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日常？
池星关上了门, 在简单的看着合上的铁门发了会呆后，才慢吞吞地拖着有些笨重的步伐往室内的更深处走去。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令他感到有些心悸。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已经安全到家了, 所以不会有问题的……是这样对吧？
其实池星的内心深处也不是很确定。
因为他……其实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是不是因为走神而多上了一层楼。
又或者是因为, 他的内心其实隐隐有一种声音在说：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走过头。
……但是这看起来实在是太荒谬了不是吗？
而且有的时候, 人的脑海里就是会突然冒出来一些荒唐的念头。毕竟人是一种擅长自己欺骗自己的生物。
所以果然还是走过头了吧。
池星摇了摇头, 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回卧室拿了换洗用的衣服准备简单去洗个澡就睡觉。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无意识地做一些事情了。这种情况或许就像是中学时期在课堂上边犯困边记笔记一样, 自己以为自己还清醒着在听讲, 但实际上人已经“昏迷”了有一会了。
“呼……”
池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随后推门走进了浴室内。
然后一直到他洗完澡换好睡衣躺到熟悉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 他都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只是天知道他在独自一人行动时内心都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可怕发展。——比如说什么镜子里会冒出恐怖人脸啊，再比如什么闭着眼洗脸时背后其实有“人”，又或者什么淋浴的时候淋着淋着水就会变成血水, 以及洗脸池里会冒出一团又一团恶心的头发什么的。
人果然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吧？光是想象力和自尊心这一点就足够有趣了。
池星一方面对此感到恐惧, 一方面又因为自己多年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而相信着自己的想象都是一些无稽之谈, 是不可能发生的时期, 并因此真的全程保持了一副坦然自若的态度。
不过好在直到现在, 也确实无事发生。
池星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一秒、两秒、三秒。
因为自己吓自己所以导致毫无睡意的池星面无表情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开始在内心疯狂咒骂可恶旁边国家的恐怖片为什么要攻破无敌的被子这条防线，害的他现在睡觉都不能用“没事的它们不会穿过被子来袭击你”这点来偷偷安慰自己了！
他的四肢僵硬着, 一动也不敢动。
时不时有凉风吹过, 惊得池星一个激灵，之后才后知后觉那是空调带来的冷气。
……这也可不行。
池星重新闭上了眼睛, 开始默默用起了属羊的笨办法来给自己催眠。
虽然在这样的假期里，他完全没有早起的必要就是了, 就算稍微熬一会夜其实也不会有什么的。
只是在经历了一天的活动后，池星的身体其实已经十分疲惫了。
他本身是很想要睡觉的。
所以在这种时候，睡不着对于池星而言确实是一种恼人的折磨。
而有的时候，当人想要睡觉的欲望达到一定程度却还是睡不着的时候，产生的怨气足以抵抗一切因为脑补而产生的恐惧。
终于，在恼人的睡意下，池星一点也不害怕了，甚至觉得自己的怨气大到可以一拳揍飞一个阿飘。
恐惧感渐渐淡去，池星闭着眼睛又翻来覆去了一小会，终于呼吸变得均匀。他渐渐地、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似乎有什么细微且诡异的声响自床地处传了过来。
那是骨骼与地面摩擦时会发出的声音。
突然，一只几乎是皮包骨头般的手从床底向上伸出，猛地抓紧了床的边缘。
那只手看起来是那么瘦弱，肤色冷而白，就像是什么病人才会拥有的手指，脆弱到轻轻一碾就会折断。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张手，整个手掌、每一根手指都弯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然后，又是一阵细微且诡异的摩擦声……
另一只相似的手从床底伸出，紧接着便攀上了床的另一头。
这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倘若床底下真的藏着一个人在，单论人的手臂展开的长度，是不可能同时两只手都从床下伸出来到床上，并紧抓住床的边缘两侧的。
只可惜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其他还醒着的人的存在，所以也不会有人对此感到疑问。
琐碎的声音还不如室内嘀嗒作响的时钟更加清晰。
一只手。
两只手。
然后是三只手、四只手、五只手……
一个个像是属于死人的手爬上了床，连接着它们手臂也因此弯曲到了一种恐怖的弧度，拉长到一个绝不属于人类躯体的长度。
它们再度缓慢地动了起来，向着……那个沉睡中的人所在的方向移动。
因为疲惫而总算入眠的池星睡得正熟，并不像是会轻易因为来自外界的一些细微动静而醒来的模样。
有的手钻进了被褥。
有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有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
睡梦中的池星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有三张手分别从不同的方位扶住了他的脑袋，用一种轻柔却不失强硬的态度将其固定住。
紧接着，原先钻进了被褥里的一张手从被褥的前方又重新钻了出来。
手指撑开了池星的嘴唇。
池星突然惊醒睁开了双眼。
下一秒，更多的手指直接往嘴里塞去，直直地涌向喉咙伸出。
“……！……？！！、……！”
池星猛地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看起来惊魂未定。
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房间。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倾洒而下的月光。
唯有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仍在不停地转动。嘀嗒嘀嗒，一声又一声仿佛撞击在人的心头。
但是这一次，池星并没有再用什么“我好像是做噩梦了”这类的理由继续安慰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在床头的开关，重新打开了房间的灯。
接着池星伸出手，从床头拔下了原本正在充电中的手机。
他颤巍巍地点开了一个窗口，然后打字发送。
[整点chips：救命sos，我好像撞鬼了，谁能收留我一下。]
在发完了这条消息后，或许是灯光带来的明亮带了几分安全感，池星变得冷静了不少，原本有些空白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转，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妥的地方。
先不说现在看时间，距离天亮估计还有一两个小时，A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根本看不到消息，而且自己要是真的碰上了些不好的东西的话……
[整点chips：不对。]
[整点chips：要是我真撞鬼了，那去见你们岂不是会连累你们也……]
[整点chips：我是不是应该去最近的寺庙拜一拜。]
在发完这条消息后，池星看向了窗户所在的方向。窗外的景色被窗帘挡了个结结实实，但是池星知道外面还是一片夜色。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就算要外出求援，他同样还是要走过那层楼梯。而走到外面之后，鬼知道自己又可能会碰上些什么事情。
所以……
就这样在房间里等到白天？
至少明亮的灯光确实会使人稍微变得放松一点。
就在池星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低头望去，竟然不是推送的广告，而是真的有人发来了新的消息。
是白绍。
[Bking：现在这个时间，就算你想去寺庙，那边也没开门吧。]
[Bking：你没事吧？要不要到我这边来？不过现在还没到公交车运行的时间，打车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
池星愣了愣。
[整点chips：你怎么还没睡？]
[整点chips：不对，你睡醒了？这么早？]
[整点chips：我我我我可以等天亮了再来吗，我现在……好吧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不大想下楼梯。]
池星知道自己打出来的这些内容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小孩子怕鬼”般的内容一样，发过去实在是有点奇怪，也做好了被朋友们说“相信科学从我做起”的心理准备。
但是目前似乎他的朋友中唯一还醒着的白绍看上去并没有任何表示质疑的打算。
[Bking：……也好，你注意安全。]
[Bking：我是中途睡醒了的，现在一点也不困。]
[Bking：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要打个视频或者语音什么的吗？这样要是你那边有什么异常，我也能立即注意到。]
[整点chips：会不会有什么飘能通过网络然后……]
[Bking：说不定还有飘能在白天乱晃荡呢，别纠结了，到底打不打？]
[整点chips：打打打！]
池星单独向白绍那边发送了视频邀请，然后没过几秒就被接受了。
视频里面的画面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什么恐怖的鬼脸突显的现象发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聊着天。
后来，池星听到了窗外传来的鸟啼声。
又过了一会后，天亮了。
池星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动静。
第162章 非日常
房间的隔音只能算是一般, 不是太好，但也不至于多差。
只是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任何突兀出现的声音都会更加容易地被耳朵所捕捉。
更何况池星目前本身就处于一种对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十分警惕的状态中。
“怎么了？”
视频另一头的白绍正坐在电脑桌前, 不知道在看上面的什么内容, 看得十分专注。他一边看着电脑,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池星简单聊着天, 看起来并没有完全关注池星那边的情况，但是却也做到了有问必答, 有事必然会给出回应。
而当池星沉默着, 仅仅是在表情上隐约流露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异常后, 之前看上去并没有完全关注视频那头的白绍竟然还是立刻就察觉到并询问出声了。
“C？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 是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
池星回过神，随后对着手机的摄像头处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应该是我室友出门了吧。虽然现在才天刚亮没多久……但是他一直都挺神出鬼没的，我一般早上起来都看不到他人。就是我有时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能听到外面的一些动静, 但是那时候睡得正舒服也没去看过时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的。”
“这样啊。”白绍点了点头, 没有多问。
就在之前, 白绍已经通过视频聊天从池星口中得知了他今天晚上时候的遭遇, 也因此大致了解了池星为什么会感到惊慌失措。
所以白绍也很清楚, 按照池星现在的状态，出现一点风吹草动就感到惊疑不定也是正常的。而这样的他却对门外的脚步声与开关门的声音表示理解，并没有感到担心害怕，看来他确实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那位室友每天早出晚归。
“不过我也该走了。”池星在做足了心理建设后, 猛地拉开了窗帘。屋外的阳光顿时洒落进来, 使整个房间看起来都变得十分温暖。
“现在外面这大白天大太阳的……好吧现在时间还早，但是再怎么说也天亮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池星说道。
“毕竟我也不能永远都缩在房间里面，而且这里感觉怪怪的……等到,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我的室友，万一他之后留在这房间也出事了怎么办？但是他会不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觉得我晦气啊。”
“你回头再给他发信息吧。作为合租室友，就算你们不怎么交流，你应该也有他的联系方式吧。”白绍看起来对此倒并不是很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总之你先过来吧，离开那边再说。要是自己命都没了，还怎么提醒别人？”
“……哦哦。”
池星应了一声，但心底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可是他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异。毕竟有的时候，“奇怪”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无论如何，还是先走吧。
其实池星的内心深处，对于“提醒室友以及同样在这幢楼生活的人”这件事也并不算特别的热切。
这并不是说他对其他人的生命不在乎。
而是因为……他心里同样有一种感觉。
他身边的那些古怪的迹象，好像都是针对着他个人的。这幢楼也好，房间内也罢，会出现奇奇怪怪的现象也仅仅是因为他本人正呆在这里而已。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担心室友之类的人会受到牵连。
同样的，池星原本也会忧心自己就这样贸然到白绍那边去后会不会同样给他带来麻烦。
只是……
池星此时正站在摄像头的盲区换衣服，但他的动作因为脑海里的所思所想而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不少，最终停了下来。
最后，池星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B……对于我的这些状况，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因为他果然还是觉得白绍的态度有点奇怪。
池星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声音是否能被麦克风成功收录进去，但是视频那头的白绍还是听到了。
“你说什么？……哦、不用重复了。其实我也不能说知道些什么，只是有一点比较荒唐的猜测……总之你先过来吧，不用担心给我带来麻烦。”
在另一头，白绍看着自己电脑显示屏上所展现的信息，同样很轻声地、说着并没有被池星听见的话语。
“……毕竟如果不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才会是真正的大麻烦啊。”
池星很快就换好了衣服，拿好了类似于手机这样必备的物品打算出门。
因为出门后就不大方便继续视频了的缘故，两人将联系起来的方式改为了语音通话。
另一头传来了池星噌噌噌几步跑下楼梯的声音。
白绍从放在电脑桌旁被打开的薯片袋子里拿出一片薯片塞进了嘴里，边吃边听着来自另一边的动静，同时眼睛还不忘继续看着电脑显示屏上的内容。
[热点推送：霓虹某一村落突发大火，造成死伤与损失惨重，背后竟揭露邪//教惊天秘密……]
[热点推送：知名企业“野槌制药”被爆出暗中生产非法药物，已流通多年……]
一般来说，对于从电脑右下方偶尔会跳出来的新闻弹窗，白绍会直接无视果断点叉，不会对上面的内容有多在意。
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
戴着平光镜的白绍用手指随意地推了推镜架，看着电脑上的内容，沉思着。
直到他那同样被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白绍的思绪。
白绍拿过了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母“A”。
这家伙竟然也这么早的？不会他同样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吧？
这样想着，白绍没有犹豫，果断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喂？”
“B，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你听了后千万别害怕。”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了安归舟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是电话联系还显得有些失真，但是白绍却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几分严肃的意味。
于是白绍也正色问道：“怎么了？”
“我一觉醒来发现被子下面多了个不知道是什么蛋的蛋。”
白绍：“……”
白绍：“…………”
白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继续问道。
“你守护○心看多了？”
*******
关门出门，安然无恙，一切正常。
跑下楼梯，安然无恙，一切正常。
离开居民楼，安然无恙，一切正常。
此时，池星正带着耳机走在街道上。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夏日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没有丝毫嫌弃它带来的热度。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略显灼热的阳光洒在了身上，但是这样却令池星感到了几分轻松。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还不是完全放松的时候。
……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怎样自己才能再度回到那种完全放松的状态里。毕竟他自己并不确定，到底要怎么样才算得上是危机解除。
他甚至连自己身边究竟在发生些什么事情、它们又是为什么而发生的都不清楚。
因为这次出门的时间很早，池星在街上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不过有的早餐店却已经开门了，人不多，暂时还不用排队。
“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顺路给你带点？”池星问道。
另一边的白绍回答很快：“来点吧，你看着带，不用整太多。”
“放心吧，就算你让我带太多过去我也不方便拿啊。”池星嘀咕了一声，调转方向向着一旁已经开始营业了的早餐店走了过去。
“行，那你去买吧……等一下我这边有人敲门，我先过去看看。我是电脑跟你连麦的就先不转手机了，一分钟内就回来。”
“OK。”
“……”
在得到了另一边的回应后，白绍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抬起头，脸上神情不变地看向了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正微笑着看过来的某个人。
原先还亮着的电脑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
早点的香气顺着空气蔓延到了鼻腔。
原本不是很有胃口的池星发现自己有些饿了。
他向着香气所在的方向走着。
然后，猛地停下了脚步。
……一步、又一步。
池星开始缓缓地后退，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想要立刻逃离却又害怕惊扰到了对方。
随着时间的变化，自头顶上洒落的阳光越来越灼热了。
但池星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为什么……？
直到他因为没有注意脚下而猝不及防被绊得一个踉跄，才堪堪回过神，随后也顾不上自己究竟是被什么差点绊了一跤，就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他想要跟白绍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但才刚开了个口便后知后觉对方跑去开门了，而且到现在为止通过耳机也没有听到通话那边的人回来的动静。
池星攥紧了手机，有些茫然地停下脚步。
周围依旧是稀疏的几个人，他们各有各的目的地，也因此没有一个人会为一个不知为何傻傻地愣在街道上的陌生人驻足。
可是为什么？
池星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低下头，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第163章 非日常
白绍看着站在自己门外的人。
他之前在语音通话里对池星撒了谎。
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敲过他家的大门。
虽然说安归舟在打了那通电话之后, 表示自己真的有个不知道是什么蛋的蛋，并且想带过来给白绍看看。
白绍原本想提醒他先拍个照片发过来或是自己拍照搜索查一下，但是又在想了想之后表示那你就这样直接带过来吧。
只是就算是这样, 安归舟恐怕也只有靠飞的才能过来的这么快。
除此以外, 白绍也想不到还有谁会没事跑到他的家里来。
……不过也不用想了, 毕竟不速之客已经近在咫尺了。
白绍平静地说：“你真过分。”
“什么？”这位动作随意地靠着门框站立的不速之客似乎没有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过他的脸上仍旧挂着一副慵懒的笑容，看起来无论白绍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说出什么样的话, 他都满不在乎。
就算他发出了疑问, 或许也仅仅是因为这个时候看起来正常人应该会做出那副样子而已, 毕竟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揣测他的人心思的人也无法猜透这位不速之客的内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且就算真的揣测出来了, 那也并不代表着这是什么“更胜一筹”“掌握先机”之类的好事。
