨道进行,秩序便出现崩坏。
而这个世界本身是故事之一,只是更复杂了些。
对于旧日支配者而言,万物尽头就是毁灭,洛夫克拉夫特的言外之意,果果心领神会,但又不能说明。
他滑下沙发,戳戳兰波的手臂,“洛夫克拉夫特脑子不太灵光,他只是个爱睡觉的家伙。”
洛夫克拉夫特看了眼冷峻的青年,认同地点点头,“我讨厌解释未知的问题,想事情很累人。”
兰波失落地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有些事人是无法参透的,我更习惯回避问题,回避生活也是解决办法之一。”虽然洛夫克拉夫特面色阴沉,表情不善,语气也幽暗,但他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看见不代表理解,即使洛夫克拉夫特明白那不是自然现象造成的,而是卡莉斯塔的影响。
话到嘴边,劝告显得多余又无用,他垂下脑袋,用食物堵住胃里生出的食欲。
中原中也因为洛夫克拉夫特的态度,不经意就想起五条悟说过的话——如此随意地在人类世界活动、神明……
当初听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现在回想又多了不同感受,果果他曾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人的选择,某方面来说他确实改变了很多人必死的可能。
食物咀嚼发出磨碎的声响,果果回过头看着洛夫克拉夫特,“说好的来看我,你就不能少说点奇奇怪怪的话吗?”
洛夫克拉夫特眨了下眼睛,“我懂了!”然后低下脑袋,更加专心地吃东西,心无旁骛地吃。
中原中也扶额,“你们又在说什么呀?”
兰波给魏尔伦使了眼色,他们得借助洛夫克拉夫特找到杜尔拉汗,或许只有真正的死神才能解开谜团。
一切发生在果果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能以常理看待。
兰波态度诚恳地看着进食的青年,“洛夫克拉夫特,你能帮我们找到杜尔拉汗吗?”
“可以,但我需要一点东西。”洛夫克拉夫特看看果果,咽了咽口水,“卡莉斯塔,我需要你的血验证一下我心中的不安。”
果果无奈地笑了,不是错觉,这家伙真的想尝尝他的味道。
“不行!”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第一时间拒绝,大的蹙眉,把果果揽过身后,小的紧盯着他不放,一副看怪物的表情。
兰波提议,“你换个别的条件。”
洛夫克拉夫特垂头丧气,“我只是想弄明白一点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可以。”果果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明媚的阳光洒落人间。
三人变了脸色,异口同声道:“不可以!”
果果刺破指尖,他从魏尔伦身边走出来,“可以,我想知道,你吃了我的血会变成什么样。”
指腹轻轻一按,就沁出鲜红的血珠,倒置滴在食物上面。
“如果觉得不对,请立刻吐掉。”果果抬手制止其他人阻拦的行为。
空气里弥漫出强烈的香味,洛夫克拉夫特无法分辨,心神不定地望着面前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
果果摩挲着愈合的伤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蓝眸里浓厚的兴趣让洛夫克拉夫特感觉战栗,他感觉自己在走一条不归路,如果吃了可能就回不了头了。
但为了弄清楚这股饥饿感的来源,他慎重地吃掉融了血的食物,铁锈中浓烈如酒的醇香在舌尖蔓延。
时间一点点变得凝重,洛夫克拉夫特没有咽下去,他吐了,克制住翻涌的欲望。
果果推了推茶水,“感觉如何?”
洛夫克拉夫特用茶水漱口,食物残渣堆在垃圾桶里。
他往里面扔下擦嘴的纸巾,抬起眸子,脸色难堪,沙哑着嗓子道:“吃了你,我会疯掉的。”
看见青年发红的眼睛,兰波、魏尔伦、中原中也顿感荒谬,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上次对我有食欲的妖怪已经死了,你最好克制住荒唐的想法,别被感觉给欺骗了。”果果旁若无人地和洛夫克拉夫特交流起来。
青年点点头,“的确是欺骗,可怕的欺骗手段。”
果果瞥了眼神色茫然的中原中也,脸上笑容温柔起来。
他走过去揉了揉少年的脸,安慰道:“没事,我大概知道原因了,今后要小心一点。”
朝兰波和魏尔伦的方向,笑了笑,“我是外来者,一个不可控的外来者,仅此而已。”
中原中也怔愣地望眼前恬静安然的面孔,不解道:“什么?”
果果看着少年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不重要了,谁让洛夫克拉夫特不是人呢。”
洛夫克拉夫特眼皮跳起来,他揉了揉胃,“我想回海里去睡觉了。”
无厘头的对话,兰波和魏尔伦似懂非懂,大概就是非人才会如此。
兰波淡定地说道:“爱尔兰,你答应的。”
魏尔伦双手交叉在胸前,如果洛夫克拉夫特不遵守诺言,他正好可以分解了对方。
洛夫克拉夫特看着冷如寒冰的两双眼睛,直接打了个激灵,“我不喜欢坐船——”
他又追加补充道,“我也不喜欢飞机,更不喜欢汽车,我讨厌有噪音的地方……如果你们要去,那么我们可以约定在哪里集合吧。”
中原中也捉住果果弄他头发的手,“什么时候去?”
果果顺势坐在他身边,“花火大会之后吧,难得有烟花表演。”
兰波和魏尔伦看着洛夫克拉夫特,因为刚才的事情他们对非人有新的定义,感观变差了。
青年抖了抖肩膀,机智起来,“我找到杜尔拉汗打电话给你们。”
谁还记得他本来只是看望病人来着,后面发生的全属意外。
第209章 第 209 章
209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而果果和洛夫克拉夫特已经达成了某种让其他人摸不着头脑的共识,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指向性极强——世界意识。
顾及洛夫克拉夫特在场, 兰波和魏尔伦有些话不太方便问出来。
眼看大家勉强达成一致后,兰波出声询问:“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先说好, 等花火大会结束之后,我们会坐飞机到达爱尔兰不可能像你一样游过去。”神色平和, 语气温和,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精神萎靡不振的苍白青年木讷答应:“我没那么快。”
“明白。”兰波面上不动声色,心思百转千回, 让人难以猜到他的真实想法。
目前来看,果果的血肉对非人而言是种无法言语的食欲诱惑,吃下去后具体产生什么影响, 暂时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有发狂、失去理智等副作用。
既然存在问题, 那今后自然更加小心与其他生物接触的距离, 最好避免, 直接减少未知风险。
静默中的魏尔伦同时联想到上次,妖怪扮作兰波的模样刺激果果失控的惊险。
他感觉类似情况可能不会减少, 除非他们哪里都不去,谁也不见, 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你确定杜尔拉汗会见人类吗?”中原中也不太适应状况,“那毕竟是传说中的妖精,各种说法都有。”
他皱起眉头来,对这些脱离非客观存在产生类似魏尔伦的质疑。
而且, 这才在横滨待了多久就又要去爱尔兰了,上次生病好了也没多久, 妖精对人类是什么态度都不清楚,是不是太着急了。
中原中也感觉这里面有事,目光变得狐疑起来,“民俗文化里有的说无头骑士是亡灵的领主,有的又说他是神明的化身,还有的说他是复仇使者。”
死神,人类的对立面之一。
视线聚焦,洛夫克拉夫特感觉疲惫,反问道:“你们还算正常人类吗?”
虽然不是受胁迫制约而答应他们寻找杜尔拉罕,但看起来也没有太多真情实意想要帮助他们的意思。
果果轻笑起来,“不算,起码我不算了,看见妖精可能也不稀奇。”
或许他曾经是个普通人,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不再是纯粹的人了,可以是魔鬼、天灾、人祸、灾厄……总之就是毁灭的化身。
兰波面上存疑,道:“妖精会杀人吗?”
“不知道。”洛夫克拉夫特目光变得呆滞,下意识回答问题。
他陷入回忆,试图挽回杜尔拉汗的风评,缓缓说道:“杜尔拉罕是个很不错的死亡骑士,夜晚会显现于幽谷之中,大部分时间在巡查,既不喜欢人类,也不讨厌人类……她是孤独的徘徊者。”
说着,洛夫克拉夫特的眼眸转向稚嫩又美貌惊人的孩子,“卡莉斯塔,你很特别,比任何人都要特别。”
无形中给人一种肯定的态度,就好像杜尔拉汗一定会接受果果。
果果颔首一笑:“我的确很特别。”
魏尔伦语调优美地说道:“死亡骑士,这倒是符合爱尔兰神话故事中对无头骑士杜尔拉罕的形容。”
兰波注意到洛夫克拉夫特说的是女性的“她”,提出疑惑,“杜尔拉汗不是男性吗?”
洛夫克拉夫特摇头,“她是位非常美丽安静的女性,虽然她只能用手拿着她的头,但美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中原中也打了个哆嗦,他脑海中浮现出无头女青年穿着上世纪骑士铠甲,一手提着脑袋,一手牵着缰绳,驾着无头马在森林里行走的画面。
果果侧仰头看着他,轻声唤道:“中也。”
“咳……”中原中也轻咳缓解尴尬,“没事。”
果果感觉洛夫克拉夫特话越说越偏,他开口找回轻松的节奏,“我们并不着急马上见到传说中的无头骑士,花火大会很漂亮的,就算在海里也能看得到绽放的烟花,你可以留下来看一看。”
洛夫克拉夫特点点头,表示理解,“我这几天想去海里休息,那什么花火大会结束之后,我先去沉睡谷看看。”
他也不是很肯定,犹豫不决道:“她应该会在那,但也有可能出去了,你们到了之后等一等吧。”
魏尔伦考虑得更多一些,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人类可以看见妖精吗?”
他想确定人类能不能看得见无头骑士,如果他们无法看见,那么是否需要用到果果的鲜血,而无头骑士会不会对果果产生类似洛夫克拉夫特的饥饿呢。
洛夫克拉夫特迷茫起来了,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卡莉斯塔能看见不就行了吗?”
他顿了顿,眼眸抬起,寂然的面庞流露出淡淡的无奈,“兰波身上有亡者的气息,勉强算是被接引者之一,应该没问题的。”
中原中也好奇道:“会不会搞错了,兰波哥还是活人啊,你从哪里看出他是需要死神接引的人了。”
“解释真的很复杂,而且这种事情没法解释。”洛夫克拉夫特绕着话说,他叹气了,“这个地方乱套了……我脑子也乱套了。”
兰波觉得莫名其妙,他安抚道:“可能和我的异能力彩画集有关。”
他异能力可以读取死者的尸体,洛夫克拉夫特所感受到的可能是那些无法安宁的死者,当然不排除他本身的问题——应当死去却又活着的幸运儿。
魏尔伦蹙眉,不悦道:“照这样下去,兰波就不该去见杜尔拉汗。”
万一,无头骑士认为兰波不该活着,非要履行职责,那他们岂不是还要和杜尔拉汗打一架。
中原中也站起来,满头黑线道:“那就不能见了。”
兰波看向神态安然的果果,犹豫的心再次坚定,“我得搞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说。”
不管是死神,还是堕神,又或者丘比,他的内心深处充满无限担忧。
洛夫克拉夫特没想到这一茬,冷不丁地呆住了,
死神对上亡灵会发生什么反应,他也不清楚。
于是,在几人看来长发青年霎时间沉默不语了,眸底一片死寂。
果果眨了眨眼睛,“关键在于我,我和洛夫克拉夫特去就行了。”
魏尔伦不同意道:“我和你去,兰波不能去。”
中原中也看了看沉吟不语道洛夫克拉夫特,“我也去。”
兰波和魏尔伦交流眼神,他们不能让中原中也去,连他们都没搞清楚,怎么能把压力分担给少年呢。
兰波上前按住少年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道:“中也,你不能去爱尔兰,以你现在的能力和身份来说,贸然进入欧洲视线范围只会带来危险。”
这是事实,因为日本的人体实验曝光,知道中原中也的身世的人并不少了。
中原中也自然不服气,“我可以伪装自己。”
魏尔伦用一句话堵死了他,“你想输给太宰治和旗会吗。”
港口黑手党内部竞争激烈,五大干部有两位因为上次大雾导致身体残疾无法任职,这个时候中原中也要是离开,先前的努力就白费力气了。
中原中也脸色一沉,“我和太宰治加入港口黑手党不到一年时间,资历并不深厚,森先生肯定优先考虑旗会。”
兰波给他分析道:“中也,你想错了,森鸥外只会优先考虑你和太宰。你的武力,太宰的智力,你们越竞争,他越满意,旗会不过是磨刀而已。”
中原中也喃喃道:“磨刀?”
瞧见少年凝眉深思不已,兰波语重心长道:“旗会这个小团体,每个人都占据了组织各部门的重要一角,但在领导人眼中无异于是不定时炸弹,他们必须得解散,才有资格成为干部。”
他补充道:“黑手党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随时随地可以因为利益而改变立场。”
中原中也垂眸看向果果,果果脸上露出清浅的微笑,“有他们俩在,我什么事也不会有,你安心等我们的好消息。”
魏尔伦扫了一眼挎着脸的洛夫克拉夫特,对方一副魂飞天外的表情,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
洛夫克拉夫特想连夜跑回海里,但他忘记这里是港口城市,果果告诉他夜晚的船只会比想象中更多。
当然他也可以马上离开日本海域,只是错过一场花火大会而已,最终他选择留下睡觉。
见状,兰波告诉他定时送好吃的美食过来,不用出门还能享受不同口味的美食,这种情况下,洛夫克拉夫特在哪都没有意见。
还有个主要原因——美国菜并不好吃。
回去路上,果果坐在魏尔伦和中原中也中间,语气轻松幽默道:“之前在海岛上和王尔德约定好了请他做导游来着,这次顺便问问他有没有空吧。”
驾驶座上的兰波将手机递过去,“先问问他。”
魏尔伦接过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王尔德的电话号码,他拨了过去。
嘟——嘟——嘟——手机铃声随即响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含糊又愤愤不平的声音,“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让不让人活了。”
听起来像是要困死了一样,估计都没有睁开眼睛看是谁打的电话。
“王尔德先生,看来是打扰你睡觉了,那么我们明天聊吧。”果果清脆地叫着他的名,然后不等青年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中原中也挑眉:“这样好吗?”
果果淡定道:“是王尔德先发脾气的,让他睡吧,扰人清梦是不对的。”
魏尔伦倒是想拉黑王尔德,但那家伙好歹也是七大背叛者之一,拉黑不好。
兰波失笑道:“他可能都忘记我们是谁了。”
至于海那边的王尔德第二天早上醒来发出的尖锐爆鸣,无人在意。
第210章 第 210 章
210
挂断电话后, 果果拿着手机编辑一封邮件发送给王尔德。
大致可以概括为两个内容,一、邀请他来横滨参观花火大会;二、准备爱尔兰之旅。
王尔德看到消息后大可以拒绝,但他再不会有受邀请的机会。
魏尔伦抬起手, 一下又一下地抚过果果的长发,“我们这次不只是去玩, 下次约他见面不是更好吗?”
淡金色长发如月华般丝滑细腻,令人爱不释手, 纤细的发丝在白皙的手指间流淌,他很会编辫子。
大家都听得出魏尔伦并不赞同这次邀请,深知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何况王尔德还是个能力未知的异能者。
果果仰着小脸,神色平静,眼里一片温柔的蓝色, 他声音轻快道:“王尔德不来,那么我先前答应他的事情, 就不算数了。”
他和王尔德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兑现。
经果果提起, 其他人也想起了这件事, 再见面他会告诉王尔德一个秘密。
那时候,他们还在岛上一起吃饭聊天, 讨论如何实现目标,而今也到了夏季。
魏尔伦静静地凝视他那双澄澈的眼眸, “如果他来了,你准备告诉他什么秘密。”
果果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会告诉他,我其实不是女孩子。”
中原中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他早就预想过这么一天, 但还是觉得王尔德被骗得很惨,还有那些法国人。
魏尔伦松开辫子, 抬手揉了揉果果的脸,“王尔德是个看脸的浪荡子,他蹲过监狱,还被英国驱逐出境……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说得我好像多在乎他一样,其实我也就是拿他当合作对象。”果果莞尔一笑,“大家都不受英国欢迎,互帮互助,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
“王尔德的确算不上什么正经人,不过他为人处世很讲义气,凡尔纳就是证明。”兰波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看向他们。
随后,他又补充道:“而且王尔德他是爱尔兰本地人,有他在身边,必要时可以帮我们打一下掩护。”
海峡两岸,爱尔兰与英国,英国与法国,关系密切又复杂。
中原中也清越的声音里携带着浓厚的笑意,“他要是知道你们这样想他的,一定不会来找我们了。”
“王尔德是战争的背叛者,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兰波温和的语调里多了些肯定的意味。
中原中也不由得想起太平洋上移动岛屿的守护人——加布,比王尔德要靠谱太多。
果果倚靠在魏尔伦身边,脸上浮现温柔的表情。
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有多少,而另一个世界又能否改变剧情走向,林默还是当初的普通人吗?这些他不得而知。
兰波从后视镜看见闭目养神的孩子,打开音响,舒缓的音乐环绕耳畔。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相视一笑,“今晚回家住。”
中原中也点点头,答应下来。
车窗外色彩缤纷的霓虹灯闪烁不停,高悬的月将清辉落入喧嚣的人世间。
海那边,王尔德对着充上电的手机,哀嚎不已,“啊啊啊!我不应该喝酒的!我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电话!啊啊啊!”
