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温见雪几步走出屋,他关紧门窗,打算用药味憋死虫。
“冬日哪来的虫?”简容问了句。
“可我被虫咬了。”
简容看向他。
温见雪立刻领悟到对方的意思,道:“哥放心,不严重,我已经擦药了。”
简容颔首,道:“我请来了医圣,给你看看受损的灵根。”
医圣?
温见雪瞳孔微缩,医圣医术之高,怕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灵根没有受损,现在的修为是化神初期。
“哥,不用这样麻烦。”
简容转身,沿着走廊,走前走。
“医圣我几个月前便预约了,今日才排到号。”
温见雪追上简容,他猛地拉住简容衣袖。
“哥……”
“怎么了?”简容停驻脚步,他蹙起眉,“你不想见医圣?理由。”
“我……”温见雪攥紧对方衣袖,将对方衣袖捏得皱巴巴。
“有话直说。”简容雪白喉结滑动,语气冷淡。
温见雪犹豫几息,松开对方衣袖,设下隔音阵,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其实我灵根没有受损。”
简容闻言,足足几息没有动静。随后,他撩起衣袖,捏住了温见雪手腕。一股冰雪一般的灵力瞬间来到温见雪体内,在他体内绕了一周,退了出去。
“去看医圣吧。”简容松开他手,抬手便想撤掉隔音阵,继续往前走。
温见雪连忙阻止了他的行为。
“我灵根确实没有损坏,只是用遮灵玉遮住了。”左衣袖挽到上臂,他将灵力聚在右手食指,点在上臂内侧。
一块雪白的薄玉从上臂内侧浮现了出来。
“遮灵玉能够遮住修为,制造灵根受损的假象。”
简容眉头皱得更紧,他抓住了温见雪手腕,再度运灵。
不同之前检查到的结果。
温见雪现在的修为是化神初期。
果然,灵根没有受损。
简容松开了温见雪手腕,他道:“为什么这样做?”
“剑宗与定天宗几个大宗派有间隙,如是不这样做,我可能没有今天。”温见雪收起了遮灵玉,像最初从宗主手中拿到遮灵一般,将遮灵玉置入肌肤。
确保没有一点痕迹后,他放下衣袖,看向简容。
简容没说话,他转身就走。
“哥?”温见雪瞧出简容似乎有些不悦,立刻收了隔音阵,去追他,“你生气了?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你和养父他们……”
他话没说完,简容的身影便消失了。
看来,对方确实生气了。
对方也确实应该生气。
把他当家人对待,为他忙前忙后,寻医问药,结果医圣上门了,才发现对方瞒着自己,灵根压根没有问题。
温见雪叹了口气。
该知道早些日子,主动告诉他们。
其实,温见雪被掌门认为义子后,想过主动告知他们,之所以现在都未说,是心有顾忌。
万一他灵根没受损的事被林翡等人发现了,林翡等人一定会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进而记恨上他,并因此迁怒知情者。
温见雪不想把简容等人拖进坑里。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温见雪出了天水派。
……
“魏大哥,你可知道我哥现在何处?”温见雪很快回了天水派,他在门派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简容后,迫不得已,找到魏延,询问简容下落。
魏延正在处理门派内一些比较重大的事务,闻言,抬起眼帘,审视温见雪。
对方眉间带着几分愁丝。
“你与少门主吵架了?”魏延询问。
“算是。”
魏延列出了几个地方。
“你去这几个地方看看。”
温见雪谢过魏延,他拿着纸条,挨个寻简容。
他很快在距离天水派不远处,任属于天水派管辖范围内的剑风崖找到简容。
简容正在练剑,他绷直了手臂,一招一式都带着霸道的气势。
寒气似乎被剑气搅碎了。
剑风崖周围摘种的松木枝丫摇晃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温见雪在一旁站了一会,简容才练完剑。
他抬手一挽,长剑入鞘,回到丹田。
冰天雪地里,他满脸是汗,擦了擦脸上的汗,他朝温见雪走了过来。
“你怎么找来这里了?魏延告诉你我在这里?”