白绍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自己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映出了他自己那张令人惊叹的面容：“难道不过分吗？你随随便便进我到我家里来也就算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 但是……”
“我的电脑也是被你搞坏的吧？说真的, 当它黑屏的那一瞬间我满脑子都是‘完啦’, 它绝不会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变成这样。而且偏偏是这种重要关头……所以C那边怎么样了？竟然做得这么绝, 看来你果然……”
他没有再说下去了。
甚至还有点笑不出来。
白绍那双常年带笑的眼睛里此时满是认真, 他再度转头看向那个人，眼睛里仿佛映出了那道身影，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我只是想创造一个良好的聊天环境而已，就你和我, 仅此而已。”站在门边的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然后就像是投降了一般举起了双手，脸上写满了无辜, “我不喜欢被别的事情打扰。但是，如果这是你的要求的话……”
“那就没办法了, 谁让我还挺喜欢你的呢。”
伴随着不速之客的这句话，电脑的屏幕闪了闪，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甚至都没有任何正常“重启”后会有的现象，原先放在最上方的语音通话界面依旧存在着，就好像是之前什么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绍重新带上了耳机。
耳机的隔音程度有限，在语音另一边一片寂静的情况下，白绍还是听到了来自那个依旧靠着门框的不速之客的声音。
“所以我给你说一句话的时间。”
一句话就一句话吧。
这种时候，白绍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将这样的机会给浪费掉，他也懒得吐槽什么“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只是依旧很平静地对着麦克风说道。
“C，我开门回来了，来到我家里的人是……”
*******
一张脸。
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这样。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
成人也好，小孩也罢。
行走在街边的路人、早餐铺的老板、用餐的客人、骑车的人……
无论看起来有多么的滑稽，多么的不协调。
但是他们竟然都长着同一张脸！
那张脸的面貌并不恐怖，也不丑陋，虽然说不上貌美，但是却足够普通，只是平平无奇的、放在往日会自然而然泯然于众人的一张并没有什么记忆点的脸。
可是当到处都是这张脸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池星甚至还看到了母亲推着的婴儿车里，那其中年幼的孩子同样挂着那张属于成人的脸，看起来实在是……
“……”
池星吸了口气又吐出，在这样重复了几次勉强冷静下来后，缓缓退到了街道的角落处，低着头。
应该说还算是值得庆幸吗？
虽然有着同样的一张脸，但是那些与池星素不相识的路人们并没有展现出更多的异常。
就像是除了那张脸以外，这些人与寻常也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不会为陌生的池星投来目光，又或者是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如同他们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过路人一样。
这一点令池星稍稍松了口气。
那么，现在要怎么做？
池星低头看向被自己的右手紧紧攥着的手机，在这种时候，他那已经完全无法再分心去掩饰自己满面的愁容了。
毕竟现在的他也完全称得上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什么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的闲心？
就算是之前，那也是因为身边有着那些朋友们，池星并不想让朋友们会因为感到自己不安的神情而感到担心，所以……
……所以？
池星微微一愣。
“就算是之前”……？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之前发生过什么他必须要努力调整神情掩饰不安的事情吗？
就算是小时候……因为家庭环境的缘故，池星养成了这种敏感怕事不爱同人接触的性格。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就算是想调整表情，与其说是不想令人担心，更多的只是厌恶那种被看出来情绪不对后无休无止地追问与议论。
不行，想不起来。
池星感到脑袋发涨，又深呼吸了几次后，摇了摇头。
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更重要的还是眼下的情形。
他只是在犹豫现在究竟还要不要去白绍那里，也不知道去的路上会不会发生些什么，以及会不会因此也给白绍带来麻烦。
更何况……
池星有看向了手里的手机。
上面依旧显示着还在语音通话中。
但是从刚才开始，语音的另一头就一直没有传来声音，什么也没有，哪怕是再轻微的动静也没有。
B……
想起了在另一头的声音消失之前，白绍说要去开门的话，池星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去白绍那边看看情况。
这样想着，他就不再犹豫，果断动起了身。因为他的内心又因为担心朋友的情况而变得不安起来，所以他在想到这一点后立刻就去做了，没有任何的纠结。
池星刚向前走了一两步，便觉得用走的实在是有些太慢，于是他迈开腿，打算用跑的。
然后——
“……？！”
池星突然看到了漫不经心地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一道人影。
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真的步伐不停地跑了过去猛地拉住了那人的胳膊。
池星虽然不喜欢也不会在非必要的时候与陌生人搭话交流，更别提主动在街道上拉拽他人了。
但是这个身影……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并不是陌生人。
他的脸不会也变成那副模样了吧？
池星的脚步声并不算轻，毕竟在这种时候，谁还会顾忌着然后刻意在奔跑时把自己的步伐放轻呢？
按理来说，那个人应该也听到了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回头，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般。
直到池星的手已经触及到了他的手腕，那个人才像是堪堪回过神一般，慢半拍的转过了头，因为自手腕处传来的触感而向后方看了过来。
一般来说，池星应该要感到喜悦。
因为这个人转过头后露出来的面容，并不是那张出现在了很多人身上的那张脸。
而是另一张他同样很熟悉的脸。
只可惜在池星感到喜悦之前，原本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传来声音的耳机那头终于又重新出现了白绍那略显失真的嗓音。
池星听到他很平静地说道。
“C，我开门回来了，来到我家里的人是……”
池星松开了手。
一时间，他竟然完全不知道现在究竟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他只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竟然和语音通话的另一头重叠在了一起。
“……N。”
被准备叫出了昵称的黑发青年微笑着。
周围那些原本各自干着不同事情的、长着同一张脸的人们全部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行走的人停下了脚步，骑车的车不再继续向前蹬车，站在路边摊子边上吃早餐的人张着嘴，却迟迟没有再下口。
他们只是都停了下来而已，但池星却觉得在这一瞬间，自己仿佛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在。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下。
周围发生了这么明显的异常，只要还是一个正常人，就不可能会注意不到的。
但是黑发的青年却真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甚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情，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
“早上好啊，这可真是巧。”
诺亚笑着说道：“怎么了？一大早就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不好，而且你看起来还慌慌张张的……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要和我说说吗？”
第164章 非日常
说……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啊？！
池星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极度的恐惧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令处于宕机状态中的他完全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些什么，用应该做些什么。
他像是连怎样说话都忘记了，只能惊恐地抬头望着面前依旧在笑的人。
池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就算是在他最为恐惧与害怕的时候, 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 有一天会令自己感到惧怕的源头, 竟然会是……会是这个人。
池星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突然遇上这种事情？
诺亚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他还是真正的诺亚吗？如果是的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的话，它是伪装成了诺亚的样子吗？真正的诺亚又在哪里？它……它装成诺亚呆在大家的身边又究竟多久了？
他……它……
复杂的情绪与各类思绪混杂在一起, 令池星一时没能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
但是诺亚看起来并不着急。
黑发金瞳的青年并没有催促什么, 只是微笑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池星此刻的状态与神情。
可他表现得越是气定神闲, 池星的心中只会更加慌乱, 不过诺亚显然就是喜欢他的这份惶恐不安。
不过最终，池星还是发出了声音，虽然那声音听起来颤抖得可怜, 而且相当的答非所问。
“你……你是谁？”
哎呀, 好可怜哦。
诺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先是笑, 随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 恍然大悟似的又变回了一副疑惑的神情。
……就像是深怕别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演痕迹一样, 相当、相当的恶劣。
可旁人就算看出来了，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诺亚困惑地歪了歪头，不解道：“什么？你小子在说什么啊。什么……我是谁？”
他一边问着，一边向前走了一步, 对着池星伸出了手。
池星下意识地想躲。
但他并没有成功躲过去。
按理来说, 这是只要池星侧过头或者再往边上退个一两步就可以完美躲过去避开的动作。
可是诺亚那看似缓慢伸过来的手却不容置疑的、在池星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抚上了他的额头。
池星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变得僵硬，就仿佛他的脚上有千斤重一般, 完全动弹不得。
救命啊……！
池星瞳孔骤缩。
他在心底发出了一阵阵哀嚎，可现在却又不敢真正的惨叫出声。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已经僵在原地, 他可能会直接瘫坐在地上。
想想周围那些路人的模样吧……此时此刻，无论是呼救还是转头逃跑，恐怕除了激怒或者取悦到眼前的这个人以外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作用了。
好可怕啊！这算什么？白天见鬼了吗！
而且……虽然直到现在池星也不清楚眼下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总觉得现在的发展也并不是见鬼这么简单。
为什么偏要让他碰到这种事情？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就……？！
明明就在昨天……诺亚看起来还很正常……啊、
池星呼吸一滞，他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昨天……昨天的诺亚？
难道说，昨天送钥匙的那个……没有被他听到脚步声的诺亚……其实就已经？！
在池星惊惧交加之际，诺亚已经收回了原本放在对方额头上的手。
诺亚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池星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更加惊恐的神情一样，不过恐怕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吧，说不定接下来的行为也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又或许他已经在变本加厉了。
在收回手后，诺亚脸上的那份困惑不解反而还变得更加浓烈起来。
黑发金瞳的青年稍稍皱起了眉，好像真的因为池星目前的异状而感到十分苦恼，自言自语着嘀咕道：“奇怪，真奇怪啊……”
他先是自己念叨了一会，随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其实还有个人似的，对着池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奇异的羞涩感。
“抱歉抱歉，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医学什么的也不是很了解，望闻问切那是是一个不懂，只知道一招用手摸头。我刚才感受了一下，你现在好像也没发烧啊？那究竟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呢？”
“毕竟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奇奇怪怪的。如果不是身体不适，那就是有心事？”
池星颤抖着开口：“我……”
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止住了。
这或许也有他现在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算是正确的原因。
但他声音的戛然而止更是因为……他看清楚了诺亚的眼神。
那究竟是什么样冷漠的眼神？
那个人——诺亚、或者说是和诺亚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其实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
他对待池星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可以完全掌控生死的宠物一般，甚至比那还要恶劣许多。
毕竟面对看起来有些异常的宠物，主人会担忧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会这样”这类的问题，但是实际上大多数人都并没有指望从并不会说人话的宠物那里得到相应的回答，而是会选择直接带着自家宠物去看病，简单粗暴且有效。
但诺亚不同。
就算是要对待“宠物”，诺亚也没有那种真心实意的担忧与关怀。
很显然，池星到底是死是活、是冷是热还是半死不活什么的都与他无关，只要他自己开心就好。
只有一种态度是一样的。
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来掌控。
诺亚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啊。”
“那么……要怎么办才好呢？有了，就这样吧。”
诺亚再度朝着池星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使他整个人的气质都看起来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温和地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你一定很苦恼吧。”
“没关系的，拉住我的手。”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
“因为……我会帮助你。”
*******
“这样就可以了吗？”
诺亚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惊奇，似乎没想到给了白绍宝贵的机会，对方竟然就只说了那样的一句话。
那样一句看起来完全没什么真正的关键信息，意义不明的一句话。
“就算这样还不够，难道你还会让我再跟他说两句话吗？”对此，白绍只是淡淡地回应。
“说的也是。”诺亚微笑起来。
他们两人间短暂的沉默起来。
明明诺亚才是不请自来的那个人，但是他看起来态度十分悠闲，虽然之前说着什么“想要创造一个良好的聊天环境”，但是眼前的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主动打开话题的意思。
不过白绍看起来也不怎么在乎。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面对这种家伙……有时候反而也不需要去考虑太多。
毕竟那本来也就不是什么能用人的思维与常理去探究的存在。
当然，就算是在那样的世界里，也曾经有许多人冒着巨大的危险，记录下了一条条对于人类而言不知是诅咒还是馈赠的信息，让其余误入到世界的另一侧的人们有了一线生机。
……但是白绍知道自己是没有那么伟大，也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过也没关系。他只要努力活下去就也很好了。
诺亚不出声，但白绍却还有着许多问题想问。
“你打算杀了C吗？”
“杀了他？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诺亚看起来相当惊讶，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些委屈，“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熟悉我吗？我难道会是那样对待朋友的人？”
白绍平静地说：“我当然熟悉诺亚，但是你并不是他。”
“这可就不对了。”
诺亚的表情看起来很受伤，就像是一只被遗弃在雨天的孤零零的小狗一样。
“话可不能这样说呀……说到底，''诺亚''到底怎样才算是''诺亚''，不过是你们人类的标准而已。”
“这个世界可不是你们人类主宰的世界。光是你们人类定义里的智慧生物、甚至是有着远超于你们人类的智慧的存在……那可并不算少哦？”
“所以在这里，由我说了算。”
黑发金瞳的青年笑着说道。
“我就是诺亚。”
第165章 非日常
“我就是诺亚。”
男人微笑着, 这样说道。
他当然是诺亚。
白绍不可能会认错诺亚的模样与习惯，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声音乃至一举一动……至少在昨天，当这个人想要表现得与往常无异的时候, 几乎没有什么人能感受到他与曾经的诺亚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 就连他们这些与诺亚在某种意义上也能称一声“朝夕相处”的朋友也是一样的。
因为……
“你们是怎样定义‘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呢？”
似乎是站得有些累了, 诺亚向前走了几步, 随后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白绍卧室的床上。
“是记忆吗？”
诺亚歪了歪头。
“可我毫无疑问有着身为‘诺亚’应该有的记忆，他的一切我全部都清楚。你们的一切我也全部都清楚。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我就是诺亚。”
黑发的青年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又等待了一会, 看上去正在观察着白绍的表情。
白绍并没有急着出声。
在又一次的沉默下, 这一次主动说话的人变成了这个自称是“诺亚”的男人：“你看起来并不赞同, 为什么？”
诺亚好奇地问道：“那么在你看来, 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是诺亚呢？如果不是记忆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组成了一个人？”
“是经历。”
白绍伸出手摘下了耳机——因为在确定了无法再通过语音通话与池星联系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戴着它的必要了。
“不同于记忆这种或许能够被灌输或者修改的存在, 想要证明‘那个人’就是我们心中的‘那个人’, 还要看真正的经历。”
白绍平静地说道。
今天的他似乎并没有怎么笑过, 就好像是他被安归舟给感染了一样, 突然也很难做出什么别的表情了, 哪怕想笑无非就只是弯弯唇角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然，我原本也不相信人的记忆真的会被动手脚。但是在我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问题的时候，就不得不去相信了。而在我已经完全想起来了的现在——既然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那么记忆被改那可太正常不过了, 尤其还是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面。”
诺亚坐在床上, 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 看起来意外的乖巧。只是在当他听到白绍提起“记忆”相关的事情时，眼中的笑意似乎变得更加明显了些。
白绍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神情与姿态似的, 继续声音不停地说了下去，得出了结论。
“——所以只看记忆是不行的。”
