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周勃和陈牧德换上唐放的衣服。
陈牧德盘腿坐在木地板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
水珠从周勃的头发上滑下,滴滴砸落在地板上,他晃晃脑袋,试图将头发甩干。
窗外的雨依旧声涛巨大。
“今天还能回去吗?”周勃不自觉说出口。
“你今天还想回去?”刚进来的唐放挑眉,“这么大的雨,你也不怕水把你冲走。”
“别想了,雨这么大,河里肯定涨水了,暂时回不去的。”
陈牧德嘿嘿笑了两声:“要是真想回去,游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唐放飞给陈牧德一个眼刀,凉凉道:“就是明年的今天,得麻烦我们给你烧纸。”
“……那到不至于,说不得一起呢。”周勃笑了笑道。
唐放一噎。
夜晚,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由于唐放对陈牧德的嫌弃,导致他单独快乐的睡在床上,唐放和周勃则打地铺。
关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唐放突然道:“对了,李丽华的事儿,你给周姨说了吗?”
“还没。”
“还没?”唐放似乎有些惊讶,“你不打算告诉她?”
这个事儿,周勃也很犹豫,他只在今天才下定决心晚上要摊牌。
周勃始终忘不了小姑在知道李丽华的背叛后受到的打击。
他害怕会重复之前的事。
所以尽量避免和推迟让小姑知道。
唐放没有周勃这么多想法,对他还没告诉亲人的这个举动很是不解。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最好还是早些告诉她比较好,”唐放淡淡道,他手枕在脑后。
周勃:“……嗯。”
陈牧德在床上翻来覆去,和地板上睡着的人比起来,他显得太无忧无虑。
“唉!放哥,你们知道我白天在陈浪哥家里找到什么了吗?!”
陈牧德声音里难掩兴奋。
就算没人回答他,他也能自顾自的说下去。
“是磁带播放器!”
“不知道放多久了,面儿上都积灰了!”
“你们说,我明天要和陈浪哥说说,他能给我不!”
“要钱我也可以!”
陈牧德滔滔不绝,他脑海中还存着人周文博撩妹那手段呢!
唐放:“……闭嘴。”
这小子声音跟毒哑了嗓子的麻雀似的,越听越让人烦。
“哦。”
陈牧德乖乖闭嘴,他十分了解自家放哥的脾气,说闭嘴就闭嘴。
过了半响,陈牧德琢磨着应该闭嘴完了,砸吧砸吧嘴,忽然想到件事儿。
“放哥,我下次在你车里睡觉,能别赶我了不?”
“我保证不穿内裤,光溜溜的可干净了!”
唐放被陈牧德这两句话干蒙圈了,他后槽牙有些疼:“谁tm告诉你,不穿内裤就能在我车里睡觉了?”
你自己的德行儿,还需要他说清楚吗??
“周勃哥啊!”陈牧德奇怪道:“他说我光溜儿的你就同意了,”
唐放:“……”
很快,唐放身边儿适时的传来清晰的呼噜声儿。
唐放差点给气笑了,脚尖儿踢踢装睡的人,“喂!醒醒,别装了!”
动作很大,周勃不得不停止自己拙劣的演技,他很是淡定。
“别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光溜儿的就能睡人车?”
陈牧德急了,“唉!就是上次啊!”
“一定是你听错了。”周勃冷静回答,“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用脑子想都知道,你穿裤衩都不能睡,更别说光屁|股了。”
周勃反问:“你要有一辆车,你能接受别人光溜儿的在你车上睡?”
“那不能!”陈牧德条件反射回答。
见周勃说的这么有理有据,陈牧德也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是他听错了。
不能吧?
陈牧德仔细想想,觉得周勃也没必要说谎,他挠挠后背:“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唐放:“……”有时候骂他蠢还真不是瞎说。
“没事儿,”周勃表现的很是大度,笑笑道:“人都有听错的时候。”
一夜过去,经过一晚上雨水蒸发吸热,清晨显得格外凉爽。
再告别陈浪夫妇后,唐放的皮卡连汁儿带水喷出一串尾气,上路了。
昨天上周勃买的东西全用作晚上的饭菜了。
今天蹭车,顺便儿又去集市紧急采买了些。
为了防止小姑知道后怒极冲心,周勃又拐到药店,要了几颗药丸。
走之前店员还提醒:“这药丸不能给鸡鸭吃啊!吃出毛病了本店概不负责!”
