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毒辣,喻笙眯起眼睛,望向梁以植,“又遇到你了。”
说完,她不自觉笑起来。
那天和方宁聊完天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说来奇怪,梁以植好像总能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适时出现。
喻笙打开车门下车。
梁以植往后退了两步,为喻笙腾出空间。
等喻笙下车,他笑了笑:“科大在附近,来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中午和朋友出来喝杯咖啡,看到你的车,就过来了。”
喻笙的车很独特,烟灰粉坦克三百,停在车位十分亮眼。
他正在喝咖啡,听到邻座的女生指着对面尖叫:“那辆车好好看。”
同伴回她:“那是烟灰粉的坦克三百吧,好酷!”
喻笙开的不就是这款车?
梁以植顺着她们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辆烟灰粉的坦克三百,他看了眼车牌号,果然是喻笙的车停在那里,又过了片刻,他又看到了喻笙。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那天在喻笙家里,他做饭,喻笙撑着脑袋,坐在旁边等他,轻声细语地陪他聊天,夸赞他的厨艺。
梁以植产生了错觉,他们好像一对新婚夫妻。
那一瞬间,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有些贪心。
他想要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可喻笙还爱孟西洲。
孟西洲也还爱她。
那晚陈屿求婚,有人提起孟西洲,喻笙神色落寞,还喝醉了酒。
看到喻笙去相亲,他想或许喻笙已经不爱孟西洲。
喻笙生病,他着急,心疼,却怕惊扰了她,每天都准备好养胃的食材,想要送过去。
喻笙拒绝了他,梁以植便不敢再打扰。
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
梁以植抿唇,镜片后的目光黯然。
喻笙并不知道梁以植的想法,她一脸自豪地看着自己的爱车。
“是不是很酷?”见到梁以植,喻笙在云琴堂感到的憋闷感瞬间消失,她发出诚挚邀请,“要不要试试看?”
喻笙的表情像极了和小伙伴炫耀玩具的小朋友。
“好啊。”梁以植就笑起来,他答应得很快:“不过下午还有会,改天可以吗?”
“当然。”喻笙点头。
“对了。”喻笙忽然想起来,“我的工作室装修好了。”
想起梁以植提过可不可以请他参观工作室,喻笙问道:“你要不要去参观?”
梁以植没想到喻笙记得。
“当然,自然要去。”梁以植先是祝贺,想了想,他问道:“今天下午可以吗?大概五点钟之后。”
“可以啊。”梁以植要去,喻笙的眸子都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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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工大吉,喻笙在某书接到一个订单,对方是一名网红,常驻明城,私信给她,说想要定制一把蕉叶琴。
过两天来找她付定金。
喻笙应下,便开始选木料,她选了梓木,架好拍摄支架,喻笙开始拿刨子削木头。
斫琴,挖槽腹是第一步。
面板做得好不好是基础。
喻笙工作起来很投入,斫琴是一个精细活,一丝一毫都不敢有差错。
刨木头的声音很治愈,一下又一下,喻笙没注意到屋里进了人。
挨着斫琴室的墙面打通了一半,做了玻璃墙,用竹帘遮挡。
梁以植进来的时候,竹帘卷起,他能清楚地看到喻笙正在做事。
她神色专注,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
梁以植不忍打扰她,轻轻地来到斫琴室门口。
喻笙头发挽起,低头专心做事,一绺头发垂下,她也没有去管。
梁以植走上前,伸出手,想替她将垂发别到耳后。
却不料,指尖刚触到她的发丝,喻笙就警觉地抬起头。
“对不起。”梁以植急忙收回手,连连道歉:“吓到你了是吗?”