“那么请问。”诺亚在这个时候举起了手，就像他真的是一个真诚发问真心求解的好学生一般，“既然看‘记忆’不行，那究竟要怎样去看‘经历’了呢？”
“我认定的那个‘诺亚’，是曾经和我们一起经历那些‘记忆’里的事情的诺亚。”
白绍也就像一个有问必答的好老师一样，缓缓说道。
“就算他……无论现在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又究竟还是否记得原先的那些事情。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也好，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也罢。”
“真正曾经经历过这些事情的那个存在，才是真正的诺亚。”
然而。
在白绍说完了这样的话之后，原先安静倾听着的黑发青年却笑了。
虽然说他原本就一直维持着笑容，但是他此刻的笑容却与原先不同。
因为这是满意的微笑。
他……正在为白绍刚才所说的话感到满意。
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白绍刚才说的那些话原本就是他想要听到的。
“哈……”
诺亚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变得愈发不可收拾，像是在刚才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样，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绍只是沉默着看着他。
终于，诺亚的笑声渐渐变小了下来。黑发金瞳的青年伸出一根手指动作随意地敛去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随后认真地鼓了鼓掌。
“我觉得你说的很不错。”诺亚由衷地赞叹着。
“可是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证明我之前说的也没有错。”
男人微笑着：“——我确实就是诺亚。”
“……这样说的话，你可以理解吗？”
那双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黑发的青年笑得如同一只发现了陷阱的狐狸。
“我就是……曾经与你们经历过一切的诺亚哦。”
“从小的时候就相识、相处，然后逐渐成为朋友也好；阴差阳错来到了这样的一个世界，然后和大家一起努力求存也罢……月治教、废校、隐蛇村……那些与你们朝夕相处的人，一直都是我。”
“这可是无法否认的。”
诺亚看向白绍的眼神逐渐变得温和起来，就像是在看待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但可以包容的孩子一般。
“一直以来，都是你面前的这个‘我’哦。”
“不，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白绍并没有因为男人恶劣地说出来的引导性的话语而动摇，他依旧很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请不要说的好像什么从头到尾都是现在这种状态的你在陪着我们，这实在是有些鬼故事了。”
“确实，或许这也曾经是你的经历。但是……你却比我认识的那个人要更多出一些新的、不为人知的‘经历’来。”
“而已经被侵蚀了精神的他……就已经不再是真正的‘诺亚’了。”
“喔，你是这样想的啊。”诺亚点了点头，最后得出了结论，“听起来还真是无情啊。但是无所谓，我说过了，这里的规则是由我来决定的，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知道。”白绍竟然也跟着点了点头，“反正现在这种情况，无论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所以我也只是趁着最后的机会说一点我心里的想法而已。”
“不要这么悲观呀……”闻言，诺亚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看起来有些为难，“你这副样子，感觉就是完完全全在表示‘你马上就要被我杀死了’的意思，我有这么可怕吗？”
白绍反问：“难道不是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其实还真是。”诺亚对此投以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你确实马上就要被我杀死了。”
“毕竟原先的我当然不会希望你们死。确实，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安排了一条对你们来说还算不错的道路，但是。”
诺亚一脸疑惑地真诚发问。
“——为什么他会觉得他自己就不会变呢？这么一想也还真是可怜啊，毕竟我可不会事事都按照他的想法来哦？”
“咦？”
说着说着，诺亚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再度看向了白绍：“你怎么不说话？在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表现点什么吗？”
“没有必要吧。”白绍看起来比诺亚还要疑惑，“反正我说什么也没有用，还不如安心等死的好。”
“说的大致没错。”诺亚再度表示了认同，但是很快他又说道，“不过，还是有一点错了。”
“什么？”
“你确实说什么也没有用，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不用等死的机会。”
“什么？”
“只要你能活下来，那当然就不用死了。——只要你能在它的手下活下来的话。”
留下了一句看似高深且谜语但细想完全就是废话的话后，诺亚的身影突然在房间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自窗户外投落下来的，因为某个生物的存在而出现的阴影。
“……这不还是其实完全没给我活路吗。”
白绍低声吐槽了一句，但是脸上却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
就像是他原先的那种“心如死灰”般的态度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过——我当然也很乐意再赌一次。”
*******
“没关系的，拉住我的手。”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
“因为……我会帮助你。”
这是池星熟悉的声音。
面前的人也是池星所熟悉的人。
他温和的微笑着，向着池星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一直以来，池星都相信，只要身边还有着这些朋友在，那么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一切事情都总有能解决的时候。
而现在……
池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在异常的环境之下，这个人好像真的就是自己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存在。
他是那么真挚，那么诚恳。
那么的……想让人去信任。
因为之前下意识地后退的缘故，池星距离他还有一小段距离。
但是要伸出手的话，绝对就可以握住男人的那只手。
而握住了他的手，就意味着……
“……？！！！”
池星瞳孔骤缩。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洒在了他的脸上、衣服上。
原先还在微笑着的男人已经倒了下去。
周围的那些停滞了动作的路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哀嚎，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的机械一样，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道声音听起来与这副诡异的场面格格不入。
“呜哇，真是吓我一跳。不过还好还好，看来我赶到啦。”
第166章 非日常
白绍其实早早就察觉到了异常。
那些异常分散在生活中的一些细节里面, 看似正常，实则错误。
……重新构造了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道一些只要白绍自己才知道的、关于他自己生活中的一些最不起眼的细节和不被他人所知的事情。
于是他开始怀疑。
虽然这一切无论怎么想都实在是有些玄乎，就像是要把白绍他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从科学顿时打入到玄学一般, 令人很难去相信。
可是那些异常实在是对于白绍来说有点太过显眼, 所以虽然很离谱, 但是白绍不得不去怀疑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
然后, 伴随着的怀疑越来越深，最后直到白绍能够笃定“这个世界有问题”“我的记忆有问题”以及“构造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道一些只有我一个人才知晓的事情”等后, 就如同原先隔离在脑海之中的迷雾顿时被冲散了一般——
他终于回想起来了。
然后, 白绍的存在就如同在这场“梦境”中的锚点一般。
有人联系上了他。
就在那个诺亚到来的前一秒, 坐在电脑前的白绍才根据着池星那边的语音消息正实时与那个人表明池星当前所在的方位以及之后会途径的路段以及在大概不同的时间会到达哪里……之类的。
紧接着等当那个不速之客因为白绍凭借着自己的判断从错误的记忆里走出来的行为而造访时, 白绍正巧堪堪将他与那个人交流的界面关闭。
电脑界面剩下的是与池星的语音通话，以及几条新闻。
真实与虚假相交织。
那是……有关之前的事情。
白绍当时认真地浏览了与“隐蛇村事件”相关的新闻。
按理来说，这样的新闻消息并不是会出现在白绍电脑右下角弹窗的存在。
毕竟再怎么说, 这也是另一个国家的信息, 隐蛇村的那个可能确实有些惨烈, 但是野槌制药……白绍并不觉得一个产品并没有在国内特别流通的公司出事了这种事会被特地弹窗出来。
不过那个时候白绍已经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错过这几条信息, 在果断点击和主动搜索后，他算是知道了当初隐蛇村的事情的后续……应该算是后续吧？
就白绍自己而言，在真正的记忆里，他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隐蛇村的那天夜晚, 以及那个处于室内、擒住了他的隐形的生物。
对于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当时很快就失去了意识的白绍一概不知。
而从这些他搜索到的新闻内容来看，在那天晚上, 隐蛇村出现了一场大火，死伤惨重。……不, 更准确来说，没有“伤”，只有“死”。
很神奇吧？
活下来的人都毫发无损，遭受火焰侵蚀之人都得到了“死亡”这样的结局。
还有一个失踪的人。
失踪的人名为石森信之介，至今他的踪迹还没有被发现。
不过白绍觉得，今后恐怕也不会有人再会遇到那个人了。
那个……在最终也没有和A告别的人。
不过或许对于石森来说，这样就可以了吧。
火焰会将很多痕迹都吞噬殆尽。
而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在隐蛇村内意外发现了一些有关邪//教的线索。在这个偏僻的村落里，竟然长久地每一年都进行着恐怖且非人道的仪式。
曾经许多在这里失踪了的人，大多数其实都是惨遭了毒手。
而野槌制药……不出意外的话是保田真司与池星背后的那个组织获得了什么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最终导致的结果。
但是，白绍暂时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这些事情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户。
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在腾空飞起，停在他卧室房间的玻璃窗外。
那存在确实体型惊人，不是人类能相比的。但是很快白绍就反应了过来，令房屋瞬间暗下来的阴影并非是那怪物造成的。
天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原先强烈的阳光被乌云遮挡，白天漆黑的如同将近夜晚一般。
这到底……
因为担心那怪物直接穿透玻璃窗户硬闯进房间，白绍在发现了它的存在后便一直在后退。
但是那怪物并没有来攻击白绍
那在房间内靠着窗户看不清全貌的怪物突然向着地面俯冲了下去。
白绍先是一愣，随后因为突然想起了什么而脸色一变，猛地冲到了窗边向外看去。
糟糕，难道说……？！
*******
安归舟苦恼地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蛋。
这个蛋的体型实在不小，可以被他直接抱个满怀。……所以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然后猛地惊醒的原因。
毕竟无论是谁的被窝里面突然出现了这么大一个蛋，都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吧？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总不会是他真的生了个蛋吧？
可是安归舟早就已经过了小时候看番剧时会幻想自己一觉睡醒身下也会有个未来能出现理想中的自己的蛋的这个年纪了。而且就算是番剧里面的蛋……也没有这么大一个吧？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遇事不决找警察吗？
就算安归舟不是喜欢动脑子的性格，但是也根本不需要怎么动脑就能想象得出这种事情就算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那么就说自己捡到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蛋？担心这里面其实是什么保护动物？
但是安归舟其实也没有完全想好要怎么去圆这个谎，比如说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发现的这个蛋什么的……
更何况，安归舟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这种会莫名其妙在床上出现蛋的情况本身就不正常吧。
结果，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等安归舟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主动和白绍联系并说明了这件事。
就像是……他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做了似的。可是面对这种比较玄乎的情况，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这样做呢？
但是白绍似乎确实知道一些事情的样子，除了最开始吐槽了一句之外，最终还是让安归舟他带着蛋过来了。
安归舟将蛋放在曾经点外卖得到的袋子里面，拎着它向白绍的家所在的方向走着。
明明之前还是艳阳天来着。
天色却突然阴沉了下来。
安归舟有短暂考虑过要不要折回家拿一把伞，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的居所距离白绍的家并不算远，走一小段路就能到。只要步伐放快一点，总能在真的下起雨之前到白绍的家的吧？
一开始还只是有些阴沉而已。
等安归舟到了白绍他家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几乎完全变得昏暗。
但是还没有下雨。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安归舟或许会在心底对此感到庆幸。
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考虑不到，也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安归舟愣愣地看着飞在空中的怪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会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
然后，即使头脑还没有因为现状而完全转过弯，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安归舟向着街边狭窄到只能供一人钻过的小巷所在的地方狂奔起来。
*******
是的。
是这样……啊。
池星没有再理会被溅到身上的血液、或是什么人体组织之类的东西。
当他看到那个身影之后，之前的所有一切异常都有了解释，真正的记忆也回到了脑海里。
难怪……毕竟他现在本身就处在一个拥有着许多异常的世界啊。
说起来，这个世界竟然也为那个人安排了一个身份。
对，就是室友。
池星心想，难怪自己一直都没有与室友见面的机会，因为恐怕在看到这个人之后，那些属于“室友”的异常与不合理会明显到令自己直接想起来真正的情况。
不过，就算已经回想起来了，但是……
现在又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那个诺亚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星心中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散去，只是疑惑战胜了不安，他终于恢复镇定，主动向着那个人……保田真司所在的地方小跑了过去。
“真司，这到底是……？”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
池星突然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声响。
“嘘，没关系的。”在池星下意识地想要回头时，他突然被红发的侦探按住了肩膀，制止了回头的动作，“不用去看，它不会攻击我们的。”
“我知道你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解释的时候了。”
保田真司的语速很快，看来时间确实急迫。
池星硬生生忍住了想要回过头的冲动，眼睁睁看着红发的侦探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宝石攥在手里。
“星，我们现在还有要去的地方，要快点才行。”
一切都很急切。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就连重逢见到熟人与朋友的喜悦也很快就被更多负面的情绪所冲淡。
只有行动。
只有行动才能活下去。
但是……
池星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但是，或许是因为曾经目睹了石森信之介突兀的离开的原因，池星的心中又出现了另一层的不安。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因为这些情绪而纠结的时候。
所以池星只是问道：“我要怎么做？你说吧，我会配合你的。”
第167章 非日常
安归舟看到了怪物。
那是……
漆黑的怪物。
正飞翔于乌云密布、不见阳光的天空之下的, 是宛如毒蛇般的巨大生物。它有怪异而扭曲的头颅，以及长有巨大钩爪的附肢。它靠着像黑色胶皮一样的、可怕的巨大翅膀，轻易地漂浮在空中。（*）
究竟应该怎样去形容它呢？
虽然安归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认识世界上的所有生物, 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眼前的存在……看上去就像是本身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相当邪恶且亵渎的恶魔一般。
它如同一条无比巨大的虫子, 甚至还是长着一只如同蝙蝠翅膀的东西的巨型虫子。它在空中不断地扭曲变化着, 令人难以看清楚它的全貌……但是凡是见到了它的人, 只要还存有一丝半点的理智，就不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只是试图看清它的样子。
就比如说安归舟。
他没有疯, 也不是傻子。
所以在看到浮在空中的那个存在的瞬间, 就算大脑尚未完全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 但是在脑海中涉及到生死攸关的危急的警报声却已经顿时响了起来。
在安归舟自己反应过来之前, 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他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快速寻找周围最安全的地点。
然后当他的目光刚敏锐地触及到了那狭窄的小巷的瞬间，他就几乎是立刻选定了那里作为自己的目标。
虽然他自己恐怕细想下去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确认那个巷子的范围足够自己藏身也足够以那个怪物的体型难以进入？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
在目光刚触及到那里后，安归舟便狂奔了起来。
然后, 与此同时。
那原先浮于空中的怪物像是被触碰了什么按钮一般, 一改之前停滞在天上的状态, 猛地向下——向着安归舟所在的方向俯冲下来。
阴云密布, 天色昏沉。
但安归舟依旧能隐隐看到有微不可察、却仍然狰狞恐怖的阴影从自己的上方投落下来。
原先在看到这个怪物时, 便从心底不知为何出现的最坏的打算已经变成了现实。
怪物向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冲了下来！
要快！
要再快一些！
窄小的巷子与安归舟本身的距离并不算远，跑过去也无非只需要几秒钟而已。
但是那巨大的独翅飞虫般的怪物的速度却是不同于它恐怖的体型的敏捷！
就快到了……！
安归舟的前脚已经迈进了巷子里。
然后。
他感受到了某种令人作呕的柔软感。
有什么东西卷上了他的腹部。
顺着腰肢、缠绕、缠绕……不停地缠绕，将他整个人卷起，然后——猛地向上！
安归舟的双脚腾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怪物的尾巴卷起, 然后被重新飞上天空的怪物带着, 离地面越来越远。
……他好像还听到了从白绍那里传来的尖锐的爆鸣声。
真难得，B那家伙原来也会发出这么不理智的声音吗？
在这样危机的关头, 安归舟竟然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很多人其实都知道在危急到生死的时刻应该要努力保持镇定，越是慌乱恐惧, 局面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但是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当真正的危机来临的时候，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在那个时候，恐惧也是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生理本能。
而当恐惧与慌乱到达了一定的程度时，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自己曾经或许会以为自己做不出的荒唐的事情。
可是在这时候，安归舟却变得平静起来。
他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就好像是他早已经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并且深知在存有理性之时，越是危险就越要镇定着寻求生路。