温见雪点了点头。
“回门派吧。”简容道,他明显看出温见雪来此的意图,“我没有生气……”
温见雪从乾坤袋里翻出一篮子漂亮的点心。他之前离开天水派门派,在点心铺买的。
简容扫了一眼点心。
温见雪认真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我是怕牵连你们。”他仔细解释了原因,将篮子递到简容面前,望着对方,“哥,你吃点心。”
简容掐诀净手,拿了一块荷花酥,斯文地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中化开,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漾出些许灵气。
他慢腾腾吃完荷花酥,掐了个洁尘术,垂眸看向温见雪。
“我真没有生气。”
温见雪点头。
“一开始有些生气,但练剑时,便彻底不生气了。你既然没告诉我,必然有你的顾忌。方才听你解释,也确实有顾忌。以后有什么事,除非你觉得说出来,对你不好,否则,最好告诉我与父亲他们,这样我们才能在你需要时,帮助你。明白吗?”
温见雪闻言愣了愣,旋即心底一暖。
“我明白了。”温见雪笑颜逐开,他掐诀净手后,拿了一块绿豆糕,递给简容。
“这个也好吃。”
简容接过了绿豆糕,慢条斯理吃完。
“这个也好吃。”温见雪又递上一块点心。
简容:“……”
简容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东西,但看了看一脸真诚的温见雪,又接过了点心。
好不容易吃完点心,温见雪开心得将一篮子点心全递给他。
“这些都很好吃,哥,你尝尝。”
简容:“……”
……
简容最后提着一篮子点心回门派了。
温见雪本也要回门派,中途收到什么消息,说有事,跑了。
简容把点心放桌子上,勉强吃了几个,便吃不下去了。
点心这东西,即便放进保鲜的法袋内,不出五日,也会流失一部分风味。
五日,他肯定吃不了。
简容思考片刻,面无表情抱上篮子,决定找个人分享这甜蜜的负担。
他很快来到天水派掌门住所,走到掌门身旁,道:“父亲,你处理门派公务辛苦了。”
掌门看向他。
简容放下篮子,“我得了些点心,你尝尝。”
掌门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简容打开篮子,道:“全都很好吃,建议全部吃完。”
掌门看了看一篮子点心:“……”
“你小子,趁我心情好,赶紧滚。”掌门皮笑肉不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2章
温见雪匆匆离去是因为丹行那边出了问题。
有人往日常饮用的灵泉里下了毒,致使丹行一大半人都中毒了。
由于不知是什么毒,现在医修来了,也没办法配制解药。
前几日刚提拔的丹行新管事张焦成盛了一碗有毒的灵泉水,呈于温见雪。
“傅长老,你请看。”
温见雪已经易容成傅银,他对毒很是了解,用丹火烧尽泉水,指尖点着薄薄的白色粉沫捻了捻,就明白是什么毒了。
张焦成从温见雪口中知道是什么毒,大喜,他招来一个丹修,道:“快去转告医修。”
温见雪擦干净手指,看向张焦成。“上一任管事现在何处?”
“傅长老是说泰思?”他想了想,“自那日将他赶出丹行,他便去了夏筠丹铺做副掌柜,现在想来正在夏筠丹铺炼丹。”
“带几个护卫,我们去夏筠丹铺。”温见雪站起身,走下台阶。
张焦成跟在温见雪身后,“傅长老是怀疑泰思下得毒?”
夏筠丹铺此时没有客人。
泰思竖着耳朵听下面人的议论。
“丹行那群修士大部分都中了毒,也不知是得罪谁?”
“啧啧啧,天阳国内,独它一家丹行,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但愿我那怨种堂兄没有中毒。”
“你堂兄在丹行做事?”
