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美娈秘事
猪把门拱了
文学城
离京最近的镇子青房镇医馆外,一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年跪在地上,轻拍着胸腔似在给自己鼓起,片刻后双眼一闭哽-咽着喊道:“求先生救救我爹吧!”
他一连喊了许多遍,直到小药童出门驱赶他:“你到别家去喊,我家先生上京去给燏煜军看诊配药还未归来。”
少年当药童在寻借口打发自己,又喊了一声:“求先生行行好,来日我当牛做马…”
“都说了我家先生不在呀!”小药童生气了,叉着腰与他说:“燏煜军知道吗?那可是宁王的军队,保卫疆土的大英雄,敢从宁王手里抢人,也不掂量掂量?若是你要我家先生给你爹医治,便去宁王府喊宁王放人吧!”
小药童转身进屋,还不忘气冲冲关了门。
少年难过的哭起来,却执拗的不肯走,心中大概知道他爹活不成了,失魂落魄的逃避在自己的无用功中,好像他将能舍弃的唯一尊严舍弃,来日想起这桩无助起码不会怨自己。
“求求你,行…”
少年住了口,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一只白皙细嫩,一见便知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
手掌之上绫罗微微翻了上去,露出一截细腕,少年心想这手可真是好看,莫不是撞见宫里的皇子了。
顺着手臂看上去,呼吸都跟着一滞。
哪里是皇子,分明是仙子。
沈衍易微微抬了下手指,少年便如同受到蛊惑般将自己粗糙的手放了上去,视线跟上去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自己的手黑黢黢落在仙子的手心如此不合适。
他正要收回来,已经被沈衍易攥住手指拉起了身。
其实沈衍易并不强硬,只是微微用力示意,少年便就着他的力道站起,一双眼睛如痴的凝着他。
纤细不堪一碰的身段,却是挺拔的身姿,冲淡了些许弱不禁风,平白让人想起翠竹。
卷翘的眼睫下一双眼睛如清澈泉水,高鼻梁窄鼻翼,水红的唇色,简直秀气的不得了。
说我见犹怜不为过,说玉于高阁不可亵也不为过。
沈衍易对他的失礼见若未见,只冷淡的收回手。
原本是为透气,出来时自然一身轻。忘了自己的小厮不太体贴,也跟着当甩手掌柜,连钱袋子都忘了拿。
沈衍易只好说:“他是药童做不得主,你强乞不过是为难他。将你家在何处说与我,我回去取了钱送到你家里去,我脚步快,出不了半个时辰。”
少年一怔,祈求了许久的事都没得药童应允,竟然巧遇好心人,他一时不敢相信,脱口而出:“当真?”
沈衍易身后的小厮早就挂了脸,当即就斥道:“我家主子好心给你钱,倒被你赖上了,难不成欠你的?”
少年的脸腾得红了,沈衍易抬手阻止姜桂再说,对少年轻声道:“当真。”
少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沈衍易正要原路返回取钱来,医馆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小药童挤出脑袋四处望了望。
没见到方才的少年,小药童舒了口气,目光落在了沈衍易身上。
沈衍易闻声停下脚步,也看着他。
沈衍易太惊艳,玉貌颀然,气质出尘。小药童有些发痴的问:“哪家的公子?”
小厮刚要自报家门,就被沈衍易打断,只模糊的说:“青房书院的学生。”
父亲沈鸿雪正四品中书舍人的官职在天潢贵胄云集的京中比富贵自然不够看。更不是他一个不得重视的庶四子能宣之于口,在京郊之地仰仗炫耀的。
“多谢公子了。”小药童拱手笑笑,与他归拢立场,套近乎道:“常有人扯着喉咙扰人,医馆前竟如闹市口。亏有公子您将人打发了,我才得清净。”
下一刻沈衍易便让他稍微见识了主张“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读书人最激烈的攻击:抨判。
“你虽为药童,医术未成不能为其医治,也不能做主施药。但既学医,合该听过''''医者仁心'''',仁义之人,其言蔼…”
沈衍易忽的住了口,眼睫如含蓄之人遮面的折扇,覆盖眼帘便如遮了全面,所有情绪都敛住了。
心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从晨起眼皮便时不时跳一下,更是与适才方见的陌生人说了这许多。
“罢了。”沈衍易抬眸看过去,小药童已经呆住,方才的话只恍恍惚惚听了个大概,根本不解其意。
因为他正一门心思用目光“扒”在沈衍易的脸上。
沈衍易回过头,打算走了。
小药童下意识出声喊住:“我师父说了,跪求之人即便医治好了,日子也过不好。大病一回多伤根本,清贫之人日日劳苦还要复发。”
沈衍易没回头,小药童只听到了他清澈的嗓音说道:“救或不救自然在你们,我未想干涉。我要说的是,你何苦言语激恼他?”