在目前，用尾巴卷起了他的那个怪物并没有做出别的伤害他的举动，它只是在不断地向上飞去。
那么。
安归舟心想。
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
“……”麻烦了啊。
白绍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他现在这个如果躲在楼房深处还能勉强维持安全的时刻，他将窗户完全推开，探头向外面看去，观察着现在的情况。
就算是他，现在也无法想出什么好的对策出来。
这个生物……因为突然出现在了现实的缘故，白绍也一时难以将它与曾经文字上描述的某些存在立刻对应起来。
但是突然暗下来的天气令白绍想起了一些事情。
虽然说……现在这个阴云密布的氛围确实将一种无名的恐怖营造的很好，但是白绍其实并不认为这突变的天气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原先温暖的阳光都消失不见。
会飞。
有着翅膀，但是不是一对翅膀，而是一只。
如同巨大的长虫一般的怪物。
……所以果然是那个吧。
会逃避阳光，甚至会在异常强烈的光照化为灰烬的恐怖猎手。
可是就算看出了怪物的身份，但是那又怎样？
白绍还是对它的存在感到无可奈何。
白绍知道存在着可以改变天气的法术……但是他不会啊！
更何况他们现在处在的这个假的现实世界里，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趁手且实用的武器……而且说不定那家伙身上也有什么装甲，就算对它砸过去也不一定能有什么作用。
如果是重量惊人的东西，白绍很难将其举起并用足够的力气成功扔到那个恐怖猎手的身上。如果是轻巧的物品……那就算扔过去恐怕也没什么大的作用。
面对这种体型的恐怖猎手，那些行动看起来就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可笑。
此时此刻，最正确的行动就是逃。
拼命地逃。
但是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算逃避，也只是早早的死与在恐惧中缓缓等死的区别罢了。
所以、还不如——
恐怖猎手在卷住了安归舟后就扇动着独翅向上飞去。它似乎还不打算就这样暂时放弃依旧呆在楼房里的白绍，腾空后距离白绍所在的居民楼并不算远。
或许是因为不需要抓捕猎物的缘故，它再度飞起时，速度并没有追捕安归舟时那么快。
“……”白绍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他死死地盯着向上升起快要接近到自己所在的高度的怪物。
——然后，抛出了手中攥着的床单。
它的眼睛在哪里？它真的完全用眼睛视物吗？白绍其实也并不清楚。
但是，哪怕只是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也好……都要给它造成一些干扰！
黑色的怪物被浅色的床单所遮盖，很快又被怪物的利爪撕了个粉碎，从它的身上抖落了下去。
掉落的不仅仅只是床单的碎片。
还有安归舟。
在那个瞬间，安归舟抓紧了机会，猛地挣扎起来。
怪物将人卷起时所用的力道不容小觑。
但是所幸，它还并非是那种力气大到人类完全难以撼动的存在。
在这样的高度，掉落下来虽然可能不完全致死致伤，但也到了需要对无伤和受点小伤这种可能性“心存侥幸”的程度了。
可是没办法。
掉下去可能不会死，但是一只被那家伙卷着再继续往上飞是一定会死的。——这一点安归舟还是清楚的。
能完全精准地选对着陆点还是有些困难。安归舟弯曲着肘部和膝部，避免关节在坠地的瞬间遭受强大的冲击。
也不过就短短数秒而已。
安归舟掉在了老校区的绿化草坪上，疼痛感自身体传来，但是还好——还能站得起来，伤得应该不算太重。草丛的柔软多少还是缓解了冲击，他站起来，也不去看那怪物此时的状况，依旧向着那原先被他选为目的地的窄小巷子处跌跌撞撞地奔去。
这一次那怪物并没有追上来。
它的目标变成了向它丢下床单的白绍，巨大的身躯从敞开的窗户出挤了进去，但是难以再进一步的行动。——而这个适合白绍早已不在卧室里了。它可能躲在其他的房间，可能已经跑到了楼道处、电梯里，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是立即会被找到的
也就在这个适合，恐怖猎手听到了声音。
目标——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是在那位神明的旨意下它的目标。
“你在找什么呢？”
说话的是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男性。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有着微卷头发的青年，脸色惨白，不知道因为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欲吐又止。
红发的人的脸色同样不算太好。
但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连声音听起来都是上扬的，似乎完全不觉得去招惹那个大家伙是一件多么作死的行为。
“是在找我吗？”
“我就在这里哦。”
第168章 非日常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故事呢？
好像就是不久之前吧。但是现在想想, 在恍如昨日的同时，看起来又是那么的遥远。
那个时候，保田真司就站在门外等待着。
他对那两个“人”与房间内的第三人的交谈并不感兴趣。虽然他们谈论的一定是常人永远无法触及的事情。
能够让保田真司在意的事情, 一直以来都很少。
或者说, 从来就只有……两件事情而已。
红发侦探的身上缠着纱布, 凑近了还能闻到药水的味道。
那是他在隐蛇村那里受的伤……伤势虽然有些惨重, 但是与池星那次几乎要被黑山羊幼崽给直接拍碎的情况相比还是要好上不少。
也就是说……还没有到那种致命的程度，所以“那个”……姑且也还在保田真司的可控范围之内。
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保田真司曾经之所以会做出加入那个檀阳介曾经投诚的调查员组织的决定, 实际上并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
在那个名为“X”的组织里面, 大多数加入的调查员都是曾经阴差阳错间误入过与“那些”存在有关的事件里面, 在九死一生后最终决定成为组织中的一员——要么是为了复仇, 要么是为了研究，要么是追寻真相，要么……就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重蹈覆辙使人生沦为一场悲剧。
但是保田真司不一样。
组织里有不少人都知道他童年时期的经历, 所以难免有很多误以为他是因为幼年时被邪//教组织绑进研究所进行人体实验的事情才会加入组织里面的情况。
其实这种说法倒也不算错, 只是……保田真司自己的真实想法恐怕和其他人的那些脑补还是有些不大一样。
那些人或许也是因为他是出于复仇、又或者希望不再有别的孩子再遭受自己曾经的经历……这样的理由才加入组织的吧。
但是不是这样的。
虽然说可能他确实是有抱着点这样的心思吧, 可那并不是最主要的。
关于月治教资助的研究所的研究内容与资料, 大多数都毁在了火焰之中。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保田真司当时虽然年纪尚小，但并不是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对于人类来说是残酷的，但是……也是充满着奥妙的。
就算世界的那一面对于人类来说太过危险，可在人类之中, 不也依旧流传着诸多隐秘吗？所以保田真司心想, 或许成为了调查员而因此能更加主动触及“那些”事情的他，也许能寻找到他所需要的“解药”也说不准。
曾经的他知道这种事情希望渺茫, 所以即使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埋藏着一个随时可能会引爆的定时炸//弹，也只是觉得……无所谓吧？
反正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亡, 对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原本想要麻木的死。如果在最初就是一个麻木的人，那么迎来那注定的终局的时候，也就不会痛苦了。
可他后来不再那样想了。
他还是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开始向那个人学习，开始融入人群之中，加入了调查员组织，寻找着也让自己成为一名“成功品”，又或者是“正常人”的方法。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大妙。
就像保田真司最开始便知晓的那样，找到方法解决他身上的问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许曾经给他进行过手术的那种真菌生物会有方法吧，但是就算找到了那样的存在的踪迹，保田真司也无法放心地就这样把自己交给那种生物进入手术台……他还没心大到那种程度。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或许也没有必要再去找了。
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伴随着轻微的声响，房门被拉开了。
走进去的时候是两个人，但是走出的房间的却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留着一头樱花般色彩的长发的、长相令人惊羡的少女。
江崎美奈子与保田真司对上了视线，并没有因为他呆在外面而感到意外，而是径直向他走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没有任何的寒暄，这个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美少女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
虽然是表示疑问的句子，但是保田真司的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意外的神情。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本身就对这些事情提不起什么兴趣。
“是——锵锵，这个哟！”
粉发的少女对保田真司的态度看上去同样并不在意。——或许她本身也是一样对别人的态度之类的事情其实并不感什么兴趣。
她看起来依旧很快乐的，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颗宝石。
至少保田真司没有看出来这宝石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是当江崎美奈子再度摊开手的时候，它就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手心上。
宝石很漂亮。
但是很显然它的美丽并不是重点。
它的作用才是。
“这个是我曾经交给小信的。”江崎美奈子解释道，“因为小信那样像我请求了，所以我就帮助了他。我虽然很弱，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可以做得到一些事情。使用魔法……并不是毫无代价的。小信想要常久的维持人类的模样也不是很方便，我就把这个给了它。”
“怎么说呢……姑且算是，一个可以借用魔力的道具吧？”
“但是现在，因为这样那样你其实也知道的原因，小信已经用不上它了。……诶嘿，所以我就去把‘这个’从小信那里又拿了回来。——你可不能取笑我这种行为哦，毕竟这叫做物尽其用，而你们现在也确实需要它。”
“不少魔法的使用都是需要时间的。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个时候会遇到什么，但是……总而言之，这颗宝石其实还有一个作用。”
“一个只能发挥一次的作用。”
“听好了，那就是……”
“……明白了吗？”
“要好好把握时机，抓紧使用哦。”
*******
现在就是使用它的时候。
白绍还在楼房内，安归舟躲在了狭窄到仅仅能供一人勉强通过的巷子里。
此时此刻，站在地面上的两人格外的显眼。
怪物发出了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般的嘶吼声，向着他们两人冲了下来。
恐怖猎手的速度很快。
常人的奔跑速度自然是比不过拥有翅膀的它。
但是……谁说在遇到这种怪物后，就一定要跑了？
保田真司猛地摔碎了原先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宝石。——那颗质地不明的石头竟然真的就这样顿时破碎了。
然后，就如同这个怪物的身上突然出现了某种bug一般。
它扇动着翅膀，忽前忽后，就像是卡频了一般难以再向前，一直持续着一个不断反复的动作。
保田真司没有回头，只是简短地说道：“星。”
池星知道他的意思。
毕竟他们两人在来到这里之前，保田真司已经快速地说过了接下来池星应该要怎样去做。
只是有一些事情，就算保田真司没有说明，池星还是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
但是。
无论是想要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来理清现状，还是拉住他一起，又或者是干脆留在这里同样不走一起面对……如果真的在情绪的推动下做出了这样的行为，那才是辜负了一切。
不要多想。
至少现在不要。
就算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也不能回头、不能停下、更不能犹豫！
——不能让安归舟和白绍也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等来悲惨的结局。
只有十五秒的时间。
所以在当保田真司急促地叫了一声池星的名字后，池星就立刻向着某个方向奔了过去。
他喊道：“A，B，你们跟我来！”
甚至都没有时间回头确认一下白绍是否有到达楼下，安归舟又是否真的跟上了。池星只是埋头向着保田真司之前所说的那个地方奔跑着。
*******
五、四、三……
保田真司收回了视线。
多看一眼与少看一眼，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这种时候，保田真司的内心竟然意外的平静。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之前用在了那个诺亚身上的武器交给了池星。
那样的武器杀伤力确实很不错，但是那也是用在“人类”的身躯的时候。面对这样的一个……有着护甲的怪物，并不会起什么太大的作用。
……二、一、零。
不过没关系。
保田真司本来也就没打算用武器去对付它。
恐怖猎手冲破了束缚，像是被惹怒了一般，那庞大的身躯向着身为罪魁祸首的保田真司直接碾了下来。
红发的侦探并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甚至他脸上的笑容，都似乎变得更加真切了些。
“……来得正好。”
声音消散在了巨大的冲击造成的声音里。
第169章 某天所发生的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故事呢？
好像就是不久之前吧。但是现在想想, 在恍如昨日的同时，看起来又是那么的遥远。
因为每一件事情都是会是令人感到焦头烂额的程度，所以明明距离大家因为月治教的事情聚在一起行动的那段日子并不算太过遥远, 却因为这种度日如年的煎熬感又恍惚间如同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
在某一天的白日, 保田真司遇见了诺亚。
他们几位警察结伴前行准备去图书馆听有关月治教的讲座, 在半途中遇到了正巧遇上了津歧见的他。
保田真司认出了祂。
……很神奇吧？明明这个自称是“诺亚”的存在和当初的那个人并不是同一张脸。在样貌、声音、就连时间应当已经将记忆模糊了的那个时候, 保田真司还是认出了祂。
不会错的。
那个时候，保田真司的心中有一道声音这样说着。
不会错的, 这个黑发金眸的男人, 其实就是当初还在研究所的时候, 带着他和池星一同成功脱身了的“存在”。
该怎么样去形容这样的感觉呢……？
是因为曾经在面对那样的怪物时, 那个“人”所展露的身姿实在是太过的……所以以至于令当时尚且年幼的保田真司从此就将那一幕牢牢印刻在了脑海里，至今也没有忘记吗？
还是因为在正式加入了名为“X”的组织后，保田真司逐渐与那些异常的事件接触更多, 从此更加明显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
当初救了他与星的那个存在, 是与众不同的。
就像是星当初所说的那样。
不同到……他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祂就是当初的那个存在。
说实话, 保田真司本身对于那些存在虽然说保持着敬畏, 但是并没有信仰着它们中的任何一方。
不同的人对于那些存在或许有着不同的看法吧。而对于保田真司来说, 那些……都是于人类而言另一个层面的东西，若非必要，人类最好不要与它们接触。
因为那无异于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但是在有的时候,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 “自焚”或许也没关系。
保田真司并不算一个蠢人。
从年幼时，第一次开始认真地观察起池星与那个“人”时, 他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是接下来漫长又迅速的人生之中，他与可以算作是各种意义上的幼驯染池星朝夕相处, 或多或少的，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些事情。
“你看起来好像很迷茫啊。”
在听到那样的声音后，保田真司抬起了头。
这是江崎美奈子。——因为她的美貌，这个人在学校里面很出名。原先保田真司是对“校花”“校草”啊有着这种称呼的人并不感兴趣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江崎美奈子的漂亮是无法质疑的。
因为平日里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就连笑容也十分地虚假，整个人就如同冰冷的机械一样。在私下里，有不少学生在谈论起这个在校内格外有名的江崎美奈子时，会经常用“高冷”“很好接近但是又有点奇怪”“冷面女神”之类的说法来形容。
保田真司与江崎美奈子接触并不多，只能算是知道学校里有她这样一个人的程度。
只是最近，保田真司对她稍微多了几分关注。
理由也很简单。
那个人不知为什么，突然主动开始接近了星。
“迷茫？”原本坐在天台的保田真司仰起头，看着这个挡住了光线的少女，适时地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抱歉，你指什么？”
江崎美奈子露出了一个笑容。
与之前那副机械性的笑相比，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变得灵动了不少。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坐在了红发少年的身旁。
不过……
保田真司心想，江崎美奈子果然还是那个江崎美奈子，学生们间有这样的说法“江崎确实很漂亮，不过一举一动非常我行我素，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因为江崎美奈子完全没有理会保田真司刚才说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哦。你现在表现得好厉害啊。也就是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我才会去找上小星帮忙的。”
什么？
保田真司的脑袋上仿佛冒出了几个问号。
……她在说什么东西？为什么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后就又让人搞不懂意思了呢。
不过红发的少年也意识到了，就算自己现在插话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回答的，索性就保持了安静，听听这个特意来到自己的身边的校园名人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江崎美奈子接着说道：“小星确实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对很多事情，我也觉得自己已经感悟出来了不少事情。——面对着感到困扰的人，应该去提供帮助，是这样吧？”
保田真司依旧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粉发少女依旧没打算得到自己的回答。
“我就是这样想的。”果然，她的声音依旧没有因此就停了下来，“据我的观察，你可能也需要帮助哦。——因为你很困扰很迷茫的样子。而我恰好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在感到迷茫……我想要帮助你。”
“……”原先一头雾水的保田真司觉得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怔愣了片刻，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面前的少女薄唇轻启，声音轻灵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
“有些事情人类不能知道太多。所以我只能告诉你。”
“你的那些隐隐约约的、对于这个世界的猜测——方向是正确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其实是注定的。比如说……”
“你注定会在年幼的时候被掳去那个实验室，小星注定是那个唯一成功的实验品，还有一些人……注定要与‘一些会让人类觉得很糟糕’的事情纠缠不休。”
“你说，在你的身边……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人呢？”
*******
虚假又真实的世界里生活着真实的人。
虚假又真实的世界里生活着真实的神。
虚假又真实的世界里……迎来了真实的人与神。
或许这里也并不是什么虚假的世界，只是与寻常的世界有所不同的另一方天地而已。所以另一方的人会认为这里是“虚假”的，因为它们遵循的规则有所不同。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保田真司能够去探寻的了。
他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只想要……帮助那个人而已。
所以当再度重逢后的某一天夜晚，造访了神明的并不只有那个白发的津歧见而已。
保田真司知道，池星、以及池星的其他同伴们或许好奇过，为什么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和那个名为“诺亚”的存在关系似乎变得很好了。
诺亚就像是对他这个初时的人表现出了无条件的信任一般，而诺亚的那些同伴们，也出于对诺亚本身的信任，跟着“爱屋及乌”选择了信任保田真司。
答案其实很简单。
那一天的夜晚，在白发的蒙面少女离开之后，站在昏黄灯光之下的诺亚并没有立即跟着离开这个地方。
也就在这个时候，保田真司缓缓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他知道津歧见也一定发现了自己，他也知道那位目前看起来黑发金眸的存在同样也发现了自己，不过那位白发的少女既然出于各种考量而没有表明这件事情，黑发金眸的男人也看起来若无其事，所以保田真司便保持着沉默，安静地等待着那两人交谈结束。
再度与那双金色的眼眸对上了目光，保田真司稍稍移开了视线，开始了自己的开场白。