等周勃回到家时,只见院子大门嚣张大开,屋里却没什么人。
他院里院外找了一圈儿,确定小姑没在家。
院门敞开,估计走的不远,等会儿就回来。
周勃将菜放下,把啤酒放入冰箱,开始措辞,等会儿要怎么和小姑解释这个事儿。
忽的,他想起来,昨晚上没给小姑打电话。
人应该没出去找他吧,周勃皱眉。
不等他思索人到底出没出去找他这个问题,大门口,人影走进来。
正是周勃没瞧见人的周山妹。
和往常相比,此时的周山妹异常沉默,她的步子又急又快,仔细看能看出些跛脚。
周勃等小姑坐下,给她倒了碗水递过去。
“咋了?走这么快,口渴了喝口水吧。”
周山妹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周勃,嘴唇抿紧,像是憋了什么事儿似的,弄得周勃心头一紧。
哐哐哐一碗水下肚,周山妹呼吸平缓了些,再次看向周勃。
那紧盯的目光,让周勃宛如面对一只凶恶的母老虎。
“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没?”
应付别人还行,应付周山妹?
可拉倒吧!
周山妹从小带着周勃长大,周勃说谎瞒得住其他人,但对着周山妹,可以说,周勃拉坨屎她都能找出他昨儿个吃的什么菜!
周勃面色一顿。
就这一瞬间的事儿,给周山妹抓住了。
她勃然大怒,顺手抄起桌底下的木棍,“你有事!你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要不是今天李丽华她爸和我道歉!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事儿!”
“周勃!你可真会瞒啊!”
“是不是你们手续都办完了,我还搁家里傻傻的不知道呢!”
周勃看着小姑那手里有婴儿手腕般粗的木棍,绷不住了,“唰”的站起身。
“不是!小姑,你听我狡辩!呸!不是,听我解释!”
周山妹可没心情听他解释,她一个木棍就挥过来,带起的风声听得周勃头皮发麻。
他不敢托大,直接和周山妹上演了现实版“秦王绕柱走”。
不过周勃是绕桌跑,他边跑边道。
“不是啊,小姑,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今晚上原本就打算告诉你来着!”
周山妹的木棍打不到人,耳朵暂时性失聪,此时更是怒火中烧。
周勃实在没办法了,知道要是不给小姑把气出出来,估摸着今晚上别想睡觉!
他站住,周山妹的习惯性挥手,木棍直挺挺打在周勃背上,一声重重的闷响直愣愣出现。
“嘶!”周勃倒吸一口冷气。
周山妹愣了,“你怎么不躲啊!”
周勃苦笑。
“你不是跑的好好的嘛!”周山妹连忙扔开棍子,着急的上前就要撩周勃的衣服:“你别动!让我看看!”
周勃拉紧衣服:“没事儿,不用看。”
周山妹坚持要看,“什么没事儿,这么大响声怎么可能没事!”
拧不过小姑,周勃后背的衣裳到底被周山妹撩起来,这一看,只见洁白的后背淤青印出个长条形。
周围甚至出现些青紫。
周山妹只看了一眼,眼眶瞬间红了。
“都怪我。”
周勃十分无奈,他放下上衣,“我都没哭,怎么你这个打人的还哭了?”
周山妹坐在椅子上,边给周勃抹茶油,边红着眼睛自责。
刚才是气到了极点,现在恢复冷静了,自然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不对。
“李丽华还是我给你介绍的,你吃了亏,本来心里就难受,我还,我还打你。”周山妹的语气里全是心疼。
周勃感受着背上的闷痛,说不痛是骗人的,刚被一棍子打到,他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痛。
现在痛感过去,也就还好了。
“这怎么能怪咱们呢?没道理没做错事的人要自责。”
周山妹抹了把鼻涕,想到李丽华,她满心怒火,以前有多喜欢爱护,现在就有多恨。
“嘶!小姑轻点儿!”
周山妹“蹭”的放开手,想到侄子的所作所为,开始责怪:“你也知道痛!李丽华都那么对你了,你还要原谅她?!”
“不是!我什么时候原谅她了!小姑你别乱说啊!”
周山妹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我,我大不了就不要这个脸了!她李丽华做出来的丑事还要我们给她遮掩嘛?!”
“她都不怕出丑!你怕什么!”
“这事儿捅出去,我让她在这儿抬不起头见人!呸!个不检点的女人……”
后面接着一串儿脏话,周勃淡定听完。
周山妹骂完了,又是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还在海城当老板嘞!怎么胆子这么小!”
周勃此时十分安静,有时候陈牧德的方法很好用,当个鹌鹑就行了。
整整一天,周勃觉着李丽华这个名字估计在小姑脑海中抹不去了。
直到她晚上睡觉,嘴里都还骂着人,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就要在梦里再续。
等到小姑睡着,周勃终于松了口气。
听了一整天的骂人,他也有些累了。
翻开冰箱,正想找点水果吃。
不知怎的,周勃忽的又想起了小姑骂他的话,说他胆子太小了,报复都不敢云云。
周勃沉默许久,在上辈子,他妻离子散,小姑去世,他陷入无尽的麻木和痛苦,好像那时候,他也没有想着报复。
别人的美好幸福和他的沉落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他是真的天生的怂蛋吗?
因为害怕别人的报复,所以自己也不敢报复,只敢守着已有的蜷缩着。
冰箱半响没合上。
想起上一世,周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冰箱中的啤酒映入他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