……
秦思听得起劲,几个青衣人持着刀,阔步走进了丹铺。
“你们谁……”几个伙计停止了议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泰思认出青衣人是丹行护卫,他眼皮狠狠一跳,当即就想跑。
前路被一个护卫堵了。
泰思召出自己的契约灵兽。那是一只体积庞大,酷似青色犀牛的灵兽,它前蹄刨了几下光滑的石砖,径直冲向堵路护卫。
那护卫当即以刀格挡,不想灵兽尖利的角顶开刀,朝他胸口撞去。
“砰——”灵兽还未碰到他胸口,身体抽搐,轰然炸开,血肉落了丹铺一地。
那护卫见状,意识到是傅长老出手了,他没有丝毫懈怠,一挽剑,直逼泰思。
泰思暗骂一声,正要运转身法,借此一跃而起,脚踝被后面的护卫一勾,朝前扑去。
方才差点被灵兽撞到的护卫抓住他肩膀,封住他灵力,卸掉他双腕,将雪亮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泰道友,你再敢逃跑,休怪我们断了你双腿!”
“我哪里得罪了你们?”秦思手抖了一下,很快恢复冷静。
张焦成引着一个清秀的青年走了进来。
“泰道友,有几日不见,别来无恙。”清秀青年嗓音温润,眸子清亮,似乎一眼能将人看到底。
“你是?”泰思打量青年。
张焦成道:“你眼睛瞎了……”
青年微微抬手,张焦成闭嘴了。青年笑道:“几日前,我戴着帷帽,遮了脸,泰道友不认识我很正常。”
泰思瞬间明白了青年是谁,怒目圆睁道:“傅银!”
温见雪笑容未减,他走到泰思,道:“泰道友,此次造访,是谁问一件事。可是你往丹行灵泉内下得毒?”
“什么毒,不知。”泰思翻了个白眼。
“既然不知你跑什么?”张焦成道。
泰思理直气壮道:“我是跑去禀告掌柜。你们乌泱泱一群人进来,看着就像闹事的!”
张焦成冷笑一声,他看向温见雪,道:“傅长老,要不要……”
温见雪道:“现下没有证据证明泰道友下了毒,不可对他无礼。”
泰思瞬间得意忘形,对用刀架着他脖子的护卫道:”没听到你们傅长老说?还不放了我……”
他话音未落,只见对面收敛了笑,淡淡地说,“请他去丹行喝茶,我们慢慢聊,顺便谈谈杀死你灵兽的赔偿费。”
喝茶?
张焦成看向温见雪,又看了看围观人群,瞬间懂了。
“带走!”张焦成朝几个护卫挥手。
前丹行管事秦思也懂了,他脸部肌肉抽动,张口就想拒绝,可惜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几个护卫打晕,架出了丹铺。
丹铺伙计见状,你看看我看看你,一声不吭。
温见雪拿出几枚高级灵石,道:“弄脏了丹铺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赔偿费。”温见雪说着,便想离开店铺。
就在此时,他余光扫到堆积灵兽血肉的地面,有一片小指甲大小的青色碎片。
青色碎片沾染着消化得差不多的草料,看来之前同草料一起,存于灵兽胃部。
……
温见雪端坐在丹行待客厅,倒了一杯灵茶,用灵力温热了,边喝茶边研究那块青色碎片。
青色碎片没有丝毫奇特之处。
温见雪试探地将灵力灌入青色碎片。
天旋地转一瞬,温见雪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昏暗的空间。
这是幻境?
青色碎片其实是个幻境机关?