具体说了些什么事情，他其实已经记不大请了，毕竟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寒暄而已。他相信诺亚也会对这种没必要的话题感到厌烦，所以很快就将这部分给跳了过去，直冲主题。
保田真司对着诺亚说道：“请利用我吧。”
“……？”
那个人闻言愣住了一瞬。
保田真司其实对此很理解。
无论是谁，在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会脑袋发懵的。
而且……该怎么说好呢，或许他应该珍惜眼前的这个诺亚还会露出这种模样的时候。
祂果然是很特殊的存在，也是他要好好把握住的一个机会。
保田真司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好像自己刚才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一样。
“我知道您一定有能力解决这一切。但是……在您真正的下定了决心之前，请让我参与进来。”
“当然，就算您将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在需要用到我的时候，也可以随意地利用我。无论怎样理由都没关系……只要那些事情是必要的，那么我都会努力去达成您的期愿。”
面前的男人哑然了片刻，最后简短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唔，用星偶尔还用来玩梗的句式来说的话，那就是‘你也不想那三个人遭受什么不幸的事情’吧？”
“关于这点，我也是一样的。”
“我不想看到星出事。——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第170章 某时所发生的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保田真司如此相信着。
就算是……祂、也就是诺亚现在暂时还无法完全理解自己主动找上来希望合作这件事所代表的含义, 但是祂总有一天也会理解的。
因为他们那一行人已经与那些同样存在于世界上，却鲜有人知的“东西”给彻底缠上了。
缠上了的意思就是——要么不断地解决事件，要么在某一天突然被事件解决。
一次、两次、三次……或许大家还能安然无恙, 有惊无险地度过危机。
但是……谁又能清楚在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像是修格斯。像是黑山羊幼崽。像是星之精。像是恐怖猎手。
这样的怪物层出不穷, 令人防不胜防。也许人类确实拥有可以对付它们的武器, 但是那也几乎无法做到一击毙命。而那些怪物——哪怕仅仅只是单纯的身型巨大了一些, 就足以直接把脆弱的人体拍成碎片了。
相比之下，月治教的那些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毕竟那个津歧见……从某种意义上来看, 其实还没有堕为完全的怪物。
但有的时候, 面对“怪物”造成的问题, 恐怕也只有“怪物”才能解决。
有时候恐怕只能选择逃跑的人类啊……逃啊逃, 不断地向前奔跑着，但是真的会有完全能够逃脱的那一天吗？
在最开始的那天晚上，黑发金眸的男人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但是并没有完全对于保田真司的那句“请利用我”进行明确的回应。
但是他们依旧可以合作。
自那天之后, 诺亚就与保田真司在私下里保持了联系。保田帮他联系上了组织这边的人, 姑且算是合理解决了月治教这边没有来得及正式伸展开的危机。
东京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在事情解决之后, 保田真司忙里偷闲中还不忘吐槽了一句。
……这都是他成为调查员以来遇到的第多少个差点毁灭东京的灾难了？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并不由他负责。保田真司与池星所加入的负责追踪与处理与那些“东西”有关的事件的组织并没有压榨组织成员的习惯。为了调查员们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 每当有人负责处理的事件在正式结束后，就会拥有很长的一段假期。
保田真司也因此暂时清闲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弃作为侦探的工作。——或者不如说，他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在某种意义上完全是把爱好变为了工作。
钱的事情并不在保田真司的担忧范围内。毕竟“X”的组建人之一是个有名的有钱人, 存折上不知道有多少个零的那种。因为她知道组织里的所有人其实也算是冒着随时失去生命、理智, 或是经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的情况下加入了其中，所以在发钱的时候也格外大方。
相较之下, 保田真司当侦探赚来的钱和池星作为警察每个月领到的工资就不怎么能看了。
池星之所以会成为侦探，其实也是有着方便通过警方内部的一些资料来调查被组织注意到的或者帮助组织去留意一些不大正常的、有可能与“那些东西”有关的事件, 而保田真司嘛……
他成立了一个只有他一个侦探的侦探事务所固然也有有利于调查员的工作进展的意思，但是之所以会选择“侦探”这个职业，其实也有兴趣的成分在里面。
……虽然星确实很重要，但是保田真司的世界里确实并不是除了星以外就完全灰白的。
但是，之所以会变成这种现状，其实也全都是星的功劳。
在那个从研究所开始就相伴在身边的人的帮助下，保田真司最终做出了决定，他不再因为对于还未到来的结局的恐惧，就从此拒绝去探索这个世界。然后……他也无比庆幸着这个决定。
因为这个世界在很多地方，确实也十分美好。
他喜欢帮助别人。哪怕他作为侦探并不是很出名，日常接到的工作都是只是些与找猫找狗抓出轨有关的内容，但是这样也就足够了。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看起来无比平凡的事情，才会令他的心情真正的平静下来。
他需要让心情变得平静。
……因为不可否认，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害怕。
保田真司这个人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一个人类。所以常人会有的缺点，他也会有。
但是他并不后悔。
人类在有了对世界的牵挂、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之后，在离别之前自然就会对这个世界感到不舍得，甚至因此产生“为什么我就一定要遭受这种事情”的怨恨。这么一想，如果他当初真的平等地对这个世界的全部都保持着距离，一直维持着那种麻木冷淡的状态，或许确实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但是……依旧是那句话。
保田真司并不后悔。
因为比起从头到尾，都与这个世界保持着距离、麻木直至死亡来说，还是现在这种情况比较好。
毕竟偏要说的话……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
那么只有现在这样的他，才算是真的曾经还活过吧？
活着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到快乐的事情。
但是……虽然他曾经想过“自己的世界里不仅仅只有星”这类的话，可如果这个世界里真的没有了星的话，其他的那些似乎也就都不重要了。
“没有”就是“没有”，字面上的意思。
就算星将来在别的什么地方依旧度过着正常的生活的话，就算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那也不算是“没有”。
真好啊。
虽然说现在直到现在，保田真司也不知道、恐怕将来也不会清楚为什么在月治教的那些实验中，只有星成为了唯一的“成功品”，但是他是“成功品”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星就永远不用担心，终有一天会被…………
*******
之后再与诺亚见面时，是在月治教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之后。
星辞去了警察的工作，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他的那些因为先前的猎奇连环杀人事件而组成了一个队伍的警察同事们竟然也都辞职了……想想还挺有趣的。
“果然，您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啊。”保田真司将多买了一份的果汁递给了身旁的黑发男人，笑着说道。
不，其实“好办法”也是有的。
但是那样的“好办法”所代表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大了。毕竟谁也不知道，真正不再是“人类”的“诺亚”，在正式成为了那样的存在之后，还会在意人类的死活吗？祂真的会帮助他们吗？哪怕只是无视都算好的了，万一祂反过来变本加厉地对其他人造成了伤害呢……？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人类永远也无法真正揣测那些存在的想法，他们有的时候甚至连同为人类的存在的想法都捉摸不透呢。
“那些相关的事情不会放过我们的。”诺亚冷静地说道。
很显然，虽然月治教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但是这并没有令这个黑发金眸的男人就此放下心来。
很多时候，未知的危险……不，更准确来说是“确定会有但并不知道究竟何时会出现的未知的危险”，远比已知的灾难更加令人心悸。
“所以……至少在目前。我会建议他们追寻着那些已知的事情去行动。无论怎么说，这样我们多少会提前知道一些信息，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的状态里。”
“需要我帮忙吗？”保田真司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后这样问道。
面对男人看过来的眼神，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之前说过了吧，可以利用我。”
“在这种时候，就不需要考虑什么道德方面的问题了。因为我觉得星……还有星的那些同伴们的性命其实更重要吧。这么一想，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早在最开始就被注定了结局。
所以与其等待着到最后，因为那份已经注定的终局反而给其他人带来什么危险。
那还不如直接也将这一点也利用了。
从而为他们创造出一个……虽然不算绝佳、但仍旧有着一线希望的逃生方案。
一个或许能够让他们永远逃离这个地方的方法。
*******
那个时候的诺亚还在犹豫着。
保田真司能够理解，因为他自己其实也会感到迟疑。
他有的时候也会想，说不定更好的解决方法在未来就会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了。毕竟这不就是常见的套路吗？大家总能赢来happy ending的！
但是事实只是情形变得越来越糟糕。
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所以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就这样及时止损。
所谓的利用，就是这样吧。
……目的是达成期望的结果。为了这一点，他被怎样利用都没问题。
那个时候，那个男人终于这样说道：“我要利用你了。”
而保田真司微笑着说道：“好啊。”
*******
那个飞天的怪物向下冲压了下来。
保田真司依旧在笑着，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眼看着那怪物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这种事情对于人类来说果然还是有点可怕。
但是没关系。
一想到未来大概会发生的事情，他只感到快慰。
第171章 变化
在研究所里的实验中, 失败与成功的区别在哪里？
迄今为止，在月治教的研究所的实验里，池星是唯一的成功品。
而在他之后的那些实验中, 那些人类的研究员, 与混在其中的非人的研究者（米戈）, 都使用过各种方式试图再复刻那一次的成功, 但是之后的研究也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身为唯一的成功品，池星的身体状态自然也被他们时刻关注着。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但是即使如此, 最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明明池星那个孩子看起来与研究所里同样作为实验体的其他孩子们相比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丢进人群里瞬间会找不到踪影的普通人类小孩。
但是偏偏他成功了。
作为唯一的成功品, 他的研究价值不言而喻。所以最终在月治教的干部与研究所的负责者的交谈下, 池星依旧被留在研究所。
因为他们依旧没有放弃，想要再创造出第二个“池星”，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这样的话才会真正的让月治教获得极大的利益, 没有让之前在研究所里的投入白白浪费。
只是后来的事情, 大家也就清楚了。
继池星之后的第二个成功品并没有出现。
在那之前, 研究所就因为内部人员的反水, 连同那些研究资料而毁于一旦了。池星也从此不见踪影——嗯, 至少对于月治教来说是这样的。
他们知道那孩子绝对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却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状态如何，在做些什么事情。
不过, 在月治教已经成不了气候的现在, 这也并非是重点。
重点是——
那个实验的成功品是独一无二的。
而他的“成功”所体现在地方，也十分简单。
至少保田真司、诺亚, 还有A他们当初都目睹过那样的瞬间。
那是……在那所废校里面所发生的事情。
有伪装成女性的月岛兰的身躯上变化出现的，如同巨大的、行走的树一般的怪物已经盯上了他们一行人。
然后, 同样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
池星……被黑山羊幼仔踩中的瞬间。
那是……几乎有几层楼高的怪物。它甚至不需要使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方式，仅仅是因为本身的重量就足以轻而易举地取走人类的性命了。
但是池星却并没有死。
与之相对的，因为当初的实验而一直潜藏于他的体内的存在终于再度显露了身形，并且凭借着更加恐怖的体型优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黑山羊幼仔带来的危机。
说起来，那本身就是那样的实验。
利用那被意外发现的生物的特性，制造出无论肉身经受到怎样的创伤都能自然而然完美修复好的人类。甚至更进一步——能够自由使用体内的修格斯的力量的人类、能够自动变形却又比操纵起修格斯更加方便为己所用的人类……之类的。
但是……人与修格斯在物理意义上的安然无事地融为一体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想要的本就不是单纯的融合，而是一种更加贪婪的既要有要——偏要说的话，总结一下就是，他们想要获得可以由他们所控制的、能做到修格斯所能做到的一切的人类。
然而事实就是，除了那个人以外的实验体的情况都很糟糕。
而保田真司是他们之中相较而言状态还算不错的那个，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那些孩子们……有的直接因为身体的不适应而死在了研究中；有的因为体内的那东西从身体的孔洞中、眼睛啊、耳朵啊……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而死；也有最开始看起来正常，但是没过多久身体上出现了伤口，而那体内的怪物在填补了伤口的同时并没有就此止步，反而愈演愈烈将整个人吞噬了的情况，等等。
好可怕。
好痛苦。
好想死。
……研究所的孩子们的心情，大部分都是如此吧。
那个时候的保田真司也是这样的。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的情况很正常，但是那也只是“从表面上来看”而已。
就比如说，如果同样是废校里的、当时池星所面对的那种情况。
……保田真司身上不可能发生会像池星一样的事情的。——那种相当自然而然地被修格斯修补了身体，在将那个黑山羊幼仔吞进体内碾碎后，又格外乖顺地将池星本身的躯体归还给了他，简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控制修格斯的话，这样的手段，研究所里的人与非人并不是没有。
毕竟如果连有效控制的手段都没有的话，相关的实验、研究什么的，本来在最一开始就进行不下去吧？
但是……虽然保田真司没有研究方面的天分，对这一类的事情并不算特别了解，但是多少也意识到了，尽管在后来的研究中，已经可以做到让体内的修格斯看起来变得平静乖顺，但是实际上完全操纵它们完美做到符合研究员的期望的事情却并不容易。
说到底，虽然池星被认为是“成功品”，但也其实只是因为他体内的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不利的举动，每次都会乖乖地修补，再乖乖地回去，似乎完全没有去破坏、吞噬、侵占那局身体的打算。
就算是池星，其实也无法完美选择性地控制着他体内的那东西的“出来”“回去”。明明似乎是听从其他生物命令的存在，但果然想要真的完全控制并非是容易的事情。
即使如此，池星的情况相较于其他的孩子们，依旧可以说得上是各方面的“优于大家”了。
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会因为体内的“那东西”而惨死。
而对于保田真司来说，真司他与他自己体内的“那个”，只是维持了十分脆弱的平衡而已。
人生中难免会有意外出现。而在有些时候，意外就代表着受伤。
受伤就代表着要被治疗，要被……修补。
伤口要被完好的血肉再度填满，断了的四肢也可以重新拟态出原本的模样。
但是除了无论被破坏到怎样恐怖的程度都可以被完美修复好的池星以外……其他后期出现的实验题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们身上的伤口并不会自动的修复。……不，其实也是会的，只是和研究所的期望有不少差别。
每个实验体的情况各不相同。
有的人即使是手指上出现了擦伤，都会使体内的“那个”变得蠢蠢欲动。而当这个时候，既然不是“成功品”，那么他的终局也就差不多要到了。
保田真司其实也不确定，当自己受到的伤害到达什么样的程度后，才会造成那种后果。
在隐蛇村的那天晚上，被肉眼无法窥探的星之精袭击的时候，他真的是切切实实地吓了一跳……不过还好，那种程度似乎还不行。
具体要受伤到什么程度呢？
直到现在，保田真司其实也不确定这一点。
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关系了。
毕竟无论是谁，只要受伤到了“被拍碎”“被碾碎”的程度，无论真正的阈值是多少，就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
疼痛。
但是因为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关系。
连痛呼、惨叫、呻//吟什么的都没有时间发出。
因为声带啊、喉管啊、或者是操纵着一切的大脑也好，在那一瞬间也已经在巨大的冲击下偏离了原先的位置吧。
在这样巨大的怪物面前，人类竟然如同瓷玩偶一般容易破碎。
其实同样的目的，由星来做，按理来说也是可以达成结果的。
甚至在星体内的“那个”出现之后，就算是解决了恐怖猎手这样的存在，也不用担心会反噬星本身，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可是……
“不行。”那个时候，保田真司摇了摇头，否定了，“那天的事情，我们都目睹过了。确实，由星来做的话，原本应该确实不会对我们这边的人类造成什么伤亡，但是……那是过去了。”
“您其实并不能保证在那个时候还存有着‘愿意帮助我们’这样的想法吧？”
“而在知道了这种意图的现在，说不定，不，其实在很大的可能性上，还会做出一些阻挠的事情。那样的话，或许原本‘按理来说皆大欢喜’的走向，都会在一些未知的干涉下变得……”
“我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无论如何，只要有这样的可能存在，我就不可能去冒着那样的风险去赌。”
“所以在这种时候，果然还是由我来吧。我说过了吧？只要好好的利用我就可以了，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东西，太过犹豫不决的话，只会让所有人都走上悲剧的。既然必须要有牺牲的话，那就选择愿意被利用的人就可以了……就算要愧疚、悲伤，那也必须是成功逃生之后才能进行的事情。”
“是这样吧？”
——有什么东西自破碎的身体里出来了。
原本破碎的身体迅速地被拟态回原本的模样，但是却没有就此而停下来。
越来越多的、黑亮色的黏液自体内涌了出来，迅速地增生着，不过数秒就将红发的侦探的身影整个吞没。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恐怖猎手的反应很迅速。
但是，它仅仅只是被修格斯的附肢击中了而已，在下一秒也一同地被吞进了那黑色怪物的体内。
……
…………
街上只剩下了盘踞在道路上的、巨大的黑色怪物。
它缓慢地移动着，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想要去往何方，谁也不知道它此时此刻又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然后，突然。
整个空间如同扭曲了一般。
修格斯所在的地面突然“打开”了。
那或许是一扇门、一个洞穴，又或是别的什么。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它掉了下去。
第172章 命运
它掉了下去。
原本它所在的那个地方、那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在那个瞬间, 并非仅仅只是修格斯所在的地面扭曲了。
而是那整个世界都扭曲了一般。
在那么一瞬间，那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脱离了人类所知的现代物理的规则，以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存在着。虽然完全打破了常人的认知, 但却又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了眼前。
就像是这其实才是这个世界本应展示的最初的原貌。起初展现在人前的, 无非是刻意修改后的模样罢了。而现在, 也许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再维持这副模样的必要了。
不过这些事情, 又和它修格斯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世界后来究竟是否还存在，又究竟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未来是否还会有人类或非人的倒霉蛋误入到那里……这些事情, 修格斯完全不知道, 也没有去想过。
但是有一件事它还是清楚的。
它已经不在原先的那个世界了, 并且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究竟通过地下突然出现的那个“门”掉到了哪里。
