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回到家,第一件事奔到苏嫦娥屋里去逮她。
苏嫦娥关上门不敢打开,在屋里骂骂咧咧。
“我的祖宗们,你们怎么又开始吵架了?”苏玉琴挎着篮子走在前面,苏力单手扶着虚弱的苏红佩进到院子里。
苏蕊迅速放下仇恨,跑过去扶着苏红佩:“怎么样?打完针感觉好点没?”
苏红佩还没张嘴,苏玉琴骂道:“回来都不知道把饭做上,岁数大了心也野了,不把家当家就早点给我滚出去!”
苏力默默接过她的篮子,走到堂屋放下,绕到后屋抱柴火去了。
苏蕊见苏玉琴叉着腰,要跟她斗法,正要迎上去被苏红佩捏了捏胳膊:“扶我去躺一会儿。”
苏蕊忍气吞声,扶着苏红佩往屋里走。
苏玉琴恼火地说:“赔钱货就是个赔钱货,谁家二十多岁的大丫头还在家里吃老娘的棺材本?隔壁老鳏夫带着孩子正愁没后娘养,明天我就跟你说亲去!”
咚!
斧头劈在木头上发出脆响。
苏玉琴吓一哆嗦,闻声看过去,苏力正在劈柴,抡着胳膊带着利刃,将粗木劈成两半。
她咬着牙说:“劈劈劈,劈死我得了!我有眼无珠,让个锯齿的葫芦进家门!大的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苏力闷声说:“劈了柴给你做饭,你进屋等着。”
苏玉琴狠狠剜他一眼:“用不着你做我的主。”说完到底还是进屋了。
苏红佩在西屋里躺着,眼神放空,不知道想什么。特别是苏蕊跟她说,汪路兴兴许跟小娟有点什么。
苏红佩回想起这两年汪路兴的所作所为,的确偷摸找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口口声声不给自己彩礼,转头又要给别人彩礼,这件事叫她无法接受。
原本想着好了以后要找汪路兴聊聊,如果他家真有苦衷她也就认了。现在看来也是枉然。
“小妹,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苏红佩这一天要把半辈子的眼泪流干,她肿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哑着嗓子说:“有些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苏蕊又说:“你娘的话你别听。”
苏红佩咧咧嘴:“她刀子嘴豆腐心。”
苏蕊不觉得她有多豆腐,见到的全是刀子。也就苏红佩觉得大家都是好人。
苏红佩侧过头,看到苏蕊漂亮的小脸上溅着泥点,伸手擦了下说:“怎么成小猫脸了?”
苏蕊没跟她说狂抽汪路兴的事,推说:“回来时不小心摔一跟头。”
苏红佩挣扎着起来:“摔哪了?给我看看。”
苏蕊忙说:“没事没事,皮都没破。”
苏红佩又被她扶着躺下,慢悠悠地说:“没破就好,谁像你成天拿个甘蔗到处跑,我老怕你杵到眼睛。”
苏蕊笑着说:“不能够呀。”
笑着笑着...傻了。
老...老甘蔗呢?
她的包浆大杀器怎么不见了!
***
隔日。
“赵阿姐!你要给我的大儿子做主啊。”汪大娘抹着眼泪,想着在家里奄奄一息的汪路兴,她又哭着说:“肯定是苏红佩,要不怎么一提不给彩礼,我儿子就挨打了呢?”
“派出所的同志说现场没有找到斗殴的痕迹,而且你儿子在路边喝酒的事,不光被供销社的小艳同志证实,巡逻的伍组长也可以证明。”
“他爱喝酒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赵阿姐苦口婆心地说:“被找到时身上的酒味臭水沟都盖不过去,醒过来还五迷三道的呢。”
“那是五迷三道吗?那是被揍的脑浆子糊涂了啊。”汪大娘见赵阿姐不帮助处理,抹了把眼泪说:“我一定要找到凶手。”
边上吴干事小声说:“死了的才被叫凶手。”
汪大娘横她一眼,迈出门槛。
回到家,汪路兴还躺在炕上哼唧。
他娘跟他说派出所的还要调查,他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说:“我分明听到苏红佩的声音。”
汪大娘说:“快躺下,哎,赵阿姐说苏红佩当时在医务所打针,医务所的钱大夫还有大秃头都能证明。”
他们一筹莫展时,外面传来声音:“你好同志,我是部队治安室的,想询问一下昨晚的状况。”
汪路兴一拍大腿:“对啊,地方管不了,部队肯定管得了!”