温见雪沉下心神,尝试破开幻境。昏暗空间纹丝不动。
如果是幻境,这会应该出现一丝波动。
看来此地并不是幻境。
温见雪召出丹火,明亮丹火驱散昏暗,照亮整片空间。
这是一处荒废的宫殿。
石柱倾颓,地砖缝隙间长着细小柔软的苔藓植物,沿着长长的台阶,走到宫殿内侧,入目一个背对着他而坐,戴着黑色兜帽的黑袍人。
温见雪蹙眉,他走上前,行了一礼,谨慎道:“敢问这位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袍人不答话。
温见雪又问了一遍,对方依然不答话。
温见雪屏住呼吸,他将藤蔓缠到手腕,缓步走到黑袍人。
黑袍人竟死去多时,身体都失去了水分,肉与皮紧紧贴在骨头上,呈出蜡黄色。
温见雪勾住藤蔓,用藤蔓蔓尖戳了一下前辈。
前辈倒在地砖上,皮肉紧紧包裹着的骨头发出沉闷的声音。
——死透了。
温见雪放心了,陌生的地方,碰见活人的危险程度远高于死人。如果可以,他愿意每个陌生的地方都跟死人待一起。
温见雪查看前辈身体。
前辈是被人搅碎丹田,中毒而死的,其骨头发黑。
温见雪把前辈扶回原地,拍了拍兜帽,捏着丹火,去探寻其他地方。
宫殿的主人很爱书,处处都能看到书。
来到一处阁楼,温见雪看到成排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有关丹道的书籍。
小心驶得万年船。
温见雪用藤蔓试着碰了一下书架,没动静。
于是,他用藤蔓扯下一本丹书,依然没动静。
温见雪总算放心,他翻开丹书。这本丹书上写得是一些很常见的丹药丹方。
他放下丹书,心念一转,在书架上寻起教人炼制控制负面情绪的丹药的丹书。
翻了一圈,温见雪惊喜地翻到两本丹书。他打开这两本丹书,丹书上详细写明了控制负面情绪的丹药丹方以及炼制此丹药的注意事项。
温见雪将其全部记下,离开阁楼。
走出阁楼不过两步,他又返回阁楼,把里面的书籍洗劫一空。
虽然这些他看过了,但可以带回主宗,给明年通过招生,进入主宗,想要学习丹道的小弟子看。
温见雪揣着书籍,又去看了其他地方,收获了一堆丹药。
至此,他确定宫殿的主人是个十分厉害的丹修。
返回宫殿正殿,温见雪思考如何离开宫殿。
他再度看向干枯的前辈,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或许前辈就是宫殿主人。
他盘坐到前辈面前,念了句得罪了,伸手去翻对方衣服。
如果前辈是宫殿主人,那他身上一定携带了进出宫殿的钥匙。
温见雪在前辈衣袖里翻出一个乾坤袋。
人死了,乾坤袋上的神识烙印也自然消失了。
温见雪顺利打开乾坤袋,乾坤袋里装着各种草药、丹药。
草药干枯了,只有丹药还能要。
温见雪收起丹药,接着翻,但翻来翻去,也没翻到钥匙。奇怪,钥匙去哪里了?
温见雪盯着前辈,他想到上界元婴修士会把一块骨头改造成可以储物的乾坤空间。
——温见雪修为早已至元婴期,因怕疼,所以没有将自己的一块骨头改造成可以储物的乾坤空间。
温见雪用神识找了片刻,找到了前辈身上,那一块改造成乾坤空间的骨头。
乾坤空间内装着一些灵器、符箓。
温见雪撇开这些东西,在乾坤空间角落里找到了一块紫色水晶方砖。
这便是钥匙吧?
温见雪想将其取出来,手都攥红了,也取不出来。
他呼了口气,看向前辈,诚恳道:
“前辈,你让我取出来吧。”
“我取出来了,离开这里了,不仅将你风光大葬,每年的今天,还会派人给你扫坟,烧很多很多纸钱。”
温见雪戳前辈手臂,“前辈,你觉得怎么样?”