*******
这里是一座建设在郊外的研究所。
这里是研究所内部的一个实验室。
手术台上有着一个孩子。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看起来还有着意识，却对自己的现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或者说试图逃脱的行动。——毕竟这孩子其实很清楚自己没病没灾, 身体相当的健康。而当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 情况可能就并不是那么正常了。
或许他也知道尝试反抗或者逃亡在这里目前不会带来什么好的后果, 反而更有可能给他自己招来一些更糟糕的灾祸。
毕竟呆在这间房内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喔, 还有非人。
非人的存在——米·戈与人类的研究员分明是两个不同种族的存在, 却奇异地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和谐关系。
虽然这样的和谐关系对于那些如同是实验小白鼠一般的孩子们而言完全不友好就是了。
月治教发展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在各个阶层势力都渗透了他们的人。在人类的科技还没有发达到一定程度的现在，悄无声息地将几个孩子绑走并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他们都不需要“绑走”。
月治教的下面本身就有着孤儿院。而那些孩子们……一些被月治教培养成了像A那样的杀手；一些虽然没有成为杀手，但是也成为了月治教的一员, 并且在其他方面替月治教做事；还有一些……会早早成为被月治教选定的祭品。
在这样的情况下, 月治教给研究所那边带去几个会被用于实验的“小白鼠”，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今天他们也在进行着实验。
月治教发现了那些有着无数只发着光的眼睛的、如同柏油构成般的巨大的怪物。
那个同样是非人怪物的存在——长得如同粉色的甲壳类动物般, 却掌握着远超人类的科技的家伙对于那些总是发出“Tekeli-li! ”这样叫声的怪物似乎很了解。
月治教的研究所开始试图利用它们，创造一种可以为他们自己所用的, 更加完美的人类。
不过时间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成功过。虽然也有一些对于他们来说有趣的进展与发现，但是距离得到他们想要的“完美人类”……哦，又或者是“完美工具”，似乎还差不少。
这也是正常的。自古以来，像这样的研究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今天，也是继续着实验的日子。
年幼的孩子被安置在手术台上。
那是一个黑发的孩子。
一个黑发的，头发微卷的孩子。
当从那个世界的地面掉了出来后，修格斯就遇到了其他的同类们。
然后，一起与其他的同类被一些人类发现了。
而现在——
米·戈有着控制这种生物的方法，在场的其他研究员也不担心被他们带进了手术室的修格斯会突然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毕竟之前的无数次实验，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只修格斯也确实没有做些什么。
它静静地伏在室内，无数只复眼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个孩子所在的方向。
“那么，开始继续实验。”
研究员们交流着，虽然说的都是人类会用的语言，但是中途却参杂着如同虫子振翅般的声音。
——这一次，会成功吗？
*******
“再后来，那个孩子的身体内就多出了一个修格斯。”
“没什么排异反应，一切都很和谐。”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那孩子被确认为了唯一的''成功品''。”
“所以我说过了吧？”
粉发的少女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多事情都是早早就已经注定了的。”
“你注定会在年幼的时候被掳去那个实验室，小星注定是那个唯一成功的实验品，还有一些人……注定要与‘一些会让人类觉得很糟糕’的事情纠缠不休。”
“……”
“……是这样吧？”
这样说着，江崎美奈子抬起了手。
她的手上挂着两串手链。
一个手链带着月亮形状的吊坠。——这是诺亚拜托给她的。
另一个手链看起来就要平平无奇的许多。——没办法，这是江崎美奈子在想到“啊要不要试试那个诺亚做的事情把这个红发的人类抢救一下吧”后就立刻去做的。
反正只是要一个容器而已，外形什么的都无所谓。江崎美奈子当时随手挑了一个，现在才后知后觉要是能买的更好看一点就好了。
虽然这样的“好看”无非也是按照人类的审美来说的，而江崎美奈子真的很喜欢被认为是一个人类的时候。
毕竟她真的有很努力在学习试着成为一个像人类的存在，大概。
“但是我确实很弱啊……呜、这样一想竟然和当初那个也还算是人类的诺亚半斤八两啊。”
江崎美奈子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了戳月亮挂坠：“这孩子的灵魂还在睡觉呢。不过也没办法，毕竟脆弱成这个样子……”
而另一个……
想起了那个红发的少年，江崎美奈子眨了眨眼睛。
“……既然我很弱也就没办法了。我可是也尽力了，能把作为''人''的一部分捞回来了一点也算是捞回来了……吧？说不定未来的什么时候……嗯？”
江崎美奈子的话音在她意识到了什么后突然止住了。
下一秒，发色如同樱花一般的少女脸上绽放了灿烂的笑容。她快乐地将双手合十自己击了个掌，手链的吊坠伴随着她的动作而不停摇晃着。
“太好了，他们顺利来了！”
第173章 逃脱
他们来了。
江崎美奈子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 就这样转过身，看向了身后并未掩饰脚步声的三人。
或许他们也只是没有来得及掩饰而已。
江崎美奈子眨了眨眼睛，在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三人后, 真诚地说道：“你们现在看起来真狼狈……不过, 只是狼狈而已, 已经很不错了哦？辛苦了！”
确实很狼狈。
直到现在, 他们三人因为先前剧烈奔跑而导致的喘息声还没有完全停下。
池星感觉自己要晕厥过去了，嘴里满满的都是一股甜腥味。果然还得是逃命啊, 他当初体测时都没跑这么拼命过。
白绍看起来也不大好。他的头发本就是三人中留得比较长的那个, 此时都被汗水打湿了黏着皮肤上, 令人感到很不舒适。
按理来说, 他们三人中原本最狼狈的那个人应该是安归舟才对。
毕竟在之前，这个倒霉蛋可是结结实实地被恐怖猎手当场体验了一把“飞一般的感觉”，险些要被带着不知道飞往何处, 原先穿着的衣服也被那个怪物划出了好几处破损, 在挣扎着跳下来后虽说还能行动, 但从那个高度掉下来, 其实安归舟的运气还没有好到真的毫发无伤。
不过他们现在看起来却都差不多的狼狈, 身上细细密密地多出了几道伤口，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明显的都出现了破损。白绍身上有一处伤得有些严重，鲜红的血液浸透了浅色的衣衫，看着就令人不由自主地惊呼“好痛”。
但是他们活下来了。这些身上后来添上的伤口也并不致命, 这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显然他们三个都是这样认为的。
江崎美奈子显然也这样觉得。不过她倒也没有残忍到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三个人的“血条持续下降”, 人类的常识告诉了她在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怎么做。
粉发的少女伸手指了指房间内的一个位置：“急救箱在那里。现在时间也不着急，不如你们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三人没有立即应下。池星保持着安静没有说话, 安归舟则下意识地看向了白绍。最后，白绍点了点头, 应下了：“那就谢谢了。”
他们三人在从江崎美奈子指出的地方处找到了急救箱后，便互相帮忙处理了一下各自身上的伤口。
说实话，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们掌握的急救知识并不算太多。最多也就是学习了一下心肺复苏术、海姆立克急救法什么的。但是在穿越到了这样的一个世界之后，他们紧急学习了各种各样的急救知识，毕竟这下真的是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了。
就在不久前的那个时候。
白绍和池星陆续取回了真正的记忆。而安归舟虽然还不清楚现在这具体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也知道这个时候跟着负责带路的池星跑就对了，于是拎着装着那颗蛋的袋子跟着一起一路狂奔。
这一路上也并非是一帆风顺。——他们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是因此而出现的。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那些存在虽然说确实也很棘手，但是与最开始出现的那个恐怖猎手相比突然好像也就算不上什么事情了，虽然身上或多或少受了些伤，但是他们好歹逃了出来。
……从那个虚假的世界里逃了出来，然后又回到了更加的残酷的现实之中。
那个时候，他们三人一路狂奔，遇到了麻烦的家伙也只跑不打，有的时候只要他们跑得够快，一些怪物就追不上他们。
而当不得不出手的时候……那就打呗，还能咋地，大不了打不过就死。
不过很显然，最后他们都没有死。
在经过了一路狂奔后，在道路的尽头处、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扇门。
想起了之前保田真司的嘱托，池星没有因为道路的中间立着一扇门而感到迟疑，而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拧开门把手的同时跃了进去，完全没有不知道门的另一边究竟会是什么而犹豫。
因为他很清楚。
这个时候哪怕是迟疑了一秒，都会是对那个红发少年的辜负。
而跟在池星身后的两人同样没有迟疑。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他们只是单纯地不会在这种时候怀疑池星做出的决定而已。
他们相信他。
于是紧随其后的，安归舟与白绍也冲进了那一扇门。
不需要任何人反手将门关上。当他们三人都进入了那扇门后，门自动地合上了，将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存在隔绝了起来。
那个虚假的世界本身就是为了他们三个人而构造的。
而当他们三个人离开之后，那个虚假的现实又究竟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呢？还会继续存在吗？——这种事情，他们三个还没有时间考虑，就会有时间，估计也不会在这些方面上去纠结。
毕竟现在更加重要的是……
门后面的世界。
“这里……”在帮白绍包扎止血之后，池星再度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了，“这里看起来好像是诺亚的房间啊。”
甚至连急救箱摆放的位置都这么的熟悉……这里的构造分明就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穿越前的诺亚家。
“自信点。”同样处理好了伤口的安归舟正在检查着他放在袋子里的蛋的情况，边检查边顺口回话道，“把好像去掉。”
这颗蛋跟着安归舟一起经历了一路颠簸，期间在有一次碰到怪物后还被他顺手当武器跟着袋子一起砸飞了出去，之后安归舟随手再度拎起袋子就继续一路狂奔，没想到这颗蛋现在看起来竟然还完好无损。
说实话，安归舟也不知道那时候都在那种紧要关头了，自己怎么还记得一定要把这颗蛋给带着。
在安归舟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时，他就已经早早地意识到了这颗蛋的不对劲。——毕竟谁家好蛋会被子一掀凭空出现在床上啊！他是一个人在外租房住，家里根本也没有什么人能对他做这种恶作剧啊！
但是那个时候，当他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下意识地告知了白绍之后，对方听起来似乎对这种情况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于是安归舟就按照白绍的说法带着那颗蛋去了他那里。
再然后……他就被那个在半空中的巨大怪物直接带着起飞了。
——太怪了！他怎么突然就误入哥斯拉剧组了！他竟然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目睹这种仿佛只能出现在恐怖电影里的怪物，还被那个巨大到令人快要犯起巨物恐惧症的怪物抓到了空中。
可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出乎了他自己意料的，安归舟保持了冷静。
并且精准地抓住了时机用着巧劲从那飞天的怪物身上挣扎着逃脱，最后成功落在了草地上，随即起身奔向了自己早已判断出的最合适的躲藏地点，从头到尾受到的伤害还没有惊吓大。
不过当他拎着放着蛋的袋子跟着其他两人一同冲进了那扇门之后，安归舟被抹掉的那些真正的记忆便回来了。这一下，之前他隐隐约约意识到的很多不对的地方就立刻有了解释。
但是就算这样……
安归舟摩梭着被自己捧在手里的那颗蛋。
这颗蛋到底是什么呢？
就他曾经看的各类作品的套路而言，安归舟觉得这颗莫名其妙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令他潜意识下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带在身边的蛋，要么代表着希望——比如这其实是解决眼下的某个问题的关键；要么就代表着绝望——他之所以会有“想要带着这个蛋”这样的想法不过是因为被蛊惑了而已，当蛋里的东西破壳而出后，就会有更糟糕的事情降临。
……之类的。
但是安归舟想要知道答案与真相的并不仅仅是这个蛋的来源和意义。
他还有很多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记忆又到了那样一个……就像是他们穿越前所在的世界的地方？在隐蛇村的那天晚上之后，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隐蛇村的事情怎么样了？
再比如说……
诺亚呢？
诺亚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
但是安归舟也知道，即使他现在有着满腹疑问，恐怕也一时难以得到全部的解答。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先保持住冷静，不要让这些事情扰乱自己的情绪，从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其他的……姑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后，就在安归舟的心底刚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之后。
原先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包扎伤口的江崎美奈子终于再度开口了。
她往日里总是充满了活力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听起来十分地温柔，并且还细心地放缓了语速，就像是要借此来抚平伤痛一般。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有很多疑问。”
拥有着一张仿佛要挑战人类能长成的极限一般的绝美脸庞的少女微笑着。
“有关隐蛇村的那天晚上的、有关诺亚的、有关保田真司的、以及有关……那颗蛋的。”
“不用担心。至少就目前而言，这里是安全的地方。我们的时间也还算充足，至少充足到我可以为你们解惑。所以不用着急，你们都辛苦了，接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们的。”
“啊……不对。”
在说完了那样的话语后，粉发的少女突然又改变了口风。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一般的，面上的笑容都带上了几分歉意。
“我说错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
“我会告诉你们的……不过是有一定删减的版本。毕竟有一些事情……抱歉，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哦？”
第174章 星辉
诺亚会感到恐惧吗？
他当然会。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 他对于“恐惧”这种情绪的感观十分微妙。
一方面，他厌恶恐惧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大概不会有多少正常人会喜欢自己的身上出现什么负面情绪。这种糟糕的情感在很多情况下只会令情况也变得糟糕起来——人总是会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做出很多不理智的行为。
另一方面，他又会对自己怀有“恐惧”这种感情而庆幸着。
毕竟拥有着这样的感情, 会令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还是一个人类。
正是因为恐惧, 所以他才在最开始会犹豫不觉, 并且对未来的一些事情怀抱着一些不可言说的侥幸心理，总是会想着“万一呢”什么的……万一事情还能有转机呢？万一所有的一切真的还有一种通向所有人都可以满意的happy ending的方法呢？
但是最终, 也是恐惧推动着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诺亚恐惧着死亡、或者说意识的消亡。没有人会在似乎还没有完全走投无路时对死亡毫无畏惧的。
但是比起死亡或者消亡, 他还有更害怕的事情。
“——利用我吧。”
那个时候, 那天夜晚夜晚, 诺亚听到了保田真司这样对自己说道。
那时他正与其他四人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多久。虽然对于这个事情的情况或多或少都有着一定的了解与猜测，但是心里终归还是更多地抱着一些“说不定解决完这个模组的事件我们就能回去了”这样的心理，内心里依旧还留存着不少希望。
所以当时的诺亚面对红发的侦探说的这些听起来奇奇怪怪却又格外坚定的话语, 一时间并没有能完全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含义。
诺亚当时想的其实还算简单。这个红发的NPC是与C相关联的存在, 所以为了C说出了“请利用我”这种听起来令人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的话其实也是正常的。
而对方显然是和那个白发的少女月一样, 对于自己被D写出来的那个身份背景有所了解, 所以才会特地找上自己, 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直到后来，直到现在，诺亚才终于更加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当时保田真司说出那句话时所代表的决心。
因为他们现在总算是有了同样的心情。
“你说, 祂到底想要看到的是什么呢？”诺亚没有回头, 就这样询问着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江崎美奈子。
不，其实也不算是询问吧？
毕竟他根本就没有想要从江崎美奈子那里得到答案。
有些事情或许注定就无法得到解答。
更何况是“奈亚拉托提普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这种对于人类来说实在是有些遥远和超前的问题。
奈亚拉托提普。
诺亚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号。
在那诸多的不可言说之中, 毫无疑问，祂的存在是特殊的。
否则的话, 也不会有那么多像D一样的人会在创作一些内容的时候，总是喜欢将这位给带上了。
就这件事而言——祂想要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他们原本最有可能走出的结局吗？怀抱着对于归家的希望，却如同一场笑话一般在某一天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得到了终结。他们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死于什么所谓的黑幕真相之下，而是在抵达某个模组的真相前就荒唐地死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非人的手下。
还是说那个人想看着在犹豫中迟迟没有主动交出自己的理性的诺亚在日复一日中被疯狂所侵蚀，最终就如同那些解开了若什提亚方程的人们那般，躯体变为了那种存在附身的容器。然后用这具躯体不经意间杀死那些在死前还在信任着他的朋友们。
如果是祂的话，说不定还会在那之后继续归还诺亚的理性。美其名曰什么“这可是对你的祝福与恩赐哦”，让诺亚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曾经亲手做出过什么残忍的事情，并且让他继续维持着这个状态，一直、一直地生活下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活着随时会为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又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又或者，祂等待着的就是诺亚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有的时候，这样的举动看似洒脱，但其实只有本人才知道眼睁睁地“等死”是一种多么折磨痛苦的事情。更何况……他还不一定真的会“死”。
这副身躯的设定是……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
为了朋友们的安危，诺亚愿意主动交托上自己的思维、身体，与自己的这个意外得来的身份融为一体。但是最终获得的结果又真的完全能如他所愿吗？他对于这个世界里蕴藏的未知还是了解得太少，在奉上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他——真的能成为“那些”中的一员吗？
并不是修格斯、米戈、黑山羊幼仔、蛇人……这样的存在。
他心中所指的“那些”，至少也是与他身后的那位粉发少女类似的层次。
但是……说不准就算是在他做出了这样的牺牲的最后，他甚至都比不上那些拥有着自我意识的非人种族的生物，只是……单纯地成为了那位外神的玩具与傀儡。
“只是，既然无论哪条选项的结果最差都是死的话。”江崎美奈子站在诺亚的身后，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轻声说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那还不如选择一旦成功就对于大家而言最有利的那条道路，是这样吧？隐蛇村的那天晚上……星之精造成的后果，吓到你了啊。”
诺亚没有否认。
在真正的惨案出现之前，他确实一直都心怀着一种侥幸与逃避的心理。
但是在那天晚上后，他不再这样想了。