两名戴着袖章的战士过来,站在炕前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汪路兴的事。汪路兴记得清清楚楚,把当时的自言自语也说了。
两名战士相互看了眼。
汪路兴喋喋不休地说:“绝对是苏家人干的。不是苏红佩就是苏蕊,对,肯定是苏蕊!你们把她抓起来劳改!她平时
——”
稍微高一点的战士打断他的话:“我们做事要讲究证据,不能靠猜测,你有证据吗?”
汪路兴左思右想,最后抱着脑袋躺下说:“要是部队不给处理,我就躺你们部队门口——”
“禁区不容侵犯,还望你自重。”另一名战士低声说完,跟高个子战士说:“可以了。”
两名战士给他们敬个礼,随后前后脚离开了。
他们前脚从汪路兴家出来,后脚来到苏蕊家门口。
苏蕊今天在家照顾苏红佩,没去修路。正蹲在灶坑前面熬红枣水,打算给大姐补补气血。
前一阵义望村的人卖大干枣。个头大,价格便宜,可惜十里八村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枣树,难得的狗头枣卖不出去。
苏蕊识货,家里的小酸枣哪能跟狗头枣比,营养价值都不一样。她静心等待狗头枣降价甩卖,用两元钱买下三十斤狗头枣,性价极高。
每逢那几天,她就拧两颗狗头枣煮糖水,把自己的气色养的白里透红。
“大姐,你多喝点。养好脸蛋,回头娶上门女婿,人家看你好看的份上,能少给点彩礼。”苏蕊真心实意地劝着苏红佩,端着红枣水递过去。
苏红佩见她每天神采飞扬的漂亮脸蛋,想了想终于被打动,端着碗一口气干了。
的确,与其嫁到别人家被算计,倒真不如娶一个。
见苏红佩情绪稳定下来了,苏蕊也松了一口气。
苏嫦娥闻着味儿找过来,靠着门框像是没骨头似得:“咋不给我也弄一碗呢?吃独食啊?”
苏蕊冷眼看着她的脚:“你敢进我屋,我折了你的腿。”
苏嫦娥赶紧把脚往回缩缩,不服气地说:“有本事你折啊?”
苏蕊猛地站起来,苏嫦娥转头往自己屋里跑。
呵,小乐色。
“苏蕊同志在吗?”高个战士站在院子门口,等到她们说完话,客气地说:“我是部队治安室的。”
苏蕊一个激灵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两位战士守在院子前面,咽了咽吐沫说:“干嘛?”
“我们首长——”
苏蕊指着东屋说:“报告首长,还有她!”
苏嫦娥正躲在门缝后面偷窥,当即推开门怒道:“你是水鬼投胎啊,非得拖我下水!”
苏蕊说:“抱歉,我不喜欢孤独。”
苏嫦娥气得跺脚!这一天天的烦死了!
“那两位一起吧。”另一位战士让开路,客客气气地做出邀请的手势。
苏红佩从屋里出来,看看对方的军装,看看对方的袖章,转头咔咔咔望着两位妹妹:“你们又背着我干什么好事了?”
苏蕊一把握住她的手:“为了真爱、为了自由与平等!”
苏嫦娥吐出牙签:“走吧,等咱们再回来,大侄子都能满地跑了。”
苏蕊不放心地交代:“大姐,千万不能跟姓汪的王八蛋结婚啊。”
苏红佩担心的不行,追到院子门口,听高个子战士说:“我们首长就问个话,很快能回来。”
***
苏蕊坐在三轮摩托车的车斗里,苏嫦娥坐在她腿上。
这人脸上的骨头有棱有角,屁股蛋的骨头也有棱有角,碾的苏蕊大腿根痛。
她疼,自然不让苏嫦娥好过,抱着苏嫦娥腰身的手开始使劲掐。
苏嫦娥暗暗千斤坠被发现,嗷一嗓子说:“你疯了吗?”
