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浩劫侠影18

    虽然白胡子老头说了很多, 但也只有时间地点和可能遇到的危机,真正关键的奇门步伐尚没有提及。

    但陆小凤也清楚, 那几位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今日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就和九千岁一样,处处是深意,需要他小心谨慎应对。

    陆小凤回头看了眼黝黑毛森骨立的洞口,略一沉思, 当即往外走,每一步都很坚定,到了后面,几乎健步如飞,身形飘逸如鬼魅,在这样的环境下,竟天然契合。

    不过片刻功夫, 就已抵达进来的那个崖低。

    看着高耸入云,望不到顶峰的悬崖峭壁, 陆小凤心里产生了深深震撼,这也太高了吧?

    上去可比下来难多了, 纯靠轻功完全上不去, 需要慢慢攀爬。

    何况越往上爬,罡风越厉害,能最大限度的压制内力, 一不小心就会被打落,这样的高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即便有内力在身,也非常容易重伤。

    陆小凤敢肯定, 必然还有一条更加适合出去的通道,不然九千岁手下那么多恶鬼,是怎么出去的?

    他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也没到各个都能挑战这种级别难度的程度。

    但他已经没时间去探索新的出路了,可以想见,必然非常隐秘,且机关重重,九千岁也会派人阻止他找到那条便捷的路。

    为了不浪费时间,也是试探九千岁的态度,陆小凤几乎没怎么避着人,就来到了这里。

    和他预料的一样,在某个高台上,九千岁神情莫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山谷寒风阵阵,吹得他华丽的衣摆飒飒作响,九千岁俊美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更是空洞如冰,仿若金玉打造的成人玩偶,精致而冰寒彻骨。

    阴阳使者随侍在一旁,看到陆小凤一系列举动,不由好奇,“千岁料事如神,陆小凤果然主动上门了,只是他似乎想出去,我们不管吗?”

    九千岁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为什么要管?他会再次回来,而且那人也该出面了,呵!”

    是谁两人心知肚明,九千岁不怀好意的笑容,昭示了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徐徐展开。

    阴阳使者知趣的不再追问,默默注视着陆小凤一点点往上攀爬,得出一个结论,“他武功在众恶鬼之上,且脑子灵活。”

    “这不是我选他为魁首的目的,”九千岁一甩衣袖,转身离开,“有些人的选择,成是局,败也是局,端看你如何利用了。”

    此时的陆小凤并不知道九千岁对自己的重重考量和算计,正认真按照下来时的位置,一点点往上攀爬,遇到凸起挡住去路,也不绕开,利用轻功翻上去,如此可最大程度保证大方向上没有错。

    是的,陆小凤已经看出来,并非一直往上爬,就能爬到悬崖顶,很容易走入死路,届时绕回来,需要消耗更多体力。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下来时的相同位置,至少那是一条畅通没有断绝的道路。

    至于中间的阻碍,跨过去就是了。

    花了近两个时辰,天空破晓之际,终于看到希望,随着第一缕金轮洒下,他终于攀住悬崖顶的石头,一跃翻了上去,并躺在悬石上大口大口喘气。

    这一刻,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陆小凤眯着眼,打量天际缓缓冒出头的太阳,金黄耀眼,洗请一切污浊和魑魅魍魉,留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摸了摸饿到快失去味觉的肚子,陆小凤憋着嘴,不情不愿爬起来,“如此好的日出,怎能没有美酒美人。”

    如此想着,他运转轻功,飞速往庆安府跑,最好的美酒,最好的美人,舍秀乐坊其谁?

    刚在地狱走一圈的陆小凤,需要人间美景美食,方能抚慰受到万点暴击的小心灵!

    一天后,看到重新出现的陆小凤,香玉妈妈头痛欲裂,无语半响,不咸不淡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往昔姑娘在她的院子里。”

    陆小凤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旋转半身,圈在怀里,“往昔姑娘过得好即可,今日是专程来看妈妈的。”

    香玉妈妈眼神闪了闪,大概猜到他之目的,嘴角一撇,“休想。”

    “别这么坚决嘛,都是做生意,做那门生意,和这门生意,有何区别?”陆小凤笑嘻嘻,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何况你从我身上赚走了两万两,那可不是小数目,应当知道,陆小凤不小气,相反,大方的很。”

    香玉妈妈轻哼,“只有五千两。”

    陆小凤惊讶,“你竟给了往昔姑娘一万五千两?”

    随即,他恍然大悟,“往昔姑娘本就是自由身。”更甚者,她本就是秀乐坊的探子之一。

    如今的世道,两个单身没有武功的姑娘,生存艰难,即便她们有万贯家财,也不过越发惹人觊觎。

    秀乐坊虽是烟花柳巷之地,对姑娘们倒比较宽容,不愿卖身可以选择其他赚钱方式,不考虑名声不好听的话,有香玉妈妈和她手下的高手在,其实是比较安稳所在。

    香玉妈妈不想他连这个都猜到了,有点骗人后被拆穿的羞囧,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往昔姑娘伤心一场,还不能要些补偿吗?”

    “是是是,”陆小凤笑着点头认可,丝毫不把失去的两万两放在心上,这让香玉妈妈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好再拒绝他的请求。

    见她迟疑,陆小凤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个价格是否合适?”

    香玉妈妈:

    合适,太合适了!陆小凤果然是浪子,就这撒钱如流水的做派,好姑娘哪能跟着他过日子哟,“行吧。”

    香玉妈妈从怀里掏出一块碧玉翡翠,上述风涛阁三个大字,背面另有八字:藏经万卷,天下逸文。

    “好独特的雕工,”陆小凤眼前一亮,见这十一个字浑然天成,好似天然长在翡翠上,而不是人工雕刻,加上翡翠色泽清透明丽,握手清凉,实属佳品。

    最让他满意的,是这个色泽和雕工,非常适合温润如玉的花满楼,佩戴在他身上,必然相得益彰。

    他觉得,这个可以带出去作为特产送给花满楼。

    “别想!这是我的出入令牌,不可能给你!”似乎看透了他的小心思,香玉妈妈立刻强调,“每人只有一块,由阁主亲自雕刻,你用完了尽快还我。”

    懂了,他想要,就得亲自向风涛阁阁主讨,正好,他想刻上花满楼的名字。

    拿到通行玉令,陆小凤也没急着走,让香玉妈妈开了一间房,要了上等的酒菜和姑娘,由她们伺候着填饱肚子,再舒舒服服睡了两个时辰。

    清醒后,再由美人们伺候梳洗,啧啧啧,美人乡英雄冢,不是陆小凤意志不坚定,实在这一路上,他感觉到一直有人跟踪自己。

    不确定是否是九千岁派来的,那人轻功卓绝,跟踪技巧也及其高明,要不是陆小凤多次九死一生锻炼出的对危险感知,还觉察不到。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准确找出那人身影,所以故意拖延,好寻个合适时机,把人甩脱出去。

    在他洗漱后,香玉妈妈又派人送上好酒好菜,以送瘟神的架势招待他。

    陆小凤躺在软榻上,享受着美人们的殷勤侍奉。

    房门被轻轻打开,熟悉的香风传进来,陆小凤一掀眼皮,讶然,“往昔姑娘?”

    往昔含羞带怯的看他一眼,抱着琴微微屈膝,低头掩饰恰到好处的失落和哀怨。

    陆小凤:

    不是,你骗我钱还要怨我?

    妹妹代为传话,“陆大侠既来了,为何不找姐姐?姐姐一听说陆大侠到,高兴不已,立即梳洗打扮,就盼着陆大侠过来一叙,结果可好,您宁愿和其他姐姐们玩,也不愿意找姐姐,莫非是嫌弃姐姐了?”

    陆小凤:

    他不由看向往昔,对方盈盈美眸中,全是对自己的情谊,以及一丝被辜负的哀怨。

    好的,他懂了,这种既视感太强烈了,这不就是他陆小凤的翻版嘛!

    江湖浪子陆小凤,对那些可爱漂亮的姑娘们,感情是真的,可不愿意停留也是真的。

    谁能说他陆小凤对薛冰,对上官丹凤,对欧阳倩感情不真呢,只不过,他不会为一人停留而已。

    而往昔姑娘亦然,喜欢他陆小凤是真的,想骗他钱也是真的。

    就好比那些姑娘们知道他靠不住,于是一个个算计他卖命或者帮忙,而往昔姑娘更纯粹一点,只要钱!

    如此说来,他来秀乐坊却没去往昔的院子,无异于划清界限,所以往昔姑娘不高兴了,期期艾艾找过来,还让妹妹当嘴甜谴责他。

    就怎么说呢?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陆小凤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还真想听听名动整个庆安府的琴曲,不知可否请往昔姑娘弹奏一曲?”

    往昔嫣然一笑,美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缱绻缠绵。

    袅袅琴音响起,其他人鱼贯而出,留下一大侠一美人独处,旖旎无限。

    陆小凤几乎要溺毙在这种情谊里,当然了,也只是几乎。

    实际上,在琴音响起不久,他就留下银票悄无声息跑了。

    而往昔,若无其事弹奏了一个多时辰,里面偶尔还会传出杯盘碰撞之声,以及烛光下,若有似无交叠的两个身影。

    在往昔的掩护下,陆小凤顺利脱身,易容离开秀乐坊,朝着与风涛阁相反的方向而去。

    是的,那跟踪他之人极为高明,陆小凤不觉得这小小的手段能瞒住他多久,而只要知道目的地,在前方等着,就很容易再次找出他的踪迹。

    因此陆小凤决定绕远路,再借用乔装之法,虚虚实实,总能把人暂时糊弄住吧?

    而事实上他也成功了,又赶了两天路后,确定那种若有似无的监视消失不见,不由心情大好。

    风涛阁作为江湖神秘势力,所处的位置并不偏僻,甚至可以说,是人人都知道的地方,那就是离浮山古二十公里外的伏羲城内。

    伏羲城建城不过百年,却是江湖第一大城,里面盘踞着三十三个江湖势力,可以说,整座城都是由江湖人,江湖门派创立。

    里面的老百姓要么是门派的外门弟子,要么是弟子家属,或多或少都和各个门派有牵扯。

    位于城中心的,自然是浮山古的据点,除了浮空山,这里才是浮山古日常主持事务的地方,九神堂常年居于此处。

    近年来,浮山古主也多在此主持大局,浮空山上的要务,基本交给副古主和长老们裁决。

    而除了浮山古外,伏羲城第二大势力,就是号称天下财富第一帮的青云阁。

    凡入青云阁者,必平步青云,富贵无忧。

    这个帮派掌握了天下最大的镖局,并与浮山古,洛阳帮,曹帮一同掌握漕运等水路交通,富庶可想而知。

    但这还不是他们最赚钱的产业,钱庄,当铺,金银铺子,粮铺,酒楼等多有涉猎,虽没有形成垄断之势,但每一项都成为三足鼎立之其一。

    但青云阁是一个松散组织,与其他帮派帮主有绝对权威不同,入青云阁者,其实相当于合伙人的身份加入。

    你有那个本事,就申请一笔资金,开启自己的创业之路,青云阁会按照你的需求帮忙,然后收取一定比例的酬劳。

    要是你能力不行,陪光了本钱,就老老实实为别人打工还债,不过报酬非常丰厚。

    因此无数江湖人向往进入青云阁,有钱拿啊,只要加入,总体上不缺吃喝。

    但他们只要江湖高手,一流是基础,二流勉强,再往下,就无法成为合伙人了,只能是某个合伙人招揽的手下,工资不从青云阁开。

    因为这样的模式,青云阁的正式帮众并不多,但各个武力值不差,一度成为浮山古学院弟子毕业后最佳去处。

    据说,青云阁没有所谓阁主,由七大长老管理,重要决议表决进行。

    他们也极少参与江湖争斗,对高手的招揽,是为了保护生意安全。

    陆小凤原先以为,这青云阁就是独立于江湖的商盟组织,没想到风涛阁的据点之一,竟然隐藏在青云阁之内,怪不得他们消息如此全面,偏又隐秘到江湖几乎没有传闻。

    或许青云阁的长老们,都出自风涛阁。

    当然,陆小凤不会认为,这就是风涛阁的全部,风涛阁也没好心到对他一个外人开放,香玉妈妈能如此轻易拿出通行玉令,就代表此处据点并非真正隐秘之所。

    但是没关系,只要让他见到想见的人,找到想要的东西即可。

    伏羲城热闹非凡,来往人群都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与庆安府大多数是老百姓卓然不同,这里所有人都会武功,即便是几岁幼童,也能拿着木棍挥舞几下,还颇有章法。

    陆小凤好整以暇看着几个孩童运用还不熟练的轻功玩沙包游戏,不由对此地的好武之风赞叹不已。

    与想象的不同,这里明明每个人都尚武,但城内却民风淳朴,大家完全一副普通百姓摸样,过着平静安谧的生活。

    只有八个方位的斗武场,揭示了这里与其他地方的区别。

    伏羲城有很严格的规定,比武必须去斗武场,私下打斗将会受到严厉制裁,浮山古在本城的势力也是最强大最完备的。

    陆小凤有一个猜想,或许当初建立伏羲城的目的,就是把所有武林人士聚集于此,便于管理,这里存留的势力,几乎都是传承百年之久的大势力,不像庆安府,那些江湖门派,不过二三之流。

    其他城市估计也一样,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江湖武林!

    把江湖人限制在一城内发展,做成此事之人,当真好聪明的心思,好灵巧的手段!也相当高瞻远瞩,这能最大程度的,让江湖人的私斗远离普通百姓,尽可能少波及其他地区。

    青云阁作为伏羲城最大的势力之一,位于城北,占地七百亩,分内外两块。

    外围是四通八达的街道和店铺,有将近六百间铺子,卖什么的都有,内围则是层层叠叠的院落,按五行八卦分布,一环套一环,应是青云阁高层居住和办公场所。

    按照香玉妈妈的指示,风涛阁入口就在外围某间店铺,把玉令给掌柜看,会带他进入密室,之后一直沿着密道走,就能进入了。

    也就是说,风涛阁就隐藏在青云阁的下面!

    陆小凤没直接上门,而是仔细打量青云阁布局,外围没什么好说的,只普通街市而已。

    内围却是按五行八卦分布,他所知不多,但也不是全然不懂,至少能看出,这些院落布局有点奇怪。

    看似功能分布不同,没有主次之分,但按照这种格局,似乎怎么走,都有一个地方到不了。

    好精巧的心思,莫非那处是青云阁的宝库?

    陆小凤不是司空摘星,没有那偷盗的爱好,但他好奇心重啊,越是稀奇古怪越吸引他。

    如此精妙的设计,牢牢抓住陆小鸡的心,恨不能立刻一探究竟。

    心里衡量一番,他转身欲走,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方法解救花满楼,至于这里的秘密,只能等下次了。

    然而他刚运起轻功,就听到若有似无的笛声,那声音断断续续,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是吹笛之人身受重伤,气力不足,吹不出完整的曲子。

    但这不是重点,真正叫陆小凤驻足的,是笛声中锐利肃杀之气,仿若断剑后殊死一博,决然之势,同归于尽之心尽显!

    陆小凤有两个剑客朋友,最是知道当他们露出这种决心,就代表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坚定不可动摇。

    这是不详的预兆,代表着一个剑客即将陨落。

    陆小凤:

    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可想到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样的人,将在重伤之下,孤注一掷,就无法忍心不去管。

    哎,陆小凤啊陆小凤,你又忍不住了。

    他在心里叹气,闭上眼封住周身几处窍穴,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飞跃而去。

    花满楼曾经说过,“对于瞎子而言,奇门遁甲这种迷惑眼睛的阵法,力量会大幅度削弱,最后那几成,是嗅觉,触觉和听觉共同感知的,高明的布阵人,会通过种种手段,让你各个感觉都非常真实。不怕受伤的话,只要让自己大部分感官都封闭,横闯过去也是可以的。”

    陆小凤信花满楼,所以他封闭了除听觉外所有感官,果然在撞了几次墙,踏空几次,摔倒两次后,顺利抵达笛音传来的院子前。

    到这里,更能感受到吹笛之人有多虚弱,偏拥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陆小凤叹气,上前敲门,“闻笛声而来,陆小凤冒昧打扰。”

    笛声骤停,沉默半响,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以及若有似无的低语,“罢了,来都来了,请进吧。”

    陆小凤应声推门,院子不大,一株盛开的梅树下,摆放着石桌石凳,旁边轮椅上有一俊秀青年。

    原以为看到的会是瘦弱病重之人,却不想,那人气质冷冽如冰,神态却甚是悠闲,只苍白的唇色能窥探出几分并非健康之人。

    白衣白氅,其上朵朵红梅,头戴白玉发冠,简洁又清贵,仿若云端月,天上仙,最重要的是那惊人的气势,轻轻一瞥,恰如万剑出鞘,剑气纵横。

    如此人物,江湖上竟不曾有传闻,陆小凤更好奇了,他到底是谁?

    第022章 浩劫侠影19

    “岫知园,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①, 乐笛声以消忧,公子好雅兴,”陆小凤打量一圈,率先提起的,却是这栋小院上的牌匾,清新俊逸, 悠然自得,不过和这位公子的状态着实不搭啊!

    他就像即将出鞘的宝剑,等待与人殊死一搏,锐利而决绝,哪来的悠闲自在。

    “在下鹿衡宇,”青年公子没接他的话,伸手执壶, 原本微凉的茶水转瞬间冒出缕缕白烟,竟是用内力催动加热, 清香扑鼻。

    陆小凤丝毫不觉尴尬,当即伸手要拿, 却见茶杯转瞬动到石桌另一边。

    心随意动, 陆小凤再次出手,迅捷如电,在靠近茶杯的同时, 使出内力,斗转星移, 云动雷惊,两股内劲撞击到一起, 挤压迁移着茶杯鼓溜溜转的飞快。

    其旋转之剧烈,却不见茶水洒出来,可见两人都是内功高手,控制细微。

    鹿衡宇气劲磅礴却后劲不足,陆小凤顾忌他的伤势,不欲争强好胜,但这杯茶倒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喝上。

    这个朋友,陆小凤交定了!

    两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恰在此时,一朵梅花撒落,正正好落入茶杯中,清新茶香中平添一缕梅花香,更觉馥雅。

    鹿衡宇倏地收手,陆小凤差点气劲不稳,茶水泼到他身上。

    索性陆小凤反应极快,在茶杯倾斜的瞬间,用内力吸附,茶水形成一道弧线窜入口中,茶杯则原路折返,回到鹿衡宇手边。

    “如何?”他淡淡抬眸,神态悠然,气定神闲,语气傲骨天成。

    “好茶,芝兰之气,沁香扑鼻,可惜陆小凤生平只爱酒,但我有一好友喜茶,也是个风雅之人,定然与你相谈甚欢,他叫花满楼。”

    鹿衡宇手指一颤,面色不改道,“鹿某颇为期待,只不知陆兄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一是听到笛声,好奇前来一观,这二嘛,听闻风涛阁分部就在下面,不知鹿兄是否愿意引荐?”陆小凤竟丝毫不避讳,大喇喇说出自己目的。

    鹿衡宇沉吟,“既是前往风涛阁,自去便是,请恕在下无法带路。”

    “可我怎么觉得,这里有更捷径的通道?”陆小凤挑眉。

    “陆兄也熟悉天罡八卦阵?”鹿衡宇疑惑。

    “不熟,但好友曾经告诉过我,但凡阵法,只要封闭五感,就没有闯不过去的,”顶多受点伤罢了。

    “可是你那位叫花满楼的朋友,果真见识不凡!”鹿衡宇淡淡道。

    “所以,你这院子,果真是整个青云阁的阵眼?”陆小凤半是疑惑,半是肯定道。

    肯定是因为,对方几乎已经承认他的猜测,而疑惑也正是此处,那些院子难道还能动不成,可高明的奇门遁甲,是会根据天象,时辰,而实时变动的。

    鹿衡宇没有解释,轻拍两下轮椅扶手,顿时陆小凤耳边出现机关启动的轻微咔咔声。

    他一惊,忙运起轻功,跳到屋顶观察。

    站到这里才发现,原来这院子竟位于整个青云阁最高处,从屋顶可俯瞰所有建筑。

    可问题是,在院子外,竟丝毫察觉不了,看不到也发现不了。

    咔咔声越来越清晰,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四四方方,排列有序的院落,竟缓慢移动起来,有序的幻化成各种图形,时而星罗密布,时而河图洛书,变化万千。

    每个院子都移了位置,甚至每棵树,每块石头,都神奇的换了地方。

    就连流水都改道了,由原本的西南绕道往东北流淌,变成西南往西北方向。

    这谁看了不迷糊,估计进来了,要永远陷在里面出不去。

    陆小凤忍不住咽口水,好在刚刚他莽闯时,机关并没有启动。

    整个内围就是建立在无数大大小小的转盘上,得多大的工程,才能造出如此规模的移动建筑群?

    跳下屋顶,陆小凤看鹿衡宇的眼神都变了,“多谢鹿兄高抬贵手了。”

    鹿衡宇看向他,“这是师祖师傅两代人花费近五十年建造完成,鹿某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鹿兄谦虚了,如此厉害的机关术数,不是精于此道只人,压根启动不了,”陆小凤真诚赞扬。

    鹿衡宇不需要看,只通过敲击扶手,传达命令,就可指挥若定,把如此庞大规模的建筑群像玩棋子一般耍得眼花缭乱,绝对是有真功夫在身的。

    鹿衡宇轻笑一声,没再故作谦虚,只轻轻一拍手,石桌移开了位置,露出一个恰好能放下轮椅的平台。

    陆小凤眼前一亮,当即上前帮忙推轮椅,在平台上站定。

    平台缓缓下沉,在将近十米处停下,上方的通道突然关闭,眼前打开一扇门,里面是巨大的空间,摆放着上百张桌子,好几百人在里面忙碌。

    靠墙有三排高达三米的书架,分别标着不同类别,经史子集,奇闻杂役,江湖大事,流言秘闻,应有尽有。

    陆小凤甚至还看到,有整整六个书架的武功秘籍,以及一整个书架所谓宝藏,直接大喇喇摆放在那里。

    他们进来后,里面的人只是匆匆抬头看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抄录,没人在意外人的到来,也不上前打招呼。

    “他们日常的任务就是抄写,尽可能多的备份,江湖纷争不断,最容易损毁的,就是这些纸质记录,为了保存下辛苦收集的信息,我们会尽可能多抄录,存放在不同地区,只要有一处安全,信息就是全的。”鹿衡宇道。

    陆小凤点头,心里赞叹,风涛阁可真是财大气粗,光人工费和笔墨纸砚,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况他们还在各地建立如此庞大的藏书阁。

    也不知这么做的目的为何?