前辈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温见雪再次去取紫色水晶方砖,依然取不出来。
温见雪幽幽地看向前辈,“你不让我取出来,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前辈一动不动。
温见雪深吸一口气,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依然取不出来。
温见雪:“……”温见雪面无表情地松开紫色水晶方砖,决定跟前辈同归于尽。
即将下手时,他又收回了手。迫使自己冷静后,他再度尝试取出紫色水晶方砖,还是取不出。
气急,他用尽全力,扭了一下。
天旋地转。
他回到了丹行。
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前辈。
温见雪:“……”原来紫色水晶方砖的正确使用方法是就地扭一下。
温见雪羞愧地松开前辈,看向青色碎片。青色碎片应是一个芥子世界。
上界强大阵法师能打造出一个活人也能自由进去的空间。
他们把这个空间命名为芥子世界。
前辈应是将宫殿建入了芥子世界,所以他用灵力一触碰青色碎片,便进入了宫殿。
只是不知为何,青色碎片流落在外,被泰思的灵兽吞了。
温见雪抛了抛青色碎片,将其收了起来。好东西,留着。
“傅长老,泰思招了。”
温见雪刚收起青色碎片,张焦成便走了进来,他弯身行了一礼,接着道:
“确实是他。他因您开除他,而丹行上下无人帮他说话,心生怨恨地买通了丹行运送丹药的伙计,往灵泉里下毒,想要丹行上下付出惨重代价。”
“傅长老,请问如何处置他?”
温见雪道:“你是丹行管事,你认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我认为应该直接杀了。”张焦成眼睛中闪过一丝厉色,“此次若不是您认出了他下的是什么毒,丹行怕是要死一片,其心肠只歹毒,人人当诛。”
张焦成说罢,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温见雪身旁有个死去多时,已成干尸的黑袍人,他疑惑道:“这是……?”
傅长老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成为干尸的黑袍人摆在这里,他莫非是想告诉自己如何处置泰思?
张焦成悟了。
他一只手握成拳,击打另一只手掌心,道:“傅长老放心,我一定会让泰思成为第二位黑袍道友。”
温见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3章
温见雪:?
傅长老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心狠手辣。
他好佩服,年纪轻轻有所心性,日后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若他在傅长老这个年纪,有此心性必然已成为一方人物。
张焦成心中暗暗想。
温见雪哭笑不得,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没有这样变态。
你对我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滤镜?
温见雪将前辈收进乾坤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按你的想法处置泰思便是。”
温见雪说着,拿出一张中高级毒丹丹方抛给张焦成。
“丹方最下角我写了炼制此丹的注意事项,用灵力掩盖了,你若实在练不出此丹再行查看。”
张焦成连忙接下了中高级毒丹丹方。
“是!”
温见雪翻了翻丹行最近几日的事务,见没有大事,离开丹行。
他找到阵法师,拆下乾坤空间内的紫色水晶方砖后,找到丧葬店铺,请他们将前辈风光大葬了,并托丧葬店铺每年这个时间扫墓上香烧纸。
虽然当时并没有取下钥匙,但拿了前辈这么多东西,也该给人家好好安葬。
做完这些,温见雪没有着急回天水派,他戴上帷帽去买药材。
那两本丹书没有问题,上述二十张可以控制负面情绪的丹药丹方,温见雪一一看过,只有一张丹药丹方适合半妖——定心丹丹方。
温见雪找到拍卖行,花高价购买到了丹方中的大部分药材。
剩下的药材,除了星岩花,全托人代购。
星岩花生长在下界,娇贵无比,无法在丧失药效前,送到上界。
温见雪只得等代购药材到手后,把收集到的药材带去下界,请人把星岩花送到剑宗,在剑宗炼制定心丹。
待炼制好定心丹,温见雪想顺道去看看吞金。
自从知道母亲卫雪真名叫兰翎,在祖父祖母被人杀害后,携着一株藤蔓逃命。
