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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正文完

    天气日渐炎热, 萧家择定请期日子送往女方商议,定在八月初八中秋节前。

    女方同意后,这桩亲事便差最后一个亲迎环节。

    赵氏忙着筹备嫁妆, 各种物什亲力亲为,忙得不亦乐乎。

    以前沈映蓉在吴家留的画作皆被二老给她带进京来, 萧煜为讨萧老夫人欢喜, 特地给她挑了两幅送去。

    一幅是炸毛的麻雀, 还有一幅则是独自垂钓的渔翁。

    那麻雀肥啾啾,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它的灵动体态, 是跟以往不同的画风, 下笔细致,特别轻灵。

    而渔翁垂钓则粗犷潦草, 带着质朴的拙, 却极具意境。

    大片留白好似远山皑皑白雪,静谧的水面, 孤独的倒影, 河面与天空相交,给人一种寂寥到骨子里的静谧。

    更妙的是,那画还能倒挂。

    当水中倒影变成正面,虚虚实实, 真真假假, 叫人分辨不清画里画外。

    这份巧思确实引人惊艳。

    萧老夫人见过世面,也对渔翁垂钓赞不绝口。

    相较而言,她更喜欢倒挂带来的视觉冲击,意境非凡。

    萧煜并未跟她说出自沈映蓉手笔, 萧老夫人还以为是哪位隐居的道人所作。

    恰逢萧品安过来,他当年可是正儿八经参加科举入的仕, 对诗画自有鉴赏力,也觉得渔翁垂钓甚有意境。

    他捋胡子道:“此画颇有王昌中遗风,却又自成一派,尽显巧思,着实难得。”

    萧老夫人拄着拐杖道:“不知长青居士是何方人士,若有机会,倒想与他探讨探讨。”

    萧煜忽悠道:“大母就别想了,长青居士已经八十多岁,云游四海居无定所,甚难寻人。”

    萧老夫人信以为真。

    她显然很喜欢那画,特地差人用上好的纸张把它裱糊起来,挂在自己的佛堂里。

    戏弄自家祖母甚有意思,萧煜同沈映蓉说起这茬,被她揪了耳朵。

    “四郎这般忽悠,若是被你祖母晓得,定要撕烂你的嘴。”

    萧煜嘿嘿的笑,夸张的言语叫人忍俊不禁。

    当时他并未把这事放到心上,不曾想,大婚那天被萧老夫人摆了一道。

    入秋后,莫约到七月中旬时,沈映蓉的外祖舅舅们才顺利入京。

    萧家祖宅那边的仆人引着他们过来,有六七位,还有几位则是沈方哲挚友们。

    众人聚到一起欢喜不已,他们先休息两日,萧煜便安排游览京城,好吃好玩热情招待。

    这是赵屠夫第一次进京来,走马观花看得热闹。

    人们游览当年沈肃的故居,沈映蓉挽着他的胳膊,跟他讲解当地的风俗人情。

    晚上赵屠夫跟女儿女婿说起这边的见识,赵氏摆手道:“爹快莫要再说了,省得出洋相。”

    沈方哲笑了起来,调侃道:“琴娘才来京城多久,就操着一口官话了。”

    赵氏:“你莫要埋汰我。”说罢对赵屠夫道,“爹是不知道,我们两口子才来时,哪哪都不自在,就跟那乡巴佬进城一样,畏手畏脚,一身小家子气。”

    赵屠夫咧嘴道:“白日里我问四郎,咱们这帮穷亲戚会不会让他丢脸,他说娘亲舅大,咱们能千里迢迢过来,就已经是赏脸了。

    “那小子可真会说话。”

    沈方哲道:“若论起人情世故来,四郎行事圆滑,我是比不上的。

    “爹难得来一回,便在这边多待阵子再回去。”

    赵屠夫:“我啊,是又喜又愁,喜的是你们芝麻开花节节高,愁的是以后要见一面山高水远的不容易。”

    三人坐在一起唠了好一阵子家常。

    接连数日萧煜都亲自带他们到周边玩乐,有时还带众人去京郊的庄子里骑马。

    沈旭蠢蠢欲动,萧煜教他骑马技巧,先用老马尝试。

    赵氏担心不已,生怕他摔下来。

    沈映蓉道:“阿宝既然想学,阿娘就让他试一试罢。”