    “起先,是师祖应先生要求,为一人留下可参阅的资料信息,师祖费力收集不少重要资料,结果却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他深觉愧对先生之嘱托,于是发誓,绝不会让信息不全或焚毁的情况再次发生,于是在各处建立据点。任何信息,只要准确无误,都会在记录好后,运往各个据点保存。”鹿衡宇解释。

    “为一人?”陆小凤不理解,“什么信息如此重要?”

    鹿衡宇抿唇不语,只眼神高深莫测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到方便了我,”陆小凤不是纠结之人,当即叉腰表示庆幸,“这些,我都可以看吗?”

    鹿衡宇微微颔首,叫来一名杂役,“你带陆大侠前去挑选。”

    “是,”那杂役低眉顺眼,看似不起眼,陆小凤却知道,这也是个高手。

    或者说,里面好几百人,包括那些抄书之人,各个武力值不俗,非常擅长手上功夫,没看抄起书来,那叫一个迅速,且字迹工整,宛如印刷体,应是风涛阁自己培养出来的嫡系。

    送走鹿衡宇,陆小凤跟着杂役,稍微参观了下,了解大致布局。

    除了这处空间,里面还有十个房间用来藏书,全都用石壁砌成,确保一个房间着火,不会影响到其他房间。

    虽然是冲着奇门步伐来的,陆小凤也没忘了翻看目前江湖各个势力的消息。

    风涛阁不愧是风涛阁,信息之全面,连某门某派某位长老儿子纳了第三方小妾,并与弟媳有染这种隐秘事都知道。

    这要是平时,他肯定兴致勃勃,看个尽兴再走,但现在情况紧急,花满楼还等着他去救呢,自然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花费两个小时,把江湖各种势力浅浅了解一遍就罢。

    也找到一些九千岁的信息,但内容不全,只记录了他的武功招式,以及破解之法。

    陆小凤看着那破解之法,神情奇怪。

    这风涛阁真有意思,九千岁的来历没有,出身师承一片空白,偏偏有武功的破解之法,且这书册看着还比较新,特别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陆小凤笑了一声,把书籍放回去,对杂役道,“我想找破解巧工王琦机关的奇门步法,不知在哪里可以找到?”

    杂役抬头看他一眼,手一指,中间的石桌上,方方正正摆着一本书《六级涉水步》。

    陆小凤翻开,里面是阴阳五行图案,很好,看不懂!

    往后翻,皆是如此,除了图形,没有任何文字,无奈合上书,“只有这本吗?”

    杂役点头,“这是唯一一本,王琦机关之术冠绝天下,整个江湖唯有一人能破解。”

    陆小凤看着最后一页上的名字:鹿衡宇!

    看纸张新旧的程度,应不超过三年,鹿衡宇年级也不大,却能创造出这等奇门步伐,天赋着实惊人。

    “鹿兄过誉了,我只是把流传下来的《六阴极水步》进行了改良,当年这门步法名震江湖,在逃命上有着天然的优势,练至最高境界,达到身形鬼魅的程度,却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不能被觉察命门,只要敌人对命门进行攻击,步法顿时失效。”

    “数年前,巧工王琦之机关名震江湖,鹿某不才,妄自尊大,挑战闯关,险些被精巧的设计困住,危险之际想到这门步法,临危改良,方顺利脱险,后仔细钻研琢磨,方写就这本《六级涉水步》。”

    “那也非常厉害,”陆小凤赞叹,“但是鹿兄啊!”

    “陆兄请讲,”鹿衡宇知他有话要问。

    “我看不懂!”陆小凤无辜摊手。

    鹿衡宇神情一滞,沉默半响,接过书,翻开讲解,“这门步法按河图洛书之理,五行大衍之数所化,天一生水,顺天左旋;地二生火,上气居南;天三生木,同气相求;地四生金,作友居西;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然而对此仅一知半解的陆小凤,即便听了,也只是半懂不懂,无奈继续摊手。

    鹿衡宇表情很平静,但眼神如冰,寒潭摄入,静默片刻,惊鸿转身,竟是打算直接离去。

    “别别别,”陆小凤一把薅住他的轮椅,“这可关系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鹿兄千万帮我。”

    “这幅残破的身子,已无法帮你破阵,另请高明吧,”鹿衡宇直接拒绝。

    “别呀,这步伐是你所创,除了你还有谁能更了解?”当然,陆小凤也知道,让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的鹿衡宇出门不现实,所以他的意思是,“你慢慢讲,讲浅显一点,兴许我就能听懂了。”

    鹿衡宇想移动轮椅,被陆小凤牢牢卡住,动弹不得,无奈闭眼,“短时间内你是学不会了,且告诉我,你想闯哪处机关?”

    “罪恶坑十八层地狱观测点阵法,”陆小凤道。

    鹿衡宇神情一滞,语气冰冷,“找死!”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陆小凤认真道,迥然有神的丹凤眼上挑,坚定而一往无前。

    鹿衡宇蓦地握紧手中玉笛,手指在细微雕刻处轻轻划过。

    处于视觉盲区的陆小凤并不知道,上面赫然是‘鲜花满楼’四字。

    这几个字彷佛有一股魔力,让鹿衡宇表情从凝重到舒缓,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里凶险,且数年过去,机关阵法并非一成不变,我不可能按照以往经验,给你绝对正确的指导。”

    “我明白,你只要告诉我,当年你是怎么做的,有何依据,我会随机应变,”陆小凤当然知道,九千岁设计这一出,绝不会让他轻松闯过去,必然凶险万分,可为了好友,他亦怡然不惧!

    “当年”鹿衡宇详细讲述了那处阵法纲要,并闯关过程,顺便推测了一番这些年有可能的变动,“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可先定中宫位,由中宫始,转东北艮宫,易正南离宫,入正北坎宫,转西北干宫,入正西兑宫,再回中宫,届时可一目了然。”

    陆小凤牢记于心,“我明白了,对了,陌愧老前辈提供了进入之法,破晓清辉浊气散,一线单轮为起点,万丈羲和千古存,境外何殊在目前。鹿衡宇要我以天下三大奇珍瑶柱偿还,不知在哪可找到记载?”

    鹿衡宇陡然变色,“你岂敢信他?!”

    “那他所说之法可对?”陆小凤发问。

    鹿衡宇沉默下来,“不差。”

    “那就好,”陆小凤松了口气。

    “可是,他必然对你不怀好意,需得小心提防,”陌愧那样天生的恶人,就没有改邪归正一说,无论在罪恶坑赎罪多久,都不可能洗请满身恶念。

    “我明白,只是不闯虎穴,焉得虎子,”今天哪怕是龙潭虎穴,他陆小凤为了花满楼,也要闯一闯!

    鹿衡宇不再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没用了,此时的陆小凤坚如磐石,无法劝阻。

    只眉宇间,不免染上几缕忧色,抚摸刻字的手指愈发用力。

    第023章 浩劫侠影20

    获得破阵方法后, 陆小凤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伏羲城, 却在城门外遇到一名黑衣黑袍老者。

    他整张脸藏在黑袍下,只露出略有皱眉的脸和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

    陆小凤见他站在路中央,立时明白,是冲着自己来的,勒停白马,拱手道, “前辈,您一路跟随我而来,所为何事?”

    黑袍人不言不语,缓缓掏出赤金古刀,浑身散发着凌冽的杀意。

    下一秒,他挥动赤金刀,连绵的气流形成密不透风的刀阵, 向陆小凤袭来,接近时, 更是变化万千,连绵不绝。

    陆小凤心中一凛, 这是个高手, 是他平生仅见的高手,即便西门吹雪在这里,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由全身戒备。

    先将内息导入胸腔,护住心脉, 然后双手交叠,以灵活繁复的指法一一化解。

    黑袍人悄无声息跃上半空, 自上而下刀锋挥至,强大的杀气迎面而至。

    陆小凤不敢硬顶,一边后退,一边拆招,同时双指蓄力,硬生生以两根手指夹住古刀,往后一翻,泄去八成力道。

    可仍有一丝残留,打在身上,内劲之强悍,即便所剩不足一成,依旧叫他气血翻涌,连连倒退数步。

    感受到五脏六腑一阵翻搅,手指隐隐发麻,陆小凤暗道不好,面上却无异色,高声道,“前辈好功法,在下佩服,不知哪路兄弟要取陆某的命,不妨报上姓名,九泉之下也好做个明白鬼。”

    然而黑袍人一言不发,落地后手腕一转,翻涌的内劲被泄出,直接化解了陆小凤在倒退前留下的暗劲,竟丝毫不受伤害。

    眼见他软硬不吃,陆小凤急忙调稳内息,率先发出攻击,武当掌法使出,作为道家正宗,讲究快慢相兼,刚柔相含,其招式平平无奇,每一招都简单至极,变招极少。

    但所谓大巧不工,大器不琢,越是简单的武功,破招越难,只能拼硬实力,也就是内力的充盈程度。

    按理来说,陆小凤这个选择极为不智,毕竟从刚刚的对决就能看出,在内力上,他绝不是黑袍人的对手,以灵巧取胜,或者以智计巧辩逃脱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这位黑袍前辈从罪恶坑跟踪到庆安府,又从庆安府跟来伏羲城,何等的执着。

    眼下陆小凤还要去罪恶坑闯阵,机关重重,九死一生都不为过,要是还留下黑袍人这个隐患,执意追杀,那离他变成死凤凰也不远了。

    所有他希望在这里解决掉这件事,以免给之后的行动造成麻烦。

    但这位前辈油盐不进,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他!

    这让智计百出的陆小凤,一时竟也没辙。

    他大致猜到黑袍人的来历,因此越发了解他杀自己的决心!

    这人或许就是当晚,香玉妈妈勇闯海宇岛据点,遇到的那位前辈。

    海宇岛能在不断刺杀浮山古中人后,依旧隐藏多年,所知之人甚少,可见他们隐藏功夫极深。

    而能达成这种效果的,除了行事要相当小心,就是对一切知道真相的人灭口!

    当晚陆小凤虽在院外观察,但那位前辈显然觉察了他的存在,并跟了一路,只是不知为何选在这时候动手?

    这样明显实力超强的前辈,陆小凤只能智取。

    看似比拼内力,一掌接着一掌,挥出的招式简单霸道,逼迫对方使出相同内力。

    实际上,陆小凤是通过这种方式,消耗对方内力,至于他自己,则利用道家心法生生不息的特点,快速衍生新的内力。

    但这种方法极为缓慢,内力消耗过大也会补充不及时,所以每一次挥掌,都需要极为精准的把握,同时,他还借流云飞袖把对方的内劲泄去一部分,使得相抗的两股内劲旗鼓相当。

    这位黑袍前辈,显然是个一根筋,不知是没看出陆小凤的算计,还是看出了也不在意。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心机不过是纸老虎,拖延得了一二,不可能一直如此。

    一时间,两人竟斗个有来有回,双击之下,发出轰轰声,强大的掌风四射,乍向各处,所过之地,一片狼藉,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就这样持续了近一刻钟,陆小凤内力逐渐见底,再怎么催动道家心法,也无法催生出更多内力,在发出一掌后,使出百变神掌,虚虚实实,变化万千,预借力打力退出战局。

    然而这种迷惑性招式,对黑袍人无用,他只认准一点,那就是陆小凤的头颅,手腕翻转间,一手出招应对陆小凤掌风,一手执赤金古刀,横向陆小凤咽喉。

    千钧一发,陆小凤几乎感受到人头落地的恐惧,恰在此时,一道急急呼喝声传来,“先生,暂停!”

    瞬间,空气安静下来,古刀横在脖颈半寸处,刀风已割破他的皮肤,渗出犹如红披风一样鲜红的血线。

    黑袍人握刀的手稳如泰山,头微微一撇,看向来人。

    “前辈,在下风涛阁鹿衡宇,敢问前辈可是海宇之人?”鹿衡宇坐在轮椅上,被一名灰衣仆人用轻功推至两人面前。

    可能是赶路太急,呛了风,说完这句话,他撕心裂肺咳嗽起来,那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要咳晕过去。

    黑袍人只看着他不说话,不过陆小凤可不敢动,杀气一直牢牢包裹他,似乎下一秒,他就要人头落地。

    好一会儿,鹿衡宇终于停下,因为剧烈的咳嗽,眼角泛红,病弱之态尽显,“这位,前辈,陆小凤是我风涛阁的朋友,且也不是有意窥探海宇岛之事,不知可否卖鹿某一个面子,放他一马?鹿某可担保,陆小凤绝不会将海宇之事告知他人。”

    “不可,杀!”黑袍人声音平静,却杀气腾腾。

    “前辈,我知海宇岛行事略微出格,也是为了安全,无可指摘,但不是什么事都非得用杀来解决,陆小凤的人品毋庸置疑,如果仅仅知道你们的据点,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实在有违海宇岛创立之初衷,路走偏了,容易步入歧途!”

    鹿衡宇的声音暗含警告,一言一行皆表明,陆小凤他风涛阁保定了,要是黑袍人非要杀人,就是和风涛阁过不去。

    虽说风涛阁一向不与人为敌,可一旦被列为拒绝往来户,对某些组织而言,也是不小的损失。

    近百年来,海宇岛从风涛阁获得不少资料,帮助并不少,所以之前香玉妈妈强闯海宇岛据点,还能安全回来。

    “吾不信他!”黑袍人声音冷硬,竟丝毫不退。

    “为何?”鹿衡宇皱眉,从陆小凤出现到现在,做的所有事都符合道义,并未有出阁或背信弃义之事,顶多浪子行径。

    可黑袍人的态度,分明把他当成十恶不赦之人。

    “他是九千岁选中的魁首!”黑袍人道。

    “那是九千岁计谋,用舆论逼迫陷害,当年黑山派掌门,不就被逼自首以证清白,这样的悲剧不应该再重演,”鹿衡宇认真道。

    “吾亲眼见他从罪恶坑爬上来!”

    起先,他并没有把院外窥视的小子放在心上,只例行跟踪,看他是否会泄露消息,发现这小子一副吊儿郎当,浪子做派,但嘴巴还算严,也就回到据点,不预再跟。

    却不想,没多久就传出他加入魔门八奇,成为九千岁旗下恶鬼之首魔魁,当即跑去罪恶坑确定此事。

    九千岁是什么人?那可是恶贯满盈,权利熏心之辈,这些年在江湖上掀起多少罪恶,陆小凤与他为伍,能是什么清白人?

    且他还知道了海宇岛一处据点,为了下属安危,他必须除去这个隐患。

    却不想,陆小凤倒是敏锐,竟然觉察了他的跟踪,更是利用秀乐坊的姑娘甩脱他。

    伏羲城情况特殊作为海宇岛之人,他不好现身,于是一直等在这里,就等着杀陆小凤灭口!

    “如果不是和九千岁达成交易,或已经投靠,他如何能轻轻松松爬离罪恶坑?”

    “原来如此,”鹿衡宇看向陆小凤,黑袍人的想法合情合理,毕竟九千岁那样的人,都把陆小凤弄回去了,哪能让他轻松离开,必然有隐情。

    黑袍人会怀疑陆小凤卖了海宇据点,也情有可原。

    “冤枉啊!”陆小凤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死凤凰,成败在此一举,连忙大声喊冤,“他哪是愿意放过我,分明是知道我必然会再次自投罗网,说不定已经设好天罗地网等着我呢。”

    “如何讲?”鹿衡宇不等黑袍开口,立刻搭话让他顺利演下去。

    “陆小凤有苦衷啊,九千岁卑鄙无耻,抓了我好友,扔进那恐怖磨人心智的离愁谷,我那好友天性善良,在此日日夜夜看到别人备受折磨,如何能受得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他的安全,我也要再次闯入罪恶坑,把人救出来。不信你可以问鹿兄,我此行就是为了向他学习破解阵法的奇门步伐。”

    鹿衡宇点点头,“确有此事!”

    黑袍人皱起眉来,“你之意思,九千岁故意放纵你自由来去,为的就是最后给你重重一击,磨灭你之心智,好达到收人的目的?”

    “不错,他肯定是看我陆小凤宁死不屈,而好友宁愿去死,也不愿陆小凤为他妥协,没办法之下,设计这一出,先给我希望,再粉碎它,如此,他就好掌控我了。”陆小凤说的信誓旦旦。

    “那你要如何保证,在被九千岁驯服后,不暴露海宇岛?”黑袍人拧眉看他。

    “这”陆小凤要怎么说,这个江湖,认识四条眉毛陆小凤的几乎没有,自然不会信他是宁折不弯的人。

    “前辈既然为难,不如跟着走一趟,在一旁监视,如果他真的妥协了,您可立刻下手诛邪,”鹿衡宇建议道。

    陆小凤双眼一亮,“不错,前辈继续监视我就是了,这次我一定不跑!”

    黑袍人冷哼一声,“鹿阁主,你和这小子什么关系,处处维护他,竟然还想算计老夫去帮这小子。”

    鹿衡宇微笑,“朋友!”

    “吾不信!”谁不知道自从那次事后,风涛阁阁主就不愿再信任其他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混小子,竟能成为他的朋友,这事绝不简单。

    鹿衡宇没有解释,只平静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前辈,九千岁蠢蠢欲动,重新召集魔门八奇,必将再次为祸武林,而我们尚不知他对罪恶坑掌控多少,不如趁此机会前往一探,也好做到心里有数?届时,有陆小凤在明面上闯关,可以为您打掩护,定能探到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黑袍人不说话了,皱眉深思这项提议的可能性。

    陆小凤心中暗暗叫奇,原以为海宇岛行事狠辣,且处处和浮山古作对,刺杀,暗害,不像正派人士。

    可看鹿阁主的态度,海宇岛竟然也将作恶多端的九千岁当成敌人,这是否说明,他们并非魔教一类的邪恶组织?

    海宇岛暗中和浮山古作对,浮山古自然立志铲除海宇岛,而风涛阁与双方都有联系,且目前看关系都还不错。

    两方更是默契的把风涛阁独立于他们斗争之外,可看成是另类的保护。

    这让陆小凤一时分不清,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是敌是友?

    黑袍人是个果断性子,思考过后觉得这方法确实可行,竟一口答应了。

    “多谢前辈,”鹿衡宇立刻道。

    陆小凤也打蛇随棍上,“多谢前辈帮忙,等救出好友,我一定请前辈喝酒。”

    黑袍人眉头一皱,停顿少顷,勉强道,“行,你为吾掩护,吾可帮你救人。”

    陆小凤心神一松,转身对鹿衡宇抱拳行礼,“感谢鹿兄帮忙,回来给你带好茶。”

    没错,鹿衡宇是陆小凤专门请来帮忙的,早在动手前,他就借故放走白马,所谓老马识途,这是他从青云阁马厩顺走的,速度比之前那匹快得多。

    陆小凤救人心切,留下一张告知的纸条,就把马拉走了。

    青云阁培养的骏马,果然机灵好用,被他放开后,立刻撒丫子往回奔。

    鹿衡宇得知被陆小凤顺走的马回来,立刻明白他出事了,赶来解救,顺便的,还为陆小凤拉到一位顶尖战力。

    如此,陆小凤再闯罪恶坑,即便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多了一分保障!

    至于朋友那话,不管黑袍前辈信不信,反正陆小凤信了。

    鹿衡宇必然是他陆小凤的朋友,毋庸置疑!

    第024章 浩劫侠影21

    悬崖顶寒风烈烈, 两人立在崖边,任风把衣袍吹得飒飒作响, 却一动不动。

    静默半响,纵是一人开了口。

    “你在等什么,为什么不下去?”黑袍人不理解,锐利的双眸无声催促着。

    “我在观星,”陆小凤沉声道。

    无边无际的夜幕,点缀着零落几颗星辰, 挂在半空的园月,却呈现诡异的红色,这不是个好兆头,血月见,妖魔现,“灾难将至啊!”

    黑袍人皱眉看过去,“所以你还要不要救你的朋友了?”

    “当然, ”陆小凤笑道,“我这不是夜观星象, 看今晚有没有风嘛!”

    黑袍人无语,这么大的风, 人都快吹跑了, 还需要观察?