星之精。——那仅仅是无数的怪物中的一员，甚至还远没有到达能够被称之为“神”的存在。但是只是一个星之精而已，就让他们这么猝不及防与狼狈。有着充分的武器又怎么样呢？其实在废校那天遇到的黑山羊幼仔就已经是最好的例子了。——在这个世界中，你永远也无法得知下一秒究竟会遇到什么带着奇特的护甲的怪物。
可能在你临死之前，用上对于人类而言杀伤力无比巨大的武器，最终也无法伤害到对方的一点皮毛。
更何况除了物理上的攻击……这个世界中还有着恐怖的“法术”这样的设定。
说实话，诺亚很想逃跑。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
只要是人类的话就逃不掉。就算确实有着一些能够被称之为是“传奇”的人存在，但那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更何况他并不只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三个从同一个世界过来的同伴在。
“是啊，吓到我了。”诺亚终于转过了头。
他对着江崎美奈子笑了一下，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普通地说着什么俏皮的玩笑话一样：“所以我不做人啦。”
诺亚知道白绍会在一些结果晦暗不明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很大胆的决定，去赌一场结果。
而现在……他也想赌一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家会因此而对他产生怨恨吗？
毕竟这也算是擅自替他们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决定。诺亚心想，这还是一项风险极大的决定，虽然大家恐怕在后面也会意识到，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之后等待他们的依旧不会是什么好的走向……但是这不代表人们不会因为得知自己被迫要去冒险后在心底产生芥蒂。
不。
诺亚心想。
其实他很确定，大家都不会怨恨他的。
他们……会相信他做出的选择。甚至虽然大家都没有明确说过，但是在来到了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天，大家其实就因为他的“这个身份”而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吧。
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的。
“只是当初你为了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与担心，所以给他们下了一些小暗示。”江崎美奈子说道，“你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暗示了，你还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你的印记，方便你能随时留意到他们那边的情况。……其实，这也是你在试探着你拥有的那些能力吧？一方面想用这样的力量去保护他们，另一方面又害怕着失控，想慢慢地看着能够做到哪一步。”
“但是或许在第一次与那样的力量接触后，一切就注定了。”诺亚说道，“当我将那样的力量用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我了。渐渐的，‘在朋友的意识上进行一些改变’这种事情对我而言竟然似乎变成了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这实在是很危险，对吧？”
“一切糟糕的事情都在潜移默化着发展。B和C的身份设定上还好，但是A……他的那个‘杀手’身份其实还是有些麻烦。虽然他并没有明确地表示出来，但是我其实多少也意识到了一些……所以我当初确实不应该太犹豫不决太久，应该像现在这样快刀斩乱麻才对。”
“其实话也不能这样说啦。”江崎美奈子笑了笑，“毕竟很多事情，诺亚你也是要经过探索之后才能确定的嘛。能做出现在这个决定……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哦。——而且，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你就是这样慢慢确定的呀！”
“一半一半吧。”诺亚说，“一部分是我的推测，另一部分……是脑海里的‘那些’告知我的。”
——从一开始，他就拥有能够知晓一切的资格。
但是一旦知晓，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再是人类。
就连现在他能够勉强忍受着仿佛要将他的整个躯体、大脑彻底扭曲粉碎一般的疼痛，维持着身为人类的理性而还算正常地进行着交流，也要归功于身边的这位粉发的少女。
虽然她口口声声表示“我很弱哦”，实际上却依旧提供了很多不得了的帮助。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江崎美奈子是一位协力者，更是一位旁观者。她会为人们的痛苦而落泪，但那也是因为她正在模仿着人类，所以她知道有的人会因为别人的痛苦流泪，于是她也流泪。
她会流泪，她会帮助，她会援助所有向她求救的人。
这位拥有着常世难寻的绝美面容的少女，仿若真的是画壁上闭目垂泪心怀怜悯的圣者。
但是她只会提供帮助，却不会直接替人解决全部的问题。她仿佛明白“授人以渔”的道理，可她那样做的理由却又似乎并不是这个……
——说到底，她也是“奈亚拉托提普”。
在先前与江崎美奈子的相处与交流、以及从C的梦境里窥见的那些来看，诺亚已经意识到了这位“少女”背后如同孩童般天真的残忍。
所有人都可以向她求救，她也会帮助所有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受得了她的帮助。
江崎美奈子就如同是某部诺亚曾经看过的作品里面的“被污染的圣杯”一般。她会回应人们的求助，但是具体使用什么样的方法……那可就不一定了。
但是这似乎也并非是她的本意。她确实没有怀抱着任何的恶意，只是想要单纯地去帮助他人而已……后来，她跟着人类学习了很多事情，渐渐地……她还是无法完全左右好自己究竟应该要把事情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最后干脆只做一个“提供道具”“听从安排”“但是不会直接替人解决”的协力者。
——诺亚本是这样认为的。他也对江崎美奈子认真地表示过感激。毕竟无论如何，至少她之前以及现在提供过的帮助都并非作假，无可否认。
但是……在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后，诺亚发现事情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其实是特地被创造出来的吧。”诺亚说道，“只是与我们合力为A他们利用幻梦境所创造的粗糙世界相比要精细了很多。”
“嗯……其实也不算啦。说‘特地创造’什么的……其实这里更应该说是无数世界中被衍生出来的一个稍微有些特别的世界？”
江崎美奈子将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像是在思索着，最后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模组’的世界哦。”
听这样一个曾经被他视为是“NPC”的存在亲口说出“模组”这个词来，感觉还挺微妙的。
诺亚这样想着，但是面上神色不变——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能维持着这副冷淡的神情没有让面容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起来已经很费力了的缘故：“是啊。这是一个……模组的世界。”
世界并不止一个。
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世界的“规则”。
而诺亚他们所来到的这个世界，之所以与众不同，便是因为这里是由无数个“模组”的投射。
这里的一切当然也是真实的。——真实的人，真实的非人，真实的……最上面的那些“生物”。
不过估计只有最上面的那些才是真正于这样的世界和其他的世界间“来去自如”，并且能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的。
“这是模组的世界。”诺亚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这些‘外来者’在看到被记载在书面上的那些魔法时，眼睛看到的才会是‘mp-10’这样的令人哭笑不得的内容。”
也只有在“模组游戏”里，有时候对于丧失理智的判断才会变得……奇怪。虽然大家总是吐槽都穿越了怎么还没有骰子，但是在隐隐约约下，他们的一些行动似乎还是被一种“无形的骰子”以及“模组的设定”所影响到了。
比如说，那天晚上。当石森信之介露出了真貌时，明明在先前亲眼见识了黑山羊幼仔都可以面不改色的A突然就……
“也正因为如此。”江崎美奈子也跟着说道，“你们在之前遇到的那些于你们而言的‘怪物’，他们在很多设定上其实都和游戏里的相同，对吧？但是实际上，游戏是游戏，游戏上的设定其实和那些真正的‘怪物’相比还是有区别的哦？”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有继续赌下去的勇气。”诺亚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善良的神明奈亚拉托提普”，“因为模组是由人创作出来的。更何况是D……我了解他。”
人类在那样的伟力下显得是如此渺小。
……但是，这些“模组”的故事绝非是完全无解的死局。
正因为是“模组”，所以一切才有了可乘之机。
既然连眼前这样“善良的神明奈亚拉托提普”都能存在，那么……他想要救下那三个人，把他们送回原来的世界里，应该也不算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吧？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能……
“他们会怎么样？”诺亚问道。
“放心吧。”江崎美奈子微笑着，给了诺亚一个“安心啦安心”的眼神，“模组的世界里面，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模组’来解决。虽然我们这也算是没有困难就给他们创造困难了，但是……这也是他们的机遇。”
“他们会被困在那个我们基于幻梦境创造出来的世界里。”粉发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灵，“如果他们永远也无法发现异常、破解异常……那就这样一直地生活下去也没有关系。毕竟这样的话，其实也算是能够度过幸福的一生吧？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更多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是会按照‘正常的模组’的流程来吧。也就是——探索真相，遇到危险、战胜危险或者逃离危险……虽然这也意味着风险，但是同样也意味着当他们到达了这个由你设计的模组里的最好的结局后，会有不得了的收获。”
毕竟，这一次的“通关奖励”，可是……
“我会怎么样？”诺亚继续问道。
这一次，江崎美奈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说道：“我也不知道哦。”
这可不是谎言。
“也许你会死。也许你会变成其他的什么存在。也许你就是单纯地会被附身成为傀儡……感觉，都很有可能呢。”
“你会害怕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诺亚无奈地笑了，“……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比起害怕死亡，我其实更害怕的是事情依旧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而那个时候，我甚至已经成为了‘帮凶’。”
“不过，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反正无论哪条路最坏的结局都是‘死’。那还不如选择一旦成功就能够更大地获取利益的那一条道路。”
“是这样呢。”江崎美奈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着仿佛意味着丧钟敲响般的内容，“那么……准备好了吗？”
“再见了，诺亚。”
*******
“我会告诉你们的……不过是有一定删减的版本。毕竟有一些事情……抱歉，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哦？”
在说出了这样的内容后，粉发的少女并没有一上来就侃侃而谈着解释清楚现状。
她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稍稍蹙着眉思索沉吟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他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是白绍主动询问起来：“怎么了吗？”
“……啊！不、这个……怎么说好呢……”
突然被问到的粉发少女如同是从睡梦中猛地惊醒了一般，随后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指，一边对手指一边可疑地挪开了目光。
“因为刚才说了……一些事情为了你们的理智着想你们还是不告诉你们的好。结果我一时间也不确定究竟哪些是你们能听的哪些不是……所以……”
其他三人：“……”行叭。
白绍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询问道：“那可以先告诉我们诺亚现在的情况吗？”
江崎美奈子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最后眼前一亮，得出结论：“诺亚他变成天上的星星飞走了！”
其他三人：“……”
其他三人：“…………？？？”
什么东西？？
这种仿佛哄小孩的说法是怎么回事？但是结合他们穿越到的世界的背景，变成星星什么的……真的没问题吗？？
反正江崎美奈子觉得没有问题。
她认真地道：“是真的哦。就你们人类的审美来看的话，那是非常漂亮、非常漂亮的星辉呢。”
等待诺亚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江崎美奈子不知道……哦？
她亲自目睹了那副画面。
她也知道，还有不少的“人”虽然并不在场，但是祂（们）也都看着在，蠢蠢欲动着想要抢夺一个容器化身，又或者是……
“放心吧。”江崎美奈子对着安归舟他们三人眨了眨眼睛，“诺亚没有成为我，也没有变成''我''的什么东西——唔，我猜你们对我应该是有猜测的？对啦，就往漂亮的NPC可能会是什么东西上猜可以了，我们看破不说破哦。”
“……诺亚他，虽然在设定上来源于我，但是。”
在彻底地接受了那份非人的力量后，他没有变成“奈亚拉托提普的一员”或是“一部分”。
他……成为了“别的什么”，独立存在于神秘宇宙中的……
江崎美奈子看到了他……祂的本体。
那确实是就人类的审美而言，十分美丽的星辉。
但是……也很危险。
在他们穿越到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的世界。
那片璀璨的星辉将会离开，抵达一个同样有着人类、非人类、未知的危险与不可言说的世界。
——作为“不可言说”的一员。
“由人类变为……呢。祂之后会和我们一样吗？还是会有什么独特的行动准则呢？我也很好奇……但是现在你们这边的事情，还需要我帮忙打开最后一步，所以就算好奇，我现在也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唔，总而言之，不用担心他。”
“你们或许会为诺亚感到难过吧？但是其实，他只是成为了更加不得了的存在。按理来说，这不应该是好事吗？……好吧，看来我对于人类的情感还是没有完全理解清楚呢。”
“不过至少，你们暂时不用担心他会遇到危险了。”
江崎美奈子点了点头。
“现在按理来说，还是遇到祂的人比较危险吧。”
第175章 决定
“……”
信息量好像突然有点大。
但是, 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
毕竟连“从一个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这种事情都可以发生，并且大家其实都早早对他们穿越到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有了一定的想法，所以他们对于经常会突然获得的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的信息都会努力接收。
至少他们三人不会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着什么“我不听我不听你骗我”……这实在是没有必要。
诺亚他……
虽然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们三人心中也很确信自己其实并没有被江崎美奈子刚才透露出的一些内容里拥有的信息量给砸懵, 但是……
其实他们三人也说不上此刻自己的内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早在他们才刚刚穿越的那一天, 在他们刚刚得知诺亚表明出来的D给他安排的身份的那一刻, 也许他们三人就已经对今天才被告知的诺亚他的去向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吧。
毕竟他们早也就不是什么会真正相信奇迹的存在的小孩子了。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他们会玩乐、打闹, 有时候看起来简直比孩子都要幼稚, 但是真正面对着令人喘不过气的现实时, 他们三人其实都很清楚……
——在这个奇迹很少会真的降临的现实中,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也因此，没有人说出什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样天真的话。
现在的情形已经是诺亚他……以及保田真司，还有江崎美奈子的倾力帮助下的结果了。
与其再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 他们更应该做的是——抓住现在的这个机会, 不要辜负之前的这一切才对。
至于难过、感伤、痛苦、愧疚……什么的, 那也要等他们真正的离开了这个见鬼的地方再继续吧！现在还不是因此就意志消沉一蹶不振的时候。
否则要是都这样了他们还没有成功把握好机会, 那他们所有人岂不是真的要成小丑了？
这一边, 江崎美奈子的话还没有说完。
“——也许祂现在正在看着你们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我最后负责的那一件事情才行。在那之后，我应该还会留在这个世界。……因为我很弱啊，我就呆在这里就好了。但是祂、嗯……祂会去往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在宇宙的深处, 还有更多你们人类还没有触及到的存在。不过我说过了, 不用担心祂。更何况……那原本也就不是人类能够操心到的层面了。”
“啊，抱歉。好像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江崎美奈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 “其实我是想说，你们现在还可以做出选择哦？”
选择？
事到如今, 竟然还有选择？
安归舟他们三人的心中闪过了疑惑，但是他们觉得所谓的选择应该不是什么“其实你们还可以捞一把诺亚”这种事情。
毕竟如果已经变成了……的人这么好再变回来的话，那这个世界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因为异变而发生的悲剧了。
果不其然，他们听到江崎美奈子解释道：“你们有两种选择，两种都可能有点风险。”
“一种是留下。”
江崎美奈子微笑着：“留在这个世界。”
“你们会安然无恙地回到这个世界里，然后沿用着之前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但是弊病你们也是知道的……渐渐的，你们就会真正的成为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同样的，这个世界中还有着许许多多……对你们人类而言有些危险的事物。我也不能保证你们将来就真的不会再遇到那些你们懂的的事情。”
“但是留在这里……你们至少不用去承担更加恐怖的风险。”
“那样的风险来自于你们的另一种可以选择的道路。那就是——离开。”
“诺亚是希望你们能够回到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的。那个……与这里相比较，应该更加和平安稳的世界中。”
“但是，究竟要怎样做，你们才可以成功地离开呢？”
“想要从无数的世界中找到属于你们的那一个，并且成功地抵达到正确的时间地点，还要小心不引起那些‘狗狗’的注意力。嗯……反正我是做不到啦，毕竟我真的很弱。”
又一次强调着“我很弱”的粉发少女撇了撇嘴。
“但是我做不到，不代表别的‘什么’做不到。至少……祂肯定可以做到。而我知道应该怎样去见祂，如果你们想要回家的话，我可以把去见祂的方法告诉你们。”
“可是……这也正是危险所在了。”
“祂对你们或许没有恶意，祂不会强迫你们做任何事情，祂甚至什么都还没有做。但是当你们抵达那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是我能够再预料的了。”
但是正如诺亚最后所说的那样。
这里终究是模组的世界。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模组”的规则，这确实并不是不可以去赌的事情。
但是谁也不能确定，“幸运女神”永远都会站在他们自己的身边。
在这样的世界里，一旦踏错一步，恐怕就是再也无法扭转的万劫不复。
江崎美奈子没有明确说出“祂”是谁。安归舟他们三人也没有询问。
但是……他们的心里多少也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无论究竟有没有提前知道他们如果要回到原先的世界中就要见到的那个存在是谁其实都不重要，毕竟那些存在与人类相比较，都是一样的磅礴与渺小的对比。
“去见祂”的风险乍一听确实很恐怖，但是仔细想一想，大家其实都知道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如果因为这样的风险就退缩了而选择留在了这个世界的话，其实……
“早死晚死都是死。”池星用其他人其实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嘟囔着，“一边是回不了家还要担惊受怕着又被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里面等死，一边是很快就能回去但同样也可能很快就暴毙了……那还不如选能回家的那个呢。”
安归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点了点头，表明了他自己的想法。
白绍轻轻地叹了口气：“就是这样。”
诺亚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其实说是有两条道路，但是无论是曾经的诺亚还是保田真司，恐怕都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三人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所以他们才会为了未来他们三人能够有这样的一次选择的机会，做出了决定。
“我知道了。”对于他们毫不犹豫做出的抉择，江崎美奈子看上去并不意外。