苏蕊面无表情地说:“换我坐你腿上。”
苏嫦娥服气了,苏蕊真是一点亏不吃。
于是三轮摩托车停下来,她俩相互换了个位置,由苏嫦娥抱着苏蕊继续坐下。
苏蕊抓着车兜的扶手,她怕苏嫦娥这个恶毒女配将她撂下去。不大会儿功夫,感觉腰上有胳膊盘上来,接着火辣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气。
旁边摩托车上的战士自然发现她们的小动作,俩人憋着一路的笑,终于到了路岗边上的治安保卫室。
苏蕊刚进门,一眼看到地上横着的大凶器——老甘蔗。
苏嫦娥像是犯了病,一瘸一拐地进来,扑上来指着老甘蔗说:“报告首长,昨天晚上——唔唔唔——”
苏蕊冲过去捂住苏嫦娥的嘴。
苏嫦娥恨不得苏蕊现在就去劳改,跟大兄弟双宿双飞,做一对铁窗鸳鸯。她拼命地挣扎,誓要当污点证人。
苏蕊料到她会反水,决定在进去之前把她活剥了。
“闹什么呢?不许打架,都给我立正靠墙站!”
高个战士一声吼,唬得俩人瞬间分开,垂头丧气地站在墙边。
“站半个小时,等首长过来再坐下。”说完,两名战士出去跟其他值班人员做工作交接去了。
苏蕊知道老甘蔗就是她的罪证,等到外面动静远离了,蹲下来偷偷摸摸地把老甘蔗拿到手里,戳了戳苏嫦娥:“给!我!啃!”
苏嫦娥刚要跑过去打报告,老甘蔗带着风武到她鼻子前面。
苏嫦娥不情不愿地说:“为什么我要啃根子?根子最骚。”
苏蕊又把老甘蔗转了个面,威胁比划了一下。
苏嫦娥没办法,跟苏蕊俩人一头一尾蹲在墙角开始啃罪证。
苏蕊抚摸着紫色的杆子,腮帮子啃的发酸。
瞥眼见到苏嫦娥又在偷懒,怼了怼甘蔗,嚼嚼嚼嚼呸嚼嚼嚼嚼呸,然后低声催促道:“快些啃,只有半小时。啃完回家我给你做假领子。”
苏嫦娥眼神顿时亮了:“真的?”
苏蕊做得假领子板正大方,尖领子、圆领子、云朵领子她全会做。苏嫦娥早就眼馋了。
“好。”苏嫦娥抱起老甘蔗迅猛地嚼嚼嚼嚼呸嚼嚼嚼嚼呸。
......
听到治安室没有动静,还以为她们老实罚站。
高个子战士见到首长同志来了,敬个军礼,想要过去开门。
方池野摆摆手,让他到一边,帮秦山打开门。
眼前出现两位农村女同志背对门,蹲在地上抱着同一根甘蔗啃的欢畅。
他往门外退了一步,仔细看着挂着的“治安保卫室”的招牌,又进去了。
“咳咳。”秦山怀里还抱着东西,他轻咳一嗓子,正要说话被方池野拦住。
苏蕊迅速站起来,嘴巴里还有没呸出去的甘蔗渣鼓鼓囊囊的含在脸颊。
苏嫦娥狰狞地啃下最后一块甘蔗,唇角都呲血了,还冲她比着大拇指。
这波稳了。
苏蕊没眼看,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以头抢墙。眼瞅着要撞上去了,一只宽厚的大手隔在额头与墙之间,阻挡住力的冲击。
哈?
苏蕊立马站好,感受到背后有个人在她耳边询问:“苏蕊同志?”
苏蕊后脑勺发麻,含糊不清地说:“是我。”
对方好像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问:“昨天的甘蔗?”
来了,来了,算账的来了。
苏蕊死不承认:“没有甘蔗。”
军官走近:“吐。”
苏蕊:“不吐。”
“吐!”
“不吐!”
这位军官见她油盐不进:“得罪了。”
得罪什么?有我会得罪人?
苏蕊还在纳闷,接着高大的身影靠过来,从后环住她并掐住她的腮帮子暗暗使力。
苏蕊被迫张大嘴,窘迫仓皇的眼神仿佛藏粮的仓鼠,眼睁睁看着甘蔗渣被挤了出来却无能为力...
这位军官同志也不嫌弃,接在掌心端在苏蕊眼前展示了一番,感叹道:“牙口不错,嚼得挺干爽。”
“谢谢夸奖。”苏蕊小脸麻了:“牛马的牙口自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