    “诶,崖顶和崖低当然不一样,”陆小凤道。

    “所以你观察到了吗?”黑袍人询问。

    “没有, ”陆小凤笑嘻嘻,理直气壮道, “离愁谷位置特殊,这里有风, 那里不一定有,这里没有的,那里也不一定没有,还是要实地勘察。”

    黑袍人:

    他不再说话,跨前一步,直接往下跳。

    “诶,小心有机关,”陆小凤连忙叫到。

    之前没有,这会儿未必没有,毕竟九千岁等着他自投罗网,做点布置也是应该的。

    然而他说晚了,黑袍前辈已经跳下去了,夜沉如墨,瞬间失去踪影。

    “啧啧啧,这也太心急了,”陆小凤一边感叹,一边毫不犹豫往下跳。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精准踩中每一个落脚点,顺利抵达崖低。

    黑袍前辈依旧不见踪影,他转了一圈,没发现尸体啥的,也就放心了。

    看来前辈已顺利抵达,并隐藏起来,不需要他多操心,直接去往离愁谷。

    一进入,眼前是旷大的□□,洞内漆黑一片,陆小凤燃起火折子,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更为广阔的空间依旧隐藏在黑暗中。

    这里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只有踩在地面的沙沙声。

    脚下是碎石块和沙子堆积的路面,石子尖锐,非常硌脚。

    一般这样的地方,是会有回声的,但这里没有,每一步都清晰可闻,不含一丝杂声。

    突然,空气中多了更多沙沙声,陆小凤敢肯定,这绝不是脚步的回声。

    来不及思考黑暗中潜藏着什么,脚步轻点,跃上半空,躲过第一道破空之声后,顺势转了好几圈后,落下又跳起,并不断在空中翻飞,躲避一排排急射而来的磁针。

    然而随着他动作越来越快,磁针也越来越多,甚至四面八方都有,从左到右,从上往下,密密麻麻,形成天罗地网。

    这种磁针有手指粗长,针头极为尖锐,且力道极大,能直接穿透人的皮肉骨骼,留下一个个血窟窿,虽不会立即致命,却也能短时间把人射成筛子,最后流血而死。

    陆小凤躲得艰难,且他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磁针像是无穷无尽,一波接着一波,彷佛永远用不完。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运气调整姿势,让自己尽量往墙壁附近靠,借着微弱的火光,很快观察出这机关的妙用。

    原来那些磁针在射出来后,会被磁铁石吸附回去,借助里面的机关重新装好,再次发射出来。

    原本准备的磁针或许并不多,可这种精妙的设计,叫磁针彷佛无穷无尽,简直是阻拦人前进的利器。

    不过,也不是没有缺点,陆小凤想。

    他挥出内力,为自己打开通道,并很快退回原点。

    出来后,迅速找到恶鬼们生活的地方,悄无声息搬走他们准备的全部木材,顺便去厨房薅走几桶助燃的油。

    回到洞穴,把木材裹上油,一一点燃,堵进那些射出磁铁针的洞口。

    毫无疑问,磁铁针可以来回移动,是因为洞口拥有磁力,把磁针吸附回去,而火烧能让磁性失去效应。

    也就是说,一旦磁性失效,磁铁针就只能掉落在地上,无法回收。

    果然,在陆小凤堵住大部分洞口后,这个机关就失去作用,剩余射出来的磁针,直接被他接住,扔进燃烧中的火堆。

    这设计精妙的机关,就这样被陆小凤破了,同时他也找到进入下一处的机关,就在其中一个小洞,里面有一块凸起,按下去洞穴中间突然打开,露出黑漆漆的洞。

    陆小凤扔了一个火把下去,下降近三十米,调入水中后瞬间熄灭。

    他再次点燃几个火把,往东西南北不同方位扔,其他方位都是空旷的,唯独西南方向,有一堵石墙阻拦了火把。

    陆小凤又朝那里扔了十来个火把,趁机观察落脚点,顺便测试一下有没有机关。

    一切正常,他不再犹豫,运起轻功往西南方向跳,顺利扒住看好的落脚点,随后他顺着墙慢慢往下爬,直到接近水面。

    这里应是一滩死水,散发着难言的气味,紧紧闻了一下,陆小凤就感到精神恍惚,头一阵阵眩晕。

    他忙闭气凝神,并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用疼痛来提神。

    清醒过来后,连忙往左边爬,花费好长时间,终于找到空地,安全着落。

    之后,他看到一个洞口,上面写着离愁谷三个大字。

    陆小凤大喜,忙钻进去,突然眼前一白,天快亮了,不知哪儿吹来一阵清风,驱散了离愁谷的雾气。

    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大湖,上面竖着八十一根石柱,安静立在那里。

    陆小凤心说,来了!

    按照鹿衡宇教导的六级涉水步,他非常顺利的闯过这个号称天下最难机关,并在进去后,听到各种痛苦的哀嚎声。

    往里走,一个不大的圆形平台中央,盘腿坐着一位神色憔悴,面色却莫名平静的俊美公子。

    他闭着眼,封闭听觉,不去听周围石壁上,一个个洞口上演的十八种折磨犯人的刑罚。

    陆小凤心知他不忍看,忙上前,“花满楼,快跟我走!”

    花满楼睁开眼,璀璨的双眸中带着温柔笑意,“陆兄,你总算来了,花某可等了许久。”

    陆小凤忙把人拉起来,“我们快走吧。”

    “不行,”花满楼反手拉着他,“那些人在受苦,我想帮帮他们。”

    “怎么帮?”别看站在这平台上,能看见能听见,但实际只是光线折射,并不能触摸到实体,不然花满楼早就动手了,再是罪犯,也不该如此日日夜夜受折磨。

    “我早就探查过了,从这条道过去,就能找到他们真正所在地,”花满楼道。

    陆小凤转身,赫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一条羊肠小道,“好,那七童,我们一起吧。”

    花满楼看了眼自己的小腿,上面血迹斑斑,“抱歉,腿受伤了,只能你一个人去了。”

    陆小凤突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不由着急,“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还是之前花五哥给我的,你快上一点。”

    “五哥?”花满楼笑了,“看来你们关系不错。”

    陆小凤也笑,“确实不错。”

    他站起来,往通道走了走,正准备一脚跨出平台,突然顿住。

    花满楼立刻笑着催促,“快去啊,快去解救他们吧,爱管闲事的陆小凤。”

    陆小凤背对着他,一掌挥出,顿时把措手不及的花满楼推到平台边缘,只差一点,险些掉下去。

    “你!”他不可置信的指着陆小凤,脸上笑容僵住。

    陆小凤转身叉腰,“花满楼不可能让我独自冒险,即便受伤了也一样,而且,花五哥在京城当官,我与他并无交集。”

    话音刚落,一股内劲袭来,似要逼他后退,进入那小道。

    陆小凤立刻使出流云飞袖,轻轻一带后,把内劲还回去。

    “噗通,”清晰的落水声穿到陆小凤耳中,他狠狠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眼前场景陡然一变,回到之前扒在墙上的样子,不由紧了紧攀住石块的右手。

    还好,还好,他即便心神被短暂迷惑,右手也没忘了抓紧,这要是掉下去

    “救救我,救我呀,求你,”痛苦哀嚎之声,听得人牙酸的同时,也会心生不忍。

    然而一阵奇怪的滋滋生,更叫人觉得诡异恐怖。

    陆小凤不敢轻举妄动,先掏出火折子吹了吹,通过微弱的火光,看到堪称惊悚的一幕。

    那个想诱惑他放手,落入湖水中的男人,皮肉正被湖水消解,奇异的绿色雾气飘散出来,散发出不详的预兆。

    他神色一凛,快速往左边爬,落到一处空地后,回头一看,那人竟只剩下一个头,绿色雾气散开变大,飘浮在水面上,着实骇人。

    他现在只庆幸,这里面没有风,不然就那绿雾的状态,指不定是什么奇怪的毒。

    这湖水竟然能迷惑心神,即便他及时屏气凝神,也没逃脱陷入幻想的泥淖。

    且这幻想表现极为真实,旁边再有人配合,以言语诱导,如果不是陆小凤对花满楼了解甚深,兴许会被那人言语蒙骗。

    可惜啊,他的恶意表现太过明显。

    陆小凤数次生死关头锻炼出来的敏锐嗅觉,让他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并通过言语试探。

    果然这人露出马脚,陆小凤没有第一时间拆穿,是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中了招,也不清楚眼前的花满楼是幻觉,还是真人假扮,这才谨慎以待。

    第025章 浩劫侠影22

    这次陆小凤越发谨慎, 小心翼翼往前,走过好几个甬道, 突然看到一个洞口,上述:离愁谷。

    竟然和他之前在幻想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陆小凤竟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

    他微微咬了咬舌尖,刺痛感传来,提醒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突然,他挥手打出一掌, 巨大的掌风在洞穴中震荡,簌簌落下不少石块灰土。

    “咳咳咳,你干什么?”拐角处传来气恼的声音,“这是在山洞,要是塌了怎么办?”

    陆小凤听是黑袍前辈的声音,忙道歉,“不知前辈在此”

    话还没说完, 就见黑袍前辈一身灰走出来,接近时, 豁然出手,在他身上重重打了一拳。

    陆小凤措手不及, 短时间内提起的内力只能勉强护住心脉, 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墙上,又引起一堆碎石灰尘落下。

    “黑袍前辈?”陆小凤咳嗽几声, 迟疑开口。

    “哈哈哈,带着你的疑惑下地狱去吧, ”黑袍前辈压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上来就要下狠手。

    “小心!”这时, 一人冲了出来,和他对掌,把他击退。

    陆小凤抬头一看,竟然也是黑袍前辈!

    “陆小凤,我暴露了,他们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探查他们住所时我就发现不对劲,九千岁不在,分明早有部署,于是抓了一个恶鬼审问,得知他已经进入离愁谷,等到你拼死闯过数关,气力耗尽后,一把将你拿下,”黑袍前辈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但也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

    知道黑袍前辈的存在,所以提前布局,让一人易容成他,趁陆小凤不备,先把人打成重伤。

    如此,给后面抓人节省麻烦。

    陆小凤点点头,把憋在胸腔的血吐出口,好受多了,“前辈,多谢相救。”

    黑袍人点头,提醒了一句,“小心。”

    然后直接上前,全力尽出,不一会儿就把‘假黑袍人’诛杀当场。

    陆小凤上前,在他脸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人皮面具,直接撕下来,露出一张十足诡异斑驳的恶鬼脸,神情微微凝重,“看来后面的关不好闯啊!”

    “无事,我既答应了你,就会护你周全,”黑袍前辈道。

    陆小凤颔首,站起猛然挥出一掌,黑袍前辈倒飞出去。

    “你?”黑袍人不敢置信,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何对自己出手?

    陆小凤晃了晃手里的人皮面具,“制作精巧,完全看不出痕迹,既然可以有第一个黑袍前辈,为何不能有第二个?”

    “好你个陆小凤,”第二个‘假黑袍人’不甘道,“竟然没瞒过你。”

    “一而再,再而三用这种方式戏耍陆某,真当陆小凤很好骗吗?”没有人能骗到陆小凤,哦,除非是女人,还是顶顶漂亮的女人,不然陆小凤怎会心甘情愿被骗呢?

    使一次这样的手段就罢了,猝不及防之下,中招还有可能,竟还想设连环套,真当他四条眉毛陆小凤的名号是白叫的!

    “我哪里露了破绽?”那人依旧不甘心,追问道。

    “你解释的太清楚了,”黑袍前辈高冷无比,陆小凤和他同路几天,各种逗他聊天,结果前辈一个眼神都不搭理,怎会解释自己进入离愁谷的原因?

    于是他进行了试探了,前辈可没答应定会护他周全,一是监视于他,二是互惠互利,陆小凤帮他潜入罪恶坑,他则在关键时刻救陆小凤一命,哪里就那么好心了。

    ‘假黑袍人’无语,竟然是自己画蛇添足,亏他还杀死了同伴,就为了迷惑陆小凤,结果一点用都没有,想到九千岁的手段,他干脆利落咬碎含在嘴里的毒药,不一会儿口吐白沫。

    陆小凤忙上前检查,“死了?”

    “你小子,这么好心做什么,他们都是一群恶鬼,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好的,又是黑袍前辈的声音。

    陆小凤无奈站起来,转身面对新的黑袍前辈,却见他一手拎着一具尸体,扔到地上。

    打眼一看,竟然是‘陆小凤’和‘陆小凤’。

    既然他们能用‘黑袍人’对付陆小凤,当然也可以用‘陆小凤’对付黑袍人,趁其不备这一招,百试不爽。

    “前辈果然经验丰富,直接看破他们的伪装,”陆小凤微笑道。

    “不用试探我,你小子不老实,”黑袍前辈冷哼一声,停顿片刻,解释了进入离愁谷的缘由,“九千岁确实不在。”

    这次陆小凤没有怀疑,只是道,“你没有审问他之去处?”

    “问了,说是出谷去了,”黑袍人道。

    “您不相信,”陆小凤若有所思。

    “他既知道我已来,就会拼命把我留下,”黑袍人对这点还是很自信的,作为海宇岛最强战力之一,削弱一个,都是对海宇岛的重重打击。

    只要九千岁还对海宇岛有觊觎之心,就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不可能出谷,必然埋伏在哪里。

    陆小凤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想不出来,“那前辈,可要和我继续闯关?”

    “既然来了,就拿了九千岁的人头再走,”这话说得狂妄,但陆小凤琢磨他的势力,确实在九千岁之上。

    只不过这位前辈,不管做人还是比武,都是一根筋,与九千岁那种九曲十八弯,满肚子坏水的人相比,是很容易吃亏的。

    但这不是有他陆小凤在嘛,如果能顺势拿下九千岁,也算给江湖清除一个祸患,减少一部分造成武林浩劫的危机。

    两人商量好,陆小凤当即把从鹿衡宇那里打听到的奇门步法告诉黑袍前辈,才继续往前。

    这次,他们来到一个平静到诡异的地方,周围静悄悄的,不见丝毫危险。

    但前面的经历告诉他们,越平静越危险。

    陆小凤阻止黑袍前辈的莽闯,仔细观察,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毒雾。”

    晚上看不太清,如果是白天,想必就一目了然了。

    “我这里有些解药,”黑袍前辈闻言,拿出七八个瓶子,里面有不同毒物的解药。

    陆小凤接过,一一辨别,最后摇头,“并不能确保对症。”

    “那要如何做?”照他的意思,吃下缓解所有毒的药,直接闯过去便是,即便中了,也可以过关后用内力逼出来。

    但考虑到九千岁是强劲的对手,要是真的设下埋伏偷袭,他保留全部实力,赢面更大一点。

    黑袍人虽然一根筋,又不是蠢。

    “等!”陆小凤说着,盘腿坐下,顺便运功调养,刚刚那一掌,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等?”黑袍人不解。

    “等风来!”陆小凤站在崖顶观察天象,并非无的放矢,鹿衡宇和他说过这一关,毒雾非常致命,但这处凹谷有穿堂风,时间合适的话,可选在风把毒雾吹走的短暂瞬间闯过去。

    不过这个时间很短,只有短短几息,所以一定要把握好时间。

    黑袍人闻言,不再说什么,安然坐下,闭目养神。

    一个半时辰后,陆小凤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似乎是风把他处的哀嚎声传了过来。

    寒风刮在脸上,冰凉刺骨,两人都不甚在意,只感受风从他们左后方的缝隙,吹向右前方。

    陆小凤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就是现在!”

    两人同时发力,以最快的速度向左前方冲,直直闯入一个洞口,然后瞬间拐弯,进入左边的通道后,躲入防风处。

    下一秒,携带毒雾的寒风,拐了一个弯,吹入洞口,顺着所有通风口,吹向其他地方。

    两人所处位置非常巧妙,就像门背后的墙上挖了一个洞,完美避开寒风。

    风差不多吹了半个时辰,慢慢平息下来,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洞内现有的毒雾散干净,这才离开。

    解决完这一关,就只剩下最后一关了,两人继续往前,停在一堆两米高的奇石柱前。

    这就是离愁谷机关最精妙之处了,非奇门步伐不可破解,一旦进入,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迷宫中。

    陆小凤看向天空,诡异的红月已经不见,这个角度不确定是落山了,还是挂在西方。

    但天上的星子已变的极少,很快就要天亮了。

    等了片刻,黑布被一点点揭开,有了光,就能感受到这石柱阵的庞大。

    黑袍前辈尝试一拳打过去,纹丝未动,反倒他自己,被反震倒退数步。

    “这种特殊的石头能吸附内力,所以不能用蛮力,”陆小凤还记得鹿衡宇和他说这话时的郑重其事。

    晨曦破晓,金轮一点点爬上崖顶,在射向某条缝隙时,突然出现唯一一道刺眼的亮光。

    陆小凤眼前一亮,忙顺着光线落脚点的位置看去,一线单轮为起点,就是这里。

    “把这作为起点,可先定中宫位,由中宫始”说着,他双脚一踏,跳上石柱,观察数秒,跳入下一个地点,“由中宫始,转东北艮宫”

    按照口诀,他小心谨慎的跳到合适位置,眼前场景千变万化,时而看见高山流水,时而遭遇大海波涛汹涌。

    视线被遮住,他并不气馁,按照记忆中石柱分布,继续移动位置。

    然而看在黑袍人眼里,就是陆小凤跳上去的那一刻,石柱一直在或快或慢移动位置,以至于他跳来跳去,仅在四根柱子上打转。

    终于,陆小凤停了下来,只觉眼前一亮,看清了现在状况。

    他所站的位置,是刚跳上来的中宫位,但却不是他原本所站的那一根石柱。

    也就是说,这才是正确的中宫位,刚刚那一切,都不过是利用万变不离其宗之法,把真正的中宫位找出来。

    “前辈,按奇门步法再走一遍,莫踏错了,其余皆是机关,”陆小凤提醒道。

    说完率先运起步法,飞速走了一遍,这次回到中宫位时,竟然到了对面,机关也没有启动,显然是正确的方法。

    陆小凤跳下去,转身一看,顿感不对劲,大喝一声,“等等!”

    黑袍人准备跳上奇石阵的动作一滞,在半空中旋转半圈,重新回到地面。

    陆小凤神色凝重,仔细观察,恍然大悟,“前辈,我这里的才是中宫位!”

    也就是说,黑袍前辈必须以轻功飞跃到这块石柱上,然后反着走一遍,才是正确的。

    黑袍前辈闻言没说什么,提气,以卓越的轻功为基础,脚不点地,竟直接跳到两百米开外的真正中宫位。

    之后,他果真按照提示,反走了一遍,把中宫位移了过去,再重新飞过来。

    “为何?”黑袍前辈在陆小凤面前落下。

    陆小凤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既然轻功可直接穿过,为何要费事走一遍。

    他没有解释,指着身后,赫然出现两道门,“鹿兄说,这门内石阶非常精巧,仅能容纳一人踩踏。”

    所以他们两人都必须走一遍,开两扇门。

    黑袍人往里一看,发现竟然完全悬空,仅门后出现仅供一人站立的石块,没说什么,直接踏入。

    下一秒,石门轰然关闭,速度快得让人连反应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见他进去,没有犹豫,踏入另一扇门,石门快速关上,静默片刻,突然出现一阵咔咔声,他的左前方十米处,缓缓升起一个石阶。

    待停稳,陆小凤立刻跳过去,再次听到机关启动之声,这次是两道。

    回头一看,原本的石阶迅速往下沉,眨眼就沉入悬崖低,消失不见。

    他往下一看,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有多高,不做他想,陆小凤顺着一个又一个出现的石阶往左前方跳跃,差不多半炷香功夫,终于看到终点。

    那是被铁链吊在半空的一处平台,和他幻想中相差不大。

    平台中央有石雕的王座,此时上面正坐着一人,不是花满楼,而是九千岁!

    “陆小凤,你果然闯到了这里,不枉费我对你的期待,”他呵呵笑起来,说着眼神变得极度危险,“他可真是不遗余力帮你啊!”

    陆小凤左右打量,没看到黑袍前辈,不由询问道,“前辈呢?”

    “他?有一群恶鬼正伺候着,不如担心担心你之小命!”话音刚落,一指即出,化为强劲内气轰然而至。

    陆小凤知道这石阶马上就要下沉,凌空一闪,避过这波攻击,落到平台上。

    顿时,各种鬼哭狼嚎之声传入大脑,声音之凄厉痛苦,听得人心神狠狠一震。

    他豁然转身,向四周打量,此时周围石壁上彷佛成了戏台的幕布,倒影出一台台血腥味浓厚的皮影戏。

    这边铜柱被烧得通红,一人绑在铜柱上,皮肉被烧得滋滋作响。

    那边恶鬼在蒸笼里挣扎哀嚎,拔舌,石压,舂臼各种酷刑轮番上演,其残酷惨烈,叫他恶心的直想吐。

    然而九千岁却坦然自若,甚至笑着指点江山,“拔舌,可不是直接把舌头拔掉就完事,而是割开一道道伤口,涂上让人痛苦却能恢复如初的药,半月后再来一遍。还有那铜柱,一月一次,烤完前面烤后面,千万不能让人死了,不然啊只能选下一个倒霉鬼喽。”

    “即便是犯人,也不必受你们如此折磨吧?”九千岁说的毫不在意,陆小凤却觉得难以忍受。

    “犯人?谁定的罪,江湖本就是强者为尊,弱者连反抗的权力都没有!”九千岁邪肆的双眸中,尽是对人命的漠视。

    陆小凤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他们?”

    “自然是胆敢反对我之人,”罪恶坑不乏桀骜刺头,即便九千岁放了他们,也不愿意诚服,所以九千岁用毒刑,彻底让他们屈服,“就不知你陆小凤,能承受几重地狱啊!”

    陆小凤一阵恶寒,见过坏的,没见过坏得这么彻底的。

    “花满楼呢?”他不想与之纠缠,此时更加担心花满楼的状况了。

    那样热爱生命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不知如何难受!

    “花满楼?”九千岁莫名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戏谑,“这里哪有什么花满楼,我骗你的。”

    陆小凤瞳孔蓦地睁大,不敢置信道,“不可能!”