他便怀疑母亲携带的藤蔓是黑色森林内的藤妖前辈。
——藤妖前辈或许被封住了记忆,不记得与母亲逃亡的事,所以有意识起,便生活在黑色森林。
温见雪让吞金去找藤妖前辈,看看藤妖前辈是不是被封住了记忆,若是,解除封印,弄清追杀母亲,杀害祖父母、义兄父母的罪魁祸首。
临时前,他教了吞金如何解除封印。
谁知,吞金一去不回。
若非主仆契约告诉他吞金没有事,他就要动用契约,强行联系上吞金,询问它在干什么。
……
不出三日,温见雪委托人购买的药材送到他手中。
这三日,温见雪用傅银身份,给主宗提供了一批丹药,他自己就会炼丹,主宗跑出去采购丹药,有点浪费他这么个人才,主要是浪费钱。
温见雪收到药材,查看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用玉盒收起来。
此时,晴天回来了。
它焉了吧唧,回来后,便钻进灵宠袋。
“化形失败了?”温见雪下意识询问。
晴天不说话也不动弹,仿佛死了。
温见雪再三追问,才知晴天是因为化形太丑了,心情不好。
憋着笑意,安慰了几句,温见雪安排好诸多事情,准备启程前往下界。
简容得知他要去下界,叫住了他。
“你一人前往下界,我不放心,正巧有几个师弟师妹闲来无事,我叫他们陪你去下界。”
简容没有问他为什么去下界,说完这句,接着道:“你对外展示的是筑基期修为,带上他们,若是碰到不方便出手的时候,他们便能替你处理了麻烦。”
简容所言极是。
温见雪没理由拒绝,他乖巧应下。
简容很快叫来那几个据说空闲的天水派内门弟子。
“保护好见雪。”简容嘱咐他们。
“少门主放心!”几人笑道,推搡着温见雪跃上日行十万里的云船。
云船启动时,温见雪想了想,伏到栏杆前,冲简容道:“下界点心也很不错,待我回来,给哥每一样带一些。”。
简容:“……”
简容冷淡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天水派外门。
正是清晨,寒风猛烈摇晃凝着冰霜的树木,微弱的阳光被切割成几片,扭曲地落在湖边八角亭内。
一个身着天水派外门弟子服饰的男人从八角亭走出。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拿出传讯符,朝谁发消息。
……
大概一盏茶后,一群黑衣人使用灵器穿梭在崇山峻岭内,他们直追云船。
即将追到云船时,他们放慢了步划,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跟着云船。
……
秦家。
“你们既然通过剑宗主宗获得了参赛资格,便要好好为主宗做事,戒躁戒躁。”秦家家主背着手,对花倾城与秦月训话。
“特别是秦月,不可乱发大小姐脾气。”
秦月道:“爹,你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发大小姐脾气了。”
秦家家主道:“这可多着,我给你数数……”
花倾城挡在两人之间,道:“伯父,时辰不早了。”
花倾城与秦月同秦家处理好得来的资源,打算回主宗做些事。
刘嶂早叫他们回宗做事。
现在宗内就他一个长老。
又要教导弟子,又要当执事,接待从天骄大比认识到剑宗主宗,认为剑宗主宗有结交的客人。
即便拔了几个弟子当执事弟子,替自己分忧,依然忙死了。
——宗主作为宗门门面,闭关提升修为去了。
傅银是丹修,一个目前除了他,全是剑修的宗派用不到他教导弟子,因其不太好听的名声,也用不着他接待客人。
听说他把丹行管得很好,最近还给主宗提供了一批丹药,为主宗省了一大笔开销。
张漆还没折腾好资源分配,至少一个月,回不了主宗。
至于简容,他是客卿长老,不管事。
秦家家主被花倾城挡住视线,哽住了,他哽了一会,剜花倾城一眼,道:“走吧。”
花倾城拉着秦月,带着秦月的几个贴身侍女,赶紧出了秦家。
一出秦家大门,秦月便甩开他手,怒道:“你是他子女还是我是他子女,老是说我。”
“诶,不是,伯父说你,你干嘛对我发火?”
秦月猛地凑近花倾城。她凑得太近,花倾城嗅到她身上的淡香,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你想干什么?”花倾城不自在朝后仰了一点。
秦月竖起食指,道:“花倾城你就承认吧,我已经发现了,你是我爹的私生子。”
花倾城:“……”花倾城按住她脑门,将她推远。
“我总有一天会找到你是我爹私生子的证据。”秦月哼了声,背起手,她召出契约灵兽青雀,跃到青雀背上,直去主宗。几个贴身侍女见状,立刻召出御空灵器去追大小姐。
花倾城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忽然,青雀停了。
花倾城追了上去,“发生了什么事?”