一阵发疯似的懊恼过后,王尔德打起精神来,他激动地告诉加布这个好消息。
太平洋中心的海岛上,凡尔纳移开电话,并提醒他,“你有没有想过暗杀王可能也在。”
王尔德仿佛酒精上头,后劲十足地说道:“买一送一!”
凡尔纳真的很担心小伙伴有一天因为流氓罪被捕入狱,提高声量,“奥斯卡!你冷静点!小心你热情高涨的脑袋瓜!”
他长舒一口气,“开口前务必要想清楚,那不是一般的男人,那是能够杀出英国钟塔侍从围剿的顶级杀手。”
王尔德正趴在镜子面前,左右打量自己的脸是不是太没精气神了,“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发誓!这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让卡莉斯塔同意我给她画肖像画。”
凡尔纳知道自己劝不动了,谁让这货颜控晚期,一个小天使加一个北欧神祇,别说前面有火坑,就算是地狱,王尔德也会主动跳下去。
凡尔纳告诉他,“你收敛点,卡莉斯塔不只是兰波的心头肉,她更是魏尔伦理智的边界线。”
“知道,知道。”王尔德捧起水洗脸,甩了甩头,连忙答应,“我早就改过自新了,绝不再是以前那个优柔寡断又死要面子的奥斯卡·王尔德了。”
“拉倒吧”凡尔纳吐槽。
王尔德端详自己浮肿的双眼、脸颊,他信誓旦旦道:“我想再画一幅纯粹美好的肖像画,这一次是干净的灵魂与美丽的容貌。”
凡尔纳哭笑不得,“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王尔德在“身体和灵魂”之间选择了好看的皮囊,以及优秀的灵魂,他现在既要、又要、还要。
“祝我好运吧,加布。”王尔德抓了抓头发,电话挂断。
翻箱倒柜找出一套适合的衣服,青年看着窗外的风景,喃喃道:“花火大会……不重要,重点是,我可以去见卡莉斯塔了,做攻略……我得做攻略,还要调整形象,阳光、开朗,而不是酒鬼……”
王尔德做了好一番准备工夫,拨通兰波的电话,铃声滴滴答答,他的心也激动起来。
“王尔德先生,早安。”听筒传来青年磁性的声音,“你收到邮件了,对吧。”
王尔德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是的,我今晚的飞机,明天早上会到达东京国际机场,你们最近还好吗?”
横滨闹得动静太大,他上次没敢停留太久。
和他对话的兰波轻笑道:“挺好的,你把登机信息发我一下,我让人去接你,过两天就是花火大会了,上次没有亲自招待你,这次就当是弥补遗憾吧。”
诚意满满的对话令王尔德倍感舒服,他喜欢兰波这样大方、稳重,且有边界感的朋友。
横滨,兰波看了眼日出的海岸线,王尔德那边时区应该是中午了,对方倒是体谅,没有凌晨打电话骚扰他们。
如果每一个背叛者都这样平易近人,那该多好啊。
兰波脸上笑容快速消失,他摩挲着马克杯,思索着未来。
各国超越者貌合神离,法国虽然有雨果保障,但党派争斗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狠毒的手段未施展。
英国对魏尔伦万分警惕,德国曾经和日本蛇鼠一窝,意大利是墙头草之一……
凡尔纳、王尔德,还有另外的背叛者,他们不属于任何组织,为了理想与各国顶尖异能者为敌,能打动他们的除了正义感,就是友情。
主要问题,果果的身体情况不明,光靠眼前的力量和经验,可能无法应对丘比口中的命运。
兰波按了按眉心,咖啡倒映着他复杂的表情。
魏尔伦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看到亲友略显倦怠的样子,他扫了眼整洁的书桌,“咖啡因对身体并不好,你加牛奶了吗?”
兰波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法国人不能没有咖啡。”
如微风拂面般和煦温暖的目光,落在魏尔伦俊美的脸庞上,面上的疲惫感一扫而光。
“加牛奶吧。”魏尔伦眼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拉开座椅坐到兰波对面,“中也去上班了,果果还在睡觉,我们聊聊吧。”
兰波点点头,“洛夫克拉夫特,还有无头骑士,以及王尔德。”
笑容一如既往地令人感到安心,眼眸深邃,好像什么困难都不能打倒他。
书房紧闭,隔绝外界视线。
果果睡醒过来时,已经八点多了,他对于过去一点点清晰起来,可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下楼没有看见其他人,果果从冰箱里找出面包和牛奶,微波炉热了热,端着盘子径直走向小花园,独自一人度过安静下来的时光。
丘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果果身边,“你看起来好多了,确定要回去吗?”
果果淡淡道:“当然。”
丘比跳到他膝盖上,自己扭啊扭,身子盘成了个圈儿,“你需要一个打开封印的机会。”
果果抚摸它毛茸茸的脊背,“像我来这里时做得那样吗?”
丘比应了一声,“我不能保证你一次就能成功,你要考虑清楚,失败了连命都要搭进去。”
果果眼里漾开明媚的笑意,瞳孔映衬蓝色的绣球花,“这里早晚容不下我这个入侵者。”
丘比安慰道:“你不是入侵者,你是毁灭本身,与死亡共舞,直到……灵魂不再孤独。”
果果抚摸丘比的脑袋,“我很高兴认识他们,包括你。”
仿佛和丘比所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家常,在魏尔伦和兰波发现前,丘比消失在空气中。
丘比出现在海岸,自言自语道:“这是个牢笼一样的世界,每个人被命运支配,我也很高兴遇见你,所以一次不行,我可以两次,三次……”
第二日,兰波让织田作之助去接王尔德。
王尔德看见来人时,略微失望了会儿。
但他很快又热情起来,上前握住青年粗糙的手掌,礼貌问好:“好久不见,织田君。”
“好久不见,王尔德先生。”织田作之助面色如常,“你看起来更胜从前了。”
不是虚伪恭维话,王尔德笑容扩大,一下子破坏了他精心设计的矜贵气场,不过这样更有亲和力了。
再见织田作之助,王尔德比先前要熟络许多。
他问了许多问题,旁敲侧击地探听到兰波身边多了位私人助理,大概明白那是魏尔伦。
下车后,王尔德看了眼阔气的别墅,“真漂亮的房子。”
他收回视线,没着急进去,站在黑色车窗旁,仔细检查今天的造型,务必保证每一个细节都是完美无缺的。
织田作之助提着他的小行李箱,即使他不说话,也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王尔德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织田君,我看起来怎么样?”声音低沉优雅,像是念诗一样深情。
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他做到很多,来之前剪了头发,修了指甲,做了皮肤保养,特意穿上黑色西装,真皮鞋,还喷了中性调香水……
精致到头发丝,但这可是夏天,希望王尔德有清凉点的衣服。织田作之助不负责任地胡思乱想。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赞美道:“温文尔雅。”
在名利场滚了滚,吹捧人的词也高级了许多,换作以往织田作之助会简单陈述事实。
王尔德很满意,“谢谢!”
门铃响了三声,大门自动打开。织田作之助跟在王尔德后面,十分随和,他可以让青年没有后顾之忧。
穿着休闲服的兰波迎面而来,一眼就看见西装革履的王尔德,以及那张笑得如沐春风的俊朗脸蛋。
王尔德很想给兰波来个亲切的贴面礼,但他不想没进屋就被拒之门外了,最后简单地握了握手,“兰波,你上次送我的石头,我很喜欢,这次我也给你们带了礼物。”
王尔德转身从织田作之助的手里接过行李箱,“织田君,谢谢你,接下来给我吧。”
兰波看了眼织田作之助,铜红色短发青年朝他颔首,旋即离开。
看着远去的背影,王尔德心里高兴起来,织田作之助离开,这就意味着他有可能留下住宿。
兰波招呼他进屋休息,顺便吃点早餐。
要说不客气,王尔德当仁不让,而进屋第一件事先换鞋。
魏尔伦端着咖啡从厨房走出来,他今天没有伪装自己的真容。
浅金色长发披散,一侧编了细辫子,耳坠一点闪亮,皮肤白得像雪,一身简单的衬衣、西裤。
不用怎么打扮,已经凸显出修长匀称的身材比例。
长桌上摆着四人份早餐,三明治、单面煎蛋、拿铁咖啡,简简单单的早晨,阳光从落地窗照到客厅,桌上的鲜花含苞待放。
王尔德目光怔愣住,他没想到兰波这次这么不见外,这反倒让他内心忐忑不已。
兰波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暴露他们的关系,王尔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或者还在做梦。
说好的,循序渐进呢!
兰波走到魏尔伦身边,态度温和道:“王尔德先生,虽然这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但我还是要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亲友,保尔·魏尔伦。”
魏尔伦抬起慵懒低垂的眼眸,“Dia dhuit.”
他流利地说出异国语言,发音标准又优美,仿佛地道的爱尔兰人。
——上帝与你同在。
动人心弦的蓝色映入王尔德的眼帘,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回应道:“Bonjour.”
别问王尔德为什么忽然紧张了,说真的,人很好。
但这是鼎鼎有名的暗杀王,刺杀过英国女王和钟塔侍从,还差一点成功的顶级杀手。
没错,王尔德“叶公好龙”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出了这个门会不会就不是自己了,比如说,变个立场啊之类的。
应该不会的吧……
第211章 第 211 章
211
王尔德内心深处涌出些许不安, 好一会儿没开口说话,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无比和睦的二人。
良久后,他沉吟低语道:“就这样告诉我, 真的好吗?”
兰波笑了笑,不置可否告诉他:“因为我们是朋友, 所以我相信你会替我们保守秘密。”
——独来独往的暗杀王,怎么会需要底细不明的朋友呢。
王尔德脸上浮出复杂、沉重, 以及无语凝噎的表情,他看了眼兰波,又看了看魏尔伦, 哭笑不得地说道:“兰波,你说的是我们两个,对吧!”
曾经那些家伙也是这样稀松平常地告诉王尔德找到终止战争的方法, 然后他们把各个国家的领导人绑架到了海上小岛,一个接着一个地威胁他们撤回军队, 然后……
“王尔德先生,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这时候就别自欺欺人了。”魏尔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平静而又从容地表态:“我们不会与你为敌, 请放心。”
从岛上离开后,他们一同前往日本, 虽然接触时间并不长,但是王尔德表现得确实不算完美。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好奇的眼神,以及下意识谨慎的肌肉反应, 无不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一向能说会道的王尔德,此刻哑口无言。
被发现并不足为奇, 反倒是他,对魏尔伦暴露身份后依旧平和的态度有些不适应,脸上表情变了又变,从凝重化为失落。
兰波和魏尔伦将王尔德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既然要和战争的背叛者联盟加深联系,他们也没必要太遮遮掩掩。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王尔德喉结上下滚动,眸中情绪有些压抑。
他回忆道:“那个时候,我们关系挺紧张的……即使是现在,你也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啊。”
这次是问题,魏尔伦并不喜欢他王尔德。
魏尔伦坦诚相待道:“我不会无端喜欢上一个陌生人,但我也不会讨厌一个真诚善良的朋友。”
王尔德的眼睛一瞬不离地看着耀眼的金发青年,瞳仁的倒影在这一刻明亮起来,他脸上浮现无奈的笑容。
“你们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过!你们也要跟我说实话。”语气渐渐加重。
王尔德忍不住叹息道:“你们去爱尔兰真的只是旅游吗?没有其他的任务,或者说找人的目的。”
他不由得代入上次他们潜入岛上搜索凡尔纳的情形。
除了异能力之外,王尔德自认为他如今就是一个四处漂泊的画家,麻烦的事他一点也不想沾。
“除了旅游之外,我们还打算寻找传说中的无头骑士杜尔拉汉。”兰波内心毫无波动,摇头否定,表情温和。
王尔德不禁疑惑起来,“嗯……我没听错吧!你要找一个民间故事的神话人物。”
他蹙眉,眸中流露出不解的情绪,感觉比听到谎言还要难受。
兰波语气肯定地回复道:“是的,我在探究神秘领域,上次送你的石头就是证明,只是你看不见那层美丽的面纱。”
他补充道:“你可以在这里找几个除妖师验证我的说法。”
王尔德嘟囔道:“我怎么听着像个幌子。”
虽然听着很不靠谱,但总比知道他们是去爱尔兰窃取情报的好,心里的不安稍稍散去。
“都是实话,你可以选择不信。”魏尔伦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优雅迷人的浅笑,“接下来,请好好享用早餐吧,王尔德先生。”
“早餐并不丰盛,希望你不要嫌弃。”兰波打圆场,招呼着他入座。
王尔德问出心中良久的疑惑,“卡莉斯塔呢?”
进门到现在,都没看见人,难道说他上次挂电话被记仇了,不要啊!
下一秒,魏尔伦轻笑解释道:“楼上睡着,不过差不多该醒了。”
说罢,他转身往旋转楼梯的方向走去,“你们先吃吧,不够厨房还有。”
王尔德很想伸手,但想想还是老实坐下,他没有擅自进入别人卧室的权力。
兰波笑了笑,喝了口咖啡,开始吃三明治,“保尔亲手做的,别辜负他的好意。”
王尔德耸肩,笑道:“我的荣幸。”
正如魏尔伦所预想的那样,果果已经起床了,正在洗漱、梳头,睡眼惺忪,看起来很呆萌的样子。
魏尔伦过去之后,十分顺手地帮果果编好头发,蓬松的卷发缀在脑身后,发尾系上缎带固定,荷叶边长衣袖衬衫,米色阔腿裤,适合凉爽宜人的室内环境。
他们下楼时,王尔德的眼睛瞬间亮起,热情洋溢,暖心地道歉:“卡莉斯塔,我真的很抱歉,那晚居然挂了你的电话,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这样了。”
淡金色长发,天蓝色眼睛,毫无瑕疵的五官,在王尔德看来,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一大一小,就宛如童话仙境里的王子与小公主,一切形容美好的词汇堆叠在他们身上都显得那么贴切。
果果并不在意这点小事情,礼貌问安道:“早安,王尔德先生,欢迎你来到横滨做客。”
“早安~你今天看起来就像一块柠檬奶油慕斯蛋糕一样清爽可爱。”王尔德心情舒畅,嘴巴甜得不行,“我带了礼物,等吃完早餐你看看喜不喜欢。”
“先吃完早餐再看礼物也不迟。”兰波打断他们的闲话家常。
果果和魏尔伦坐到王尔德对面,王尔德眉开眼笑,很快就把先前那一点点烦恼忘却了。
吃过早餐,王尔德打开行李箱,他带了很多礼物,还有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份。
果果看着手里仙气飘飘的镶钻皇冠陷入沉思,晶莹的珍珠镶嵌在清新淡雅的水晶花上,巧夺天工。
应该是私人定制款,说不定还是王尔德自己亲手做的。
毕竟,他在艺术方面造诣深厚,想讨一个人欢喜也舍得下功夫。
“独家设计,绝无仅有。”王尔德一脸自豪,期待地看着面前微微失神的孩子。
青年说出来的话让果果不存在的良心有点痛了,他笑了起来,留下美好的画面。
兰波和魏尔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点儿意味深长,如果果果真的是女孩,这份礼物那自然恰到好处。
犹豫片刻后,果果拉着魏尔伦上楼帮忙整理发型,顺便换套裙子……他要打破王尔德的幻想。
魏尔伦兴致缺缺,“直接告诉他就行了,没有必要满足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果果从花瓶里抽着鲜花编着花环,“礼物是他自己做的,应该花了不少时间。”
比起宝石,他更喜欢鲜花,“他将自己一片赤诚的心意送给我了,我没什么能回馈的,既然他想画画,那就让他好好画一次吧。”
果果会这样做也没那么单纯,他同样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
在既定剧情里,王尔德应该不会和兰波产生交集,他们之间的友情是逆转命运得到的回报,果果做的就是让这份友谊长久下去。
即使命运收束,也无法消除的痕迹。
月季打底,洋牡丹、鸢尾、尤加利……精致典雅的花冠。
果果的手同样很巧,只是用不到自己头发上。
他转身让的魏尔伦低头,青年宠溺地笑了,鲜花王冠戴在他头上,没有抢走夺目的光芒。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果果别开魏尔伦鬓边的碎发。“可世人忘记了,真正美好的事物往往不会让人心灵承受压力。”
魏尔伦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他脸上温柔的表情发自内心的真挚,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才是慢慢长大的孩子,他在陪着果果经历未曾被爱护的童年。
果果站起身,面朝魏尔伦,微微躬身,握住白色桔梗的纤细手指抵在心口,颔首抬眸,嘴角噙着优雅的笑容。
头顶的水晶花闪烁着耀眼光彩,细眉下的蓝色眼眸交相辉映,像是预先演练谢幕礼的演员,一举一动柔情似水。
果果和魏尔伦之间隔着一面无形的镜子,他是过去,他是未来。
两条平行线本来不该相遇的,一个永远走不到故事的结尾,一个永远回不到故事的起点。
魏尔伦很想揉揉果果的发顶,但刚弄好的发型不好下手,只能轻轻抚触。
兰波和王尔德坐在花园里聊天,他们有各自的生活轨迹,聊起来并不枯燥,心情很放松。
当王尔德看到缓缓走来的二人时,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得无法自拔。
纤细稚嫩的身影行走在并不刺眼的日光下,一袭古希腊风格白衣,褶皱设计令慵懒随性的线条无限延伸,几缕长发垂在胸前,水晶花在阳光下闪烁着淡雅光芒。
周身散发神圣光辉,像是从神话时代穿越过来的那般不惹尘埃,美得雌雄莫辨。
果果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王尔德和兰波面前,眼如星河,声若灵音,“王尔德,你的画好了,记得先给我看。”
王尔德沉浸在巨大的激动之中,微张着嘴,愣愣看着,忽然灿烂地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画肖像图了是吗!”