    “这么想见花满楼,你就去地狱找吧!”话音刚落,又一道剑气发出,凶猛澎湃。

    陆小凤身形一闪,躲过紧随而来的数道剑光,并挥动手掌,调动内力,直扑九千岁。

    九千岁左闪右躲,伺机离开石椅,两人拳脚相交,互不退让,内劲迸发,直接摧毁了那坚固的石椅。

    “哈哈哈,痛快,”九千岁越战越兴奋,几近疯魔,头冠掉了也不管,披头散发更现出几分狂性。

    陆小凤突然发现,他的功力似乎再次拔高,不由暗暗心惊,正准备试探,却见九千岁一把抽出背后短刀,以一种不要命的打发横扫而来。

    相比指法和掌法,显然他的短刀使用的更好,虎虎生威,运气凝神,几乎无法躲避的招式。

    陆小凤赫然以内劲抵挡,并伸手一指,夹住了那把几乎要消掉他头的短刀,并顺手在九千岁左肩上劈下一掌。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传来,九千岁左臂不自然下垂。

    然他似乎毫不在意,似感觉不到痛,右手大力抽回短刀,直面砍下,这次力道更猛,速度更快,似有惊涛骇浪之感。

    陆小凤不敢迎接,往左一侧,身体一翻,双脚顺势把九千岁踢出去。

    这次他用了九成九力道,在九千岁几乎不防备之下,直接砸到铁链上,人差点掉下去。

    九千岁可不会轻易认输,随手一甩,把短刀扔过来,阻挡陆小凤,自己翻身一跃,直接站到铁链上。

    陆小凤利用流云飞袖,把短刀尖头一转,直冲九千岁面门。

    他竟避也不避,右手抓住短刃,巨大的力道割破手掌,鲜血直往下流。

    而他狂笑着咬住断刃,似乎在舔舐上面的鲜血,嘴里发出赫赫嚯嚯的粗喘之声,“陆小凤,你激起了我的兴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陆小凤叹气,“你不是九千岁,你又是谁?”

    “魔将在此恭送陆小凤上路,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魁首了,啊哈哈哈!”

    他狂笑着冲过来,以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袭上陆小凤,招招致命。

    陆小凤还想知道九千岁设计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及花满楼在哪,并不愿伤他的性命,一时之间,竟有点无法招架。

    任谁以进攻当防御,且还不在意自己小命,似乎也感受不到疼,战力都会无限放大。

    此时的魔将,就像永远不知疲倦的饿狼,盯上陆小凤就死咬着不放,非要在他身上撕下肉来,才肯罢休。

    而作为正常人的陆小凤,顾虑属实有点多,时常一长,难免落于下风。

    没办法,他只能运起凤舞九天,在铁链之间来回跳跃,遛着魔将玩,就不信他真的没有极限?

    对于他不反击,只逃跑的行为,魔将气得口不择言,却丝毫拿滑不溜手的陆小凤没办法,在各种咒骂无效后,突然灵光一闪,“我杀了花满楼,还喝了他的血,真甜呐,还带着花香呢。”

    陆小凤黑线,他是傻子吗,会相信这么明显的谎言?

    于是他开玩笑道,“花满楼虽然姓花,也喜欢花,但不是花神,血也不是花蜜,怎么会是甜的呢,你肯定喝错了,喝的不是花满楼的血,是陆某的,陆某喜欢喝酒,听说喝酒多的人会得消渴症,尿都是甜的,想来血也一样。”

    魔将:

    “啊啊啊,该死的陆小凤,快来让我杀了你!”魔将疯狂大喊大叫,可陆小凤轻功卓绝,就连号称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都未必次次能赢,更别说魔将了。

    他的指法刀法都是杀人且狠辣的招式,可在轻功上,就显得尤为一般,甚至连陆小凤衣角都摸不到。

    这叫他无可奈何,只能像遛狗一般,被陆小凤遛着走,无能狂怒。

    见实在追不到人,气急败坏的他出了一个昏招,直接用锋利的短刀去砍铁链。

    金属与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直戳人耳膜,听到陆小凤一阵耳鸣,动作不由慢了一分。

    魔将眼前一亮,更用力砍铁链,且运用了八成内力,竟一瞬间把铁链砍断了一根。

    陆小凤无语,这是得多疯,才能想到这种同归于尽的法子。

    他可不想和平台一起跌入深渊,直接上前预备阻止。

    就在这时,一道磅礴的内劲重重袭来,魔将不敌,直接被拍晕,人瞬间往下掉。

    陆小凤一惊,忙伸手去抓,却被另外一道内力阻止,“死就死了,不必去救!”

    “前辈,好友的去向还未找到,我需要询问他,”陆小凤无奈道。

    “来不及了,”黑袍人飞跃而来,一把抓住他,一边利用轻功赶路,一边道,“这是个陷阱,但不是针对我们的,而是风涛阁!”

    “什么?”陆小凤一惊。

    “刚刚杀完埋伏我的恶鬼,从其中一人嘴里审问到,九千岁设计困住你,是为了借你身份,潜入风涛阁,盗取里面密辛,你该知道风涛阁内藏了多少珍贵资料,要是被他得到,不仅浮山古和海宇岛,整个江湖都要腥风血雨!”

    那可不,里面有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和密辛消息,足以九千岁利用这些内容称霸武林!

    “至于你好友”黑袍前辈顿了顿,“想是不在这里。”

    陆小凤也冷静下来,如果花满楼真被抓了,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定会给他留下线索,然现在什么都没有,是他过于担心,失去冷静了。

    于是他默不作声,任由黑袍前辈拉着一路狂奔!

    与此同时,命运齿轮缓缓转动,现在结的果,在百年前形成了因。

    花满楼没有陆小凤的好运气,一穿越就踏入满目疮痍,血流成河的惨案现场。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他不由深深叹气。

    身影不动,仔细倾听,风声,树叶掉落的簌簌声,以及一道若有似无的呼吸。

    身形一动,来到一堆尸体身边,扒拉开一具去世将近半个时辰的,触摸尸体之下一人的心跳,尚有微弱的律动。

    先是心神一松,忙喂下一颗江湖上千金难求的续命丹。

    然后全神贯注,掏出身上伤药,并把衣服内衬撕成碎条,为这人包扎身上所有伤口。

    做完后,把人搬到一边,继续倾听,遗憾发现,只剩下这一个活口。

    叹一声气,他也没有强求,先用听声辨位,确定周围环境,再把伤患抬进屋里。

    这应该是一个中等规模门派驻地,建在山上,一夕被灭门,凶手应该已经离开。

    外面血腥味很浓,里面也不逞多让,且大部分建筑已被烧毁,变成残垣断壁。

    花满楼好不容易收拾出一间可暂时落脚的地,安顿好伤患,立刻出门去采草药。

    他身上虽带着一些药,可明显不够,那人晚上必定会高烧,需要一些降温疗伤,补充气血的药。

    索性花满楼对植物了解甚深,虽然爱花,但不代表他只了解花,可以说,大多数植物,都了如指掌。

    只要触摸叶子,基本就能猜到是什么植物,多摸几种,很快能确定此地大致方位,南方还是北方,什么季节,能采到什么草药,心里有数。

    几乎没有瞎子能做到他这种程度,花满楼可以,是通过无数训练达成的,但他从不为此骄傲,这只是他为独自生活,所做的微不足道准备之一。

    江湖人不可避免进入大山大川,别人可以通过观察太阳,判断方向,他虽不能看见,却可听声辨位,通过水流声和植物分布,更加清晰判定路线。

    有时候,两人一起误入密林,失去方向,陆小凤还要靠他一个瞎子带路。

    至于草药,花满楼既精通植物,也学过医,对简单的治疗不成问题。

    这个简单,指的是大部分大夫都能治好的伤病,只有一些疑难杂症能难住他,比如:他自己幼年失明的双眼。

    花费一炷香时间,花满楼找齐所有采药,快速赶回去,准备好熬药,顺便烧热水。

    期间,感受到空气逐渐变得潮湿,立刻再次收拾好一间可避雨的屋子,把那些尸体都搬过去。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不然应该让这些人早点入土为安。

    “轰隆——”和他预估的差不多,药刚刚熬好,就下起了漂泊大雨,那铺天盖地的架势,似乎想冲刷掉全部血腥,还这片天地一个干净。

    花满楼端着药碗,喂给病患,触摸到他滚烫的肌肤,立刻用热毛巾擦拭。

    就这样,花满楼照顾了他一整夜,喂了两次药,清晨终于退烧。

    厨房是最先烧没的,因此一点食物都没找到,花满楼确定伤患能安稳睡一会儿,立刻出门去找食物。

    回来时,带着从山下偏僻的小村子换来的米面和鸡肉,熬了一锅鸡丝粥,正准备给伤患喂一点,这人就醒来。

    “你,你是谁?”那人沙哑的声音里全着防备,脸上痛恨与悲伤交织。

    花满楼语气温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慨,“在下花满楼,路经此地,闻到血腥味,正好小兄弟还有呼吸,就顺手把你抬进来。”

    那人还很年轻,只有十二三岁,闻言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都,死了吗?”

    花满楼默然。

    “无一人存活?”

    “”

    “爹!娘!大师傅!二师傅!你们听到了吗?快应应泽儿啊!三长老,师兄啊啊啊!”少年痛苦哀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花满楼不忍再听,只能默默扶起他,来到堆放尸体的那间屋子。

    少年看着满满当当的尸体,眼眶红得几欲滴血。

    昔日温馨的一幕幕尚在昨天,今天就已变成如此惨绝人寰摸样。

    他恨得全身颤抖,伤口崩开也不觉得痛,咬牙切齿道,“擎天派,今日顾泽不死,来日,我要你们全部丧命,以报今日血仇!”

    话音一落,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花满楼忙上前把人抱住,带回刚刚的房间,重新上药包扎。

    第026章 浩劫侠影23

    顾泽再次醒来, 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连续下了两天大暴雨, 此时终于放晴,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很多。

    他眼神空洞,神情麻木而悲痛。

    花满楼没说劝解的话,只道,“我找山下的村民,帮忙置办棺材, 你是否要为父母亲人选个合适的埋葬地点?”

    顾泽茫然看他半响,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说话声,传出沙哑而执拗的声音,“就埋在后山,我要他们亲眼看着我报仇,然后重振顾山门!”

    三天后,在村民的帮助下, 所有尸体入土为安,顾泽呆呆跪在父母墓碑前, 眼神从茫然,痛恨, 一点点蜕化成强烈的仇恨。

    小小的身影, 板正的跪着,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深夜, 直到滴水未进的身体熬不住,栽倒在墓碑前。

    花满楼上前, 把人抱回屋子,检查伤口后, 重新上药包扎。

    这次醒来,顾泽要配合的多,积极喝药治疗,即便不觉得饿,也拼命把食物塞到肚子里,只为了尽快养好伤。

    一刻不停的练习内功心法,眼底的仇恨像火焰一样灼灼燃烧着整个灵魂和生命。

    这种状态,几乎是把寿命当成种子,让仇恨越烧越亮!

    花满楼无声叹息,无从劝起,只能在他练习伤害自己身体的武功心法时出声指点。

    顾山门传承的武功心法只能算二流,最重要的,这是一套大开大合的刀法,但顾泽的资质并不适合走这条路,强行练习,顶多到二流高手巅峰,与一流高手差距甚大。

    何况他此次重伤损了元气,几乎九死一生,即便花满楼用了最好的药,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全调养好的。

    那样刚猛的武功,本身就是以雄厚的气血为基础,否则只会损耗自身气血。

    顾泽现在缺的恰恰是气血,越练习这套武功,问题越大,以后哪怕报仇了,寿命也将所剩无几。

    何况顾山门上下两百多人,经过一番血战,依旧被对方灭门,可见仇敌人数众多。

    顾泽还未伤敌,就自损八百的做法,未必能报得了仇。

    但这样一个小少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孤傲倔强,不流泪不喊疼,拼死练习,任谁见了都不能无动于衷。

    花满楼没说什么,指点了他一套内功心法,这套心法非常适合顾泽体质,且中正平和,生生不息。

    顾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顾他阻拦,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徒儿大仇在身,今生不能报答您的恩情,大恩只有来生再报了。”

    “不必如此,”花满楼把人拉起来,“《六阳玄天功》也并非我师门所创,教于你也是因缘际会,不必喊我师傅。”

    不是花满楼不愿收徒,而是他知道小少年对自己两个师傅非常尊重爱戴。

    那两人,更是在临死前拼命保护他,之前花满楼掀开的其中一具尸体,就是他的师傅之一。

    想来要不是为了报仇,他也只会学顾山门心法。

    花满楼教他,也不是冲着收徒去的,一是见不得他如此自苦,二来《六阳玄天功》长期练下去,不仅调理身体,也会影响心性。

    报仇这一点无法阻拦,也不能阻拦,但花满楼希望,他报完仇能彻底放下,而不是伴随目标消失,彻底自我毁灭。

    顾泽顿了顿,眼神执拗,“花先生,我今年十二,愿侍奉您十年,以偿还教导之恩!”

    十年,他只给自己十年时间成长,十年后,他必叫擎天派覆灭,哪怕是同归于尽!

    所以在这十年时间,他愿当一个童子,侍奉先生左右。

    花满楼想到他身上的伤,知道这是个执拗的孩子,要是不答应,估计他要落下心病,叹道,“那你就暂时跟着我吧,不过我有事要办,辛劳你跟着东奔西跑了。”

    “那是我的荣幸,”顾泽恭敬行礼,回头看了眼后山,收起深深眷恋,眼神逐渐坚毅,“先生,您要去哪里,我来安排。”

    他虽没伺候过人,但以往小厮是怎么伺候他的,如今照搬即可。

    花满楼知道他身体还需要修养,但住在这大山里,确实不方便,就道,“先去城里打探消息,等弄清楚再决定去哪儿。”

    其实就是留下时间给顾泽养伤,顺便把那套心法练习熟练。

    顾泽资质非常好,只是不适合顾山门心法罢了,所以到了十二岁,才只有基础。

    但他基础很扎实,遇到合适功法,立刻进步神速,已经能在体内循环一圈了,只是还不太熟练。

    离顾山门最近的城镇,必然是南新府,但擎天派在此处,为避免麻烦,他们换了一个方向,向东边的涟水府而去。

    涟水府依河流而建,水运发达,商贸繁荣,人口比其他州府更是多上两倍不止,有近五十万规模人口,城内门派势力多达二三十个。

    花满楼用轻功带着顾泽,翻越两个山头,在一处渡口乘船,航行两天才到达这里。

    码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个手拿折扇的文雅公子领着十一二岁的小童穿梭其中,并不引人注意,顶多公子容貌俊俏,小姑娘小媳妇笑嘻嘻多看一眼。

    处于市井中,豪富出身的花满楼坦然自若,倒是一直住在山上,鲜少下山的顾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随即,他狠狠捏住手心,借疼痛惩罚自己的分心。

    他现在除了伺候先生,就是时时刻刻运转内功心法,其余任何东西,都不应该分去心神。

    顾泽,你要报仇,你一定要报仇,不然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父母和师傅同门!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把他的一举一动听着耳中,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遂教导,“自来码头,酒楼,茶楼等人流聚集的地方,最好打听消息,想知道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去听听说书即可,要更隐秘点的,就需要询问酒楼的伙计,再来就是江湖上收集消息的组织。”

    顾泽若有所思点点头,抬头看花满楼。

    “但这些消息有真有假,有的夸大其词,有的张冠李戴,听完还需要过滤分析,哪些对你有用,哪些不重要,哪些是干扰项,”花满楼一边往前走,一边把行走江湖的技巧慢慢传授与他。

    两人没有乘车,运转内力灌注在双足,虽是步行,看着动作不疾不徐,却速度极快,轻巧越过无数人,不过两刻钟,就抵达最热闹的大街。

    进入最大酒楼,花满楼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招牌菜,示意顾泽认真倾听说书先生的故事,以及其他人都讲了什么。

    至于他自己,不光酒楼内的各种说话声纳入耳中,就连外面的摊贩们的讨价返价,也没有放过。

    一个时辰后,两人吃饱喝足,也归纳总结了不少信息。

    对花满楼来说,有用的总共两点。

    一,他穿越到郁霄牺牲后的第八年。

    人不可能踏入两条相同的河流,同理,已经过去的时间很难被改变。

    当初郁霄进入副本三次,每次时间都有微妙的不同,基本都会往后延一延,那还是他没完成主线任务呢。

    等到他成功完成主线任务,时间线某方面来说,就已经固定住了。

    花满楼能穿越,是因为主线完成不完美,且支线还没有完成。

    所以他穿越的时间点,一定是在郁霄牺牲之后,至于之后多久,就看系统判定,多久是最适合做任务的时间点。

    二,浮山古主在一年前被人谋害,凶手是门下弟子海千华。

    他欺师灭祖,谋杀师傅后,带着一群追随者叛逃,建立海宇堂。

    现任古主,也就是前古主的大弟子沈越为师报仇,集结了浮山古众多高手,围攻海宇堂。

    本就师出同门,海千华对浮山古了解甚深,或许还有内应潜伏在浮山古内,几次围攻都顺利逃脱,双方斗了个有来有往。

    当然,在此期间,不免出现伤亡,或者说,互相都损失不少高手,也落下刻骨仇恨。

    在这种情况下,成立不过十年的浮山古,对江湖其他门派的压制松懈下来,这些门派一直蠢蠢欲动,趁此机会,更是掀起不少江湖纷争。

    他们互相争夺地盘,打家劫舍,甚至灭人满门,随便找个理由,就械斗起来,闹得整个江湖腥风血雨,纷争不断。

    顾山门的悲剧,不过是其中一例罢了。

    仅这一年,被灭门的就有三个,被瓜分,吞并,打压的势力更是不知凡几。

    “总之,江湖乱了,诸位,兴许明日小老头就血溅街头,来不了了,且听且珍惜吧!”

    说书先生这番话,虽是讨赏的托词,却也是实打实的肺腑之言。

    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百姓极易受到影响,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障,每日不说活得战战兢兢,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郁霄勉强完成任务的后遗症,留下不少后患。

    而花满楼这次任务,就是修补这个漏洞,让江湖安定下来。

    他这边成功,百年后的陆小凤也会变得顺利,不会因百年前的漏洞,而出现各种未知的变化。

    等他也顺利完成任务,这个世界就会彻底稳固下来,不会再脱离主神系统的掌控,之后再出现问题,就可直接调节。

    但要怎么做,花满楼还未想好,先收集信息,只有全面了解,才能更好的进行下一步。

    伏羲城风涛阁内,即便夜已深,依旧灯烛明灭,奋笔疾书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沙沙的抄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韵律,让人不由心生宁静。

    在这幽静安宁的氛围下,却有一个不速之客闯入其中,他目标明确,直奔十间藏经室最里面一间。

    “就是这里,我一定要拿到浮山古密辛,助九千岁完成统一江湖大业,届时魔魁之位莫我莫属!”

    他冲到石室前,石门关闭,需要破解机关才能进去。

    但这人似乎有备而来,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在门上摸索,很快发现轻微凹凸处,按下去,露出一个洞口,把钥匙插入,严丝合缝。

    “老头不愧巧工王琦的传人,机关之术冠绝天下,九千岁没有信错他,”那人兴奋的看着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敛息静候的剑客。

    他一惊,转身就要跑,然杀气已包裹全身,气机被锁定,遍体生寒。

    “阁主猜得不错,九千岁果然不死心,再次派人闯入风涛阁,在此恭候大驾多时了!”冷冽杀伐之声陡然响起,犹如死亡的号角。

    下一秒,长剑自背后拔出,瞬间割破来人咽喉,力道之大,头颅与尸骨之间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肉相连。

    “看来我来晚了,你们已经解决了不速之客,”一声笑意传来,身着红披风的陆小凤依靠在书架边,看了眼地上尸体,摇头叹息,“何必呢。”

    “陆大侠,”剑客上前拱手行礼,又变回白天那不起眼的灰衣杂役。

    “我本是前来送消息的,陌愧那个老头与九千岁达成合作,破解了风涛阁各处机关,预盗取藏书,现在看,阁主神机妙算,早有准备。”陆小凤笑着打量一圈,虽面上与平常无异,但外松内紧,显然早有防备。

    “多谢陆大侠前来送信,阁主尚未休息,我预告知详情,不知”剑客低眉恭敬道。

    “正好一起,我也去和阁主说说此行收获,顺便有几个问题请教阁主,”陆小凤道。

    两人一同来到岫知园,鹿衡宇正在欣赏夜色,珠光照影下的红梅,光阴错落间,别有一番美感。

    “你来了,此行可顺利?”听到两个脚步声,鹿衡宇当即听出深夜到访的来客是谁。

    “不顺,未找到好友,”陆小凤道,说着轻松坐到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那想来是好消息,”没找到人,还能全身而退,代表陆小凤好友并不在罪恶坑,岂非好消息?

    “不错不错,哈哈哈,所以我又来了,想从鹿兄这里打听有关好友的消息,”陆小凤笑着道,声音里多了几分畅快。

    “可以,”鹿衡宇颔首,“不知前辈如何了?”

    “他调查到守狱的陌愧与九千岁达成某种协议,已回海宇岛部署,陌愧所知机关甚详,海宇岛的机关已不甚安全,你们风涛阁也要早做准备。”陆小凤道。

    “这事我有所预料,那五位前辈都非等闲之辈,且心思向来诡谲,变幻莫测,九千岁此人巧舌如簧,说动他们不足为奇,早在三年前,我就把风涛阁各地机关一一重新改建。”

    “这就好,”陆小凤点头。

    “不过我担心的是,其他四位前辈也会被说动,届时就麻烦了,昭狱内那些犯人,比之恶鬼更加凶残嗜血,武功也更高,”鹿衡宇说着,眉头不自觉皱紧,“说到底,还是应该先解决掉九千岁。”

    “我见过那五位前辈,虽各个深不可测,但绝不会为一两句话所动,何况他们气运相连,互相牵制,药说服五个都同意,殊为不易,暂时不足为虑,反倒是你!”

    话音未落,携烈焰灼烧的掌风袭来,直挥鹿衡宇命门。

    “小心!”剑客骇然拔剑,却已然来不及,掌风近在咫尺,不是他所能阻挡的。

    反倒鹿衡宇,直面灼灼烈火,竟面不改色,一手轻拍轮椅,瞬间往后倒退数米,避开致命一击。

    紧接着运转全部内力在左手,轰然一掌,把烈火全部档开,但也因此气劲错乱,旧伤加重,吐出一口血来。

    “哈哈哈,鹿衡宇啊鹿衡宇,你还是这样,谁都信不过,谁都留一手!”诡谲阴狠的声音陡然从‘陆小凤’嘴里发出,显得分外别扭。

    剑客却是一凛,“九千岁!”