见是梁以植,喻笙松了一口气,“没事。”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她刚刚确实有点害怕。
她看向墙壁上的时钟,下午四点半,梁以植提前到了。
“等我一下。”
喻笙走到支架前,关掉正在拍摄的手机,收起支架。
“我应该在门口挂一个欢迎光临的语音牌子。”喻笙开玩笑。
梁以植抿唇,“对不起,刚才看你正专心做琴。”
“真的没关系。”
梁以植仍旧穿着西装,应当是从科大回来后直接过来的。
喻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
做木工比较脏,她穿了件微喇的牛仔裤,鞋面上还掉落了些木头碎屑。
不仅如此,操作台周围也因为碎屑乱糟糟的。
她跺了跺脚,将碎屑抖动下去,不好意思地朝梁以植笑了笑:“斫琴室有些乱,你先去展厅逛一逛,我去换下衣服。”
梁以植颔首,“不着急。”
喻笙在休息室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才下楼。
自从那天和方宁聊过,她觉得和梁以植好像的确没什么不可能。
下了楼,梁以植站在玻璃窗前,背手而立,头微仰,侧脸轮廓分明。
一个人,一盏灯,孤独无依,茕茕孑立。
他像在欣赏古琴,又好像在想些别的什么。
喻笙有些看不透他。
她走到梁以植面前,为他介绍:“这是面板,刚才我要做的就是这个。”
梁以植偏过头,唇角勾起,“我知道。”
“你知道?”喻笙瞪大眼睛。
梁以植微微颔首,浅笑道:“我看过你的视频。”
说来也巧,出国前,梁以植换了新的手机,手机上自带某书软件。
他无意间点开,第一个视频就是喻笙。
她穿着简单的t恤,头发高高扎起,一边做古琴一边解说。
除了微信,梁以植很少用社交软件,但他留下了某书。
想到那个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的粉丝,点进主页什么也没有,关注列表仅有她一人,ip地址也在明城。
喻笙瞬间明白过来,“那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也是?”
梁以植淡笑点头。
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懂。
“那天你——”梁以植沉吟片刻,“你弹琴的时候一直皱眉,和平时不同。”
喻笙惊讶于他的细心,勾起唇角,“是的,那天确实不舒服。”
顿了顿,她问:“晚上有事吗?一起吃饭吧。”
她一直想请梁以植吃饭表达谢意,但好像在和他暗暗较劲。
他不给她发消息,她也就不肯主动。
明明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别扭心思。
梁以植还没有回答,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沈凡给她打来电话。
喻笙心中一紧。
“笙笙,快去中心医院,你舅舅打电话,说外婆晕倒了。”沈凡语气着急。
国庆小长假,沈凡和喻康岩去了外省旅游,人在外地,正着急地往回赶。
喻笙心里一沉,“妈,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她收起手机,转身去拿包,一边走一边和梁以植道歉:“抱歉,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我外婆晕倒了。”
梁以植也跟着紧张起来,“我陪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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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梁以植开车送喻笙去的医院。
喻笙以为自己遇事很镇定,可听到外婆晕倒的消息,她锁门的手都是抖的。
外婆将她从小带大,对喻笙来说,外婆是最重要的人。
她不敢想……
路上问过沈凡,到了医院,喻笙直奔icu,梁以植停了车,也跟着上去。
icu门外,沈霖和高玫等在门外,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沈霖留在家里照看外公,没有跟着过来。
喻笙走上前,“舅舅,舅妈,外婆怎么样了?”
见喻笙来了,沈珂长松一口气,开始和喻笙说外婆的情况。
原来外婆胸痛了好几天,老人家不懂,一直忍着,谁也没说。
下午疼得受不了才告诉舅舅,后来突然晕倒,舅舅急忙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
做了ct,医生说三根心血管堵了百分之六十,情况危急,暂时只能保守治疗。
等身体各项指标稍微稳定,做过造影,再决定怎么手术。
老人家今年快八十岁,医生暂时没有办法给确定的答复。
听到准确消息,喻笙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慌乱,她冷静下来,冷冷地应了一声。
只要没有下病危通知,就还有希望。
见喻笙来了,沈珂便说要回家一趟,外婆要住多少天院是个未知数,他要回家收拾东西。
高玫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喻笙抿唇,万一外婆有什么意外呢,可她没说什么,沈珂向来不靠谱。
等他们走远,喻笙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
“别担心,我陪你。”梁以植在喻笙身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