羽毛轻轻划过心脏,酥酥麻麻地,他的脸上浮现红晕,“我的天啊!”
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果果,却又不敢上前,眼瞳转来转去,神色像个孩子一样紧张。
亲手做的头饰完美地展示在眼前,得到如此重视,他怎么会不心潮澎湃呢。
果果微微一笑,“可以,但不能外传。”
魏尔伦跟在他身后,眼神温柔,“如果你外传出去,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欧洲那边,孩子成长过程留下影像,并不稀奇,他以前做情报员时为了安全没有留下照片,更谈不上请人画像了。
兰波举起相机拍照留念,画面里是青年和孩子温馨幸福,成长记录+1。
过两天烟火大会,他定做的和服今天也该送过来了,到时候又是一份美好的回忆。
王尔德极力压制心里跳踢踏舞的小人,不让自己的庄重的形象崩坏得太彻底。
他心潮澎湃,又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试图通过心灵的窗户走进淡泊宁静的世界。
看着看着,王尔德又不满了起来,他捏起了下巴,心里觉得差点意思,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他觉得简单的首饰配不上,如果是象征光明的金色碧玺、代表天空的蓝色钻石、隐喻生命泉水的绿宝……
王尔德皱眉抿唇,思索片刻后,“不够……”
他瞥见魏尔伦手里的花环,他忽然找到了自己的灵感,“比起没有生气的宝石,还是生机勃勃的鲜花更适合。”
花卉柔美的曲线和与身俱来的灵动生机,才是小天使身上最好的点缀。
想想看,春风吹过,发丝飘动,花瓣随之摇曳,万物苏醒,和谐共处。
魏尔伦将花环戴在果果头顶上,圣洁的人儿少了一丝疏离,多了一丝温暖。
王尔德拍着手掌,高呼道:“对了!就是这个感觉,万物之灵,众生平等,自由、轻快、偶尔停留的风。”
王尔德着急忙慌地寻找自己的趁手工具,“画笔!我的画笔在哪里!”急需把迸发的灵光带入现实世界之中。
他拍着额头,懊恼道:“我怎么能没带颜料、画布、笔刷呢!兰波,你有没有时间!”
兰波一脸和善看着艺术家上身的青年,“书房里有没用完的画材。”
王尔德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现在就能画,马上就可以!”
果果歪了一下头,看了眼站到一块的兰波和魏尔伦,语气轻柔地说道:“王尔德先生,在此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王尔德心脏狂跳起来,他按捺不住的好奇心此刻快炸了,“现在就告诉我吗!”
这一天惊喜太多了,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他要告诉加布,他要把自己得到认可的消息分享给最好的朋友。
果果轻声道:“很抱歉,我其实性别男。”
王尔德“啊”了一声,脑子蒙住了。
果果淡定说道:“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所以用女孩的身份出现欧洲视野里。”
面对青年呆愣的身影,他继续道:“我想,这对你作画,应该很重要。”
急切需要解决工具问题的王尔德整个人僵在原地,高扬的嘴角像是定格的面具,眼角抽搐起来,错愕地转眸对上魏尔伦的眼睛。
他迟疑道:“你们的关系是,父子……吗?”
魏尔伦挑眉,“兄弟,我还有个弟弟,你也见过了,中原中也。”
兰波低头笑了出声,果果莞尔一笑。
王尔德左顾右盼,抱着头,“男孩,少年,青年,女装……大哥,你们考虑过别人的眼光吗?”
果果诚实道:“没有。”
王尔德倒吸一口凉气,日本、美国、欧洲……他们都去了哪些地方。
结合那些不切实际的谣言,魏尔伦和卡莉斯塔的关系足够明确了。他的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复制品。
要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疯狂的家伙,非法人体实验就像蝗虫,永远无法彻底消灭。
从卡莉斯塔小腿上愈合的伤疤,能推断出他过去不怎么好,说不定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遇上魏尔伦之前,他一直和兰波在一起,而和兰波在一起之前,他在哪里呢。
以兰波初次见面就视如珍宝的态度,王尔德难以想象卡莉斯塔遭遇了什么。
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重新拥抱这个世界,还跟着兰波一起推动法兰西改革,还要平反战争犯的真相。
他们在巴黎那段时间,简直是在刀尖上起舞,疯狂,太疯狂了。
卡莉斯塔比任何人都在乎兰波,多真挚的感情啊!
随后,王尔德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痛感传来的同时,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他还是太自大了。
兰波和魏尔伦对视一眼,对他的怪异行为并不感到意外,只能说某人表现得太看脸了。
然而王尔德没有像以前那样精神抖擞,他半蹲下来,万分难过地看着无限美好的孩子。
“卡莉斯塔,我觉得自己没有好好认识过你,或许我能画出栩栩如生的你。”青年伤心地说道:“但我画不出你万分之一真实的灵魂,以及你所忍受的痛苦与孤独,这幅画我需要时间慢慢摸索出来,你愿意期待我吗?”
他们旁边的青年们略感欣慰地笑了,这样有自知之明倒是让人顺眼多了。
果果笑得很明媚,“如果是之前,我肯定会说‘没关系,想画就画吧’。”
他顿了顿,在青年期望的注视下,轻轻地拍拍他宽厚的肩膀。
果果歪了一下头,从花环里随手摘下桔梗,别进王尔德笔挺西装胸前的口袋里。
做完这些后,他轻声说道:“但你说了那些话之后,我会告诉你,‘当然可以,无论多久,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这种被人完全信任的感觉令王尔德眼眶一红,他不禁惭愧起来,心里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经历过人生至暗至黑,才能明白,被一个毫无索取的人所需要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何况还是个饱受不公的孩子。
“说实话,我很羡慕兰波。”王尔德哼哼鼻子,酸溜溜地瞥了眼兰波,“一生中遇到两个不会抛弃他的人,幸运女神一定吻了他的额头。”
兰波云淡风轻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彻底失去过自己,如果你也忘记了家乡、身份、名字,以及过往人生经历,在一个完全陌生又充满战火的城市,以黑手党的方式独自生活快十年,等你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之后,你还没有疯掉,那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王尔德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变成魔鬼报复社会。”
他并不是开玩笑,从天之骄子掉到泥泞里,亲手染黑原来一颗坚定的心,巨大落差能逼疯每一个人。
魏尔伦对王尔德稍微改观了一点,在巨大诱惑面前,难能可贵地低下头颅,承认自己的不足,并及时反省自己的行为,他确实有可取的品德。
第212章 第 212 章
212
随着日落黄昏, 海风吹拂而过,夏日限定的炎热感消退几分。
在一年一度的花火大会这天,横滨的街头巷尾比以往时候要更热闹些, 小商贩的生意如火如荼。
忙碌了一天的人在酒足饭饱后,饶有趣味地换上自己喜欢的装扮, 约上亲朋好友说笑同行。
他们将在浓稠夜色来临前,慢慢涌入花火大会现场观赏区。
当然那只是小部分人的选择, 大部分人会居家观赏,或者就近观赏,生活在格子间的人更愿意坐在高楼大厦之间眺望远方……
旧时习俗在信息飞速传播的现代化时代仍有许多乐趣, 虽然不再像古时候那样令人流连忘返。
森鸥外站在顶楼,端着红酒杯,和尾崎红叶等干部, 欣赏昏黄的海岸线。
几位干部离开后,森鸥外正经不过一会儿, 便兴致高昂地拉着爱丽丝换上浴衣外出。
太宰治抚摸着织田作之助送的蓝灰色浴衣, 和三个小家伙送的香囊……明明他也没表现得多好。
纷扰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滚, 他最终拿起和服走向换衣间,褪下一身漆黑的西装。
忽略脖颈、手腕的绷带, 镜子里的少年高挑迷人,眉眼暗芒散去, 抬眸不经意间散展现自身独特的亲和力量。
太宰治看着自己鸢色的眼睛,不知何时,惘然若失的心平和了许多。
他摇头失笑,喃喃自语道:“见那三个小家伙得带点礼物才好, 这次就不搞恶作剧了。”
太宰治唇角上扬,转身走回办公桌前, 从抽屉里拿出几盒国外进口的巧克力,又一阵翻箱倒柜找出漂亮的包装纸。
他认真写下织田作之助、中岛敦、芥川龙之介、芥川银四人的名字。
旗会约在老地方见面,他们惯例是要喝一杯的。
中原中也和他们打了会台球,喝了半杯,说出自己有约,几人起哄打趣。
他提着组织发放的节日礼品,挥手告别了挽留的阿呆鸟,走出哄闹的“旧世界”酒吧。
坐姿端正的钢琴人抚着黑白琴键,雌雄莫辨的公关官唱起动听的英文歌,嘻嘻哈哈的阿呆鸟打开音响,手指摩擦打碟器,扰乱他们营造的平和氛围。
靠在吧台打盹的外科医生被突如其来的蹦迪声吵醒,抬起消瘦苍白的面孔,虚弱道:“就不能消停一下吗?这一天天的……全是牛劲。”
面无表情的冷血低头,自顾自地喝酒,光线柔和了他眼睛上的伤害痕。
有闲不住的阿呆鸟在,他们什么时候都别想安静,随时可以群魔乱舞。
走到大街上的中原中也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亚当,他换了一身暗色银叶纹样的和服,脸上笑容依旧自信大方,看起来就像个大男孩似的。
亚当没有特意打招呼,就好像只是随处走走的样子,很快就消失在中原中也的视野。
中原中也嘟囔道:“人模人样的,还挺帅的嘛!”
他打了个电话给兰波,询问他们在游乐场哪个位置,旋即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游乐园,看着飞快掠过的风景,他想起来和他不同命的兄弟,以及那对早已接受事实的中年夫妻。
青春洋溢的嬉笑声和轻快活泼的游戏伴奏曲交织起来,源源不断传入耳道内。
中原中也环顾一圈看看哪里最热闹,锁定在年轻少女们眼热的方向,轻轻松松地找到了想要见的人。
他眼里划过一抹震惊,犹豫是否上前。
鹤立鸡群的兰波和魏尔伦一身淡雅水墨山水纹和服,肩上披着很有质感的深灰色羽织,长发束在脑后,蜿蜒的发丝垂落在背后。
即使魏尔伦很好地掩饰了自己过人的容貌,但优雅的气质令他毫不逊色于身旁棱角分明的兰波,两人就像名流佳士一般清俊动人。
让中原中也颇为意外的是王尔德,高出周围的人一头有余的欧洲青年,穿着色彩斑斓的浮世绘制衣,时不时摇晃同色系的纸扇,脸上笑容灿烂,活像个纨绔子弟在招摇过市。
他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他,双方对视彼此。
果果转头看向几米开外戴着黑色礼帽的中原中也,精致的五官晕染了一层朦胧的光华,他亲昵地说道:“中也。”
“来了。”中原中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抬脚朝他们的方向移动。
果果抛下马上要掉的玩偶迈步过去,衣摆上针发细密的蝴蝶翅膀在行动过程中出现蓝紫渐变现象。
王尔德笑呵呵地看向兰波,询问道:“里面的玩具还要吗,就差一点点就能剪断了。”
兰波看了眼魏尔伦,他往投币卡槽放游戏币,让亲友过来帮一下忙。
钝化的剪刀对着玩偶上的吊绳一顿磨蹭,本就脆弱的线可经不住重力拉裂,坐在秋千上的小熊猫玩偶一头栽在玻璃橱窗上。
大材小用,但没人发现。
王尔德眯了眯眼睛,感慨道:“真方便啊。”
要是没钱了,可以直接来进货。
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之前,兰波找来工作人员存好战利品,工作人员看着小山似的玩偶嘴角抽搐。
兰波去寄放柜台里取出一个精美的袋子交给中原中也,“中也,你先去换衣服,我们在这里等你,等会去摩天轮看烟花。”
中原中也瞥了眼袋子里的橙红色一角,“好,你们等会我。”
天边余晖消散,摩天轮缓慢上升,透过透明玻璃窗可以观览全景,灯火通明的房屋与波光粼粼的大海相连组成美丽的海湾。
舱内对外隔音效果良好,舱顶一片微弱星海,扩音器播放着舒缓的旋律。
月明星稀,细长的火线一条接着一条冲上云霄。奋力向前的星火即将熄灭前倏地绽开,星光闪烁、向外延伸、扩散、分裂,迅速形成规模庞大的火树银花。
飞坠的花瓣短暂停留在夜空中,照亮世界的美丽画卷转瞬即逝,然而这才是开始,成百上千的烟火随之攀登有序盛开,像是春天里最浪漫的樱花。
摩天轮上,果果用中文小声呢喃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魏尔伦疑惑地从喉咙里哼了个:“嗯?”
果果告诉魏尔伦:“烟花很美,真的很美。”
兰波笑道:“今年还会有很多场,东京、北海道……一直到八月底结束。”
中原中也同意道:“一起去,北海道那边有很多鱼类,我们看完花火去吃炭烤鱼。”
王尔德默默看着他们,这样温情的氛围,他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他们第一个共度的花火大会,希望下次他也能参加进来。
而在近距离观景台气氛更加活跃,虽然他们要忍受连绵不绝的轰鸣声,但置身在浩瀚火光之下的人仿佛是在浩瀚宇宙之中,内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们躲过了死神的魔咒,熬过了生活的苦难。
即使人生还会有很多遗憾,但希望并不曾消失。它是杯中的水,是天上的光,是伸手就能触摸到彼此真实温度。
能感受到活着的滋味,多么幸福啊!烦恼随着飞射出去的火光烟消云散了。
抬头仰望的人群中,江户川乱步举着苹果糖,他身旁站着短发少女、肃穆的中年男人。
他的目光转向他处,一名带着三个半大少年的青年,一瞬间看到很多信息。
织田作之助偏了偏脑袋看去,江户川乱步收回视线。
太宰治无语道:“织田作,我觉得有人盯上你了。”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说道:“不重要,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我是提醒你,别随便让人拐走了这三个笨蛋。”太宰治摆摆手。
听到声音的芥川龙之介愤愤不平地瞪过去,眼神凶狠起来,“我们才不会被别人拐走!”