    他飞快跳到鹿衡宇面前,阻挡下一波进攻,但他哪是九千岁的对手,不过十数招,就被打飞出去。

    “你用计困住陆小凤,就是为了借他身份迷惑于我,好借机偷袭,”鹿衡宇重新面对九千岁的威胁,却不慌不忙,对必死之结局,格外坦然。

    “不错,上次没能杀了你,我一直很遗憾,偏偏你属乌龟的,缩在风涛阁据点不敢出去,找你还要确定是哪处据点,实在麻烦!有陆小凤在就不一样了,你必然好奇他的存在,借由他,我能顺利找到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休想!我不会让你伤害阁主!”剑客哪怕身受重伤,依然坚定站在鹿衡宇面前。

    “可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九千岁嗤笑,“只不过,你是要保护他,还是保护风涛阁内的藏书呢?”

    剑客一惊,连忙向鹿衡宇看去。

    鹿衡宇沉声道,“通知下去,点火!”宁愿烧毁所有藏书,也不能让九千岁带走一本有用的资料!

    “可是您”剑客担忧看向自家阁主,他走了,谁来保证阁主安全?

    “这是我和鹿环宇的决斗,我们必有一战!”鹿衡宇缓缓抽出藏在轮椅里的剑,指向九千岁。

    剑客虽担忧,也只能听话下去安排,铺一打开机关,就传来杀声震天,兵戈相撞。

    显然,九千岁还安排了魔门八奇和恶鬼们强闯风涛阁。

    “我的好兄长,自我出生,你总在前面压我一头,却无人肯正视,我原比更优秀!”

    “就因师傅选了我当风涛阁阁主,你就要背叛师门,杀害师傅,还要掀起江湖血腥风雨?”

    “岂止是风涛阁,我要的从来不止于此,你太狭隘了,整个江湖天下,才是我之目标!”

    “这正是你失败的原因,继任阁主者,不得有私心,不能为祸江湖,而你,一心称霸武林,势必给江湖带来动荡与不安,正是知道你之本性,师傅才最终选择了我。”

    “所以我决定入魔,舍弃没必要的善心,成为九千岁!”

    “在你做出背叛师门的那刻起,我们就已是不死不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哈哈哈,你终究还是将剑对准了你唯一的胞弟,”九千岁撕毁伪装,露出俊美邪异的脸,竟有五分与鹿衡宇相似。

    只是两人气质天差地别,才没惹来怀疑。

    剑身陡然凌冽,发出致命一击,这是鹿衡宇以命换命,调动全部内力,燃烧所有精元,发出的最强一招,也是最后一招。

    剑锋陡然而至,迸发出耀眼白光,照亮半边天空。

    九千岁一晃眼,竟出现片刻恍惚,随即回神慌忙应战,强大的内力蓬勃而出,在剑气临界,与之悍然对决。

    “你既拼死一搏,吾便成全你,让你死在自己剑下,求仁得仁!”

    庞大的气劲交汇,把周围震的地动山摇,虎啸震天,内劲所过之处,一片摧枯拉朽。

    两人也在风暴中悍然退后,各自受了不轻的伤。

    “噗,”九千岁狠狠吐出一口血,他不在意的擦掉嘴角血迹,从废墟中爬出来,看向前方灰尘中朦胧的身影,“现在,轮到我了!”

    他一步步上前,掌心的内力越积越多,只待抬起,了结鹿衡宇性命。

    突然,一招天外飞仙向他袭来,璀璨光辉,并不输刚刚鹿衡宇悍然一剑!

    猝不及防之下,九千岁只能把蓄势待发的一掌,挥向那惊芒掣电。

    然那招实在惊艳,辉煌迅疾,冷透骨髓,剑之锋芒无可抵挡。

    “砰!”九千岁被剑芒划破肌肤,鲜血顺着红色衣服,滴落在青石板上,“好个陆小凤,魔将竟然没困住你!”

    陆小凤飘然现身,“他确实有几分实力,但在黑袍前辈手下,却没撑过一招。”

    “是吗?”谁知九千岁竟然不怒,反而哈哈大笑,“如今计谋已成,还要多谢你助我一臂之力!”

    陆小凤一惊,迅速反应过来,给自己把了一个脉,发现正常脉象下,竟好似有轻微的波动。

    这是?

    “莫非是蛊毒?”他看向九千岁,等待一个注定的结果。

    “非蛊,却是有生命的毒,这是鬼医在西南研究数年,终于创造出的神药,一旦中毒,就会渐渐变得四肢僵硬,犹如铜墙铁壁,但与此同时,也会为我所控!我说过,陆小凤,你早晚会是我的魔魁,此话已然应验!”九千岁猖狂大笑。

    “我不会让你如意的,”陆小凤沉声道。

    “那你就要忍受蚀骨锥心之痛,夜夜剥皮断骨,垂心剖肝,等到毒素深入大脑,完全失去意识,为我趋势!”

    “那么,在那之前,我会了结自己!”陆小凤面色平静,语气却很坚决。

    陆小凤很怕死,没人不怕死,但必要时,他也未必吝啬自己性命。

    如果被控制,为人驱使,那他宁愿一了百了。

    “你之坚定,我已然知晓,但陆小凤,你并非没有出路,如此你还愿意从容赴死吗?”九千岁笑的不怀好意是那样明显。

    “哦?愿闻其详?”陆小凤好整以暇道,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风涛阁有一缓解天下奇毒的神药,任何毒药都可解,但同时,它也是鹿衡宇的保命药,天下仅有一颗,想得到它,你唯有和鹿衡宇一夺!”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神药只有一颗,是用来解陆小凤的毒,还是救鹿衡宇一命,这很难选。

    陆小凤略微沉思,突然道,“毒药下在魔将身上,所以黑袍前辈也中毒了?”

    “然也,魔将是个很成功的药人,不枉费鬼医辛苦研究一场,所以陆小凤,你要怎么选呢?”九千岁哈哈笑着退出岫知园,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陆小凤没有阻拦,抱起鹿衡宇,直接冲进地道。

    灼热的空气迎面袭来,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和偷袭的暗器。

    里面已经烧红一片,到处都是大火,恶鬼们和风涛阁的人缠斗在一处,双方死伤惨重。

    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形成惨烈画面。

    陆小凤目不斜视,脚尖轻点,凤舞九天运用到极致,踩着几个人头进入石室最里面。

    这间石室也在燃烧,或者说,这里才是燃烧的重点,存放着九千岁想要的重要资料。

    剑客最先动手放火的,就是这里!

    只不过风涛阁对防火处理做的极好,一间石室内,用石板隔开不同区域,并做了足够多的通风口,因而光点火就需要五处,此时火依旧在燃烧,越来越灼热的空气,叫人几乎昏厥!

    “药放在哪里?”陆小凤一只手掐在鹿衡宇的人中,让他保持清醒。

    鹿衡宇耗尽所有气血,本已奄奄一息,被热气一冲,已无法保持清醒,听到陆小凤彷佛遥远天际传来的呼唤,也只是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小凤焦急,用力掐住人中,却无法唤醒好友神智。

    一筹莫展之际,之前的剑客捂着断了一直手的左臂冲了进来,见到面无血色的阁主,眼眶通红,悲痛大喊,“阁主!”

    “未死!”陆小凤打断他,“药在哪里?能救他命的药!”

    “这边,”剑客一楞,连忙冲向一面石壁,不顾自身伤势,用最大的力气捶打墙壁,可惜受伤颇重的他,没造成任何效果。

    “我来,”陆小凤一把推开他,运起全部功力,轰然一拳,墙壁直接震塌,露出一个小小的隔间。

    两人冲进去,里面只有一排架子,上面摆放着数十个药瓶,全都是白色的,并未贴标签。

    陆小凤不由看向剑客,剑客默然不语,显然,他也不知道哪个药瓶装着需要的药。

    不得已,陆小凤只能强行用内力把鹿衡宇唤醒,“能救你的药,是哪个?”

    鹿衡宇艰难睁开眼,模糊的眼神看不清方向,但他对药架布局记忆犹新,“第,二,排,第,三,瓶。”

    陆小凤快速取下药瓶,打开,里面只有一颗红色药丸,通体圆润血红,表面纹路神秘似有不详。

    剑客见他出神,而自家阁主眼皮子都要合上,顿时一急,直接抢过药瓶给阁主灌下去。

    “等等,”陆小凤慌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强劲精纯的能量,直入肺腑。

    “等什么,阁主都要没命了,”剑客不满道。

    好在九千岁抛出阳谋时,他并不在,否则就要怀疑陆小凤对药丸起了觊觎之心。

    陆小凤叹气,见药已经喂下去了,忙把脉,发现那药性相当霸道,进入丹田后,立刻冲向奇经八脉,瞬间把经脉全部震断。

    鹿衡宇全身痛得抽搐,嘴角也流出红色液体。

    “怎么会这样?”剑客大惊,被陆小凤一把推开,“你找药包扎伤口,这里我来。”

    说着他把鹿衡宇摆正坐好,自己盘腿于背后,运功化气,渡入鹿衡宇体内,引导那横冲直撞的霸道真气循环。

    一遍,两遍,三遍两人身上冒出白色烟雾,鹿衡宇的脸色忽青忽白,时而痛苦,时而平静,最后变成惨白。

    而陆小凤冷汗涔涔,浑身衣物打湿,彷佛冷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半响后,鹿衡宇恢复平静,陆小凤双手脱力,不自然垂在身侧,身体犹如千斤重,倒在地上。

    “阁主,陆大侠,”剑客忙冲过来,可他只剩一只手,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

    陆小凤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找个安全的地方,你们阁主筋脉尽断。”

    武功算是全费了,但好歹保住一条命。

    另外,他内力耗损巨大,且运转过程中,连带毒素深入五脏六腑,估计只要短短几天,就会顺着血液流入大脑,从而失去理智。

    在彻底昏睡前,他着重强调,“把我绑起来,必要时,一刀了之!”

    他宁愿死,也不想受制于人。

    剑客焦急不已,含泪答应,指挥剩下的人清理战场,为防止九千岁杀个回马枪,带着两个心腹,亲自把陆小凤和鹿衡宇送到安全隐秘的地方养伤。

    一天后,陆小凤醒来,正对上鹿衡宇复杂眼神,顿了顿,坐起,伸了个懒腰,“你醒了就好,我还怕你一睡不起呢。”

    鹿衡宇没说什么,指着床头一瓶药道,“那是能缓解你体内毒素的丹药,用混元草制成。”

    陆小凤一听,脸色顿时垮下来,伸出去的手怎么也够不到药瓶,嘴上更是哀嚎连连,“不能喝酒,陆小凤会死的。”

    鹿衡宇垂眸,“谁让你把最后一颗药让给我,受着!”

    “这怎么是让呢,本就是你风涛阁的药,拿来救风涛阁阁主,岂不相得益彰,”陆小凤反驳,药瓶直接揣进怀里,“等我喝酒喝个尽心,再服药不迟。”

    但鹿衡宇显然不打算让他拖延,迟则生变,谁知诡计多端的九千岁,有没有故意说错药效。

    何况这药只是暂时压制,并不能完全解除,还得尽快找到解药。

    但鬼医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毒医,天赋实力都属顶尖水平,西南苗疆的蛊毒更是稀奇神秘。

    鬼医研究数年的毒药,想来很难被破解,时间宝贵,容不得拖延。

    “那你现在拿酒来,我先喝个尽心,”陆小凤见他坚持,笑嘻嘻道。

    鹿衡宇拒绝,开门见山道,“你不想知道我与九千岁的过往吗?”

    陆小凤正色起来,“我听到你们谈话,他是你的胞弟?”

    “不错,”鹿衡宇颔首,“我们是亲兄弟,又一同拜入师门,被师傅当成风涛阁未来阁主教导。家弟比我更有天赋,无论武功还是心计,都在我之上,但师傅却选择了我。因为风涛阁宗旨,只记录,不涉江湖事。鹿环宇野心勃勃,一心统领江湖,借由风涛阁的秘闻,挑起不少江湖纷争,好从中牟利,秘密建立自己实力。”

    “这件事被江涛阁记录者发现,冒死报给师傅,没想到他竟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谋害师傅,叛出师门,我得知消息,千里追杀于他,却中了他的奸计,身受重伤。不过他也没落到好,中了我的北冥剑,重伤难愈。”

    “我知道他必会回来报复,所以修改所有风涛阁据点机关,并把重要资料都搬迁至他找不到的地方。不想他这么能沉住气,不光没找上来,反而跑去罪恶坑,解放了部分罪犯,成立魔门八奇,为祸江湖,并自称九千岁。”

    “得知消息,我立刻通知浮山古,由浮山古主出面,带领众弟子对罪恶坑进行围剿,但鹿环宇不愧师傅得意弟子,在机关造诣上,不属于我,罪恶坑的环境,天然适合设置各种机关。因而古主等铩羽而归,死伤不少,却没能对九千岁造成多少伤害。”

    “几个月后,我伤势好了一半,亲自带队,再次围剿罪恶坑,这次由我破解机关,他们强攻,倒是成功一半,斩杀魔门八奇其中四人,一人叛逃,其余人和九千岁一起,躲得不见踪影,不过,他们未在江湖上出现,沉寂至今。”

    因为鹿衡宇的私心,并不想外人知道师傅养出个大魔头,有损师傅和风涛阁名声,请求浮山古主保密。

    介于风涛阁对浮山古的诸多帮助,他们需要的资料,从未推脱,古主答应隐瞒,以罪恶坑的罪犯意图逃狱为由,进行围剿,并未提及九千岁鹿环宇。

    围剿不成功,就更不会说了,因此江湖上并未传出九千岁魔头的名声,倒是魔门八奇赫赫有名,犯下数桩罪案。

    “为何是现在,”陆小凤敏锐察觉其中漏洞。

    在之前的对决中,陆小凤发现九千岁的内伤似未完全恢复,所以总是在出手一两次后就放弃,加上他还未召集全部魔门八奇,为何要选择现在出手?

    “因为你!”鹿衡宇抬头,目光灼灼看向他。

    “我?”陆小凤意外又不意外。

    第027章 浩劫侠影24

    他早就察觉, 九千岁和鹿衡宇对自己的态度特殊,隐隐错错猜到点什么, 只是不敢确认。

    既然已经开口,鹿衡宇不打算再隐瞒,把一直随身携带的玉笛递过去。

    陆小凤接过,玉笛通身莹润洁白,通透典雅,雕刻细腻, 线条流畅,其手法隐隐有点眼熟。

    他一惊,忙细细观察,果然和花满楼的雕刻手艺很像,自然的摸到角落,上面没有熟悉的印章图案,只有浅显四个字:鲜花满楼。

    “花满楼!”陆小凤脱口而出, 随即愕然看向鹿衡宇。

    “你们果然认识,”鹿衡宇回望他, 脸上具是不可思议,还有传说被证实的恍惚。

    “你认识花满楼?他在哪儿?”陆小凤欣喜若狂, 简直想翻几个跟斗, 好发泄激动兴奋之情。

    鹿衡宇神情奇妙,眼神迷离中带着不敢置信,“这, 是师祖遗物。”

    “呃?”陆小凤傻眼,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鹿衡宇肯定点头, “据师傅说,这是师祖的先生兼救命恩人送给他的, 师祖非常宝贝,更是当成风涛阁阁主象征,传给师傅,师傅又传给我。”

    听到这段描述,陆小凤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

    “是的,你所说的花满楼,就是师祖的先生,以及,消失近百年!”鹿衡宇肯定道。

    陆小凤晃晃脑袋,自己被粗心大意的主神送到百年后,那百年前的任务就没人完成了,所以他去找了花满楼?

    这猜测合情合理。

    陆小凤不由担心,百年前的江湖可比现在混乱多了,他能适应吗?

    倒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花满楼热爱生命,根据风涛阁记载,百年前的江湖,到处是打打杀杀,腥风血雨,花满楼到了那样的世界,必然会非常难过。

    “你说百年前消失是怎么回事?”他愈发担心道。

    鹿衡宇摇摇头,“师祖非常怀念花先生,但不允许风涛阁记录一丝一毫,师傅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部分真相,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

    “据说,花先生相貌出众,武功高强,能听声辨位,明明是个瞎子,正常人都比不了他。”

    “他出现的很突兀,”顿了顿,鹿衡宇做出判定,“和你一样,消失的也很突然,外界传言归隐江湖,师祖却说,‘先生是回家了’。”

    说完,不由看向陆小凤,观察他表情变化。

    陆小凤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松了口气,这说明花满楼的任务完成了,才能顺利退出副本,“还有吗?”

    “花先生有一好友,叫做陆小凤,不过师祖从未见过,但花先生却为好友,建立了一座种满鲜花的小楼,他说,‘有一天,陆小凤会来到这里,挖走树下的酒’。他还留了许久江湖秘闻,以供陆小凤参考。”

    陆小凤眼前一亮,“百花楼在哪儿?”

    鹿衡宇摇摇头,“花先生消失后,江湖流传,百花楼有重宝,于是有人闯入从不关门的百花楼,不仅盗走里面所有东西,还把花先生留下的花全部毁坏,并放了一把火。师祖得知消息赶回去,什么都不剩了。”

    “之后,为完成花公子志愿,师祖用了一辈子,在百花楼原址上,建立风涛阁,收集江湖消息,记录成册,以便先生之好友,也就是陆小凤你,未来能获得需要的消息。”

    鹿衡宇抬头看他,“你和花先生相隔百年之久,你们,真是好友吗?”

    “自然,”陆小凤神采飞扬,答得斩钉截铁,“我们可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

    鹿衡宇不想相信,相隔百年的人,怎么可能是青梅竹马?他以前一直对这件事半信半疑,可当陆小凤真的出现,他的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相信,九千岁也是同样震惊,所以才迫不及待出罪恶坑一会。

    事实证明,再离谱的真相,也是真相!

    “所以,佛家一花一世界并非虚言,树叶间容纳宇宙,花瓣里别有洞天,”鹿衡宇喃喃,世界观都受到冲击。

    陆小凤嘻嘻一笑,这下彻底不担心花满楼安全了,反而关心起,花满楼在百年前是怎么完成任务的,“那你可知,花满楼都做了什么?”

    鹿衡宇尚未回神,只随声答道,“他救了师祖,除此之外,还做了两件事。”

    “哪两件?”陆小凤感兴趣道。

    鹿衡宇不答,“你该服药了。”

    陆小凤顿时满脸苦涩,声音都带上了不可思议,“说到关键处呢,怎么能停顿在此处?”

    “那你吃不吃?”鹿衡宇淡声道。

    “好吧,”此时显然要不来酒,陆小凤也只能无奈妥协,把药吃了下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知,”鹿衡宇道。

    “什么?”陆小凤惊愕。

    “我说不知,”鹿衡宇转动轮椅出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不是说了嘛,师祖不允许风涛阁记录花先生,所以不知!”

    陆小凤:

    被骗得猝不及防,所以他陆小凤的朋友,都喜欢戏弄于他吗,就连最正经的鹿衡宇,都学坏了?

    陆小凤心痛,但无可奈何,只能等出去后,再缠着花满楼讲他在百年前的丰功伟绩了。

    陆小凤无可奈何倒在床上,却觉喉头一哽,忍不住呕出一口黑血。

    他惊觉不对,连忙给自己把脉,毒药,竟然解了?

    这是怎么回事?

    盘腿打坐,细细感受一番,发现刚刚吃下去的药,竟然在无声无息中,解开了毒性,并把最后的毒血排除体外。

    陆小凤一惊,立刻翻身下床,跳出房门,一把抓住还没走远的鹿衡宇,“你给我吃的,是能治好你伤势的神药?那你呢,吃的那红色药丸是什么?”

    鹿衡宇淡淡道,“我之伤势,源于九千岁在我体内留下的暗劲,并会随着我之内力远远不断破坏经脉和生机。如今,我筋脉尽断,内力全无,那暗劲无所依托,在强效药力下,自然排除体外。”

    也就是说,鹿衡宇吃的并非九千岁所言,那唯一一颗神药,而是自己研制出,专门针对那股霸道暗劲的药。

    只不过这药不在疗伤,而在于摧毁。

    “怪不得,”陆小凤喃喃,怪不得他觉得那药不详,果然不是好东西,“为何?”

    陆小凤被朋友骗过,也被朋友救过,但让出救命神药,还是第一次。

    心中滋味难言,总之,欢喜多过惆怅,可想到好友身体状况,又不免忧心忡忡。

    “我不过变成废人,而你却会成为傀儡,”鹿衡宇淡淡道。

    陆小凤喉头发紧,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报答鹿衡宇的深情厚谊。

    “代我摧毁九千岁和罪恶坑,这是我之要求,”鹿衡宇道。

    “好!”陆小凤郑重点头,“这也是我的目标。”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能帮鹿衡宇重塑经脉的方法!

    两人说完正事,陆小凤突然眼前一亮,“既然我用的是那神药,是不是说明,我没服用混元草?”

    然而,鹿衡宇的话打破他的幻想,“不,混元草是药引,能把那种毒素全部引出来,被神药清除。”

    而配合混元草制作的压制毒素的解药也是真的,鹿衡宇醒来后进行了一番研究,并把一部分制作好的半解药,以及药方送到海宇岛,避免黑袍前辈病发被控制利用,伤害更多的人。

    “这么看来,你的医术远在鬼医之上啊,”陆小凤咂咂嘴,心中无限哀嚎,世上怎么会有混元草这么不合理的存在!

    “那可有混元草的解药?”他问得小心翼翼,卑微至极,生怕答案是否定的。

    鹿衡宇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百年前已消失,或许花先生能为你找到?”