    小子也是个悟性高的,老马体力差,性情温顺跑得也慢,最适合初学者。

    很快沈旭就能自己驾驭了,他在马背上颠簸,高兴不已。

    萧煜站在马场上,叉腰看向沈映蓉道:“你瞧小子那点出息。”又道,“待他会骑马了,什么时候我教他打马球。”

    沈映蓉:“阿娘担心得很。”

    萧煜:“一老爷们儿,哪能连马都不会骑呢?”又道,“以后入了仕,去往州县上任,骑马在所难免,总得学上。”

    马背上的沈旭有方安盯着,两人自顾去观红枫。

    这时候山上的枫叶颜色各异,有青绿,有泛黄,也有开始转红的。

    阵阵秋风吹来,一场秋雨一场寒。

    二人并肩走在小道上,萧煜要去牵她的手,沈映蓉忸怩道:“被看见了不成体统。”

    萧煜撇嘴,“再过几日就亲迎了,还装什么正经?”

    说罢非要牵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沈映蓉嫌弃掰开。

    两人别扭的小动作被马场这边的人们看见,全都笑了起来。

    萧煜后知后觉扭头,见众人笑他们,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沈映蓉掐他一把,“没个正经。”

    萧煜厚颜道:“我几时正经过了?”

    沈映蓉白了他一眼。

    这些日她过得极其快活,能与家人在一起,不再像以前那般孤独,出入自由,无人管束。

    那种身心自由是以前在江玉县没有的感觉,会顾虑已婚妇人的身份,注意言行,就算公婆开明,也得尊老。

    但在这儿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因为她自己就是主人,再加之萧煜又是个随性的主儿,她彻底放飞自我,完全不加遮掩。

    沈映蓉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美丽。

    亦或许爱人如养花,因为给予了足够的爱,才能让她彻底放纵,重新做回自己。

    有时候她也会问萧煜,到底图她什么。

    他说图人。

    图她的才貌,美色,性情,图他喜欢。

    千金难买我喜欢。

    他不缺钱财,家里也有权,缺的就是他喜欢。

    他无疑是个非常懂得讨好自己的男人,从不内耗,只会内耗他人。

    沈映蓉觉得自己狠该在他身上学点东西。

    论起做人,他比多数人都通透,也更世俗。

    亲迎的头两天萧煜要忙着做准备,沈家这边也忙起来。

    按习俗,头一天得三牲酒礼祭祖。

    还得先把女方的嫁妆送到男方家,也叫押嫁妆。

    沈家租了几辆马车把备好的箱笼一一抬出来,箱笼全是统一的大红,上头t扎着红绸,贴着囍字,林林总总摆了一院子。

    除了萧家送来的彩礼外,额外添了不少补上。

    舅舅表兄们帮忙抬箱笼上马车,这项押嫁妆的任务就交给表兄赵盛,一并前往的还有魏氏和方安。

    沈方哲再三叮嘱,赵盛连连点头,接了礼书出了门。

    抵达国公府已经快到正午了,嫁妆箱笼由萧家仆人从角门抬入,送至萧煜住的问月楼。

    胡婆子许了不少喜钱给赵盛,他用过午饭才回去。

    那份嫁妆礼书呈给马氏,她翻了翻,萧家送的彩礼尽数用作陪嫁,倒不是个贪便宜的。

    马氏这才觉得心里头舒坦些。

    原本想着沈家还有一个弟弟,彩礼多半会留作沈家往后娶儿媳妇,不曾想全都返还回来给女方添嫁妆,也算懂事。

    翌日亲迎,一大早沈映蓉就被喊起来梳妆。

    新娘妆有专门的婆子处理,青禾和魏氏在一旁打下手。

    这是沈映蓉二嫁,对比头一回是要繁缛得多,开面上妆忒有讲究,全按京中时兴的妆容发髻做。

    在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时,萧家同样如此,今日萧贵妃都要来参加婚宴,少不得各处安排。