小药童见沈衍易幽幽侧过头,看的似乎仍然不是他。
“无计可施之人,也不怕他伤心欲绝时拖你同归于尽。”沈衍易又落下眼睫。
小药童惊疑了,弱弱的问:“会么…”
干净的鞋履迈开步子,沈衍易轻声说:“我曾如此打算。”
无数次。
不过他声音轻极,只有自己听得见。
走在路上,沈衍易看了眼旁边的小厮,小厮无知无觉的戳破道:“公子今日兴致高。”与人说了许多话。
本打算问了家住何处便回来取钱的,不想说那么许多。
都是难改自命的愚人,没什么给人指点迷津的本事。
但少年跪在地上流泪,让他想到了从前痛苦无助,不断祈求的自己。
所以他忍不住说出真相:跪是没用的。
他们抄近路穿过一个集市,与呜呜泱泱讨价还价的散客不同,沈衍易目不斜视,步伐谨慎,偶尔堪堪躲开将要撞上他的人。
身后的小厮姜桂心里犯嘀咕,从前沈衍易最不喜喧哗混乱之地,对集市这样来来往往的地方避之不及。
今日倒是为了回去取钱救人抄了这么一条近路,说他着急又走的不急不缓,说他不急,又是眉头微蹙,一副对吵闹无法忍耐的样子。
终于走出了集市,沈衍易回头看了一眼,在姜桂问他看什么时,轻轻摇了摇头。
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不仅眼皮在跳,背脊也无缘由的发寒,所以本能扎进了人多的地方。
但他天生便不是多热闹喜庆的人,也无法在人流聚集中获得普照的阳气能量,只好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镇子临山,不幽深也不高耸,山上建着座青房书院,得益于教书先生大多来头不小,书院也算声名远扬。
沈衍易便是书院学子。
先回到东学堂的点雪斋,沐休之日依然有几人在埋头苦学,沈衍易安静的走进去,经过时只带起清新香气的微风。
寻声看过去,沈衍易掀开书箱似乎在翻找什么,将里头的东西翻了一遍后蹙起了眉,直起身疑惑的回想自己将钱袋放在了哪里。
偷偷看他的人见他直起身的动作,都匆忙低下头装作在看书。
沈衍易阖上书箱出了点雪斋,朝着学舍去了。
与学舍越来越近,见到的同窗渐多,沈衍易平常与人少有往来,只是互相点头以示问候。
穿过一趟趟学舍,沈衍易住在最偏僻的那间。
“沈四!”
沈衍易寻声望去,同在点雪斋念书的苗岫兰正站在槐树下,手中拿着本书。
苗岫兰比沈衍易大两岁,来书院也比他早,原本是住在没有树木遮挡阳光充足的那边。
主动与沈衍易搭讪结交没多久,得知沈衍易住的偏僻后,便搬过来与沈衍易做邻居了。
沈衍易看向他:“苗公子。”
对于沈衍易的疏远称呼,苗岫兰见怪不怪,朝他一笑。
沈衍易微微点头,回了自己那间屋子,一进门就踩到了帕子,小厮姜桂连忙上前将帕子拾起来,像是怕被怪罪活儿干的不好,心虚的解释:“应是风吹下来的。”
沈衍易心一沉,果然打开床下放贵重物件的格子,钱袋一整个不见了。
“哎呀!”姜桂上前去猛地将里头的东西都掏出来,惊疑的说:“我记着钱袋子还有那两个镶宝石的金发冠都收在这里啊,哪去了?”
他正要到处翻箱倒柜,沈衍易叫住他:“不用找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被谁拿走了,除了那位花钱如流水的三兄长,再没别人。
沈衍易神色淡淡,并不为丢失的钱财感到可惜,他推门出去,正巧苗岫兰在院中与他相隔一道不过肩膀高的院墙负手而立。
两人对上目光,苗岫兰的胳膊动了动似想要垂下,又很快改主意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强装无辜的问道:“又要出门去?”
沈衍易犹豫了一瞬,问他:“苗…兄,可方便借我些钱?”
“自然方便。”苗岫兰解下腰间的荷包走到院墙下,将钱越过院墙递过来。
沈衍易接过荷包:“多谢苗公子,我今日便着姜桂回家取钱,等姜桂…”
“太生分了。”苗岫兰打断他,神色变了些,“我以为我们相较于旁人还有些交情。”
沈衍易心里知道此时该说几句好话,至少也该故作熟络的解释几句,但他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苗岫兰早对他的冷淡有所了解,说实在话并不失望。
只是想以感情相挟,至少让沈衍易愧上几分,借此亲近。
于是苗岫兰假意受伤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去了。
沈衍易并未有任何表示挽留他的甩手离开,只是原地稍微站定了一会儿,便眨了眨眼回过神。
他捏了捏荷包,保险起见还是回屋称了再给那求医的少年送去,倒不是给出数目让少年还。而是他要还给苗岫兰,总不能是一笔糊涂账。
沈衍易还是喜欢凡事清清楚楚。
称了银子再出来就是要去那少年家送钱,可小厮却没有跟出来。
姜桂平常不算机灵,但还不至于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沈衍易不虞的回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唤,便感觉到巨大的力道落在了后脖颈,猛地朝他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