    陆小凤哽住,但随即心中不可避免生出期盼,花满楼啊花满楼,考验我们默契的时刻到了。

    被他深深期盼惦念的花满楼,此时正在调查一桩奇案,有关一年前浮山古主被杀一案,出现新的变化,而这或许正是目前解决江湖纠纷的切入点。

    因此,他带着顾泽,连夜赶到浮空山。

    山下有一座很有名的‘如意客栈’,传闻客栈老板娘邱凌波是前任浮山古主慕寒卿的未婚妻,但她却为了大魔头郁霄与未婚夫决裂。

    邱凌波是春剑派掌门之女,自幼和慕寒卿结下姻缘。

    可江湖纷争不断,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无休无止。

    春剑派掌门好胜心强,总与人比斗,终于有一天惹来魔教斩月教主,一夕之间屠戮春剑派满门,妇孺皆未放过。

    当时邱凌波正与慕寒卿在外游历,结识了武功高强,有着崇高志向的郁霄。

    三人都不满‘侠以武犯禁’想平息江湖纷争,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至少也得是安稳环境吧。

    然而没多久,慕寒卿就被师门召回,原来春剑派出事,师门担心他为了未婚妻对上魔教。

    浮山古以行医为主,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对正派魔教一视同仁,暂时独立于江湖。

    慕寒卿得知内幕,当即据理力争,被师傅打断腿关了禁闭。

    等他出来,邱凌波早已不知所踪,两年后,慕寒卿师傅去世,他继任古主之位,重新遇到郁霄,两人志向不改,一起匡扶天下。

    后来发生一系列的事,正派魔教在郁霄的挑拨下,争斗不休,实力逐渐被削弱,江湖也越发混乱。

    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深感不对,相约在太行山比武,一决高下,不想竟是个圈套,两人都落入大魔头郁霄的计谋。

    而他能执行计划的初衷,是两人身边都有卧底,斩月教主身边,正是消失已久的邱凌波。

    她卧底多年,只等为春剑派上下报仇的一刻,却不想被慕寒卿私心破坏了。

    是的,这原本是他们三人的计划,但慕寒卿自己也是武林中人,并不希望武道断绝,因此在郁霄计划成功之际,出卖了他们。

    最终的结果,郁霄被全江湖追杀,那一战,打的日月无光。

    在‘万剑宗’的威力下,各门派高手损失惨重,剩下的人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在之后两年陆续死去。

    新一代弟子还未成长起来,唯一留有实力的就只剩下浮山古。

    趁着这次机会,慕寒卿带领浮山古弟子剿灭了以斩月教为首的魔教,整个江湖肃然一清。

    并且在各派剩余弟子的推举下,浮山古成为管理江湖人的执法部门。

    近十年,慕寒卿做的非常好,江湖人出现纷争,上报浮山古,大到门派地盘争夺,小到私人恩怨,都由他们裁决,不允许私斗,更不允许祸及百姓。

    违令者受到浮山古制裁,一时间,江湖和百姓都安稳了。

    谁知,一年前慕寒卿突然被害死,安稳不到十年的江湖,又开启了腥风血雨。

    而邱凌波,在斩月教被灭后,被慕寒卿护在羽翼下,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邱凌波因郁霄之故,不肯原谅慕寒卿的所作所为,认为是他背叛害死了郁霄,但也因为他在践行着三人的梦想,而没有远离,守在浮山古下,见证新秩序的诞生。

    花满楼和顾泽抵达时,偌大的客栈显得有几分萧条,大厅空荡荡没什么客人,伙计也显得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擦拭通往二楼扶梯上的灰尘。

    眼见客人上门,立刻扬起笑容迎出门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马要喂吗,马车可要修整。”

    花满楼微微颔首,“给我们两间上房,一桌招牌菜,怎么看着没什么人?”

    “嗨,自从慕古主过世,新古主上位就这样了,那些人都去巴结新贵了,”小伙计不满的努努嘴,示意花满楼看一条街上另外一家客栈,“沈古主下属小舅子开的。”

    以花满楼的耳力,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热闹,笑道,“这样也好,倒方便了我们,清净。”

    “客官快里面坐,我这就叫人上茶水,”见他没有改弦易辙的想法,小伙计顿时眉开眼笑。

    倒不是他特意提醒,而是怕这些江湖人拜错了庙头,事后来找他们麻烦。

    这种事在沈越古主上位后,发生不止一次两次了,为避免麻烦,宁愿不赚钱,也要提醒一番。

    花满楼自来知道这些小人物的生存之道,为他们活的小心谨慎叹息,自也不会为难,和顾泽坐下慢慢喝茶,听着外面往来喧闹之声。

    自从传出一年前慕寒卿古主出事另有牵扯,前来浮空山的江湖人络绎不绝。

    有想要搞清真相,为慕寒卿古主报仇的,也有单纯来凑热闹,更有趁机浑水摸鱼的,借着浮山古热闹搞事。

    但他们却有志一同选择了那家吉祥客栈,想来此时应是热闹非凡。

    花满楼把一只玉笛放在桌上,这是出发前在玉器铺子用他贴身玉佩换的,并在路上雕刻成玉笛的模样。

    此时还有点粗糙,但有几个明显的特征,不容人忽视。

    等待食物上桌的间隙,花满楼耳尖听到厨房内的交谈声。

    “老板娘又去了浮云顶?”

    “可不嘛,天天去,对生意一点也不上心,哎,照这么下去,客栈迟早关门。”

    “别抱怨了,老板娘不是伤心嘛,爱人去世,从此就只剩她独身一人了。”

    “诶,我听说郁冰心姑娘是她女儿,你们说这是真的吗?”

    “胡说什么!”大厨呵斥,“老板娘还未嫁过人,你们莫要听外面那些胡言乱语。”

    “哎,真搞不懂他们,明明慕古主那么爱老板娘,老板娘也舍不下慕古主,怎么就不在一起呢。”

    “要我说,都怪郁霄那个大魔头,要不是他横插在两人中间,他们早就成婚了,郁姑娘也姓郁,兴许就是郁霄魔头强迫老板娘生的。”

    “噗,”花满楼轻咳一声,差点被茶水呛住,这个猜测也太不靠谱了些。

    郁冰心是慕寒卿的小徒弟,也是唯一的女徒弟,武功不俗,容貌秀美,非常得师傅和师兄弟的宠爱,在江湖上有冰心仙子的美誉。

    可关于她的身世,江湖上有不少流言,无法得到证实。

    有说她是慕寒卿和邱凌波的女儿,也有说她是邱凌波和魔头郁霄生的,更有慕寒卿私生女,郁霄私生女各种说法。

    反正各有各的理由,慕寒卿对外统一的说法是,郁冰心是当年他们三人游历时,救下的孤女,后见资质不错,就收为徒弟,至于姓郁,人家本来就姓郁,难道要因为和郁霄一个姓,就改姓吗,没这个道理。

    花满楼听完里面不靠谱的猜测,不由摇摇头,心里想着,老板娘在浮山顶,或许可先去一会。

    不过顾泽旧伤未愈,赶路已十分辛苦,等安顿好顾泽,再去找老板娘不迟。

    用饭毕,正准备上楼,门口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江湖女侠,利落打扮,显得十分干练,只是神色郁郁,浑身倦怠,遮掩了好相貌。

    “老板娘,您回来了,”小伙子见状,忙上前接过她提着的篮子,往里一看,顿时大惊,“您今日未去祭拜慕古主吗?”

    邱凌波摇头,“浮山顶聚集了太多人,我懒得凑上去,都是一群心思叵测之辈。”

    “可是为了之前那件事来的?”小伙计压低声音问。

    “不错,”邱凌波的声音里带上了寒意,“沈越身边伺候的小厮中毒,是吃了他食物之故,所以凶手是冲着沈越来的。”

    “我听说那毒和之前慕古主所中的一样?”小伙计道。

    邱凌波不语,浑身却冰寒刺骨,“别让我发现是谁,不然!”

    小伙计被她气势慑住,吓了一跳,忙安慰道,“如今这么多人齐聚浮山古,想来真相很快会被查出,老板娘等着便是。”

    邱凌波点点头,面上露出怀念和惆怅,“要是他们在,我也不会像无头苍蝇般,摸不清头绪。”

    小伙计见她难过,转移话题道,“今天难得来了两位客人,想来也是去浮山古的,我还未见过江湖上有如此文雅俊秀的公子,也不知出自哪门哪派,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邱凌波诧异,往他指着的窗口方向一看,忍不住点头,心想:竟比沈越师兄弟还俊美优秀几分,若是与冰心有缘,倒不失一个好女婿人选。

    似乎不管什么身份的女性,到了一定年纪,家里有一个待嫁女儿,自然而然会把看到的优秀青年比较一番,看是否适合自家闺女。

    邱凌波哪怕自身经历坎坷,也没逃脱这个定律。

    花满楼是她见过,能排得上前三的俊雅公子,从相貌到风度,全都是一等一的。

    可随即,这种小心思完全消失不见。

    她死死盯着桌上那尚未成型的粗糙玉笛,忍不住上前,一把抓起来细细摩挲。

    雕刻处还未打磨光滑,用力会觉得硌手,但邱凌波却彷佛感觉不到疼,捏的死紧,“你是谁?”

    她从嗓音里挤出几个字,就再也不敢开口,生怕一出声就泪流满面。

    “在下花满楼,见过邱掌柜,这玉笛是在下所刻,至于上面的图案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花满楼起身抱拳行礼。

    邱掌柜浑身颤栗,压着嗓音避免发出泣音,“他可好?”

    花满楼眼中流露出温和笑意,同样压低声音,用仅两人听到的气音道,“郁公子安泰。”

    邱掌柜怔怔,半响长长呼出一口气,“是真的,他没死,太好了。”

    说完,看了眼周围,见小伙计好奇看过来,忙打起精神,“花公子,可是为浮山古近日发生的事而来?”

    她眼中隐隐带上期盼。

    花满楼点头,“我之目的,和他相同。”

    邱凌波若有所思,“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花满楼讶然,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郁霄死而复生的事实,更加坦然的承诺要帮忙。

    按照郁霄的说话,他未真正死亡的事,就连慕寒卿都没有告诉。

    邱凌波看出他的意外,嫣然一笑,好似春花秋月,灿烂非常,“我们之间相处,可比某人多多了,你和我来,最近发生的事纷杂繁乱,我一时不知从哪里讲起,我们慢慢说。”

    花满楼和她来到后院凉亭,摆上一壶茶,迎着微风,谈起了久远的往事。

    “想来我和郁霄,慕寒卿的纠葛,你在江湖上打听到一些?”邱凌波道。

    花满楼颔首。

    “那里面,只有三分是真的,其余不过外人臆测罢了,尤其,我从未移情别恋,而郁霄大哥,也仅仅把我当成妹子看待。”邱凌波郑重道。

    花满楼有一瞬间错乱,他印象中的郁霄,还是一个少年心性,行事略微跳脱的青年,却被一位成熟的女掌柜叫大哥,属实有点违和。

    “我和寒卿自小定下婚事,青梅竹马长大,十五岁那年相伴游历江湖,结识了初入江湖的郁霄,他说自己是隐世门派,出山是为了拯救百姓。他非常不满江湖人的胡作非为,认为无规矩不成方圆,那些打打杀杀不应该全凭一个义字,更应该凭借法律做支撑。且江湖人的事,也不该祸及百姓,更不能欺压手无缚鸡之人的老弱妇孺。”

    “说实话,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本不以为意,可郁霄彷佛有一种魔力,总是不自觉说服你认同他的观点,不仅是我,慕寒卿也一样。他天资聪颖,本性高傲,很少服气谁,可郁霄一番言论,让他耳目一新的同时,也忍不住想,要是江湖自有法度,人人遵循,将是何等盛景?”

    “浮山古本就是以治病救人为目标,不愿涉入江湖事,因为江湖纷乱,时常避世而居,显得有几分冷漠自持,连救人都少了。如果江湖变得安宁,想来他们也不会只顾着自保吧,”邱凌波感叹。

    随即,她叹息一声,回归正题,“三人同行,其实相处不过半年,春剑派就出事了,我还未得到消息,他就被师门找理由召回。几天后,我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春剑派,见到的场景叫我终身难忘!”

    她闭上眼,彷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还在眼前。

    花满楼不由担忧往顾泽的方向‘望’去。

    顾泽全身颤抖,牙齿打颤,死死压抑着悲愤。

    花满楼伸出手,轻轻拍他的肩膀,权作安慰。

    邱凌波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又是江湖血案的可怜人罢了,遂立刻转移话题,“当时我承受不住,晕了过去,等我醒来,郁大哥已帮我处理好后事,然后告诉我一个不知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我怀孕了,慕寒卿的。”

    “那时,我是恨他和浮山古的,他们是如此的冷漠无情,但郁大哥说,让我想清楚,这孩子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孩子,我想不想留下?”

    “我不明白郁大哥为何会这样想,孩子父亲怎么能不重要呢?可郁大哥却认为,我自己的孩子,决定权当然在我,而且,只要我不承认,慕寒卿就永远不是孩子父亲。”

    “我当时”她忍不住轻笑了下,“是想报复他的无情,于是对郁大哥说,‘我要给孩子换个爹,让他永远后悔’。郁大哥却笑着和我说,‘你是想给孩子找个继父呢,还是义父?’竟丝毫不觉得我此举不妥,完完全全站在我这边,谴责慕寒卿不做人。”

    “说实话,我被安慰到了,真的静下心来思考,这是我的孩子,或许是我邱家唯一的血脉了,我真的要打掉她吗?最后,我决定留下!因为我要报仇,可斩月教主实力高强,我未必会成功,要是死了,邱家就真的彻底断绝了。”

    “郁大哥知道我的打算,带我去了一处安全的村子,照顾我直到生产,而我却坑了他。在生产后第三天,他出去帮我找母羊给孩子喂奶,趁着整个空隙,我偷偷跑了,留下孩子给他照顾,还留下书信,希望孩子和他姓郁,以后也只认他一个爹。”

    “我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很可能让郁大哥和慕寒卿决裂,可我私心作祟吧,想让慕寒卿伤心后悔,就像我怀胎那十月的煎熬。之后我改头换面,去了斩月教卧底。我以为,郁大哥会生我的气,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他并未怪我,只是在孩子长大一点,不容易夭折后,直接带着孩子去浮山古找慕寒卿拜师,按照他的说法,身为亲生父亲,慕寒卿有义务抚养孩子长大,但是呢,我作为母亲的愿望,是孩子不能认亲爹。于是他直接了当告诉慕寒卿我的痛苦和爱恨,他已辜负我一次,那这报复就是他该承受的。”

    “慕寒卿答应了,给女儿当着师傅,却只能听她喊别人父亲,想来那段时间,他是很纠结的。”

    “后来,在郁大哥的计划下,正派和魔教两败俱伤,我以为报仇有望,铲除魔教指日可待,事情却急转直下,武林盟主和斩月教主竟然联合起来,把郁大哥打成大魔头,全江湖追杀,就连慕寒卿,竟然也出尔反尔,背叛郁大哥。”

    “虽然之后郁大哥留下的书信,告诉了我真相,是他故意和慕寒卿这么做的,为的不过是还江湖一个安宁!他们成功了,可郁大哥已经死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但也明白,这是他们毕生追求,虽万死而无悔!”

    “浮山古让百姓们过上了十年安稳日子,可江湖哪里有真正的安稳,这才多久,他也被害了,江湖,又起风波。”

    “而他们,却都已经不在了,这世道,值得吗?”邱凌波抚摸着玉笛,眼里带上了茫然。

    “值得!”花满楼肯定道,“此次浮山古危机很快会被解决,江湖会延续郁公子和慕古主的计划,继续安稳下去!”

    邱凌波怔怔看着他,突然道,“你是他派来的对不对?他知道出事了,所以让你来善后对不对?”

    花满楼一楞,随即点头。

    这样说也不错,他确实是郁霄主神送来做任务的。

    邱凌波眼中闪过安慰,“真好,太好了!”

    顾泽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察了不对劲。

    他们说的是谁,难道是郁霄?可郁霄不是已经死了吗?

    随即,这个念头被他压下,只剩下一个难以言喻的奢望。

    如果慕古主没有死,江湖是不是会一如既往安稳,顾山门也不会出事?

    他突然理解了郁大侠和慕古主做那事的意义,江湖该有秩序,如此才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和血案!

    突然,他向花满楼看去,花公子是为延续郁霄大侠遗愿而来吗?

    如果是,等他报完仇,愿倾尽全力帮助花公子达成目标!至少让江湖少几个他和邱掌柜这样的可怜人吧。

    顾泽珉珉嘴,手握住花满楼的衣角,眼底第一次出现了仇恨以外的东西,那是一种坚定,或者称之为信念!

    邱凌波看到这一幕,恍然想起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啊!

    当年,郁大哥也是这样把自己拉出仇恨的深渊,让她明白,除了恨,她生命里还该有其他坚持。

    眼中泛出柔光,这位花公子,能成为她女婿就好了。

    哪怕看不见,花满楼也是异常敏感,且这种目光,他在母亲好友们身上感受过无数次,瞬间有些不自在,连忙提出疑问,“慕古主被害,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028章 浩劫侠影25

    邱凌波正了正神色, “这事,我也充满了疑惑。我和慕寒卿虽依旧有感情, 可当年的事,和郁大哥的死,是我一直跨不过去的心结,之所以在这里开客栈,是为了女儿。”

    “一年前,冰心武艺大涨, 需出门历练,她想成为名捕,惩恶扬善。我担心她的安危,便一直偷偷跟着,没想到,这一离开,慕寒卿就出事了。我们连夜赶回来, 也只得到一个模糊结果。”

    “按照他们给的的说法,是寒卿二徒弟海千华嫉妒师傅更器重大师兄沈越, 更想把冰心嫁给沈越,气愤之下, 给慕寒卿的药里下毒, 杀害于他,之后带着他的下属逃跑。沈越和九神堂堂主,天命堂堂主, 天机堂堂主一同发觉不对,遂召集下属, 对海千华进行围剿。”

    “你似乎不相信海千华是凶手?”花满楼敏锐觉察她话语里对海千华的维护。

    “我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千华那孩子最是老实执拗, 自从寒卿把他从乞丐窝里带回来,就一心尊敬崇拜这个师傅,绝不会背叛。”

    “而且寒卿受伤也充满了疑点,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千阳掌门不服天命堂堂主判决,跑来闹事,慕寒卿出面安抚,结果他非但不领情,反而挑衅动手。”

    天命堂是解决江湖门派之间纠纷的,通常他们互相争夺地盘,或者弟子之间意外结仇,都会来找天命堂解决。

    “按理来说,寒卿的武功已臻至化境,千阳掌门远远不如,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受伤的,偏偏意外发生了,慕寒卿没及时抵挡住千阳掌门的贸然一掌,受了重伤。”

    “眼见闯了祸,千阳掌门吓了一跳,当即就跑了,天命堂堂主生怕他闹事害了古主,当即追出去要把人拿下,可等他赶到时,千阳掌门已畏罪自杀,被千阳门长老送来尸体赔罪,如此他们也不好再追究。”

    “寒卿受伤,需要非常稀有的金灵芝调理内伤,此药只在绿环山出现过,千华视师傅至孝,当即请命去寻找。寒卿觉得这是意外,不想我们母女担心,遂没有通知,所以直到他去世,我们才得到消息。”

    “两月后,千华顺利找到金灵芝,把药带回来给慕寒卿服下,他的伤势痊愈,本是大喜事,可在当晚,突然吐黑血晕倒,大夫抢救不及时,直接没了。他们检查过那几天慕寒卿所有吃食,都没有问题,只除了千华带回来的金灵芝。”

    “于是他们认为,海千华欺师灭祖,谋害师傅,把他抓入大牢,由九神堂堂主调查审问,可就在当晚,有人闯入监狱,带走了他,之后他们就在外面以海宇堂自居。浮山古几次组织人手,均未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

    “但我知道,这情况持续不久,沈越在众位堂主的拥护下,以慕寒卿大弟子身份登上新古主之位,但他毕竟年轻,未立多少功劳。堂主们当中,不是没有野心勃勃之人,他只是相互妥协下的结果。”

    “沈越要坐稳这个位置,需要表现出能力,抓住杀害师傅的凶手,绳之以法,就是他立威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他一定会鼓动浮山古所有人,和投靠浮山古,以及关系亲近的门派,一起向海宇堂围剿进攻。”

    说到这里,邱凌波面带忧色。

    “看来慕古主受伤不是意外,或许是有心人的算计,”花满楼听完,思索道。

    “我也这样想,却查不到缘由,这一年,冰心在浮山古也一直暗中调查,却一点线索都没有,”邱凌波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慕寒卿会比不上千阳掌门。

    不是她小看人,千阳掌门的武功不过三流水平,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几块地皮被人抢了,而闹上浮山古。

    但凡他能到达二流,就目前江湖中人武力水平,也没人敢从他手里抢东西。

    而慕寒卿是为数不多的化境高手,一流高手在他手下都走不过百招,不然他何以镇压群雄,让所有江湖门派乖乖听话。

    “那么,沈越古主身边小厮中毒是怎么回事?”花满楼继续询问。

    “八天前,浮山古再次攻打海宇堂失利,沈越气得吃不下饭,让小厮直接拿走。那小厮贪嘴,见里面有山上难得一见的海鲜,就忍不住偷吃了,没想到却中毒身亡,据浮山古大夫检查,中毒症状竟然和一年前慕寒卿的死因一模一样,显然是有人想要毒死沈越。”

    “查清毒物来源吗?”花满楼微微皱眉。

    “没有,但整个浮山古义愤填膺,认为必定是海千华利用在浮山古内的人脉干的,为的是沈越死后,他好乘势攻打回来,或者干脆带着自己人逃跑。”

    介于这一年的对持,浮山古内有人为海千华传递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所以这一桩谋杀理所当然扣在了海千华身上。

    “就没人提出疑义?”花满楼疑惑,这么明显的针对,难道没人怀疑是栽赃陷害吗?