这人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说话偏偏要气死人不偿命。
中岛敦和芥川银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急着告诉织田作之助他们不会离开。
织田作之助揉揉白发小少年的脑袋,神态平和地说道:“太宰是提醒我,小心陌生人靠近你们。”
三个小少年愣了愣,芥川龙之介压低声音,“我会保护银的。”
芥川银拉着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的手,“那我保护敦吧,他胆子小。”
中岛敦看看一副不近人情的芥川龙之介,再看看虽然漂亮却坚强不屈的芥川银,他小声道:“我能保护自己的,我可以变成老虎。”
太宰治捂着肚子笑起来,“老虎吃人是要枪决的。”
中岛敦脸色一白,芥川银安慰他:“只要控制好,就不会被人发现。”
织田作之助摇头,“你们要互相保护,而我保护你们。”
太宰治笑得直不起腰,“织田作,你什么时候送他们去上学,他们三个真的太傻了。”
织田作之助瞥了眼身边同气连枝的三个小少年,简洁大方道:“下半年9月,在入学之前,他们还需要补课。”
听到这个答案,青年身边的三个未成年齐刷刷感受到压力。
以前,他们年龄到了,因为环境问题没法上学。现在他们虽然能跳级上初中,但不代表他们可以躲开六年基础课程,入学考试不及格学校不录取。
太宰治扑哧一笑,“织田作真是个可靠的大人。”
同一时刻,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花火大会的快乐。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憔悴的脸庞,浓重的黑眼圈,柔柔弱弱的他看起来一副快累死过去的样子。
他的顶头上司双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道:“GSS和港口黑手党,你倾向哪一个?”
坂口安吾露出绝望的眼神,“上级部署的工作,我随时可以接受。”
心里话是他哪一个都不想去。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直觉,去了就回不来。
种田山头火不勉强,“开个玩笑,我怎么会让你去那两个龙潭虎穴呢。”一句话化解所有烦恼。
那两个人一个是暴君,一个是超越者,想见到他们获取犯罪证据并不容易。
万一被抓住马脚,那坂口安吾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而兰波和森鸥外还互有联系,可以说“卧底”就是有去无回的活靶子。
坂口安吾并没感到高兴,他只觉得自己快抑郁了。
涩泽龙彦至今没有消息,还要面对各方指责,这日子真难过啊。
要是再去做卧底,杀了他吧!既要面对难搞的上司,还要面对变态的敌人……前途一片灰暗呢。
*
猎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站在屋檐上,有人年长,有人正青春,有人还稚嫩。
看起来落魄的中年人已经满头白发,他后仰着脑袋,迎风摇摆,手里摇晃着酒瓶,哐啷哐啷的酒液倒进他张开的大嘴里,十足的酒鬼。
福地樱痴畅快淋漓地说道:“立原,你去港口黑手党吧。”
“为什么不是GSS?”棕红发色的少年疑惑道。
大仓烨子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笑容灿烂地威胁道:“队长让你去,你就去,啰唆什么。”
虚假的红发萝莉,真实的狂战士。
被顶头前辈压制住的立原道造板着脸答应下来,“知道了。”
福地樱痴扔掉酒瓶,哈哈大笑起来,“立原,我这是为了磨练你的意志,当然也是彻底铲除港口黑手党的必要手段。”
玻璃瓶碎了一地,立原道造在心里大骂他是笨蛋队长,谁信谁是猪。
港口黑手党疯长了这么多年,铲除它就是在斩某些人私人金库的大动脉。
眯着眼的青年说:“立原,队长主要是觉得你太闲了。”
福地樱痴笑声戛然而止,“条野,闭嘴。”
条野采菊呵呵一笑,“是。”
立原道造深感惭愧,他这么闲,难道不是因为实验的副作用吗!
大仓烨子一脚一个把他们踢下去,转身凑到福地樱痴面前,激动道:“队长,不用理他们两个了,现在就我们两个赏月了!”
平稳落地的立原道造和条野采菊,额头青筋暴起。
坐在庭院眼角有三颗水滴形黑痣的俊秀青年直接无视他们,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画面,淡定喝白开水。
但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末厂铁肠其实就是个除了打架一无是处的铁憨憨。
*
海里,洛夫克拉夫特抱着散发蓝光的洗石,“花火的确很漂亮呢,不过,我该离开了。”
他慢慢沉入深海之中,不见踪影了。
下一程,爱尔兰。
第213章 第 213 章
213
兰波等人从横滨出发, 前往东京机场,下车拉着小行李箱,通过安检系统, 登上机舱,寻找座位, 等待起飞。
空乘员认真地接待着每一个登机的旅客,她们全程保持一副让人感到舒适的姿态, 语气温柔地提醒各位旅客乘机注意事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乘员核对出发时间后,关闭登机通道, 通知各位旅客即将起飞。
飞机滑轮缓缓推动向前,机身沿着固定轨道行驶,推动速度一点点变快。
在强大的引擎驱动之下, 庞大的机身轻松实现起飞任务,离开地面的白色巨鸟就如一只海鸥一样, 轻盈飘逸地翱翔于天空。
——人类即使没有异能力, 也同样可以创造奇迹。
飞机上并没有太多打发注意力的游戏活动, 果果和魏尔伦并坐一排,两人时而聊天看书, 时而看窗外掠过天空的风景。
王尔德和兰波并坐一排,他们聊得很投机, 但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未出发的前一日,两人还曾对欧洲各国看似平稳,实则穷奢极欲的生活节奏感到无可奈何。
那日,他们的谈话无意间翻到一个并不曾相识的人。这个人准确来说不是纯粹的人类, 受异能影响,身体早就变异了。
前北欧领主——不死伯爵。
名号听起来酷炫拉风, 但实际上不死伯爵所做的事情比想象中更可怕,他抓住了人们内心对生的渴望。
在战争爆发后,不死伯爵迅速地在北欧地区,建造出一支独属于自己的吸血鬼军团,成为名副其实的吸血主。
而且那些被感染的人十分忠心耿耿,他们与君主有着密切的精神契合关系。
君主不死,军团会一直战斗下去,谁也不要想完好无损地入侵满是吸血鬼爪牙的北欧。
随着时间推移,不死伯爵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了……其实他不该对其他国家发起攻势,不该入侵东欧。
鉴于不死伯爵可怕的生命力和殖民统治,他的行为准则超出人类自身意志范围,被欧洲联盟视作异端,不友好地称为“毁灭人类的十大悲剧之一”。
然后……他就死了,就在两年前左右。
吸血鬼军团失去了领主赋予的“不死”属性,很快便被昔日的敌人连根拔起,如今北欧地区平和得如同死海般宁静。
别说打起来怎么办,反正北欧国家会先认输投降,每年抑郁自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哪有心情打仗。
王尔德还开玩笑:“如果布拉姆真的同化了所有人,大家就不用为了争谁当第一而发疯了,而且还能永生。”
“争斗和偏见永远不会因为谁而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出现。”当时和他对话的兰波知道这是在说笑,但他觉得这种假设并不好笑。
讲个乌托邦的冷笑话,蚁王和他的工具蚁。
——永生会让人极端冷漠。
不管是档案里记载的内容,还是王尔德当八卦分享的消息,都证明布拉姆并非好人。
他死了,对大家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当然此时的几人也不会想到布拉姆并没有死去,他只是被囚禁了起来。
离开日本领域之后,飞行速度再次加快,离地海拔悄然攀登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一路穿过连绵云海,跨越万里山河,顺利降落在都柏林机场。
在爱尔兰,夏季最高温度不会超过二十几摄氏度,大部分时候,也就是十几度,而且很少降雨天气。
温暖适宜的气候与声名远扬的爱尔兰海,吸引众多游客慕名而来。
四处游荡的风卷起树叶、灰尘、衣角、长发……凡是可以飘动的东西,它都要尝试一下。
魏尔伦牵着果果的手,兰波拉着小行李箱,他们刚下飞机时,头顶的帽子差点被迎面的风掀起来。
坐了快半天的王尔德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他伸了伸懒腰,揉着脖子嘟囔道:“坐长途飞机真累人,突然好想吃烟熏三文鱼了……”
“家里一定都长蘑菇了吧?”青年对自己老家有种特别的情感,当然每个人都对故乡感情复杂,肯定不只是他一个人又爱又恨。
几人走到机场外,王尔德先一步找出租车去酒店。
他的家不适合招待客人,而他们当然更乐意住干净的星级酒店。
王尔德坐副驾,其他人坐后排,风从打开的车窗送进凉爽空气,道路两旁种满了绿化树。
王尔德和司机有爱尔兰语交流,主要听司机说,他偶尔答一下。
兰波看着并未改变什么的建筑风景,眼里浮现一抹怀念的色彩。
很多年前,他和亲友来都柏林执行任务,那时的爱尔兰人紧绷不堪,乐趣少得可怜,不像现在这样和平。
他心里感慨着人心的变化,顺便问了问司机哪有租车行,等到了市中心,他得租辆代步工具,想去哪就去哪。
魏尔伦给果果编头发,这里的风挺舒服,但对长发人士不友好。
果果侧着脑袋,打量外面的建筑样貌,无论是哪个地方,都和曾经的世界有所差异。
入住酒店后办理好登记手续,三人没有着急出去,先搜一遍房间再说。王尔德说了声去买咖啡。
爱尔兰和日本之间的时差巨大,他们在飞机上吃了晚餐的后果是,过几小时还要吃晚餐,然后再过几小时才是睡觉时间。
果果仰面平躺在柔软沙发上,双目放空,裹着白袜的脚垂在地板上。
他刚才给中原中也报过平安,接下来无事可做自然是一阵无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丘比溜到哪去了,它所谓的时机在哪里。
魏尔伦拿着旅游指南书画圈,兰波在检查携带的工具。
洛夫克拉夫特坚持不坐飞机,不坐船,估计还在大洋里游着,暂时先不管他。
“叩!叩!叩!”门外传来三道敲击声,以及熟悉的音调,“兰波,你能过来开下门吗?”
“我去开。”沙发上的果果坐了起来,穿上拖鞋,径直去开门。
门缝一点点打开,果果看见王尔德一手提着几杯咖啡,一手提着甜品袋子,表情放松地笑道:“我带了好东西回来哦!”
王尔德看着一身素色长裙的金发孩子,笑容更加温和了一些。
他走进房间,一边展示手里的东西,一边自豪地表示:“我知道你们倒时差,特意去买了咖啡和苹果蛋糕,尝尝看,我保证你们绝对在其他地方找不到这么特别的咖啡。”
魏尔伦和兰波自然听得到,爱尔兰人喜欢在咖啡里加奶油、威士忌、糖,味道确实很特别。
果果轻声道:“他们正在整理东西,先放着吧。”
王尔德看见了魏尔伦手中的书册,和擦拭相机的兰波,“我可是本地人,你们来问我哪里好玩不仅免费,还保真。”
果果的视线扫过无人走廊,他缓缓关上门,“别着急,我们的时间比你想象得要充裕。”
这话可不是骗王尔德,而是他们真的很闲。
王尔德笑着打开蛋糕盒子,取出咖啡,魏尔伦和兰波走过来。
夏季昼长夜短,黄昏来临时,这座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被一片绚烂晚霞笼罩。
红云映在窗边,风吹起纱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几人欣赏了会缭绕天际的霞云,下楼去餐厅就餐。
他们点了几个特色菜,烤面包、炖菜、烟熏火腿肠、蔬菜沙拉、冰淇淋甜品……周围不少人边吃边聊,气氛祥和。
兰波、魏尔伦、果果主要是在听王尔德说他的学生时代,以及走南闯北的经历。
他是个很健谈的人,能把一件小事都说得趣味横生。
几人在飞机上休息过,下午又喝了咖啡,现在的精神还不错,王尔德带着他们去附近商场散步。
接下来几天,他们在都柏林玩得很开心,亲临过几百年前的名胜古迹,走过长桥,进过博物馆,看过海关大楼,也在广场上喂过鸽子,聆听乐队或抒情或摇滚的音乐……
魏尔伦告诉果果,同是海岛国,爱尔兰菜比英国菜更能满足人们的味蕾。
果果感觉他应该深受迫害过,“因为他们过分尊重食材的尊严了。”
说这话时,他不由想到另一个世界的英国。
在伦敦你可以相信他们致死量糖分的甜品,但绝对不要相信他们的食材。
你可以相信除英国菜以外的任何菜系,但绝对不要相信英国人的英国菜。
英国人为了贯彻执行他们对动物的人道主义,于是对所有的肉类下了个“死不瞑目”的诅咒,使得高级餐厅里的精致法式菜冠绝世界各地。
王尔德听了他们的谈话,吐槽表示:“英国菜连英国人都感到绝望,别说其他人了。”
兰波感到一阵好笑,当然他自己的经历也没好到哪去,日本的生鱼片、冷饭团、调味汤同样可怕。
事实证明,人为了吃点好的,动动手就能自学成才。
欢乐的时光稍纵即逝,洛夫克拉夫特打来电话通知他们已经找到杜尔拉汗了。
王尔德对电话那头的人很陌生,也很惊奇居然还有人能找到神话人物。
兰波稍微解释了一下洛夫克拉夫特的来历以及性格,几天同走同行下来,他想王尔德肯定也明白他们纯粹来旅游度假的。
几人简单收拾了行李,动身离开都柏林,前往无头骑士的森林探险。
王尔德兴高采烈做起司机的工作,兰波欣然交出方向盘,坐到副驾驶位。
后排的魏尔伦翻着爱尔兰神话书,果果靠着他的肩膀睡觉,很是无忧无虑。
*
深山幽谷,一片生长睡莲的清澈湖泊,四周长满郁郁葱葱的树木,鸟雀与蝉鸣自由歌唱。
这是个无人打扰的天然氧吧。
一匹黑马低头吃草,穿着黑裙披着斗篷的美丽少女正微笑着采花,洛夫克拉夫特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第214章 第 214 章
214
众所周知, 崎岖不平的地形地势,恶劣的自然环境,以及随时变化的雾气, 这些深深影响着户外探险活动。
一旦进入广袤的森林后,卫星定位系统就不能给人类提供有效帮助, 指南针也会受到地脉磁力的限制。
缺少方向盘,想快速找到洛夫克拉夫特具体所在地,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热情退却的王尔德对此行产生疑惑 ,“那片森林是未经开发的天然禁区,里面不仅藏着很多危险生物, 还有复杂的地形结构……如果我们不幸遇上迷雾天气,很可能就会迷失方向。”
魏尔伦耐心听完,然后直接问道:“你觉得是森林里的未知更危险, 还是我们几个的适应能力更强。”
王尔德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道:“那肯定是你们更厉害了。”
一个战斗系超越者的破坏力已经很恐怖了, 何况还是魏尔伦和兰波这两不符合常理的家伙。
兰波和果果对王尔德阐述的忧虑, 反应平平。
他们一个在看地图, 一个在低头看书。
“我们要进去多久?”王尔德一边开车,一边纠结地等待他们的答复, “虽然探索过程很有趣,但我不想荒野求生, 一天可以吗?”
兰波摊开手,“那你可以直接在小镇上等我们出来了,也没必要一起去体验风餐露宿的野外旅行。”
他表情温和,眼中毫无退缩之色, 一副纯善的做派,笑道:“到时候, 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还要拜托你别放我们鸽子。”
王尔德哭丧着脸,委屈巴巴道:“不要啊!你们要抛下我吗?”
他补充道:“我只是不想,没有说我不愿意,我身体素质很好的。”
魏尔伦觉得他这样下去很像是无理取闹,于是实事求是地指出问题关键所在:“按照你的行动速度,我们大概要好一两天才能找到他们,也不排除更久,你能接受长途跋涉吗?”
兰波十分客观地说道:“在森林里只有两条腿走路的选择,除此之外,就是我刚才说的,你返回小镇休息一下。”
王尔德眼神闪烁着不好意思的光芒,嗫嚅道:“长途跋涉,这个……我不太行啊。”
身为爱尔兰人,这是他距离神话传说最近的一次,无头骑士真的很诱人,可他并不是能吃苦耐劳的人。
果果淡淡地说道:“其实你跟我们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杜尔拉汗,反而要在森林里受累。”
闻言,王尔德唰地一下扭过头,满脸伤心,难过道:“为什么吗?我可是爱尔兰人啊!”
可以质疑他的耐力,但不能怀疑他的实力啊!
这个和他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吗?果果挠了下脸,轻笑道:“因为杜尔拉汗要见的是我和魏尔伦,你和兰波在没有得到她同意前,还是别冒犯他人的领域为好。”
小声嘀咕“为什么?”的王尔德愣了愣,很快就被副驾驶的兰波扳正脑袋。
兰波声音低沉地说道:“王尔德,目视前方,好好开车,不要忽视道路危险。”
果果合起书本,轻声细语地解释道:“你要知道,杜尔拉汗并不是无害的妖精,她是亡灵骑士,亡灵对活人来说就是对立面。”
王尔德小时候就听过类似的话,那时候说这些话的人,是为了防止他这个小孩子胡乱瞎跑。
他用余光观察着后座一大一小,郁闷道:“为什么你们就可以呢?”