当然，她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并不在乎而已。
“不过，在那之前……”粉发少女的视线落在了安归舟的手上。
更准确的来说，她是在看安归舟手中托着的“那个”。
“你们要带着这颗蛋吗？”江崎美奈子好心地问道。
池星：“啊对哦……A你怎么还带着个蛋，总感觉我好像错过了很多剧情的样子。”
白绍：“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吗。”
安归舟：“就算你问要不要带着……但是能不能先跟我们解释一下这颗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总不会真的是守护×心吧？”
“啊……这个呀。要怎么说才好呢。”
江崎美奈子似乎又陷入了那种奇妙的“咦究竟要怎么和人类这种可怜的小东西解释不会让他们被吓死”的状态里了。
“啊对了对了，比起那颗蛋……你们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突然，江崎美奈子抬起了手腕，示意其他三人看过来。
看起来像是话题被突兀地转移了一样。但是他们三人其实也已经有些习惯了江崎美奈子表现出来的想一出是一出并且想到了就要去做的性格。
粉发少女的手腕看起来白皙美丽，构造上也与寻常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好吧，请原谅他们三个人的ptsd，现在他们在看到江崎美奈子伸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注意这上面会不会有什么不符合人类生理特征的东西。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对他们的眼睛以及理智不大友好的情况。
粉发少女的手腕上挂着两串手链。
一串看起来格外精致，还挂着漂亮的月亮形状的吊坠。另一串看起来就普通了许多，但那也只是相较而言，其实戴在江崎美奈子的手腕上依旧显得十分好看。
但是江崎美奈子会在这种时候特地说“看看这个吧”这样的话，显然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展示一下她的手链有多好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白绍的目光停留在了摇晃着的月亮挂坠上，“这是诺亚曾经戴过的。”
诺亚具体是从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手链，白绍其实没有印象。但是他记得似乎从大家去了废校的那个时候，诺亚的手腕上已经戴着它了。
“确实是这样。不过在最开始，它是诺亚买给月的……哦，月就是那个津歧见，白发的蒙面女孩子，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江崎美奈子笑着晃了晃手腕，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后来……在那天晚上。”
江崎美奈子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那天晚上。
诺亚从怪物的尸体中拿起了什么东西。随后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抬起了头，重新直起了身。
穿着得体西装的黑肤男人出现在了仓库中，他就那样光明正大地站在原地，可是除了诺亚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人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这个我带走啦。拜拜。”
男人笑道。
诺亚仿佛听到了男人手中灵魂传来的尖啸声。
诺亚知道那是属于天下弘善的灵魂。
曾经奈亚拉托提普抛下了力量，将它赠予、或者说是诅咒了名为月的少女。随后的数百年来，身为少女的兄长，天下弘善肆意地将这份力量利用，发散着自己的野心。
而最后的最后，他并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景，就连灵魂都被这位作为真正的罪魁祸首的神明取走。
深色皮肤的男人并没有久留，在向诺亚说了声“拜拜”之后，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天下弘善会变成什么样呢？诺亚并不清楚，也不在乎，毕竟自顾不暇的人很少还会有心思去在意与他不相干的家伙。
比起这个……
诺亚低头看向了被自己握在掌心中的手链。
其实诺亚最初买这个手链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
他当时意识到了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但是对方似乎暂时没有出来的心思，诺亚干脆也就没有急着立即回到住处。但是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也没什么意思，反而还容易令自己多想，最终诺亚索性开始逛起了商场，随手买些东西。
但是那天晚上，在来自津歧见的危机被确认解决后，诺亚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寻求解脱的少女是否真的能够得到解脱？
……其实是不能的。
她的生前因为自诞生于世就异于常人的样貌而遭受了周围人的冷眼与排挤，因此经历了许多不幸的事情。
而当她因为奈亚拉托提普的缘故变为非人的怪物后，也只是一直在被亲生兄长利用着而已。
月想要的是解脱。或许她以为，死亡就是解脱。
但是并不是这样。
诺亚突发奇想的尝试成功了。
属于那个百年前的白发少女的灵魂，虽然残破不堪，但还是成功地被诺亚笨拙地收起在了那串后来被改成了手链的项链上陷入了沉睡。
虽然可能算不上什么“安眠”，但是比起最后试图寻求解脱可灵魂却被奈亚拉托提普取走，要经受永恒的折磨而言，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作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动用了那份力量的代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世界的全貌在诺亚的眼中都是异常的。
他甚至险些伤害到了一位路人……不过最终并没有酿成大祸，诺亚也没有将这件事告知和自己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朋友们。
江崎美奈子也不打算告诉他们。不过倒也并不是出于什么顾虑许多的理由，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简洁地讲述完重要的事情，于是略过了那些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细节。
她只是简要地表明了这由项链改成了手链里沉睡着一个残破的灵魂。
“然后在保田……你们知道的吧？那时候我想了想，最后参考了一下诺亚处理津歧见时的方法，将保田真司的一部分收了起来。毕竟……唔，怎么说呢。要是他的一切包括灵魂都彻底被吞噬殆尽的话，不是太悲伤了吗？”
这位向来对于人类的情感十分感兴趣的少女模样的外神化身轻声叹息着，脸上露出了悲悯的神情。
直至今日今时，安归舟他们也不清楚，这位以“江崎美奈子”这个身份游走于人群之中的少女究竟对于“人类”理解到了什么程度，从头到尾，她究竟是真心实意地在学习模仿探索，还是把这一切都当成了一场可以随时在感到无趣后就直接中止的游戏。
不过都差不多到了最后的时刻了，纠结这些也并无意义。
毕竟对面的身份是“那个”，就算在最后她想要突然发难，那安归舟他们也清楚他们三人如果真的遇到了这种情况，恐怕是真的要在劫难逃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池星不由得看向了少女手腕上戴着的另一串手链，忍不住问道，“他、只是一部分的话那还是他吗？他会怎么样？”
从肉眼上看起来，那确实只是平平无奇，路边的商店里随处可见的手链而已。但是池星知道江崎美奈子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必要。
“我也不知道哦，毕竟我很弱。”又一次搬出了这样的理由，少女回答得十分果断爽快，丝毫没有为“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而感到羞耻的意思。
“或许他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或许醒过来的其实也算不上本人了。当然，也有可能在度过了于你们人类的时间而言的成百上千年后，他真的还可以回来也说不准……不过恕我直言，这种可能性最小哦。毕竟这里面只是‘一部分’而已。”
“但是……不是说你们人类很擅长创造奇迹吗？”粉发的少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同月牙一般。
“所以最后那种也不是没有可能哦？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有什么想要和他说的话吗？我可以帮忙转达哦。”
“这个……我……”突然得知了可以留言这件事，自己都觉得自己本应该有许多话想要说的池星却一时间哑然起来。
有的时候，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会导致最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池星现在也是这种情况。
在场的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就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他一样。但这样只会令池星更加无措，一时间大脑里变得一片空白。
“没关系的，小星。”江崎美奈子体贴地说道，“暂时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关系，可以慢慢想的。”
“没错。”在这个时候，原先一直保持着安静听着江崎美奈子说明情况的白绍也开口了。他看出了池星目前窘迫的状况，主动出声转移了话题。
白绍看向了江崎美奈子的眼睛：“我想你应该并不是心血来潮才想起来向我们说明手链的情况……所以手链和那颗蛋有什么联系？还是说……”
白绍的瞥了一眼那颗依旧被安归舟托在手上的不知名的蛋，声音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先是津歧见，又是保田真司。难道接下来，江崎小姐你要说的话总不会是——”
“——这里面是诺亚哦。”
“——‘这颗蛋里面是诺亚''吧？”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虽然内容上稍微有所差别，但是总体却都是同样的意思。
“什？什么？诺亚？”安归舟顿时觉得手里的蛋有些烫手，总感觉不能这么草率的捧着，应该供着才对。不过即使如此，他惊讶的声音听起来和棒读也依旧没有什么区别，“诺亚他变成卵生的了？”
“不，我想并不是这样。”白绍对着安归舟轻轻摇了摇头，“之前从江崎小姐那里的情况听起来，诺亚确实已经……所以，这颗蛋也和那手链里的情况差不多，只是‘一部分’吗？”
“准确的来说是一小小小部分。唔，毕竟是和现在的祂相比嘛，那当然是一小小小部分了。”江崎美奈子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一个代表着“一点点”含义的手势，“四舍五入一下，他当然是——好吧，在你们看来，当然不算是诺亚了。”
“但是，唔……让我想想该怎么用你们人类能听懂的方式举例子。对了，你们应该知道忒修斯之船吧？”
“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全部都渐渐地被替换成崭新的木头，那么当木头都不再是原先的木头后，忒修斯的船还能算作是原先的船吗？——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从古至今，关于这个问题大家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船是由木头组成的，那么一个已经被塑造了三观的人又是怎么构成的呢？记忆吗？”江崎美奈子问道，“就像是当初的石森信之介……你们觉得那个蛇人就是石森信之介吗？那么如果蛋里的这孩子有着诺亚的样貌，还有着诺亚的全部记忆，你们会觉得他是诺亚吗？”
“不会。”原本有些手足无措地拿着那颗蛋的安归舟理清了情况，他也因此冷静了下来——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的情绪就根本没有变得激动过就是了。
安归舟说得很简短也很果断。他的表情向来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但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显得格外认真与冷冽。
“就算这样，蛋里的这个也不是诺亚，只能说他是拥有着诺亚的样貌和记忆的某种存在，但是他并不是诺亚。这和石森信之介那时候是一样的，因为他少了一样东西。”
安归舟说道：“他少了经历。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所以他不是诺亚。”
就算那颗蛋里孵出了如江崎美奈子所言的那样的存在，但是他就算拥有着记忆，也没有真正经历过诺亚与大家一起共同度过的一切。
而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的朋友、那位真正被认可的诺亚已经变成……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更加高级的某种存在了。
“这样啊。”
白绍与池星也并没有反驳这一点。虽然他们两人并没有说话，但是江崎美奈子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态度。
粉发少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伸出手从安归舟的那里捧过了那颗蛋，温柔地轻抚着蛋的外壳。
“那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要问问你们，你们要带这个孩子一起离开吗？”
面对几人的注视，江崎美奈子面不改色地继续劝说起来。
“我是希望你们可以带着它一起离开的。”
“确实。这颗蛋里的孩子或许并不是诺亚。但是他处于着那种就我而言的情况的话，你们能真的完全放任他不管吗？”
江崎美奈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世界是一副什么样子，你们已经有所了解了。这孩子又是这样的身份，将他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的话，他一定会经历一些可怕的事情的。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并不会时刻呆在他的身边哦？”
“这并不是要你们将他看作是诺亚或者是替身的意思。我知道等这孩子诞生之后，你们会将他看作是全新的存在。总而言之……把他留在这里恐怕会很危险，你们要带他离开吗？”
这颗蛋里会出现……这样的存在吗？
池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江崎美奈子手中的那颗蛋上，几乎快要被她说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兴玩代餐那一套。但是江崎美奈子其实说的不错，如果从这颗蛋里会诞生这样的一个与诺亚有着关联的存在，并且将他独自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话……哪怕是看作一种念想，作为诺亚为大家唯一留下的……再加上那个存在是有着独立的思维，那就应该能够被看作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独立的生命。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确实无法做到放任不理。
那么……
池星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刚想要出声，就被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的白绍拉住了胳膊。
嗯？
池星茫然地转过头。他当然不会只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就一锤定音敲定了这件事，但他确实犹豫着想要表示自己同意这样做的态度。
可是白绍他……
虽然有些不明白情况，但是池星还是果断地闭上了嘴保持了安静。
江崎美奈子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可是池星当然还是更相信白绍。他知道白绍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至少白绍绝不会是因为“哦你胳膊上有个蚊子”这种理由才突兀地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白绍在阻止了池星将脑子里想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后，并没有立即开口。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崎美奈子，像是想要从她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庞上看出什么信息似的。
很多时候，心虚的人面对这样的目光，总是会因为难以忍受而主动地移开视线。
但是江崎美奈子依旧微笑着，她完全不介意被人用这样令人难以忽略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就像是机械人并不会因为人类的目光而感到不安一样。
这样是当然的吧。毕竟虽热有着在人类中格外夺目的样貌，但是在场的人事到如今其实也已经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少女并非是人类的事实了。
白绍其实也没打算从江崎美奈子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当然，能看到一些内容是最好的，看不出来也没关系。
他只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白绍问道：“是吗？那么……江崎小姐，你能够保证、确定这颗蛋里的存在就是你说的那样吗？明明之前还无法确认手链里面的津歧见与保田真司的状态？同样是一小部分……这里面诞生的，真的会是你说的那个‘类似诺亚的人’吗？”
说句难听的话，会从一颗蛋里诞生的人……真的只会是人吗？
江崎美奈子“哎呀”了一声：“大概吧。”
“总而言之……A，C，我并不同意将这颗蛋一起带回我们的那个世界中。”
白绍沉声说道。
“或许他确实有可能是就如江崎小姐口中说的那样的存在。如果是那样的话，确实，将这样一个有着诺亚全部记忆的人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中，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糟糕的决定。”
“但是……如果从那颗蛋里所诞生的不仅仅是这样的话。”白绍沉默了一瞬，“那我们会把‘什么’带回我们的世界中？”
“这一次的事情并不是只与我们几个有关的，就算是赌……我们也不能、没有资格拿我们的那个世界去赌。”
这就像是并没有在最终含有希望的潘多拉魔盒一般。
如果没有经得住诱惑而打开的话，说不定……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想的啊。”江崎美奈子伸出手，捋了捋自己垂下的碎发，“这样不信任我的话，难道你们不应该拒绝我的帮助吗？啊……我知道了，是那个吧！同样是赌，但是接受我的帮助什么的，其实是在用你们自己的安危在赌，对吧？可以去赌自己的安危，却不能去赌世界的安危，是这样啊……”
明明几乎算是被明确地表示了不信任，但是江崎美奈子并没有生气，看起来反而还因为自己对上了眼前几人的脑回路而感到愉快。
“那就没有办法了。”她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紧接着，江崎美奈子又说明了一下那天晚上——他们在隐蛇村呆着的最后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她说得依旧很简洁。
那天晚上……星之精造成的惨状最终促使了诺亚下定了决心。——毕竟这次仅仅是一只星之精而已，但是谁知道如果继续这样耗下去，他们几人在未来还会碰见什么更加麻烦的东西？
至于隐蛇村。——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江崎美奈子说着什么“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就草草地将其略过了。但是这位粉发少女表示，隐蛇村的那些……涉及到“你们懂的”的事情的人，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但是具体“处理”究竟是指什么，江崎美奈子没有说，在场的另外三人也没有问。
而野槌制药的情况也和白绍之前的电脑里看到的新闻那样。在保田真司和池星所在的那个调查员组织的暗中推动下，野槌制药背后的一些事情被曝光了出来，引发了轰动，目前也是自顾不暇。
这就是信息时代不得了的一点了。
“……那么，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最后，江崎美奈子这样问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如果没有了的话，那么……我们就要继续下一步了哦？
因为那样的风险存在着，所以现在很有可能会是他们人生最后的时光了也说不定。
但是安归舟依旧没有说话。——在蛋的问题得到了解释之后，他就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了。白绍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只有池星说话了。
但是他并不是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事情，也不是想说什么“我不想死啊”这样的丧气话。
他只是在回答之前江崎美奈子的那个提议。
“——关于之前，美奈子你说的可以给真司留言的那件事。”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还能再听到这些话。那么，就请你转告他。”
“谢谢你做的一切，你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回家了，所以你放心吧。”
“……这样就可以了。”
*******
按照着江崎美奈子告知的方法，他们三人完成了仪式。
然后，他们看到了——
漂浮于巨石王座之上，披着浅色面纱的一道类似人形的剪影。
*******
“……啊，怎么这样。难得试着学习人类做一次坏事，但是却被识破了。我果然还要继续努力啊。”
独自一人的粉发少女叹息着，将那颗蛋向上捧起，用自己的额头与之轻轻相抵。
“真遗憾啊。”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从她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上来看，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类似于“遗憾”的情感。
“真遗憾啊。”她又轻轻、轻轻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