    “有,九神堂堂主认为不妥,猜测有人想要古主之位,所以对沈越下手,嫁祸海千华,如此就除去了慕寒卿唯二的继承人,或许是浮山古内部有人不安分。”

    “不是还有郁姑娘?”花满楼提出异议。

    “冰心早就投身九神堂门下,立志当一个名捕,堂主也很器重她,培养她继承自己的衣钵。”

    “沈越古主召集众多江湖人,是为调查真相,还是?”

    邱凌波顿了顿,“我觉得不是,他想趁机立功,借群情激奋,上下一心攻打海宇堂。”

    “海宇堂在七华山,陡峭险峻,易守难攻,此行必然双亡惨重,得尽快想个法子阻止他们,”这一去,是白白流血牺牲,花满楼不愿见到如此大规模的伤亡。

    “可我并没有理由阻止,”邱凌波苦笑。

    这一刻她后悔没有和慕寒卿成婚,要是成为沈越名正言顺的师母,还能以身份压他,阻止师兄弟互相残杀。

    可结果是,她和慕寒卿的身份,并未对外承认过。

    郁冰心更只是徒弟,还是师妹,并非‘亲生’女儿,导致能为慕寒卿主持公道的,成了沈越这个嫡传大弟子。

    “尚有时间,”花满楼沉吟,从组织人手,到动员,再到攻打,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只要在这之前查清楚即可。”

    他下定决心,“还要劳烦邱掌柜给我们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让我二人可随意在浮山古内行走。”

    如果能得到浮山古众人尊敬配合就好了。

    邱凌波想了想,“九神堂堂主王希孟为人正直刚毅,待冰心如亲女,想来也已猜到我和冰心,慕寒卿的关系,如果去求他,有几分胜算。”

    加上他本就是负责调查江湖案件的九神堂堂主,安排花满楼一个合理的身份,协助调查下毒时间,并不会惹人怀疑。

    加上他一直认为,慕寒卿中毒和这次给沈越下毒都颇为蹊跷,只是找不到线索罢了,想来愿意接受花满楼的帮助。

    只是她迟疑的看向花满楼,“你的眼睛?”

    一开始固然没注意,可这么久了,花满楼也没遮掩自己的异常,邱凌波当然察觉花满楼是个瞎子的事实。

    “无妨,”花满楼微微一笑,“我还可以闻见,听见,何况,我还有另外一双眼睛。”

    他朝顾泽‘望去’,感受到自己受倚重,顾泽立刻精神一震,“我会仔细观察,然后把看到的全部描述给先生。”

    花满楼微笑点头,认可他能做到。

    王希孟长相粗犷,心思却细腻,见邱凌波带着两人前来,立刻起身迎接,“邱掌柜,有事您招呼一声。”

    邱凌波笑笑,“这位是花满楼,寒卿提携过的后辈。”

    实在花满楼太年轻,看着就不是他们那一辈人,但又不能是个陌生人,不然王希孟怎么敢信任他。

    王希孟闻言,诧异一瞬,打量这位俊雅公子,“花公子,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是为了报恩,”邱凌波率先开口,“寒卿曾帮过他,得知他出事特意前来吊唁,可惜他一直住在山里,知道消息时晚了,但在几日前,听说沈越差点出事,至今没找到线索,花公子的才能,寒卿和我说过,所以特意拜托他调查一二,王堂主,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王希孟略微迟疑。

    “这是当年寒卿留给花公子的信物,”邱凌波拿出一把精巧匕首,递到他面前。

    王希孟来回打量,确定是前古主之物,当即道,“好吧,花公子可以九神堂特聘的名义在浮山古行走,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和冰心说,她也在追查这件事,会帮你的。”

    答应下来后,立刻安排人送来两块九神堂特质的令牌,有这令牌在,相当于九神堂捕快,被问话的人不得拒绝。

    之后他又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小院子,正好在郁冰心旁边。

    郁冰心从母亲处得知,花公子和义父有关,大惊,特跑过来试探。

    花满楼捡几个能说的回答了,主要强调郁霄很好,身体健康,安全无虞。

    郁冰心听完,扬起灿烂的笑容,“太好了,花公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关于小厮中毒,你有什么发现?”花满楼询问。

    “我询问过厨房,那天一切如常,大厨准备好都摆在桌上,大师兄的饭菜和几位堂主副堂主是一样的。那天送来的海鲜比较多也比较新鲜,所以每份饭菜里都有,通常是谁的小厮先到谁先拿。所以厨房里的人也不知道木黑会拿哪个,不存在先下毒的可能。”

    “木黑按照往常的习惯,去厨房取了食物,和大家聊了几句,得知有海鲜,打开食盒看了眼,没有挑拣,直接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有三个人碰到他,但也仅仅打了声招呼,没有靠近,也没有碰食盒。”

    “回到大师兄住处,他先把食物摆在客厅,然后去叫练武的大师兄回去吃饭,这期间不确定是否有人进出过院子。”

    “当时大师兄正生气呢,没有理会,木黑就一直等着。半刻钟后,有人来找大师兄汇报公务,他直接过去处理,并没有搭理木黑。”

    “通常这种情况,小厮要回去收拾冷掉的饭菜,等过上半个时辰,再去询问是否重新上膳,当然,肯定是新做的,而不是已经冷掉的那份。”

    “木黑回到大师兄院子,见难得的海鲜要被倒掉,觉得可惜,就拿回自己住处,打算和同屋的木梁分享。但木梁那天在天机堂堂主身边伺候,并没回屋子,他就一个人把海鲜吃完了,以至于被毒死。”

    “两人是兄弟?”花满楼询问。

    “不错,他们家里受灾,跟着家人逃亡来此定居,两人是堂兄弟,资质不好,在浮山古学院学习几年后,就留下当了小厮。”

    在浮山古这样的地方当杂役,赚得比外面多多了。

    “食物检查了吗,确定下在海鲜里?”花满楼沉吟,照这样看,凶手了解沈越作息,打个时间差下毒还是很容易的。

    如此,嫌疑的范围就很大了,整个浮山古都有可能。

    作为江湖组织,古主和堂主虽有小厮伺候,但也不过是打扫屋子,送饭送水这类小事,并不需要贴身服侍。

    加上门派规矩不严,有人靠近沈越院子也不显突兀,如此一来,范围就大了。

    “是的,”郁冰心点头,“我排查了当天在附近的人,没人看见除木黑以外的人进过大师兄院子。”

    所以她很烦恼,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父亲突然被害,她又悲痛又愤怒,可回来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虽然不相信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二师兄会做出那种事,但就连王堂主,都没找出破绽,她也只能半信半疑。

    可让她跟着去攻打二师兄,又下不去手,只能缩在浮山古死命调查。

    然而她回来的时间点已经太晚了,线索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本以为就这样无疾而终,不仅不能为父亲报仇,还要看着两个师兄互相残杀。

    峰回路转,木黑出事,且死在和父亲一样的毒下,她心中生出希望,这一次,绝不叫凶手逍遥法外。

    花满楼听完她的讲述,没有发表意见,而先去找了沈越。

    看在师妹的面子上,沈越没有拒绝花满楼的问话,“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要是真能找到下毒之人,我重重有赏。”

    他神情郁郁,并不相信一个瞎子真能破案,破不了也没关系,反正肯定是海千华派人干的,等他杀了海千华,自然就报仇了。

    对于他表现出来的态度,顾泽不悦,觉得他轻视了公子。

    但花满楼并不在乎,问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那天,谁来找你处理公务,很紧急吗?”

    沈越一楞,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回想了下,“好像是天机堂堂主派来的。”

    “那就是不紧急,”花满楼总结,不着急的公务却在饭点打扰古主,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都不可能,“你还记得谁来叫你吗?”

    沈越想了想,依然没想起来,这会儿他也意识到不对,整个浮山古,怎么还会有他不熟悉的人呢。

    不说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也早就帮师傅处理各种杂事,浮山古上上下下,基本全认识,那天那人很面熟,却想不起名字。

    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是故意把我叫走的吗?”

    “显然是的,”花满楼肯定道。

    “为什么?”沈越不解,把他叫走,是为了不让他吃下有毒的食物吧,可这人为什么要救他?

    “难道是天机堂堂主,觉察了阴谋,所以派人叫走我?”他猜测道,毕竟那人是以天机堂堂主的名义,“我现在就去问他。”

    花满楼没有阻止,慢悠悠跟在后面。

    天机堂堂主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性格和善,对下属宽容,颇受爱戴,是第一个开口支持沈越接任古主之位的。

    因此沈越对他非常亲近,也相当信任,从未有过怀疑。

    此时有疑问,当即直接提出来。

    江万里听到他的问话一愣,表情有片刻错愕,随即掩饰道,“是的,那天有公务需要古主处理,我随手点了一名弟子去请您,至于是谁,一时记不清了。”

    “没事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啊,多亏了堂主你,要不是你派人找,我就被害死了,”沈越真诚道谢。

    “没什么,能救你是老夫的服气,”江万里乐呵呵道,同时表达了关心,“古主可要注意安全,凶手还未抓到,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动手。”

    “我会的,哼,绝不会叫海千华那个小人得逞!”沈越冷哼。

    “千华那孩子,哎,好好的怎么做出这种事,枉费他师傅一片拳拳爱徒之心,”江万里叹气,面上又是遗憾又是气愤,“原本多好的孩子啊。”

    “他不值得您可惜,”沈越气愤道,“杀害师傅,罪不容诛!”

    “你,哎,算了,”江万里叹气,“这位小友是?”

    花满楼上前一步,报了自己来历,“敢问江堂主,您还记得那天找沈古主是何公务吗?”

    “这”江万里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和田地有关,确切的不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有记录,我让弟子拿来。”

    天机堂管理着浮山古名下大大小小的产业,能拿来汇报给古主的,不是田地收益,就是店铺收益,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记录很快拿来,上面清晰记得,十月六日的公务详情,因为没有记录时辰,只能通过公务内容判断。

    和田地有关的三项,一是和仙府遭遇水灾,今年粮食大面积减产,田庄管事请求减免今年田赋。

    第二条说的是三伏帮想兴修一段河道,把阳水和淄河连接起来,打通两府之间的水路交通,但他们选中的路段是当地百姓的良田,他们想强卖,被百姓告到浮山古。

    上面有说处理结果,强买不行,但可以置换,不过条件是五换三,也就是五亩地换原来的三亩。

    沈越看到这一条,立刻道,“就是这个,当时那人一路和我解释,说这是对百姓最好的方式,我直接同意了,得知没其他事,就去了演武堂看弟子们练习。”

    “对对对,”江万里也连忙道,“我当时正在清查账本,忙的很,就让人去找古主要主意了,顺便让古主熟悉熟悉我们天机堂的处事手法。”

    他这话有表忠心的意思,让上司了解底下人的运作,代表不藏私。

    沈越闻言,越发满意,“江堂主处理的一向很好,我非常满意。”

    然而花满楼却听出了里面的猫腻,作为花家公子,虽然他很少接触家里生意,但管理的门道却一清二楚。

    拿这种小事汇报古主,并非表衷心,相反,更有可能是江万里完全掌控了天机堂,汇报给古主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件减免天赋的大事,硬是提都没提。

    按理来说,这种牵扯一府地产收入的大事,应该报于古主知晓,而非百姓换田这种小事。

    可看沈越习惯的样子,显然他还没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初慕古主的大弟子,帮他处理杂事,代为传达意志就够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古主。

    需要他处理的,当是大面上的决策,绝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花满楼不动神色,闲扯了几句,就带着顾泽先告辞离开,留沈越和江万里继续说门派的事。

    第二天,郁冰心匆匆而来,面上满是惊叹,“花公子,你怎么猜到木黑是东洲人的?”

    她被花满楼派去询问木梁,因为木黑出事,且是帮沈越这个古主挡灾,浮山古奖励木家良田百亩,一座宅子,还允许木梁成为弟子,被分到伏羲城办事。

    郁冰心连夜赶过去,询问后又赶了回来。

    “因为东洲靠海,喜食海鲜,哪怕冷了腥气重,对别人来说难以接受,对他们却不是问题。”花满楼道。

    郁冰心恍然,“可您为什么要我调查这个?”

    “海鲜是怎么来的?”花满楼不答反问。

    “东洲那边田庄每隔一段时间会送来一批,但不多,海鲜不易保存,也就堂主副堂主能吃上了,偶尔赏有功劳的弟子。”郁冰心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作为一个以名捕为目标的人,她自然会了解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然怎么当好一个捕快。

    “那是谁负责这些?”花满楼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您是说,”郁冰心迟疑,两项一合计,她又不是傻瓜,当然推测出花满楼的意思。

    木梁是江堂主的小厮,知道他是东洲人不足为奇。

    而天机堂管理着田庄,对什么时候有海鲜送到更是一清二楚。

    木黑作为木梁的兄弟,喜欢海鲜是显而易见的。

    这一局,并非针对沈越,而是冲着木黑去的。

    可是为什么?

    江堂主和一个小厮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就算要杀他,有必要用到害死父亲的毒药吗?

    “江堂主要杀的不是木黑,而是沈越身边人,”花满楼道。

    “什么意思?”郁冰心不解。

    “自然是为了引起恐慌,你想想现在的结果,”花满楼提醒。

    “大家都觉得,凶手要害的是大师兄,只是阴差阳错食物被木黑吃了,师兄逃过一劫。但他非常气愤,整个浮山古上下也义愤填膺,认为是二师兄下的手不对,他的目的是除掉二师兄!原本,大师兄对二师兄害了师傅也半信半疑,只是二师兄逃跑了,让他不得不怀疑。加上大师兄要坐稳古主之位,才一直派人追杀二师兄。”

    “不错,这次的事一出,他被彻底激怒,不惜召集整个江湖武林,也要围剿海堂主。”

    “可是为什么?”摸清楚部分真相,郁冰心更不解了,“江堂主和二师兄也没仇啊!我们师兄妹三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我们一向很好。”

    “海宇堂负责什么?”花满楼突然询问。

    第029章 浩劫侠影26

    相同的话, 百年后的陆小凤也在询问鹿衡宇,“海宇岛竟然是从浮山古独立出来的, 那他们原先负责什么?”

    鹿衡宇顿了顿,“监察!”

    陆小凤大惊,“监察浮山古?”

    “不错!”鹿衡宇颔首,“郁霄前辈和慕寒卿前辈高瞻远瞩,早已预料到,绝对的权力必然带来腐败, 为了防止浮山古发展成欺压其他江湖门派和百姓的霸权机关,在成立浮山古构架之初,就已经想建一个监察部门。”

    “原本,他们想让这部门隐藏在水面之下,除了堂主和副堂主外,谁也不知道其他成员是谁?如此,整个浮山古上下, 都有可能成为海宇堂的暗探,有这只暗中的眼睛盯着, 他们就不敢胡作非为了,只能老老实实按规章办事。”

    “且海宇堂还有一项重要任务, 要是监察发现, 现在的规章制定已渐渐跟不上发展,甚至成为制约浮山古的可能后,就要及时提出来, 交给古主和堂主们共同商量修改完善。”

    “所谓时移世易,任何规则都无法一劳永逸, 两位前辈考虑全面,”陆小凤没想到, 做事毛躁的主神,竟然还有这么周全的一面。

    “是的,然而郁霄前辈去世,导致只有慕寒卿前辈完成他们的计划,分身乏术之下,又暂时找不到好人选,只能搁置。等到十年后,浮山古基本构架完成,虽然还比较粗糙,但已经有了雏形,剩下的就是慢慢完善了。”

    “于是他考察后,决定任命二徒弟海千华担任第一任海宇堂堂主,明面上的人选就是他和属下,至于暗地里,只能慢慢发展了。”

    “可这个计划尚未公布,慕寒卿前辈就被害死了,被他选中的海千华前辈成了谋杀师傅的凶手,之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海堂主带着属下出逃,被整个浮山古追杀,历经腥风血雨的一年,双方损失惨重,江湖也重新陷入混乱。”

    “为保江湖安宁,海堂主最终决定,远遁海外,但他也并非不回来了,相反,他成立了一个杀手组织,专门刺杀浮山古内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肃正里面不良风气。”

    之前,海宇堂是潜伏在浮山古内部的眼睛。

    之后,海宇岛就是监视浮山古不得做恶的利剑。

    海千华虽顶着欺师灭祖的罪名,却一直谨记师傅交给他的任务!

    “那海堂主的罪名可有洗清?”陆小凤认为这样坚守师命的海千华,不应该一直背负这样的恶名。

    “有,但查出来的结果,只会叫整个浮山古失去威信,当时,因为浮山古和海宇堂的人死磕,江湖已经乱了,如果浮山古传出不好的名声,更没人信服,郁霄前辈和慕寒卿前辈的遗愿就无法完成,所以最后结果并没有公布,只知道浮山古内部大换血。”

    “连你们也没有记载?”陆小凤猜想,这里面有花满楼的参与吗?又参与了多少?

    “只要记录,就会被看见,为了浮山古的统治和江湖安宁,师祖并没有记录,”鹿衡宇道。

    “好吧,”看来还得问花满楼。

    陆小凤摸摸两撇胡子,对花满楼的经历好奇极了。

    “那我现在,想联合浮山古和海宇岛,一起对付罪恶坑,有可能吗?”

    罪恶坑那群恶鬼,不仅是高手,而且各个作恶多端,放出去一个,都会对普通百姓造成莫大伤害。

    凭目前浮山古的实力,很难保证全歼一个不留。

    至于其他门派,陆小凤敢确定,只要漏出一点风声,肯定会有人秘密和九千岁合作,妄想取代浮山古的位置,统治整个江湖,届时全武林都要乱起来了。

    他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制造更大混乱。

    海宇岛是这样的存在,那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吧?

    可鹿衡宇却摇头,“如果是以前的浮山古,确有几分可能。”

    江湖人不知道,他们风涛阁到有记载,双方暗中合作过几次,铲除江湖不稳定因素。

    可随着时间推移,浮山古内部越来越固化,问题和矛盾也越来越多。

    而海宇岛是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但凡有一丁点心虚,就会对海宇岛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更不可能合作了。

    九千岁能顺利掌握罪恶坑这么久,不就说明了问题?

    一是浮山古战斗力不行了,二来他们也不敢和海宇岛合作,接触越多,暴露的问题也越大,因此一直在装死。

    而海宇岛

    从原本的监察,调查出结果后,交由九神堂审理变成直接行刺或暗杀,他们的目的是否已经改变?

    “我只能肯定,风涛阁给出的资料,都是浮山古内部腐朽该杀之人,”鹿衡宇道,可他们是否手持利剑,杀了不该杀之人,这谁知道呢?

    一个组织发展百年,或许信仰早就变了。

    当然,他们接触过的黑袍前辈还是不错的,只他一个人不代表整个海宇岛。

    所以陆小凤的想法要达成,不是一般的有难度。

    相比之下,花满楼这边就要顺利的多,抽丝剥茧很快找出部门真相。

    但这个真相,让他们更加迷茫,江万里为什么要这样做,和海千华有什么深仇大恨?

    对于花满楼的提问,郁冰心只茫然摇头,“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什么海宇堂,或许是二师兄新成立的堂口。”

    她也觉得奇怪呢,二师兄不想着逃跑,为何要盘踞在七华山,成立所谓的海宇堂?

    那里地势虽险峻,却距离浮山古不远,彷佛故意挑衅一般。

    花满楼却看出,‘海宇堂’三字,必有其深意,“我们先问问王堂主。”

    王希孟沉默半响,“我偶尔听前古主提过,让海千华担任新堂堂主,或许海宇堂三字也是他取的。古主对他寄以厚望,不曾想竟会是如今结局。”

    “二师兄绝不会对父亲不利,”郁冰心气愤道。

    “你!唉,”王希孟又何尝想怀疑海千华,可他不等调查清楚就叛逃,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是他不得不逃,”花满楼假设道。

    王希孟更失望了,“难道他还不相信我吗?”

    不得不逃的前提是海千华认为,自己一定会被冤死,而当时调查前古主被杀一案的正是他!

    他自认为一向秉公执法,对前古主三个徒弟更是视若己出,海千华为何不能信任于他?

    “或许不是不信,而是有些东西本身就触犯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亦或者,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你们所有人的对立面,让他只能选择孤立无援。

    “所以他真做了对不起前古主和浮山古的事?”王希孟怒目圆睁,在他的概念里,他们这些堂主副堂主保持和慕古主一致,海千华与他们为敌,不就是对不起前古主和浮山古。

    他是个典型的江湖人,脑子里只有对对错错那一套,不明白还有立场和平衡。

    好吧,让江湖人拥有政治素养本身也不现实,但花满楼却在慕古主一系列的行动中,看到了朝堂运作的影子。

    所以他怀疑,慕古主很可能用二徒弟海千华牵制众位堂主,好确保大徒弟沈上位的权威。

    不管里面有多少公心和私心,他的目的是削弱众堂主的权力,这或许被有心人利用了。

    他们率先和沈越交好,害死慕古主后,直接推沈越上位,嫁祸海千华,让师兄弟反目成仇。

    这不是花满楼胡乱猜测,而是沈越自从坐上古主之位,就是权力被架空的状态,看似一言九鼎,实则他每一个意见和想法,都是众堂主引导出来的。

    花满楼知道王希孟是个真英豪,一心为浮山古好,对慕古主更是忠心耿耿,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为避免他认定海千华罪行,言语引导,“沈古主行事,您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那哪里不妥?”王希孟想了想,“虽有些急功近利,但师仇在前,着急对付海千华本也应该,不着急反而不对。”

    花满楼叹息,知道自己不点明,他永远看不清。

    “沈古主继位一年有余,上午精进武艺,下午去练武堂教导弟子,所有事项都由堂主们处理,事后汇报一声即可,就连原先的杂事都渐渐少了,说好听点总揽全局,实际上,对各堂的具体事务仍是一知半解,只了解大概。”这相当于权力被架空啊!

    “慕古主在时也如此啊!”王希孟不觉得有何问题,慕古主在时就是如此,有大事才出面,其余交给各堂主和沈越解决,解决不了的方要禀告。

    “但慕古主威望高,实力强,现今的浮山古由他一手创立,你们这些堂主都是他任命的,自然唯他命是从,沈越有什么?”