“那是因为我和魏尔伦的情况比较特殊。”果果毫不避讳回答道:“严格来说,我们和你们并不一样,这涉及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兰波在王尔德耳边提醒道:“这是为了我们好,洛夫克拉夫特是我们的朋友,他不会骗我们的。”
魏尔伦双手环在胸前,笃定地告诉他,“王尔德,等你真正走进那片广阔的森林里,你就知道自己有多渴望繁华的城市,喧嚣的人群了。”
王尔德气馁地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接下来,他们探险,我们无所事事,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这话自然是对兰波说的,他收起地图,“虽然我们不能亲眼见到杜尔拉汗,但保尔和果果可以通过微型相机录下她的影像。”
他笑着说道:“我们一样可以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人类之外,还存在着许多未知的物种与我们共同生存。”
“如果你能在地面湿滑、树木繁茂、四处有虫的环境下健步如飞,那么我绝对不会劝你放弃。”魏尔伦的态度称得上“替人着想”。
异能力是幻术的王尔德备受打击,每一条都在要他的命。
他透过后视镜瞥见果果乖巧可爱的身影,“卡莉斯塔,你要不留下吧。”
果果笑着摇头,他才是需要见杜尔拉汗的那个。
兰波闻言不禁笑了笑,他告诉王尔德:“你太小瞧人了,我们四个人里,他的速度最快。”
王尔德难以想象,原来到头来他才是最拖累的人啊!
车辆不疾不徐地开了一段路,王尔德偏过头,询问道:“兰波,你为什么要探究神秘。明明很危险,不是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难住兰波,他看了眼后座神色平静、姿态闲适的亲友,磁性的声音蕴含着强烈的情感,“我想证明我们都拥有灵魂,心灵超过肉·体,不存在任何世俗隔阂。即使死亡,也无法斩断彼此之间的羁绊。”
手指不经意地摸到耳垂的蓝色宝石的魏尔伦抬起眸子,优美的唇线微微勾勒出温柔又不失优雅的弧度。
现在的他,就算没有灵魂,也不觉得自己是孤单到怪物了。
王尔德忍不住顺着兰波的视线移动,但一道流光溢彩的红色屏面贴在他的脸颊处,令他无法回头看去。
有些人仗着异能力真的好欺负人,青年欲哭无泪,“卡莉斯塔,你看看兰波,他好过分啊!”
果果抚摸鬓边长辫,“的确,居然用彩画集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尔德,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兰波面不改色收回亚空间,“好好开车。”
王尔德感觉雷声大雨点小,自己依旧是这里最没有发言权的那个人,忽然好想念加布。
如果是凡尔纳在,那么王尔德就算打起来,也有底气。
可惜,凡尔纳正在岛上悠闲地喝咖啡。
一个半小时后,越野车在凹凸不平的草坡上轻松地行驶,向着不远处的森林边缘进发,从车身传来的震动感令每个人都不是很舒服。
兰波看了看前方的距离,提议:“王尔德,你停下吧。”
王尔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好吧。”
他现在说不去可以吗?
早早换上宽松登山服装的几人接连下车,兰波看了眼手表,“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王尔德看了眼一望无际的森林,艰难道:“我去!”
魏尔伦从后备厢取出一个手臂长的银色的方形箱子提在手上,温声叮嘱道:“你们两个在外围扎帐篷,不要贸然进入杜尔拉汗的视野之中,我们去探路了。”
王尔德瞳孔地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
兰波耸耸肩,“知道了。”
在确定杜尔拉汗危险性之前,他的亲友压根不会给他机会提前找到杜尔拉汗。
扎着高马尾发型的果果甩了甩头,看起来活力四射的样子。
他手里同样提着同款箱子,不过在他手里那箱子显得有点大,但也是轻松的模样·。
魏尔伦和果果点点头,两人眨眼间就消失在他们眼前,不知去向了。
王尔德目瞪口呆,片刻后,俊朗的脸庞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
他沮丧无力道:“什么呀……我们来这里的意义难道就是等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感受。”兰波摩挲光滑的下巴,他看起来欣然接受现实。
王尔德想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就这样,你甘心吗?不做点什么吗?”
兰波无所谓地看了眼他,转身走向后备厢,“他们两个完全不给我们机会,我能怎么办,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相信他们啦。”
王尔德嘴角抽搐,他觉得兰波在炫耀自己有人保护。
所以说!好羡慕!
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话,实际上兰波也不闲,他从后备箱里取出同样的箱子,里面装着无人机设备,遥控器,备用电池。
王尔德大吃一惊,心里松了口气,“高科技啊!你什么时候弄到手的?”
兰波熟练地遥控起无人机,“每个地方都有黑市,前提是有钱。”
他觉得对方表情有些微妙,估计是以为他这箱子里装的违禁品。
至今没有大额存款的王尔德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他现在有点仇富了。
亏了洛夫克拉夫特这家伙脱节、路痴、不靠谱的办事能力,他们现在大费周折找林中湖泊。
当然这样做也有好处,避免杜尔拉汗对他们心生敌意,躲开和人类接触的可能。
前往森林深处的魏尔伦和果果分头行动起来,他们要找林中湖泊,就需要到高处眺望整片森林,尽可能规划出一条适合兰波前进的道路。
虽然此时不确定该不该让杜尔拉汗和兰波见面。
森林深处的僻静地带,杜尔拉汗摇醒了沉睡的洛夫克拉夫特,“他们能找到我们吗?”
洛夫克拉夫特木讷地说道:“这里并不难找,如果这样都见不到,那么就说明你们不适合见面。”
黑袍少女觉得他说得颇有哲理,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突然好怀念你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的你还是挺可爱的。”
洛夫克拉夫特转了个方向,“要是那个时候直接死掉了,我也不用变成现在这样。”
杜尔拉汗无法回答,那年夏天,她在死亡中看见了彷徨失措的灵魂,然而他的时间还没有彻底结束,所以她带走了他的亲人。
她无法左右命运,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才存在于世的。
而另一位改变了他人命运的使者,或许也会改变无头骑士的命运。
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巨大的牢笼,改变命运又如何呢。
黑袍少女起身将手中花环戴在她心爱的黑马头上,“你也在期待对吧。”
黑马晃了一下脑袋,一口咬住花环,吭哧吭哧咽下肚子,眼里浮现满足的神情。
杜尔拉汗:……
第215章 第 215 章
215
生态环境复杂的森林, 并没有现成的道路标志,甚至连明确的方向都不存在。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探险家,也要做足功课, 才敢踏入其中。
探险本身考验的就是一个人的综合能力,体力、耐力、智力、勇气……没人可以保证自己的心理状态永远处于良好水平。
分头行动的一大一小, 以非常人的方式穿梭树与树的缝隙,如履平地。
他们时而前进, 时而停驻,手里的箱子好像没有重量的空气,无波无澜的目光眺望前方。
二人走走停停, 始终保持一副轻松从容的姿态,给人一种他们本身就生活在这片密林的错觉。
而那些生长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参天古木静默伫立着,用遮天蔽日的姿态面对外界的种种变化, 丝毫没有反应。
果果和魏尔伦先后找到合适的探查位置,凭借一手“无视重力”的特殊技能, 不费吹灰之力攀上树木顶端。
这时候, 一直提在手上箱子里无人机派上用场, 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似的,浮上天空。
在摄像头面前, 有形之物一览无遗。
利用现有的技术优势解决实际需求,科技力量弥补人类自身效率。
如预期料想的那样, 超强距离的无人机延伸至森林深处,不动声色地记录下这片古老神秘的森林的真实面貌,也找到了洛夫克拉夫特和杜尔拉汗。
“这是人类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黑袍少女看着头顶上方几十米处嗡嗡作响的黑色怪异家伙, 语调透露着淡淡的疑惑。
在杜尔拉汗喃喃自语时,那只让她无法理解的怪物忽然平稳降落下来, 她亲眼看着它落在洛夫克拉夫特身边,然后静止不动。
杜尔拉汗看了看自己那匹专心吃草的黑马,又重新凝视那边呼呼大睡的洛夫克拉夫特。
她无奈叹了口气,踱步走到沉睡的男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向停止转动的螺旋桨上。
“你好,杜尔拉汗小姐,你可以帮我把你身边的人叫醒吗?”无人机扬声器震动,发出有些嘈杂的声音,但仔细听能发现那是一段清灵空净的孩童声线。
他说:“请你原谅我的唐突行为,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早上,我会带着礼物过去见你。”
面容姣好的少女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他们的初次会面方式如此奇特,眼睫颤动了一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不过我现在还无法过去,我的朋友在这片森林的外面休息,他们不太放心我去独自冒险。”远在森林另一头的果果敲了敲耳麦,“当然,除了我的同类,其他的人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样很好。”杜尔拉汗缓缓问道:“我听霍华德说你是叫卡莉斯塔,这是你的真名吗?”
果果平静地回复道:“我没有真名,所谓的名字只是我在人类世界的称谓而已,你可以叫我卡莉斯塔,也可以叫花、草、树……你觉得我是什么样?”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你,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可以见面聊。”杜尔拉汗笑了起来,悦耳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接下来,杜尔拉汗毫无疑问地给出台阶,“你现在需要和霍华德聊聊,对吧!交给我好了。”
她像个漂亮却平凡的人类少女,只是三言两语就给人留下干净利落的印象。
杜尔拉汗叫醒洛夫克拉夫特,醒来的人仍然躺在草地上,太阳暖洋洋地晒在他们身上。
青年慵懒地眯着双眼,“我会等你们过来的。”
果果问了问洛夫克拉夫特有没有想吃的,以他对青年的了解,对方从日本游到爱尔兰大概没有好好吃过什么正常餐食。
信号并不好,很快就结束了对话。
掌握大致范围后,果果联系起魏尔伦,他们约定过要会合,绝不能偷偷和杜尔拉汗相处。
这点自然是避免果果知道什么,却隐瞒起来。
他已经隐瞒了自身的最大秘密,不出意外这个秘密将同他一起离开。
果果相信魏尔伦一定也找到了杜尔拉汗,只是对方没有像他这样莽到别人面前。
通过无线信号覆盖器扩大信号接收范围,虽然不能有效解决信号失真现象,但能够联系上彼此就足够了。
至于洛夫克拉夫特,那家伙不用手机,用公共电话。
魏尔伦和果果会合后又深入了一段距离,交流了一下彼此收获。他们有更快捷的办法解决路线问题,但那是建立在破坏之上的暴力手段。
私自破坏森林,可是要坐牢的。
万一被哪个路过的异能者发现了,说不定还会引起爱尔兰政府的强烈不满和敌意,英国那边说不定也会趁机玩政治打压。
他们不是来打架的,低调做人,才是上上策。
再说,以兰波的能力想跟上,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王尔德比较难搞。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王尔德的异能力是什么,但从目前为止他所表现出来的防御破绽,以及那不堪一击的身体素质来看……
当下种种迹象无不在表明,王尔德的异能力不作用于近身格斗,而是另有他效。
他们当然不会怀疑王尔德是装弱,如果能在魏尔伦和果果面前装得毫无破绽,那只能说他的身体素质和武术天赋远远超过了他们。
这简直天方夜谭。
提着箱子返回过程中,果果开玩笑道:“当然可以问问王尔德自己怎么想,他是否愿意接受被我们提着走。”
魏尔伦拒绝道:“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
谁会喜欢拖着行李移动呢!还是个娇气的人。
王尔德挽起袖子在扎露营帐篷,他忙得满头大汗,看见魏尔伦和果果回归的身影,立马抛下手头上的活儿。
他从支起的简易桌板上拿起两瓶矿泉水,送过去,“你们辛苦了,快休息一下吧!”
在场几人感觉这话是王尔德自己对自己说的,他才是真的想休息的人。
果果笑道:“兰波,你都让他做什么了。”
兰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叹息:“搭帐篷。”
魏尔伦扫了眼凌乱的支棱不起来的帐篷,难以想象王尔德是怎么成为背叛者的,看起来人高马大,但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典型的贵公子式风格。
王尔德目移,心虚地辩解道:“马上就成功了,兰波来帮帮我,一定能搭好的。”
兰波幽幽道:“一个小时前,我说了会帮你,可你要逞强,非要自己动手。现在承认现实吧,你的生存能力真的令人担忧。”
王尔德整个人都灰暗了,“我……还是可以的。”
魏尔伦彻底否决带他一程的想法,还是留在这里吧。
事情来龙去脉瞬间清晰,果果笑了笑,安慰几句,王尔德又重整旗鼓了,而且他对无头骑士很感兴趣。
王尔德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凑在一张桌子边上安静听。
魏尔伦和兰波说明情况,他在手绘地图上绘制方向,“这片森林比想象中更大,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
果果补充道:“目前来看,她不想见到人类。”
兰波理解,但他不放心,需要解决的就剩下“柔弱不能自理”的王尔德了。
问题回到王尔德身上,他脸上露出苍白的神情,说真的,他很难过。
果果说:“你想飞吗?”
王尔德愣了愣,“飞……我们能租直升机吗?”
兰波别有深意道:“你难道是想被无头骑士记恨上吗。”
魏尔伦意味不明地盯着王尔德,他打了个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怎么飞?”
黄昏,树木密集的森林陷入诡谲的阴影中,伴随着一些动物的叫声,青年扶着发出不合时宜的呕吐声。
王尔德终于知道“飞”是什么了,不过他再也不想飞了,而且他再也不想进入森林深处了。
周围可怕的氛围笼罩着王尔德的心神,他感觉童话里吃人的黑森林具象化了,再加上这里还有隐藏着的无头骑士。
明明他已经老大不小了,却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生出了恐惧心理。
兰波留下来照顾他,“下次可得听劝了,王尔德。”
他当然看出对方精神很差,但这种情况下,无路可走,老实待着吧。
面色凄苦的王尔德擦了擦嘴,“下次再有这种活动,请务必给我一个后悔的机会。”
和他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超越者相比,他算是知道自己过往活得多幸福了。
亲身经历过高速,王尔德奉加布为最佳好友,好友的异能力让他们少受了太多生活上的委屈。
如果当年是和这对搭档打,他们八成躺板板了。
遵守约定带上礼物的二人,来到湖畔。
四周绿树掩映着幽暗的林荫,而不远处那生长着睡莲的宁静湖面倒映万丈霞光,上空掠过飞鸟,宛如人间最后净土。
黑马看着来人,有些不安地用马蹄刨土挖草,主动站在主人面前。
杜尔拉汗上前两步,抚摸着它颈边周围垂着的鬃毛,无声道:“他们没有恶意,别担心。”
她从外表美好的两人身上感受到来自深渊的能量,心湖泛起阵阵波澜。
妖精和妖怪还是不同的,魏尔伦仅凭自己的双眼就能看见她的存在,还有那匹散发着不羁野性的骏马。
他颔首微笑,优雅地说道:“贵安,杜尔拉汗小姐。”
果果微微仰头,轻声道:“正式见面了,杜尔拉汗小姐。”
杜尔拉汗回以友善的微笑,“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果果取下双肩背包,从里面取出包装精美的点心盒,以及一瓶琥珀色的酒水。
东西递到面前时,杜尔拉汗没有拒绝,她说:“谢谢。”
魏尔伦语气温和地说道:“金钱财宝对你来说毫无用处,希望你能喜欢朴实无华的曲奇饼干、苹果酒。”
都是爱尔兰特产,杜尔拉汗很喜欢这样接地气的礼物,不过她却没什么可以赠送的,除了自己编的花环。
果果也没有拒绝她的花环,这让杜尔拉汗很是高兴。
随后果果朝着洛夫克拉夫特走去,将一盒装得满满当当的冷食盒放在他手里,双肩包也留在他身边了,里面有很多牛肉干。
洛夫克拉夫特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留在充满诱惑的味道里也不那么难熬了。
杜尔拉汗尝了块薄荷色曲奇,把剩下的给了她的黑马。
等黑马吃完了,她又徒手拔出酒瓶的木塞子,对着瓶口直接畅饮了一大口,剩下的苹果酒倒进了盒子里给了黑马。
不拘小节的形式作风倒是让文静美丽的少女多了几分洒脱的气质,而那匹吃了曲奇,喝了酒的黑马又跑到洛夫克拉夫特身边,低着脑袋在背包里讨牛肉干。
杜尔拉汗面色白皙,一点看不出喝过酒,脸上挂着微笑,“天黑之后,我会恢复真身,在此之前,我们的时间足够了。”
魏尔伦和果果没有打扰她。
杜尔拉汗语气严肃起来,“卡莉斯塔,洛夫克拉夫特告诉我,你扭转了他人的死亡。”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是真的,你的身上缠绕上了别人的死亡印记,那个人就在你身边。”她说:“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我想问,你对你自己了解吗?”