秦月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
花倾城侧耳,道:“你听错了吧?我怎么没听到?”
秦月不理他,自顾自让青鸟飞低了一些。
花倾城连忙御刀跟了下去,“你别是被鬼语迷了心窍。”几个贴身侍女也赶紧跟了上去。
秦月又让青鸟飞低了一点。
树木乌青,茂盛枝叶强势地冲到眼前,忽然,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映入眼帘。
秦月跃下青鸟,抽出长鞭,捋直了,缓步朝青年靠近。那青年手中有道使用了的扩音符。
扩音符,指定收听者后,能够使收听者在几十米的高空听到自己的声音。
方才便是这青年用扩音符喊自己名字。
秦月上下打量青年,青年被毁了容,看不出来是谁。不过有一点点熟悉。
她半蹲下身,指尖捏起对方衣袖,又放下,见对方没有动静,站起身,回头对追上来的花倾城等人道:“已经死了,咱们走吧——啊!”
脚腕被“死”了的青年攥住了。
秦月尖叫一声,打破寂静树林。
花倾城反应很快,一脚便踹飞青年,把秦月护在身后,冷冷盯着青年。
青年吐出口血,不动了。
秦月从花倾城背后探出脑袋,看了看青年,道:“好像还没死透,救不救?”
“荒郊野岭,救什么人,万一救回什么妖物或者鬼物,那真是没地方哭。”花倾城推着秦月就走。
走了两步,他拧起眉头,对几个贴身侍女道:“把他送去医馆,能治就治,不能治挖个坑埋了。”
……
云船行驶不久,抵达边界。
越过边界,就是下界。
下界灵气只有上界的六分之一,异常稀薄。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第一次来到下界,都有些不适应。
他们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侧头见温见雪神色从始至终没有变化,忍不住朝温见雪投来怜爱的眼神。
温少爷以前真是受苦了。
他们纷纷围到温见雪身边,询问他为何回下界。
温见雪笑而不答,他驱使云船来到剑宗。
一晃多年过去,剑宗还是以前的模样。
宗主知道他要回剑宗,派了人接他。
温见雪率先走下云船,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随后也走下了云船。
迎接者是剑宗内门执事,他认识温见雪,朝温见雪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
“这几位是?”
温见雪收起云船,介绍了他们。
内门执事连忙行礼。
一行人进入剑宗。
进入剑宗后,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被引着去了接待客人的地方,温见雪则去见宗主。
宗主同大长老从谢琅口中得知剑仙孟然,去莲都请教了孟然,现下剑术有所精进,但气质越发内敛。
温见雪向宗主行了礼,与他聊了一会主宗,询问道:“宗主,我师父呢?还没出关?”
宗主愉悦神情微滞,随后温和道:“没有,你也知道,修士一闭关,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十年。”
温见雪叹了口气。
此次回宗,他本还想着和师父聊聊丹道心得。
宗主道:“你此次回宗,是有事要办?”
“我想炼制一味丹药,但这味丹药,需要用星岩花。星岩花药效消散太快,无法赶在药效消失前送到上界,所以我便回宗炼制此丹药,顺便看看吞金。我之前吩咐吞金办些事,它却现在还没给我个回音。”
宗主颔首,道:“原来如此。”他沉呤几息,道,“星岩花我派人去各大拍卖行问问,你匆匆回来,去休息吧,晚上酒宴,给你与几位从天水派来得道友接风洗尘。”
“多谢宗主。”
温见雪笑道,他眼睛弧度圆润了几分。宗主抬手揉了揉他脑袋,笑道:“下去吧。”
从前他与谢琅的住所还留着,没有人住。
温见雪拂去风尘,拖了一把扶椅出来,坐在院外晒太阳。
冬日太阳不大,晒起来,叫人浑身发软。
很快到了晚上。
宗主与宗内长老为他们接风洗尘。
温见雪酒量不好,只喝了一点。酒宴散后,他闲着无聊,单脚撑着地面,坐在松风亭栏杆上,靠着亭柱,听松涛声。
听着听着,他想到谢琅。
谢琅好生奇怪,为何忽然冷淡起来,不抱也不亲自己了。
温见雪猛地坐了起来。
难道自己不漂亮了。
温见雪凝出水镜,左右看了看,明明同以前一般。臭狗,为什么突然冷淡了。
“刺啦——”一道利箭忽然破空而来,打断温见雪思绪。
他掐去一道灵诀,拍开利箭。
利箭直直射入亭柱,入木三分。
温见雪目光微冷,抬眸朝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从松林里冒了出来。
温见雪撑着栏杆站起身体,道:“你们是谁?”