    武功确实不错,年纪轻轻就能与任何一位堂主一较高下,可要力压群雄,武力还远远不到家。

    慕古主那是有绝对实力,可以一挑五,甚至一挑十,所以他能放手众堂主行事,因为没人反抗得了他。

    王希孟顿住,显然意识到花满楼话语中未尽的含义。

    他王希孟会因沈越是慕古主嫡传大弟子而鼎力支持,可其他人呢,未必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另外,就连他都不免生出沈越是小辈,应多教导的心态,而不是把他当成古主,全心敬服。

    长此以往,骄横不服之心顿起。

    他都如此,那些本身把权力地位看的很重的老家伙们,难免不会倚老卖老,把持权力。

    “所以他需马上立威,为师傅报仇,铲除海千华就是最快坐稳古主之位的方法,”王希孟喃喃。

    枉他竟对沈越的急功近利不满,完全没看到他处境如此不安稳。

    “是,站在沈古主的角度,这是他必做,且必须尽快做成的事,但显然,浮山古内,有人并不想他早早立功,”花满楼继续提醒。

    王希孟眉头一皱,“你是指那些给海千华通风报信之人?我会尽快将他们全都找出来,我就不信了,竟还有那么多人认可那个欺师灭祖的家伙,他当真是狼子野心,竟默默培植了如此多的人手,怪道能害死慕古主。”

    花满楼扶额,发现只要把海千华害死慕古主这个大前提放在这,王堂主的思维就总是围绕在这上面打转。

    “并非海千华厉害,而是有人故意拖延,想看到沈越和海千华两败俱伤,好趁机上位。给海千华传递消息,也并非出自好意,而是野心趋势。”

    在浮山古这短短几日,花满楼嗅出平静表面下的暗波涌动,有几波不同的势力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放在江湖上任何一人身上,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觉察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涌。

    可谁让他是花满楼呢。

    首先,花满楼虽因陆小凤之故,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他本身是江南花家七公子,有两位兄长更是年纪轻轻官居高位。

    说明花家对孩子的教育,从来不只是江湖那一套,对朝堂运作,更是门清。

    花满楼作为花家幼子,虽自小意外失明,但他本身天资聪颖,勤学苦练,家中宠爱却非溺爱,该教导的一点不少。

    说一句文武双全不为过,如果不是眼盲,本身亦是个恬淡的性格,从政从商,都能一举高飞。

    他之政治嗅觉,是在所有江湖人之上的,包括了陆小凤。

    其次,他耳力之敏锐,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收入耳中,最近各方势力交杂,各堂更是动作频频,觉察某些苗头比平时容易多了。

    最后,他心如明镜,眼盲心不盲,或者说,没有比他更敏锐的人了,结合收集到的各种消息,上下一分析,很快就把各方势力和堂主的态度分出了差别。

    这其中,有像王希孟这样,真正支持沈越这个大弟子,积极为慕古主报仇做准备的。

    有像江万里那样,出于某种目的,不惜代价促使沈越尽快斩杀海千华的。

    也有希望他们两败俱伤,好见缝插针,自己上位的。

    最后还剩下一小波人或随波逐流,或隐藏至深。

    总之,目前浮山古面上一派同仇敌忾,暗地里却各有心思,纷繁复杂。

    王希孟目瞪口呆,这与他看见的浮山古现状完全不同,可经过花满楼这么一分析,又是如此清晰明了,合情合理,让人想反驳都哑口无言。

    他脑子很混乱,看着窗外灼灼烈阳,竟觉遍体生寒,一时觉得周围全是敌人,一时又觉得浮山古还是很安稳的,有小心思的应该只是少数。

    但可以确定的是,失去慕古主的浮山古正在悄然发生改变,且是向着并不好的方向发展。

    这让他痛心又踟蹰,慕古主的豪言壮语还言犹在耳,“我们浮山古,要担起守护江湖安宁,保卫百姓的职责,不能让武林再像以往一样无序,整日打打杀杀,是快意恩仇了,也给更多的人造成无法磨灭的灾祸!我辈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行侠仗义,但不能毫无章法,而应该事先调查,妥善处理,善后更是重中之重,这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规范。不仅浮山古,往后,要整个江湖所有人都遵循这套规则行事,如此江湖能少许多纷争,百姓也能安心过日子。我希望诸位能和我一起,共同完成这个愿景,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世道安稳!”

    王希孟以为,他们做到了,至少,已经朝着目标大踏步前进。

    可随着慕古主被害死,似乎一切正在崩塌,十数年辛苦建立的秩序,似乎只要一个小小的推手,就会荡然无存!

    “古主啊!老王无能,不仅守不住您立下的基业,就连真相都要靠一个后生指点,”他颓废地捂住脸,觉得愧对慕寒卿寄以的厚望!

    “堂主,您不必如此自责,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郁冰心见他如此伤心,忙出声劝慰。

    说实话,她也被花满楼的猜测惊到了,可想想小时候义父给她讲过的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少不了争权夺利,区别在于,是在规则限制内,还是凌驾规则之上。

    如果都愿意按规则行事,那大面上不会出问题,至少能保证大部分人的安稳,只在小规模范围内斗罢了,甚至可称作是良性竞争。

    一旦权力凌驾规则之上,就代表动乱的开始,是时候打破现有规则,制定新的规则。

    人不能没有规则约束,而他们浮山古制定的规则尚且很新,并未出大问题,有问题的是执行维护规则之人,那只要铲除这些人就好了。

    她很乐观的想,现在的浮山古乱是乱了点,可或许这波动乱过后,会让浮山古对江湖的统治更牢固。

    毕竟新规则确立,总有人想要挑战一番,以前有爹在,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不敢。

    大师兄没那个威信,他们的野心就冒出头了,正好一网打尽,给个深刻的教训。

    顺便,再把原本还粗糙的规则填补完善,如此,未来的武林方能长久安稳!

    郁冰心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引得王希孟双眼大亮,不由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那花公子,要怎么做?”王希孟知道自己没那根筋,不知不觉倚靠信重这位虽眼盲,却明辨是非,独具慧眼的俊秀公子。

    “此事,须得一会海堂主再说,”花满楼道。

    “他”王希孟迟疑,“真不是杀害慕古主的凶手?”

    虽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得到花满楼的保证,如此他方能安心。

    花满楼尚未说话,倒是郁冰心道出两人调查的结果,“江万里用相同的毒杀害木黑,迫使大师兄心生危机,尽快对二师兄出手,或许当初就是他谋害的爹爹,所以才如此担心,希望二师兄尽快死,如此真相就会永远被掩盖。”

    “贼子!竟敢背叛古主,我要了他的命!”王希孟一掌震断茶几,怒气冲冲往外走。

    花满楼身形一闪,挡在他面前。

    王希孟怒发冲冠,脸红脖子粗,“不要拦我,我要为慕古主报仇!”

    “尚没有证据,”花满楼道,以巧劲抚开他推自己的手,把人逼退两步。

    “他有谋害慕古主的毒药,怎么不是证据?”王希孟不解,那毒药本就不多见,出现在浮山古中人身上,他不是凶手,谁是?

    花满楼摇摇头,“想必这会儿剩余的毒已经被毁了,这不过是我一家之言,堂主断案,当以证据为先,按规则行事。”

    提到规则,王希孟总算冷静下来,想到慕古主一再强调,自己作为九神堂堂主,审案当讲究证据,不然很容易错判误判,这会导致冤假错案,冤枉了好人,放过真正的罪犯。

    遂长叹一声,“现在证据没了,只能叫他不打自招了,”他想着能有什么法子,让江万里那个小人自己跳出来。

    “嗯,所以我们要先搞明白,他针对海堂主的目的,”在这点没弄清楚前,所有的谋划都不过隔靴搔痒,挠不到重点。

    和海千华一会,势在必行!

    比起慢慢查找前因,自然是找当事人打听更为便捷。

    第030章 浩劫侠影27

    九华山与浮空山直线距离并不远, 站在浮空顶,甚至能远眺九华山那高耸入云的山峰, 险峻好似刀削斧砍,锥尖似峭,悬空似险,削礠如平。

    可这看似近的距离,却望山跑死马,两峰之间隔着数座山峰, 绕路的话,一重又一重,彷佛无穷无尽般,越绕越远。

    而想要在最短的时间抵达,就需要直接翻过山顶,遇山翻山,遇河淌水, 看见悬崖爬上去,遇见瀑布越过去, 直到深不见底的断崖阻隔了去路。

    郁冰心指着对面,“那就是二师兄所在了。”

    说完, 她仔细找了找, 在不起眼的草木之中,扯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链条,使劲扯了扯, 发出嘶哑摩擦之声,“还很牢固, 可以通过这个去到对面。”

    花满楼微微颔首,率先上前, 踏在铁链上如履平地。

    往前走了两步,稍微回头,“郁姑娘,可要帮忙?”

    郁冰心不由再次看向他的眼睛,很难想象,如此凶险的铁链,正常人都不一定能安然通过,他却自在的好似平地。

    世上怎会有如此厉害之人?

    “姑娘?”花满楼微微侧头,用心倾听她的反应,担心她是不好意思求助。

    “啊哦,我可以,谢谢花公子,”郁冰心立刻回神。

    花满楼点点头,转身脚尖轻点铁链,细细感受震动,随即几个飞跃,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踏在铁链上,转瞬来到对面。

    “什么人?”显然,海宇堂的人也知道防备这处铁链,布置了人手,听到动静立刻冲过来。

    “在下花满楼,见过两位,此行是与郁冰心姑娘一起,拜访海堂主,”花满楼往前几步,空出地方的同时,也防备两人动手伤到即将到来的郁冰心。

    那两人对视一眼,“冰心仙子?”

    “不错,正是我!”郁冰心轻功落地,看向两人,“张良柱,胡广嗣,我来见二师兄。”

    “这”这一年多来,他们与浮山古多次交手,当年的同门之情早在一次次争斗中消磨殆尽。

    虽然一直没见冰心仙子出手,可他们也听到了风声,浮山古召集武林同道,准备合围海宇堂。

    谁知道冰心仙子这个时候过来是做什么的?

    郁冰心知道他们怀疑自己,瞪了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禀告师兄!”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良柱抱拳,“那仙子稍后,我这就去禀告。”

    胡广嗣没有动,显然是准备看着他们。

    郁冰心对花满楼不好意思笑笑,“抱歉,他们不懂事,失了礼数。”

    “无妨,”花满楼摇了摇扇子,并不在意这等小事。

    不过片刻功夫,张良柱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位面目英俊,神情刚毅中带着愁绪的青年。

    见到郁冰心,他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露出几分笑意,眼中柔情一闪而逝,“师妹。”

    “二师兄,”郁冰心眼前一亮,上下仔细打量,“一年多不久,你瘦了许多。”

    “抱歉师妹,师傅他”海千华面露愧疚与哀痛。

    “我知道,”郁冰心打断他,“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害师傅,那件事另有隐情,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海千华眸光大亮,眼中出现希冀,“查到杀害师傅的凶手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他们此行要说许多隐秘之事,不好让外人知晓过多,“哦,对了,这位是花公子,我娘特意找来调查师傅遇害一事,也是他帮我们找到眉目。”

    海千华闻言,立刻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郑重道,“公子查出师傅死因,乃是我大恩人,等手刃凶手,任凭公子差遣!”

    “快起来,”花满楼立刻用扇子拖住他,在他的内力下,海千华不得不站起,心中不由诧异,没想到这看似文雅的贵公子,武功这般高深,他竟无丝毫抵抗之力。

    “我也是受人所托,”花满楼感受到他的赤子之心,并不想他为恩情所累。

    相比报恩,海千华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海千华也不挣扎,立刻迎着两人往前走。

    这里并非荒凉之地,他们在此定居一年多,早就搭建了简单的木屋,甚至开辟了演武场,菜地等各种简陋设施,显然打算长居在此。

    见师妹左右打量,海千华略有点不好意思,“杀害师傅的仇人没找到前,我不可能离得太远,何况还有要务在身,即便艰难些,也一定要完成师傅遗愿!”

    他眼神坚定,做好了死磕的准备。

    郁冰心知道二师兄一向对师傅最诚心,比她这个亲生女儿都要尊敬爱戴师傅,所有她一直都不相信,二师兄会做出那等欺师灭祖之事。

    就连她母亲邱凌波也不相信不是吗?

    邱凌波甚至怀疑过沈越,却至始至终都认为海千华是冤枉的。

    “我相信师兄的,不说这个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还有许多事要问你,”郁冰心道。

    海千华点头,引他们去自己的住所,也是一间简单的木屋,里面只有床和桌椅。

    海千华忙让人上茶,“条件简陋,怠慢花公子了。”

    “无妨,此来是有几件事要问海堂主,这第一件,能和我们说说慕古主被谋害的经过吗?以及你为何要逃跑?”

    这一点很关键,如果他没有第一时间逃跑,显得很心虚的样子,浮山古上下也不会一致认定他就是凶手,就连王堂主都不再为他说话,甚至连调查的方向都偏了,专注查他谋害师傅的原因,以至于过了这么,一点线索都没有。

    海千华面色暗淡下来,眼底流露出痛恨,“都怪那个该死的刘石泉,要不是他下暗手,师傅也不会调动不了内力,白白受他一剂重掌,以至于需要金灵芝疗伤。”

    说着,他狠狠锤了下桌子,“也怪我不谨慎,采回来的药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害死了师傅。”

    说完,他眼眶通红,眼底隐隐有泪光。

    “等会儿,你刚刚说师傅调动不了内力?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郁冰心疑惑。

    海千华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是这样,师傅也是事后告诉我的,说当时突然动用不了内力,而刘石泉不讲武德,话没说完直接动手,以至于师傅防备不及。他担心自己动不了内力是练功出了岔子,要是传出去,江湖上有些人就要不安分了,因此只告诉了我一人。”

    “只有那一下,还是之后一直不行?”花满楼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只那一下,之后师傅调动内力,运转自如,也没发现中毒的痕迹,所以师傅就没放在心上。刘石泉打那一下就跑,看着像泄愤,导致我们也不好追究,肯定是他耍了什么手段,害怕我们查出来!”海千华恨恨道。

    但千阳掌门刘石泉已经以死谢罪,他们无法继续责怪,不然显得浮山古咄咄逼人。

    逃出来后,海千华也秘密调查过千阳门,结果没一个人知道真相。

    或许只有千阳掌门刘石泉知道吧,但他已经死了。

    “不对,他行为确实刻意,但在那之前,没机会接触慕古主,如果是在打斗过程中下手,以慕古主之修为,不可能觉察不到,除非下手之人,是慕古主身边且信任之人。”花满楼道。

    拨开这层被仇恨包裹的迷雾,海千华顿时恍然大悟,“没错,之后师傅中毒,定然是浮山古内部的人所为,那么必然有人和千阳掌门勾结,提前给师傅下药,让他短暂动不了内力,千阳掌门再假装闹事,出手把师傅打成重伤,又借疗伤,给师傅的药里下毒!”

    换作平时,食物里味道不对,慕寒卿一定能尝出来。

    可用了稀少的金灵芝熬制的药就不一定了,慕寒卿之前没用过金灵芝,哪里品尝的出味道不对。

    以前浮山古确实以医术见长,但慕寒卿作为前古主的首徒,最重要的却是练好武保护浮山古众人,而他在武学上一向表现亮眼,在医术上难免差点意思,就这样遭了亲近之人的算计。

    “是天命堂堂主厉千钧!要不是他没解决好千阳门的纠纷,刘石泉也不能故意闹事,也许就是他授意的,”海千华恨恨道。

    郁冰心迟疑,“可是我们查出,害死师傅的毒药,在江万里手上。”

    “什么?”海千华错愕,“怎么会是他?”

    显然,他怀疑过许多人,唯独没有怀疑过这位和善的江堂主。

    郁冰心摇摇头,“我知道师兄你幼时是他带回来的,因此对他心存感激,但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们虽然没有绝对证据,但也八九不离十。”

    海千华面色紧绷,半响才哑着嗓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大概收到了消息,有人给大师兄饭菜里下毒,下的是和师傅所中一模一样的毒,”郁冰心解释,“可我们查出,这毒原本就不是针对大师兄,而是针对你!”

    “我?”海千华喃喃,心里极度不好受。

    如果说慕寒卿是再生父母,是他敬仰的师尊,江万里就是救命恩人,是亲近信赖的长辈。

    整个浮山古,除了师妹,唯二人他最亲近,就连师兄都要退一射之地。

    现在却告诉他,害死师傅,甚至想阴谋逼死他的,就是江万里!

    这叫他怎么不伤心痛苦,简直痛到麻木!

    “江万里在大师兄的海鲜里下毒,却不打算让师兄吃,找了借口把人喊走,他知道大师兄的小厮是东洲人,喜食海鲜,在浮山古久了,肯定很馋。本来食物冷了就要倒掉,木黑拿回去吃也很正常,于是木黑就这样死了。”

    “还是死在和师傅一样的毒上,没人会觉得凶手想杀的是个小厮,肯定是冲着大师兄去的,加上你已经坐实害死师傅的罪名,一模一样的毒,除了你还能有谁?”

    海千华苦笑,“他这样做,是知道沈越必然暴怒,会以最快的速度铲除我,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不错,”郁冰心颔首,眼睛死死盯着他,“所以师兄,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大概和我逃走的原因一样吧,”海千华声音淡淡,情绪极端低落。

    “是因为海宇堂吧,”花满楼了然道。

    海千华眼底闪过诧异,“花公子果然聪慧,确实是为了海宇堂。”

    “这个海宇堂,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为何从未听你们提过?”郁冰心连声追问,‘海宇堂’三个字,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监察!”海千华声音沉沉,显得掷地有声,“海宇之内皆清明!这是师傅专门成立的监察机构,为的是监视浮山古上下所有人。”

    “绝对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师傅怕浮山古统领江湖久了,会被权力腐蚀,变得无法无天,反倒成为祸害江湖和百姓的存在。遂命我成立海宇堂,在浮山古上下秘密考察合适人选,收入麾下,成为监视浮山古众人的眼睛。”

    “花了两年时间,在师傅的帮助下,终于取得一点成果,培养了一批人,也发现了某些人违法乱纪,不尊教规行事。”

    郁冰心突然想起来,在她游历前,浮山古确实有一段时间,查出内部不少人出了问题,都被及时处理,“原来都是师兄调查出来的,”她喃喃。

    之前还以为是王堂主厉害,明察秋毫,不曾想里面竟有这么多内幕。

    海千华默默点头。

    “也是因为这样,你们露出蛛丝马迹,让其他人觉察浮山古内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在监视他们,”花满楼顿了顿,“以海堂主对江堂主的信任,或许在他的面前露出过马脚。”

    而江万里,目前来看,至少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不想背后有一只眼睛盯着自己,进而先下手为强。

    海千华猛然回忆起,在师傅出事前,江万里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似乎都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虽然都被他打岔过去,可江万里多了解他啊,必然从他的态度中觉察了什么。

    他的脸色一寸寸变白,最后面无血色,嘴唇颤抖,“是我害了师傅。”

    “不,野心家的野心一直都在,即便不因为这件事,也还有其他事,”花满楼安慰道。

    那么怕被查,要么问题很大,要么野心勃勃,害怕被监视。

    无论哪一种,都已经站在了慕古主的对立面,动手是迟早的事。

    可海千华却无法原谅自己,明知道接下这桩差事,就代表以后只能行走在黑暗中,而他却没有时时警醒,反而露出痕迹,害死师傅。

    “那你逃跑,为了保护那些‘眼睛’吗?”郁冰心问。

    海千华沉默片刻,“我怕忍不住,让他们调查师傅死因。”

    一旦这些人有所行动,必然会被发现,届时师傅两年的布局就要毁于一旦。

    暴露出来的‘眼睛’,就要变成睁眼瞎了,甚至反被利用,传递错误信息。

    他的内心很煎熬,是调查真相,为师傅报仇,还是保存实力,完成师傅遗愿?

    最终,他决定逃跑,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同时让凶手放心。

    然后,相信师妹和王堂主的调查能力!

    这一年,他一直在等,等师妹带来好消息!

    而师妹确实不负所望,终于带来了他想要的结果,却不曾想,真相如此触目惊心,“江万里和厉千钧合谋看来他们都做了违反浮山古规则的事。”

    因为担心被查出来,迫不及待对慕古主动手,并借下毒,唆使沈越尽快解决海千华。

    他闭了闭眼,“我会传信给‘眼睛’,让他们秘密调查这二人。”

    “自然要查,但恐怕来不及了,沈古主此时被赶鸭子上架,已召集不少江湖人,很快就会来围剿你们,等不到掌握他们的证据,事态就将恶化,难道你愿意看到两败俱伤的结局吗?”都是浮山古弟子,伤亡多了,就真不死不休了!

    “我可以提前躲起来,等到调查结果出来,”海千华道。

    花满楼摇摇头,“江万里和厉千钧知道海宇堂的功能,必定有所防备,”除非海千华死了,不然他们不会安心,‘眼睛’但凡有行动,必会被发现。

    海千华脸色灰败,“那我要如何做?”

    “这一年,谁给你们传的消息,你们能一次次顺利逃脱,甚至打回去,想来消息灵通,是那些‘眼睛’吗?”

    “不,我要求他们保持静默,”他宁愿背上谋害师傅的骂名,也要保下他们,当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传消息,“是下面弟子们交好的人,为数不少,我可以列一个名单。”

    “他们就是那野心之辈?”郁冰心道。

    “一半一半吧,”花满楼道,有些是真的好心,看在以往同门之谊上,提醒他们早点离开,也免得自相残杀。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就是野心家了。

    “花公子询问他们,可是有想法?”海千华道。

    “是,既然有人希望你们两败俱伤,不如将计就计,把想要作妖的全部引出来!”花满楼道,顺便借这个机会,把浮山古内的毒瘤一并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