果果握住魏尔伦的手,“我觉得不重要,无论是不是改变了谁的人生,还是我自己到底是什么,这些都没有我现在的生活更重要。”
他看着流露森然一面的黑袍少女,澄澈如镜的蓝色眼瞳流露出无畏无惧的光芒。
魏尔伦陷入沉思,不确定杜尔拉汗说的是兰波,还是他。
这些不能以常理看待的存在,为什么每一个都要否定果果可以得到圆满。
杜尔拉汗摇头,“这很重要,你是异界之魂,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会令你背上沉重的因果,让你的灵魂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被看穿一层身份之后,果果没有惊慌,“在那个世界,我已经死了,至于我的灵魂,早就不干净了。”
杜尔拉汗双眉紧蹙,看着面前已经无法回头的孩子,语气充满告诫性,“你没死!现在,在惩罚还没有到来之前,想办法回到你的世界去,完成你本来的人生,一切还能回归正常。”
魏尔伦眸光似剑,磁性动听的声音骤然冰冷,质疑道:“为什么要惩罚一个无罪的人。”
杜尔拉汗语塞,沉吟片刻后,说:“如果不能及时停止,那么就不要再和人类产生联系了,远离他们。”
果果扶额,幸好兰波不在吗。
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了呢。
第216章 第 216 章
216
杜尔拉汗和洛夫克拉夫特给出了如出一辙的办法, 他们都在劝果果避世。
而当事人很清楚,那不过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早先做的事情无法挽回, 蝴蝶效应越过海洋,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将巴黎搅得面目全非。
现在即使什么也不做, 也已经来不及了,但果果并不后悔自己的意志和世界的意识背道而驰。
无论在哪个世界, 他一直都在追求着他想要的生活方式,问心无愧。
“当人类痛恨自身的无能时,会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 归结为‘命运的不公’。”杜尔拉汗语调沉重道:“这种想法并没有错误,虽然有些片面化了,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这个世界, 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宿命,就算是神也不例外。”少女琥珀色的眼瞳仿佛岁月沉淀后的美丽宝石, “到了该消失的时候, 神也照样得死。”
言语之间虽然透露出淡漠之色, 但杜尔拉汗给人感觉并不是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的死亡骑士。
她更像是一位从容不迫的智者,以绝对平等的目光, 看待万物的本质,既不偏爱谁, 也不憎恨谁。
果果抬眸眺望森林与天空的明暗交汇处,他淡淡道:“灵魂想要安宁,心就要先沉寂下去。与世隔绝虽然不受纷扰,但也无法改变现状。”
他脸上漾开一抹柔和的微笑,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苟活上面,真的有报应降临, 那就等它来了再说吧。”
能杀死他们的,又该是什么报应。一旁静默等待的魏尔伦,眸光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
视线低垂,果果那让人倍感亲切的恬静脸蛋,映入他的眼帘中,淡淡的忧伤在心底蔓延。
俊美无双的青年纠结地问道:“杜尔拉汗小姐,如果……我是说。”
他眼睛里压抑着悲伤的情绪,“如果卡莉斯塔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世界,那是不是就不用承担因果了。”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一种方法,只是告别现在所拥有的生活而已。
果果哑然,他自己都没说过,但魏尔伦却提前征询起了杜尔拉汗返回的可行性。
以魏尔伦倔强倨傲的性格,面对假设性未知恐惧,自然是直面问题本身,积极研究破解方法。
他不会轻易放弃希望,除非是他无法解决的情况。
这不免让果果感到忧心,仅凭杜尔拉汗、洛夫克拉夫特、斑,肯定不够对魏尔伦产生如此效果。
所以,排除掉他们之后,只有一个答案——丘比。
那家伙到底对魏尔伦和兰波说了什么。果果笑容慢慢消失,并且暗暗地决定,下次见面要薅秃丘比的尾巴毛。
杜尔拉汗沉思片刻,给出了不明确的答案,“世界和世界之间各有不同,卡莉斯塔得回到曾经消失的时间点。”
果果哭笑不得,“我怎么来到这里的,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我该怎么回去?”
魏尔伦有些无奈道:“杜尔拉汗小姐,你知道谁可以做到你所说的那种事情吗?”
他已经开始做最坏打算了,如果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那么他们就想办法去果果那个世界好了。
说话期间,青年心中不由得想到了亲友,他们命运的关键所在——法国巴黎。
另一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改变他们一生的那些人和事物,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
魏尔伦更不清楚到底是谁,处心积虑重新仿造了那些死亡的人,试图让再活一世的果果成为黑之十二号。
时间流速和空间锚点,这可真是个世界难题。
杜尔拉汗并不具备那种强大的伟力,她惋惜道:“抱歉,我不认识能穿梭时空的神,这件事得卡莉斯塔想明白自己是谁才可能实现。”
这话很耐人寻味,魏尔伦心中翻起惊涛,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一脸平静表情的黑袍少女。
丘比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它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觊觎心理,直指灵魂。
果果并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反思的地方,他淡然面对二人,轻声道:“我就是我啊,这没什么可想的。”
杜尔拉汗摇头,“卡莉斯塔,你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至今仍身处迷雾之中。”
她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可怖的东西现在还在沉睡中。
果果困惑地回答道:“你说的是我吗?真的不是我身体里封印的东西。”
如果是吉维尔那很正常,他不念解除封印的咒语,那它就和坐牢没两样。
魏尔伦抬手轻轻抚着心口,感伤似的语气,说道:“我身体里也封印着一只恶魔。”
杜尔拉汗遗憾地看了眼魏尔伦,“看得出来,卡莉斯塔对自己的境遇并不了解,你也是。”
魏尔伦一时半刻没想明白,“我怎么了?”
“你们两人是一个人,但又不是同一个人,这点我已经发现了,至于你们身体里那位……”杜尔拉汗不再掩饰下去。
她说:“我只能说,你们别太小看自己的灵魂力量了,没有你们,他们只是一团充满戾气、糟糕透顶的能量而已。”
果果和魏尔伦相顾无言,主导思想在他们,力量来自【特异点】,被人类骂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有灵魂的渎神者。
但在面前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妖精小姐看来,他们才是值得肯定的那个。
不过有前车之鉴证明,糟糕的能量也会联合暴起反噬控制权,真的不能像杜尔拉汗说的那样轻松对待。
——【特异点】一点也不能小看。
见一大一小无话可说,杜尔拉汗认真地说道:“卡莉斯塔,我必须得告诉你,你对你自己没有完全了解。”
“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迫使你不得不离开故乡。”她目光温和地凝视金发碧眼、无比美丽的孩子,“又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你至今不愿意直面内心真实的自己。”
这就不得不聊聊果果上辈子的二三事了,可惜关乎世界本质,关乎每个人对自我的认知,这并不是能说的事情。
——没人能接受自己的人生和生活一辈子的世界,只不过是别人灵感一闪创造出来,拿去供人阅读的故事。
果果揉了揉太阳穴,“我不知道,或许我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吧。”
杜尔拉汗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真是个不幸的开端,真是个错误的相遇。”
她垂下眼睫,冰寒刺骨地说道:“我还有个办法,杀了那些本不该活下来的人,在事态进一步之前扼杀掉发酵的可能。”
果果轻飘飘地拒绝了,“这个太烂了,人是互相影响的,我可看不出哪些人是应该去死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杀错了人,将本该活下去的人抹杀了,那因果又怎么算。”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想杀人。
魏尔伦心头一跳,如果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是死神,那么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但果果说的话很有道理,一下打消了他脑海里蓦然升起的念头。
因果关系十分复杂。
呼啸山林的风声渐渐加重,而几人之间的气氛也逐渐冷凝,他们不是同一个层面的生命个体。
不死者即使有怜悯之心,也不会明白人间的疾苦,杜尔拉汗是不朽的妖精,但也是边缘的观众。
何况,她本身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就算有,她也不会去用力量扰乱世界秩序。
黄昏的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极了圣光,浅色长发在余晖下熠熠生辉,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暖意,却又真切地感受到森林的阴寒潮湿。
距离杜尔拉汗很远的一棵树,粗壮的树枝上站着一名拿望远镜的冷峻青年,他身边还有一名哆哆嗦嗦、抱着树干、谨慎观望的苍白青年。
洛夫克拉夫特若有所感,放下食盒,抬眸看向树林深处,他身边那匹只顾着吃的黑马放缓了咀嚼的速度。
肉眼可见,黑马身上光滑细腻的肌肉线条变得更加凝实饱满,它似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洛夫克拉夫特站起身,拍了拍马背,声音低沉地告诉它,“安静,那是卡莉斯塔的人类同伴,他们不会过来的,大概是有点不放心了。”
在夜晚来临之际,杜尔拉汗牵着她的黑马变幻出本来面目。
她一身黑色铠甲,脖子以上阵阵黑烟笼罩,一手拿着黑色巨大镰刀,一手抱着虚虚地睁着眼睛的漂亮脑袋。
化身无头骑士的杜尔拉完全看不出之前纤细少女的模样,神秘而又危险,身上散发凛冽的死亡气息。
她没有多说什么,潇洒地骑上无头的骏马,消失在几人视野中。
一阵怪异的声响突兀地在阴森的森林之中游荡,藏匿在附近的二人,打了个哆嗦,他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也没有贸然开口,直到细微的踩踏声音越来越近……
果果和魏尔伦站在点燃的篝火堆旁边,他们联系上兰波,听到的却是刀锋破空声。
出事了,但问题不大,战斗的动静很小。
洛夫克拉夫特眯着眼睛,看向杜尔拉汗消失的方向,“是杜尔拉汗,她想要带走兰波,不过完全打不过呢。”
果果和魏尔伦的身影已经飘了出去。
第217章 第 217 章
217
踢踢跶跶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逐渐清晰起来。
滞留在树上的二人同时还感觉到树的摇晃,颤动感随着时间越发强烈。
来人虽然没有现身,但她制造的动静无声给出答案。
无头骑士——杜尔拉汗。
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中, 两位结伴同行的青年给了彼此一个眼神。
前者十分淡定,后者有些苦涩。
暗红色的流光空间悄然出现, 迅速分割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
黑暗中,兰波拿起强光手电筒对准树下, 射出的光柱照在森然黑暗的无头骑士身上。
王尔德愕然地盯着下方,看着那踩着树干飞速靠近的模糊身影,不自觉地“啊”了声。
神采飞扬的无头黑马在粗大的树干上如履平地, 行动起来不亚于平地奔跑。
骑在它马背上的无头骑士身形十分平稳,单手抱着美丽动人的头颅,似有若无的眼神锁定在身处高处, 却临危不惧的人类身上。
杜尔拉汗单手举起过于那柄夸张、沉重、尖锐的镰刀,她挥下了一刀, 黑色的刀锋破空而来, 斩向他们脚下立足之地。
亚空间以绝对稳定的空间结构防御住杜尔拉汗稍微蓄势的刀锋, 历尽沧桑的树侥幸逃过一劫。
兰波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一妖精、一马整齐断开的颈部,如同随风飘散的烟柱。
黑色烟雾是从身体里渗出来的物质, 看起来是非常凝实,不管如何移动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密度, 神秘得连光也无法穿透。
这种诡异的现象,和杜尔拉汗那身暗黑造型的骑士铠甲结合起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而这一幕实在惊骇到了王尔德,他瞪圆了眼睛, 双手紧紧抱着树干,高声呐喊道:“上帝啊!我们哪里得罪她了?”
杜尔拉汗没有攻击魏尔伦和果果, 转头却毫无缘由地把刀尖对准了相隔甚远的他们,这个情况王尔德真的没想到。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幸运值是不是划破底线了。
兰波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正义的骑士吗?”
【彩画集】欺骗死神,奴役尸骸,放在几世纪前,他的行为举止称得上亵渎了神明,被绑在十字架上处以死刑都是正常的。
青年将悄然接通的电话挂断,专心面对毫无杀意的无头骑士,“如果杜尔拉汗真的想要我们的命,她应该在我们睡着之后动手,刀锋直接落在我们的脖颈部位。”
王尔德目睹巨大身影从眼前消失,震惊道:“别给人家出指导意见了!我真不敢想象晚上睡觉都要睁着眼睛睡的日子!”
其实,兰波还不太明白这位妖精小姐到底在试探什么,当然他很乐意和人家聊聊命运啊什么的。
下一秒,冷峻的青年还能悠然自在地安慰着身边惊诧的同伴,“她大概是想给我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吧,谁让我们窥探她的谈话了。”
那一人一马轻盈地站在他们身侧不远处,树枝的末端承受着不可思议的压力,但她们又好像只是一团无形的皮囊。
女骑士幽幽道:“人类……”
无尽的黑暗笼罩在他们周围,脚下仿佛万丈深渊,左侧又有一位亡灵妖精。
表现得严阵以待的王尔德,此刻思维发散起来。
他稍微有点担心杜尔拉汗会说出类似——“人类!你们该死”的话语,脑补一下,打了个不太明显的寒颤。
杜尔拉汗挥动手中武器,淡淡道:“你们要和我比试吗?”
王尔德内心微微发虚,现在的他压根就不敢转移视线,“打架……我们都是好人,好人怎么可以随意动武呢!”
委婉的拒绝并没有影响不远处的骑士,她似乎在衡量得失。
“我不是好人,王尔德你别带上我。”兰波随口否定道。
他说完之后,不等王尔德吐槽,就拉着他跳了下去。
嘴角微抽的王尔德,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冷风,压根来不及恐惧尖叫。
虽然他的心脏怦怦跳动,肾上腺素飙升,但视线和思想是清晰的……黑暗几乎要吞噬了他们。
呼吸快停止的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抓住王尔德后颈的衣领,化解了失重的危机。
魏尔伦随手一放,扫了扫他肩膀不存在的灰尘,丝毫不在乎面色苍白的青年是何心情,“你太弱了,需要勤加锻炼了。”
王尔德五官拧巴在一起,眉头皱起能夹死一只苍蝇,目光哀怨地注视着一旁笑而不语的兰波。
果果轻声笑了起来,面上浮现温柔的神情,“放心,杜尔拉汗小姐没有恶意,看来是想和你们玩玩而已。”
杜尔拉汗在上方俯瞰了一会儿,也跳了下去,马蹄溅起泥土,“爱尔兰的战士所剩不多了。”
此话,扎进在场唯一的爱尔兰人的心里,对其他人无效。
这是冷兵器没落,热武器汹涌不息的时代,穿着铠甲的战士能挡子弹吗?
王尔德有口难言,承认自己不是战士很容易,但这个时候能不说话最好,谁让他面对的是时间观念停留在过去的妖精呢。
“如果要来一场比试,我们可以玩得更尽兴一点。”魏尔伦站在兰波身边,两人一起面对无头骑士,“不过,不能在森林里进行战斗,这里到处都是树,清理起来很麻烦。”
兰波一脸温和的表情,“我也很想和骑士来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亚空间在他手里如同魔方一样闪烁着危险的色彩。
四周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它们似乎感受到了危险,警觉地选择沉默应对。
“很好,你们跟我来吧。”夜晚的杜尔拉汗显然更加高冷。
果果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杜尔拉汗小姐好像变了个性格,变得霸道好战了呢。”
他感觉到了女骑士身上的冰冷气息。
没有反驳,没有解释,这就是杜尔拉汗的态度。
王尔德揉了揉不舒服的胃,小声道:“是太久没人能和她切磋交流,寂寞了吗?”
无头骑士牵着缰绳扭过头来,“那边的那个爱尔兰人,你也跟上来。”
三人纷纷看向刚才小声嘀咕的王尔德,他自己明显是愣住了,旋即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吗?”
“对。”清冷的女性嗓音肯定道。
王尔德抬手指着自己,惶恐不安道:“我!”
杜尔拉汗的眼睛睁开了一下,冷冽的目光注视住他,“就是你,连外人都敢接受我的挑战,你作为爱尔兰人怎么能畏缩不前呢。”
黑马的马蹄重重地跺了一脚,似乎王尔德敢拒绝,它就把他踩成泥。
王尔德欲哭无泪了,“一对一吗?”