    婚服讲究男红绿女,萧煜一袭大红,在衣冠镜前臭屁问甄氏俊不俊。

    甄氏连连拍马屁,把他哄得心花怒放。

    赵三郎也早早就来了,因为要跟着迎亲队伍去女方家。

    有些宾客来得早,在队伍刚出门就到了。

    萧家这边由萧宏笙带着几个儿子迎宾,沈家那边则是沈方哲携子相迎。

    鉴于他在京中不是太熟,钟国淮也早些过来介绍,免除不识人的尴尬。

    男人们在前头迎宾,妇人们则安排内务琐事。

    待到萧家的迎亲队伍抵达沈家时,外头的炮仗响个不停,引得不少百姓围观看热闹。

    因着要作催妆诗,萧煜早有准备,特地让萧品安把朝廷里的状元们请几位来应付。

    沈映蓉自有才华,挑剔得很,外头那帮人接连作了六七首,萧煜又从门缝塞了红封喜钱进来讨饶,惹得院里的宾客们失笑不已。

    折腾了好一番,大门才开启。

    傧相引着萧煜前去拜见沈家二老及诸亲,并送上迎书。

    沈映蓉一袭绿袍,手持纨扇遮面,萧煜原想窥探,被她挡了去。

    在前厅拜别父母长辈,新娘在上花轿前不沾地,由赵盛背着出去。

    媒人和魏氏等人护着往大门去了,在一片喧嚣热闹声中,沈映蓉被送上八抬大轿。

    接到新妇,女方这边会安排亲眷送亲,一切准备就绪,萧家掐着时辰起身回府。

    礼乐声响,周边围观的百姓也得了喜钱喜饼,一些运气好的讨了十多枚铜板的喜钱,可把他们乐坏了。

    在那些锣鼓声中,花轿里的沈映蓉并没有出嫁的恐慌,而是欣喜。

    因为回门后,她跟萧煜就会离开萧家出来独住。

    不用晨昏定省,不用应付萧家一大家子,没有那么多森严规矩,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引得不少人顿足围观,途中宫里头的萧贵妃抵达国公府,众人连忙出来跪礼接迎。

    萧贵妃入了国公府,去看望萧老夫人。

    鉴于马氏要忙着接待宾客女眷们,祖孙二人坐到一起唠了许久的家常,中途也有不少人前来拜见。

    莫约到巳时五刻,听外头来报,说新妇进门了,萧贵妃嫌嘈杂,并未去观礼。

    新郎新娘牵同心结去往前厅拜堂,行完拜堂礼后,新妇还要拜客,之后才是送入洞房。

    一系列流程折腾下来沈映蓉叫苦不迭,皆因头上的凤冠太沉,又要时刻注意举止,脖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熬到送入洞房,女方这边的亲眷被当上宾安置。

    正午时分府里的宾客们享用喜宴,喜房里的沈映蓉好奇打量周边红彤彤的一切。

    反正屋里没人,她放下纨扇,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也在这时,甄氏送来饭食,皆是她爱吃的。

    外头的萧煜要应酬宾客,整个下午沈映蓉都待在喜房里。

    待天色晚些时,还有亲友闹洞房的习俗,惹得一场喧闹嘈杂。

    人们散去后,沈映蓉问起娘家人,青禾回答说他们在申时就回去了。

    不一会儿萧煜回喜房,他从一早折腾到现在,累得像条狗。可事情还没完,还有合卺酒,结发合髻,却扇等礼仪。

    萧煜尚武,谈不上文采,作的却扇诗狗屁不通,被沈映蓉嫌弃了。

    他跟癞皮狗一样撒娇耍赖,沈映蓉又气又笑,拿扇柄打他。

    那厮臭不要脸亲她一嘴,结果全是粉。

    跟刷墙似的,满嘴都是脂粉,他受不了擦嘴,埋汰道:“惠娘脸上涂了甚,这么厚一层?”

    沈映蓉无辜地摸了摸,自我感觉良好。

    萧煜实在欢喜总算可以名正言顺抱媳妇儿了,也不管她满脸脂粉,又腻歪去抱她。

    两人在床上玩闹起来。

    哪曾想洞房花烛夜并不顺利,因为外头忽然传来甄氏欲言又止的声音,说萧老夫人传话,要见一见长青居士。

    萧煜顿时炸了,没好气道:“大母过分了!今儿是我娶媳妇儿,她把媳妇儿给我叫跑了,我晚上抱谁去?!”

    甄氏硬着头皮道:“老夫人说了,长青居士八十多岁归隐山林,实难相见,今日务必要见一见的。”

    萧煜:“……”

    沈映蓉:“……”

    哦豁。

    让你丫忽悠!

    媳妇儿忽悠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