杜尔拉汗幽幽道:“一对三,也不是不行。”
魏尔伦走到王尔德身边,很是无语地说道:“接下来,还是我带你吧。”
王尔德表情立马变得惊悚,后退几步,他对俊美如神明的魏尔伦哀求道:“放过我吧!”
魏尔伦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即使被看轻,王尔德也不想体验过山车。
兰波打趣道:“多么棒的亲身体验啊,下次见到加布,我会告诉他,你其实很强的。”
果果歪了一下头,附和道:“真不错呀。”
王尔德微微张着嘴,哭丧着脸,魂都要飘出去了。
他很想挣扎一下,但他们不给他机会。
这次改成兰波提王尔德了,一路上放缓了速度,但眩晕感明显增强了。
月明星稀,动植物生机勃勃。
无头骑士带着几人来到一片稍微开阔的土地,镰刀指着土地一划,一道黑线圈住无树的空地,无色结界形成。
“王尔德是鹿,我是猎人,你们两个是保护者,追逐范围限定在这片圈内。”女骑士讲起规则,认真而严肃道:“你们要保护他,不能让我抓住他。”
就像一个单纯的游戏,但感觉不止这么简单。
果果轻声询问:“没有时间限制吗?”
杜尔拉汗,说:“日出之前,太阳的一缕阳光照过来的时候。”
兰波继续追问:“那是不是还有奖励。”
他需要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只字不提惩罚,当然是不希望她有那种想法。
杜尔拉汗郑重承诺道:“你们赢了,我送一把剑给你们。你们输了,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这是在对兰波说,真是奇妙的执着感。
“杜尔拉汗小姐,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啊。”魏尔伦柔和地笑起来,“我们可以不答应你的要求。”
果果蹙眉,喃喃道:“一个白天,一个晚上,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五感灵敏的杜尔拉汗解释道:“因为晚上的我才是无头骑士,我会履行身为骑士的职责和使命。”
她的镰刀介入在兰波和王尔德之间,“你们不同意,那我就不能让王尔德跟你们离开了。”
兰波开玩笑道:“我可以直接把他留下来,省略中间步骤。”
呆若木鸡的王尔德从一连串的信息回过味来,他缓过神来,大喊道:“不要!你们别这么玩我啊!”
兰波耸耸肩,无辜道:“我只是想一想。”
王尔德有点崩溃道:“你看起来不只是想一想那么简单!打住!住脑!”
他转头看向处变不惊的无头骑士,急切道:“骑士小姐,我们可以聊聊那个输了的问题了,你想让兰波答应你什么?”
杜尔拉汗定神,斟酌道:“这个和他的能力有关,我不能告诉你。”
兰波心里有几分猜想,但在正确答案面前,他还是持怀疑态度吧。
魏尔伦仍然没有感觉到杀意,也没有敌意,他试探性问道:“杜尔拉汗小姐,你是不希望王尔德和我们继续同行,对吗。”
兰波扶额,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很对。
——爱尔兰人有自己的保护神。
杜尔拉汗说:“我不否认。”
王尔德摇摇欲坠,“为什么啊?”
果果感觉自己有点悟了,口是心非的爱尔兰无头骑士想保护她的民众不受因果牵连,这真是一位好妖精呢。
第218章 第 218 章
218
杜尔拉汗冷然道:“你以为我的结界是困住谁的。”
王尔德扫视一圈, 发现只有他才是在场最慌乱的人,“……这不公平啊!”
他不想要这样没头没脑的偏爱,“骑士大人, 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伙,不值得你这么大费周折留下来啊……”
杜尔拉汗手中头颅的眼珠转动起来, “我不会把你永远留在这里的,暂时而已。”
王尔德感觉自己被死亡骑士美丽的脑袋, 扫了一眼刀,他嗫嚅道:“这里……可是森林,到处都可能藏着毒蛇猛兽, 我一个脆弱的人类……”
他挤出两滴眼泪,垂着脑袋,“就算只是待一天, 我也会疯掉的,而且我还是个路痴, 等他们走了,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岂不是要做一辈子野人。”
兰波、魏尔伦、果果淡笑不语,他们在看青年演戏。
“王尔德, 你说的那些对我而言并不是问题,我能保证你会安然无恙回到你的家。现在闭嘴,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杜尔拉汗压低嗓音道:“轮到他们决定要不要带你离开了。”
王尔德身子僵了僵,缓缓抬起脑袋,一脸委屈地看向果果,“卡莉斯塔……”
他现在能指望的就是心软的小天使了。
果果歪了一下头, “我要提附加条件,如果我们拿到你的头, 那么这场追逐战就算我们赢。”
王尔德眼前一亮 ,“没错!不能一直追着我跑,猎人和猎物的游戏也可以反杀掉猎人。”
杜尔拉汗脑袋上的黑烟密集翻滚,看起来好像在思考。
她沉吟良久,有恃无恐道:“可以。”
兰波轻咳两声,“我们愿意接受比赛,但是不能立刻就来,得先吃点东西,恢复一下损耗的体力。”
赢了,能得到一把剑。输了,他要答应一件事。追加胜出条约,三对一,只要利用恰当机会,不愁赢不了。
杜尔拉汗给了王尔德恢复的时间,静静地等待他们做好准备。
月明星稀,苍白的光洒满了大地。
收敛黑雾的骑士身影融入天地之中,她与自然形成共鸣,进入冥想状态。
王尔德蹲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很。
兰波变魔术一样拿出一箱子食物,虽然让王尔德大感惊奇,但他现在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无头骑士的抓捕就笑不起来,心情沮丧得不行。
果果拆了包盐焗鸡翅,递到王尔德面前,诱人的肉香勾起人心底深处的食欲。
“怕什么,杜尔拉汗又不会伤害你,她只是希望你离我们这些危险的人远点,对大家都是一片好心。”他轻声细语道:“你难道觉得杜尔拉汗比各国的围剿还可怕吗?”
在魏尔伦和兰波愈发微妙的眼神下,王尔德打了个激灵,否认道:“不!那当然是杜尔拉汗更亲切,起码她不会要我的命。”
他犹豫地:“可万一输了,兰波真的要答应她说的事情吗?”
“那就不要输!要赢!”兰波重重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你不能让杜尔拉汗抓到你,全力以赴躲开她的感知,我们想办法拿走她的脑袋,尽早结束这场游戏。”
魏尔伦双手抱胸:“王尔德,现在可不是隐瞒异能力的时候了,大概说一下吧,这决定我们该不该保护你。”
虽然王尔德平常很油嘴滑舌,但总体来说,还是踏实可靠的人。
“我的异能力是幻术,能让一定范围内的人产生幻觉,说白了就是干扰人的感官和精神。”王尔德咬了口肉质紧实的鸡中翅。
他摆出苦瓜脸,“如果那人又聋又瞎,那么异能力自然就没有用处了,当然也用不上我了。”
现在的问题是杜尔拉汗貌似不用眼睛和耳朵就能分辨周围环境,她的马甚至都不需要脑袋就能认路。
兰波叹了口气,“王尔德,你还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鹿啊。”
王尔德苦哈哈道:“万一能对杜尔拉汗产生作用呢!”
他分析道:“现在离天亮还有十个多小时,你们拿不下她的脑袋,别说坚持到明天早上,以她和那匹马的速度,半小时左右就能抓住我。”
魏尔伦点点头,神色温和道:“她既然敢答应我们的条件,那就说明她并不觉得我们可以做到。”
果果附和道:“如果你们拿不走她的头,也无法伤害她,那么想赢就只能躲开她,王尔德无法离开她的结界,其实躲起来也很难,要阻止她靠近,还要不断移动自身。”
“她肯定不怕我们的攻击,或者说,任何攻击都无法对她产生致命的危险,简而言之,她有不死和修复的能力。”兰波戳了戳王尔德,“无头骑士的传闻里有什么克制她的办法吗?”
目光呆滞的王尔德吐出鸡骨头,他想了想,犹豫道:“……黄金的光芒,但谁能确定有效。”
果果拿起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递给他,“你的异能力先用一下,把自己藏起来,如果杜尔拉汗能找到你的位置,那就说明幻术对她无效。”
王尔德呆呆道:“然后呢?”
兰波笑道:“解除异能力,由我来保护你。”
或许杜尔拉汗一开始就没有动真格,但他的亚空间也不止一层,想碰到他没那么容易。
魏尔伦补充道:“我适合近战,兰波适合远攻,打不了就拖到天亮好了。”
果果鼓掌,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王尔德,笑盈盈道:“如果你真的不行,他们就会打晕你,减少你拖累的可能。”
王尔德勉强吃了点香肠和猪肉铺,但好像在吃什么断头饭,泪眼蒙眬,像极了萎靡不振的大金毛。
他吃完东西后,非要从别人身上找点存在感证实自己是在做梦,伸手紧紧地握着果果的小手,“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要不你们还是走吧!”
果果安慰道:“三打一,胜算很大的。”
魏尔伦不悦地眯了眯眼,神色毅然地帮果果把手从王尔德桎梏下抽了出来,“晚了,我不会给你认输的机会的,大不了我现在就打断你的手脚,让兰波把你塞箱子里。”
闻言,王尔德立马端正态度,“不不不!我怎么会认输呢!”
兰波平静地说道:“你尽力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们。”
和平太久,手脚都要生锈了,他们也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对手是一般人,根本就无法带来挑战。
对手是超越者,他们又要考虑出手会不会影响到国际局势。
对手是不死骑士,他们压根不用考虑人道主义问题。
果果看出两人心里燃起的期待之色,但他可不能告诉王尔德,其实就是这对搭档闲得无聊也想玩了。
王尔德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能帮自己后,他深吸几口气,严肃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尽力了,先说好,我打不了一点。”
魏尔伦温柔地笑道:“所以呢?”
王尔德耷拉着脑袋,转而握着兰波的手,诚恳拜托道:“等会儿打起来,你们两个别伤及我这个无辜啊。”
他生怕他们不在意,补充道:“我超怕痛的,你们回去还需要我这个司机的,就算是打包行李,也尽量不要弄断我的手脚啊!”
看得出来,是对魏尔伦的话产生心理阴影了。
看着正经不过三秒的王尔德,魏尔伦和兰波双双无奈。
兰波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王尔德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受伤了,我们轮流开车送你去医院。”
魏尔伦缓缓道:“战斗过程中难免有些摩擦碰撞的。”
王尔德红润了一点点的脸又白了回去,“啊啊啊!你们两个别太离谱!”
他连忙跑到了另一边,一副总算拉开安全距离的表情。
兰波眼角抽搐了一下,“我要是告诉他,那点距离毫无意义,他是不是会跑得更远。”
魏尔伦叹气,“本来也指望不上他,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和妖精战斗,既然是友好的较量,那就不需要动枪了。”
果果看了看三足鼎立的局面,心里感觉几分奇怪,“你们不觉得王尔德现在更怕你们了吗。”
他的话让兰波和魏尔伦稍微有点在意,说好的打好关系,现在快把人家吓死了。
但很快他们就无所谓了,情况特殊,谁管那么多。
杜尔拉汗一手抱着脑袋,一手牵着黑马。
她走了过来,松开缰绳,“卡莉斯塔,现在请你离远点。”
那匹没有脑袋的黑马屈膝蹲下庞大的身体,它除了没有脑袋,看起来温顺得不像话。
魏尔伦和兰波颇为意外,兰波疑惑道:“等会你不需要它吗?”
杜尔拉汗摇头,自信道:“不用,论耐力,你们赢不了我。”
果果眨了眨眼睛,“骑士没有马,可不像话啊。”
杜尔拉汗淡淡道:“为了公平,也为了感谢你的礼物,不要拒绝它,而且它并不适合和你们作战。”
果果答应道:“好吧。”
谁会不喜欢风驰电掣的骏马呢!虽然他没法在草原驰骋骏马,但坐一下过过瘾,还是可以的。
杜尔拉汗,说:“那就交给你了。”
乌云时不时飘过天空,遮挡一下苍白的月色。
果果坐在马背上,抚摸着它柔顺的鬃毛,夸奖道:“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黑马了。”
无头黑马高兴得冒烟,走走停停起来,它驮着果果来到结界之外。
受月色影响,每个人的身上都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阴影。
另一边,王尔德揉了揉脸,看了眼树下面模糊的人影,小声道:“自深深处……接下来能不被打,就全靠自己了。不过感觉一点都靠不住啊!”
随着青年话音落下,结界内披上一层奇异的面纱,无数景物随之浮现,宛如仙境般的夜月景色。
仙音悦耳,泉水潺潺,萤火飞舞,王尔德的身影消失不见。
而结界外并无变化,但果果看不到他们了,他看到的是成片的雾霭,异能力的效果还是作用在他的身上了。
如果不是结界影响,那么王尔德的异能领域该是多么宽广啊!
杜尔拉汗的结界真的很奇妙呢。
眼前一切皆是幻想,也是巨大的幻象。
遮住肉眼的迷障,并不能创造出实际性伤害,但可以干扰人的感官。
兰波和魏尔伦自然也受到幻象影响,但只是一瞬之间,他们眼前的景象就变成了虚影,和真实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王尔德当然可以决定队友能不能看见,他这样的异能力结合场地优势,配合其他异能者使用,坑人效果一级。
每个人都有眼睛和耳朵,就算是超越者也不能幸免于难。
穿着铠甲的无头骑士用一块黑布包裹住她的脑袋系在腰间,看到他这个动作,其他人就明白了,她不需要眼睛和耳朵就能感受到周围的事物。
骑士挥动巨大镰刀,轻松斩碎兰波在她周身布下的空间封锁,瞬间消失在原地。
黑色闪电直逼王尔德,他面如白纸,直接放弃挣扎。
幻术异能力对无头骑士无效,接下来就不是他跑那么简单了,是他压根跑不过啊!
王尔德心里呐喊:这哪是鹿,这是待宰的肥羊。
——人类和一个永远不会精神状态下降的死亡骑士打架,其实很吃亏。
第219章 第 219 章
219
面对快如闪电的杜尔拉汗, 王尔德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逃跑。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怔忡的木偶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无所作为并没有令魏尔伦和兰波感到惊慌,一前一后对杜尔拉汗发起进攻。
王尔德发现面前凭空浮现一片流光屏障, 紧接着更多的空间覆盖在他周身,层层叠叠, 几乎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象。
明明是密不透风的空间,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兰波的想法很简单, 一层亚空间的保护力度不够,那么就十层,百层, 只要压缩到容下一个人,那么即使是杜尔拉汗也无法短时间突破。
视觉捕捉到杜尔拉汗行动轨迹的魏尔伦闪身追逐出去,他以更快的速度追上那道黑色闪电, 掌心绽放出黑色的放射光线,像极了一朵盛开的黑莲。
重力不断提高, 直接扭曲了空间形态, 以青年为中心扩散到和他同处一片区域的骑士。
杜尔拉汗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沉重, 身形忽然滞涩,脚步不再轻盈。
她立刻明白过来, 自己绝对不能被碰到了。
杜尔拉汗高抬手臂,横向挥出一刀, 阻止魏尔伦进一步行动。
而她自身同样无法前进下去,只能强行更改落点位置。
魏尔伦踏空,避开了那一刀,但他不会放过这么近距离的攻击机会。
无形的锋丝斩向杜尔拉汗的身体, 青年要一点点实验对方的极限。
他们在前期的优势很大,只要能碾压对手, 那么短时间内赢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结界外的果果感受到一阵风吹过,王尔德的幻术消散了,这一次他也能看见结界内发生的变化。
杜尔拉汗的动作再次卡顿,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用黑色的雾气将断裂的伤口覆盖。
速度再次爆发,这一次是向后退去,手中的镰刀猛然变长。
微弱的声音传入魏尔伦的耳朵里,好似冻湖遇春消解的感觉。
骑士那一刹那凝滞的痕迹,让他确定自己的攻击落到实处了,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换成正常人此刻早就已经失去心跳和力量了,死亡骑士却毫发无损,果然是不能以常理看待,最初的猜想并没有错误。
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魏尔伦嘴角勾了勾,眸中光华灿烂如星。
他从腰间取出一根警棍,踏出一步,“铮”的一声,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原来停留的地方已经龟裂开来。
接下来要更残暴地释放力量,最好是一拳轰烂半边身子,魏尔伦这样想着。
杜尔拉汗的本能反应也是极快的,快速调整武器。
虽然她可以让魏尔伦不触碰到自己,但对方只要靠近了过来,那些无形的丝线就会以最锋利的方式切碎她的身体。
杜尔拉汗将具有威慑力的镰刀换成了双刃剑,方便和魏尔伦进行近战。
她一边恢复被切割的身体裂痕,一边抵抗猛烈如暴雨的攻击,虽然受制于人,但并没有因为一边倒的局势而失去信心。
一人一妖精打得激烈,另一边就轻松得多了,兰波来到王尔德身边,他拉着王尔德往安全的距离前进。
夜空下格外明亮的亚空间强行覆盖在结界之上,试图通过暴力的撞击粉碎掉杜尔拉汗的结界,但针对王尔德的限制依旧存在。
王尔德完全看不清魏尔伦和杜尔拉汗的交手速度,他们之间完全容不下第二个人参战。
或者应该说这时候跑过去帮忙,说不定会被凭空冒出的攻击打得稀巴烂。
随后,兰波将一切看在眼里,“这下我可以确定,我们无法拿到杜尔拉汗的脑袋了。”
王尔德不解地看着他,“杜尔拉汗现在明显不是魏尔伦的对手。”
“保尔的体力是有限的,他不能一直压制住杜尔拉汗。”兰波摇头,“在这种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连他都无法拿走对方的东西,你觉得我们就可以了。”
王尔德直接摇头,“所以,是因为妖精的特性吗?”
兰波点点头,“头颅和躯干存在明显的联系。”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魏尔伦抓住杜尔拉汗无法回击的时机,一个错身将她的上半身碾碎了。
紧接着,杜尔拉汗的下半身也化作虚无。
魏尔伦挥动手中警棍,静静等待。
王尔德倒吸一口凉气,“死了?”
兰波眯了眯眼,平静道:“没那么简单。”
黑雾彻底分解,大概几分钟后,杜尔拉汗完整地出现在魏尔伦的不远处,“很厉害,不过人类还无法杀死我。”
魏尔伦若有所思,“是有人信仰你,你才能永生不灭吗?”
王尔德和兰波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杜尔拉汗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随手便召唤出武器,剑尖对准了魏尔伦。
兰波见状立刻布下严密的空间封锁,王尔德揉了揉脸,自觉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杜尔拉汗冷然道:“这场战斗将持续到天亮,我不会着急的。”
魏尔伦笑了笑,“那就看谁的耐力更好了。”
剧烈的爆炸声震响耳膜,魏尔伦和兰波轮番出手,他们不能再一味爆发输出了,但该拦下的时候却不能放松警惕。
结界外的果果打了个哈欠,他有点困了,趴在马背上打起盹来。
这一晚,结界内的三人过得很艰难,杜尔拉汗就像一个永远不知道疲惫的机器。
即使被魏尔伦的重力摧毁了身体,没几分钟她就能恢复原状。兰波的空间封锁,对杜尔拉汗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既无法杀死杜尔拉汗,也拿不走她腰间的头颅,更不能停止她的攻击。
双方陷入僵持,三人都很狼狈,疲惫都写在脸上了。
杜尔拉汗却依旧精力充沛,她的力量一点也没有削弱,反而从一开始被压制,到反过来压制魏尔伦和兰波。
何况兰波还要保护王尔德,他们的形势非常危险。
王尔德已经神情麻木了,他要不是趁着空闲还能吃点东西,他觉得自己早就累死在这场比赛中了。
这不是人能干的事情,王尔德都不知道魏尔伦和兰波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明明都还是颤抖了,但还是不肯认输。
面对一个不知疲倦的格斗高手,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硬扛到天亮吗?
黎明破晓,魏尔伦和兰波早就已经到达极限,过度损耗的体力令他们的肌肉产生强烈疼痛,就算是赢了,过度疲劳的身体也需要时间恢复过来。
但要说得不偿失,那真不是,被杜尔拉汗压榨的这一夜晚,兰波对彩画集的掌控程度直接打破过往的极限。
最主要的是,兰波他还有一个杀手锏没有使用,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掌控着数十个异能力。
那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了。
魏尔伦嘴唇干得起皮,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温和的情绪,冷得仿佛回到了最初称为无心神明的状态。
又一次打碎了杜尔拉汗的身体,兰波和魏尔伦背靠背坐下喝水休息,他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下一次,还要赶在杜尔拉汗现身恢复过来时,再一次用重力摧毁掉她。
不然,他们再像之前那样不顾体力地比武,那真的必输无疑。
魏尔伦沙哑着嗓子,“好久没有这样危险过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兰波也好不到哪去,缓缓说道:“是在俄罗斯,我们在西伯利亚草原躲避敌人。”
魏尔伦忍不住笑了笑,他的声音很低沉,“可上一次我们是被迫的,这次却是主动陷入困境中。”
兰波也忍不住笑了,他咳嗽了一下,笑道:“是啊,明明一开始试探清楚后,就可以用异能力控制杜尔拉汗的恢复时间保存体力,但还是选了最固执的办法和她硬磨下去。”
魏尔伦耸了耸肩,“明明可以更卑鄙地赢了她,但感觉那样做……就太无耻了。”
兰波接着他的话说道:“好像我们是什么非常不堪的人一样,对吧!”
王尔德咽了咽口水,他已经困得不行了,但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还是忍不住感叹,“所以……你们为了堂堂正正地赢过杜尔拉汗,就这样一直下去吗?”
兰波站起身来,“身为情报人员,不能暴露自己身份,做什么都要考虑后果,对待敌人要不择手段,这样的我们也渴望一场公平公正的比赛。”
他的手掌遥指着不远处恢复过来的杜尔拉汗,“硬扛下去,那是因为我们可以做到,她想否认我们,我们也想证明自己可以。”
王尔德嘴角抽搐,“我觉得你已经累到说话都开始不正常了!”
魏尔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会输的,我和兰波从来没有输给过谁。”
“我相信你们,因为你们两个真的太强了,就算没有异能力,也是别人无法企及的风景。”王尔德拍了拍自己的脸,声音沙哑道。
他努力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好点,“因为你们是兰波和魏尔伦啊……”
果果中间断断续续睡了几觉,但一直不安稳,揉了揉眼睛,结界内双方都陷入了僵局之中。
黑马早就躺在了地上,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主人这一晚上被人杀了多少次。
第220章 第 220 章
220
三人坚持的时间远超杜尔拉汗的预测结果, 她没有去细数这一晚上被魏尔伦杀了多少次了,只是知道自己化作无形之物的过程在一直重复不断,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当然随着时间推移, 兰波和魏尔伦的身体也濒临极限。
即使他们精神上还保存着清醒,但反应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 不能像之前那样行动快速,百分百地抵挡住猛烈的攻击。
魏尔伦主动回避杜尔拉汗那柄锋芒毕露的镰刀, 他配合兰波的远程释放的空间冲击波进攻,适当时机才会加大输出重力,尽可能一击致命。
目前为止, 杜尔拉汉还没有找到个好破解的办法,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胜率并不大。
之前,好几次她甩开了魏尔伦, 劈碎了兰波的保护罩,但关键时候, 他们两个总能争取到让王尔德脱身的时间, 并且及时还击。
又一次重塑恢复之后, 杜尔拉汗躲开魏尔伦的鞭腿,她没有气馁, 速度依旧惊人,每一次攻击只会更加沉重。
在不释放封印下的二阶段【兽性】之前, 魏尔伦的判断力足够应付眼前的麻烦。
他正面迎击时会使用以柔克刚的卸力手段保存体力。
不远处,兰波不敢松懈下来。
他虽然知道自己亲友的厉害之处,但看到他们那么凶险的过招动作,还是会忍不住担忧他会不会一时不慎受伤了。
身心俱疲的王尔德, 此刻歪歪扭扭地靠着空间壁垒,连手指头都不想抬起。
那副憔悴的样子, 很像是要昏厥过去,但他已经有过经验,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兰波转身给他递了一瓶能量水和一包口香糖,没有过多言语。
王尔德默契地接过东西,内心五味杂陈,目光复杂地看着身前屹立不倒的高大背影,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禁有些湿润。
多少是感觉自己回到了和那群不要命的家伙并肩作战的时候,但他并没有进步多少。
始终是最弱的那一个,但又是最不能放弃的那一个,因为他们都说:“王尔德,你很重要。”
于是,凭着一腔孤勇和对自己的狠心,将那些无法忍受的□□痛苦和精神折磨全部咽进肚子里。
不管前路是什么,就那么坚定地走下去。
也正是因为谁都没有轻易放弃,所以他们才会成功,成功做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件,王尔德同样感到与有荣焉。
他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虽然依旧萎靡不振,但唇角却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真是好笑,总是在对自己毫无信心的时候,遇上那么一些相信他可以的人。王尔德心中不免暗爽起来。
兰波和魏尔伦并不知道王尔德的复杂心路历程,他们只是证明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失败而已。
魏尔伦如幽灵一样贴近杜尔拉汗的后背,一手握住了反刺过来的尖锐刀子,一手释放出巨大威力。
黑雾消失殆尽,下一次凝聚出来是几分钟后。
魏尔伦又一次争取到一个短暂休息的时间,兰波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他提前拿出一堆户外物资塞到结界边缘。
结界内的地面被打得坑坑洼洼,任何一方都不会放弃。
雾霾般的天空渐渐晴净明朗,透着凉润的露水悄然落在树叶上,又汇聚一堂,顺着叶脉流下去。
森林里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水滴将地表弄得更加潮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栖息在树冠中的鸟儿张开羽翼,它们歪着脑袋梳理羽毛,结束之后又忍不住鸣唱,声音欢快而又紧凑,像是唤醒万物的闹钟铃声。
坐在马背上五官精致的金发孩子同样不能幸免,轻薄的露水附着在他蓬松的头发上、浓密纤长的眼睫毛上,雪白细腻的皮肤上,以及身上穿的衣服。
果果觉得自己和那些植物一样,从内而外染上了湿冷的潮气。
他抬眸,惆怅地望着结界内累得不行的几人,失落地叹了口气,缓缓解开了束发的绸带,手指无意识地揉搓长发,“太阳快出来了。”
黑马摇晃着尾巴,无喜无悲,反而是最清闲的那个家伙。
一夜的消耗战让三人耗尽巨大精力,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时,杜尔拉汉正举刀劈向兰波头顶,刀锋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类似玻璃的破碎声响起来。
刀锋砍在兰波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压得他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彩画集】坚固地隔开一道看似狭窄,实则清晰的界限。
不远处,头发凌乱的王尔德整个人被抽空了力气,他狼狈地跌倒在阳光下,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兰波仰起头,虽然他疲惫不堪,但眼瞳里却燃烧着璀璨的光彩,直面充满威慑力的死亡骑士。
他笑道:“你输了。”
杜尔拉汗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失败,正视眼前的青年,手中武器化为黑雾融入她的身体。
魏尔伦不等这位追逐了他们一夜的骑士说点什么,从兰波身后冲出来给了她一记横扫腿,将她踢飞出去。丝毫没有绅士风度可言,蓝色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的目光。
兰波感觉眼前一花,头顶有风刮过,杜尔拉汗重重地摔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让这位骑士吃点苦头吧!
兰波不确定那是他的想法,还是身边人影响了他,又或者是拥有自我意识却不能拥有行动力的【彩画集】。
枯竭的精神被无情地榨取,兰波伸出手,指向杜尔拉汗,弱声呢喃道:“彩画集……”
福至心灵,无比顺畅地用出了【彩画集】未开发的一面。
刚稳住身形的黑铠甲骑士蓦地出现在结界之外,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兰波笑了,纯粹的开心。
但这时候高兴还是太早了,剧烈刺痛在大脑皮层迸开,失去了色彩的黑色幕布笼罩他的视线。
前所未有的倦怠,思绪一片空白,兰波模糊地听到耳畔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
他想,是保尔,还是果果,或者都有吧。
来不及安慰两句,人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要送兰波去医院吗?”果果来到三人身边,细眉微蹙,表示担忧。
看到兰波硬扛下伤害的那刻,他真的有被吓到了。
魏尔伦扶住了累晕了过去的亲友,修长的手指将覆面长发别到耳后,轻柔地掀起眼皮,凑近了检查眼瞳变化。
昏睡过去的兰波任由他触碰,眼角微微充血,金绿色眼瞳微转,瞳孔对光反射正常,角膜反射正常,浅度昏睡。
魏尔伦神色凝重地看着亲友苍白冷峻的面孔,心里又气又恼,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叹了口气,扶正了靠着他手臂的亲友,“先休息一下,兰波太累了。”
果果点头,“那就原地休息,等醒了再考虑别的,这里没人会过来。”
魏尔伦一边和身边的果果抱怨某人冒险开发新技能,一边细心地给晕过去的兰波擦掉额上的汗水。
至于旁边随便倒在地上的王尔德,则闭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见心为净的放空状态。
他反正死不了,但再多看几眼,心却能羡慕得无法呼吸,有人照顾真了不起啊。
果果和王尔德也说了句让他安心的话,“一切都结束了,可以放心休息了。”
杜尔拉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传送出去了。
大感疑惑同时,她颈上的黑雾和身上的铠甲也缓缓消散。
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杜尔拉汗,变回了纤细美丽的少女模样,长出脑袋的骏马回到主人身边,讨好地用脑袋蹭脖子。
“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她看出他们留有后手还未施展出来,但没想到最后也只是看到这一点点而已。
清晨的阳光斜穿而过,落在他们的身上,每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
“你们还好吗?”心虚的女孩子声音说道。
魏尔伦和果果抬头看向来人。说真的,不是太好,但比起被打的杜尔拉汗,他们也并不吃亏。
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美丽面孔映入杜尔拉汗的眼帘,她有一瞬间失神,立刻歉疚地说道:“作为你们的手下败将,我会保护你们的,请放心休息吧。如果你们想要马上离开,我的马也能载他出去。”
果果主动上前,温和道:“杜尔拉汗小姐,你能帮我一起搭帐篷吗?”
他指了指兰波提前放置的一堆东西,“我需要你的帮忙。”
魏尔伦很想帮果果做点什么,但果果看了眼枕在他膝盖上的疲倦青年,直言不讳道:“魏尔伦,你也累了,先照顾下你和兰波,等会去搭好的帐篷里睡一觉。”
果果看出他心中忧虑,温柔地笑道:“我可不是王尔德,别操心了。”
魏尔伦抬眸看向一脸不好意思的黑袍少女,“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们昨晚的冒犯。”
他最后那一下真的生气了,所以他也要道歉的。
杜尔拉汗低下头,自责道:“不!是我的问题,我出手太狠了……你们很厉害,我很久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厉害的人了,昨晚我很高兴的。”
“等他们醒了再聊吧。”果果拉了拉她的斗篷,打断道:“我晚点煮点汤,能帮我生火吗?”
杜尔拉汗答应道:“你们等一下,我去帮卡莉斯塔,你们一定饿了。”
魏尔伦温和地笑了笑,他点点头。
其实,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食物倒是其次。
搭好帐篷,铺好毯子,杜尔拉汗把王尔德搬进帐篷里,贴心地给他留了食物和水,还盖了毛毯。
那匹黑马也没闲着,它去把洛夫克拉夫特弄了过来,一人一马带了很多水回来。
果果在架起的铁架上烧了水,魏尔伦给兰波擦了一遍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自己更讲究些,非要洗个头,洗个澡,不然说什么都不去休息。
果果拿着毛巾帮眼皮子都抬不起来的魏尔伦擦干头发,魏尔伦懒洋洋地打哈欠,像是一只大猫一样慵懒地很。
虽然他也累得不行,但又不想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不熟悉的陌生人,说到底孤狼一样的人能信任的只有自己认定了的同伴。
一大一小随便吃了点东西,在收拾干净的地方晒太阳,果果很想把自己瘦弱的肩膀借给魏尔伦靠了一下,可他们之间的身高差不允许。
还好,兰波提前准备了一把折叠躺椅,魏尔伦非常愿意抱着果果躺着晒太阳,果果拒绝不了他。
结果就是,俊美的青年抱着只能侧躺在他身上的孩子,窝在一张躺椅上。
清风徐来,阳光微醺,气温宜人。
果果身上淡雅的气息越发柔和,紧靠在一起的心跳频率渐渐重合。
对魏尔伦而言,这颤动比什么催眠曲都好用,没多久就在这种暖意融融的太阳下睡着了。
至于果果,不知不觉间竟也浅浅入眠了。
沐浴在晨曦光明中两人依偎在一起,浅金色的长发交织一块,雪白的皮肤透着红润光泽,与周围幽静的森林,构成一幅美好的画面。
洛夫克拉夫特倒头继续睡,杜尔拉汗抱着膝盖和那匹吭哧吭哧吃树叶的黑马,默默地、远远地守护着他们。
一切安好,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