黑衣人并不说话。
领头黑衣人微微一抬手,一群黑衣人如墨点,朝温见雪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4章
温见雪在他们袭来的一瞬间,跃出松风亭。
这群黑衣人显然没想到他能这么快跳出包围圈,动作滞了一下,再度袭向温见雪。
温见雪掐诀召出丹火,将其凝成长剑,随即同一群黑衣人缠斗起来。
这群黑衣人修为高深,攻势凶猛,却并不往死里逼他,看起来不想要他性命。
“哪里来的贼人!”
几个夜巡弟子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立刻喊人,寻求助力。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因简容委托他们好好保护温见雪,因而出门时,格外慎重地佩戴了千里风叶。
千里风叶是一次性灵器,能捕捉到附近求助声。
端坐于宴席上,通过千里风叶捕捉到求助声,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顿时警惕起来,他们运转身法,朝松风亭赶来。
宗主和一群长老放下酒杯,也朝松风亭赶来。
这群黑衣人察觉到他们朝这里赶来,看温见雪一息,身影一闪,消失了。
他们消失得太快,比使用瞬移符消失得还快,温见雪来不及阻拦。
“温师兄,你没事吧?”
几个夜巡弟子喊完人,快步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天水派内门弟子与宗主他们也赶来了,纷纷围了上来。
温见雪收起丹火,平复紊乱气息,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收起了灵器,围着他打量一圈,确定如他所言一般,没有事情,方才放心。
少门主既然委托他们好好保护温少爷,他们就得好好保护温少爷,让温少爷全须全尾从门派离开,全须全尾回到门派。
“见雪,发生了什么事?”宗主问。
温见雪朝宗主行了一礼,道:“弟子从宴席出来,无聊行至此处,本想在此坐一会,谁知一群黑衣人冒了出来,攻击我。不过他们攻击归攻击,却并没有杀我之势,似乎……”
“想活抓你?”几个夜巡弟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
在场之人的目光瞬间汇集在他们身上,几个夜巡弟子摸了摸鼻尖,道,“随口一说。”
“他们所说有理。”宗主收回视线,看向温见雪,“你随我来。”
温见雪跟着宗主来到宗主住所。
宗主让温见雪坐下,随后道:“你对这群黑衣人的来历可有看法?”
“剑宗,主宗重建了,严格来说,这里是剑宗分宗。剑宗分宗虽然在上界没有什么影响力,可在下界确是数一数二的宗派,因而这群黑衣人不可能是下界的人。”
温见雪想了想,望向宗主,道:“依我如今修为,应对他们,有些困难。我认为是那几个宗派的人,不过,我不明白那几个宗派派人抓我做什么。”
温见雪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
“或许,不是那几个宗派的人,我在上界得罪了一些恶徒,也有可能是那些恶徒……”发现了傅银就是温见雪,派人抓我,想慢慢折磨我,顺便敲诈剑宗与天水派一笔。
剩下的话,温见雪顾忌马甲,并未说出口。
虽未说出口,宗主也猜了个大概,他点了点,道:
“寻得星岩花,炼制了你想炼制的丹药后,我送你回天水派。天水派有天水老祖坐镇,其宗派综合实力比分宗高许多,量他们也不敢放肆。”
“宗主,我不是以前弱得需要保护的弟子。”
宗主愣了一下,笑道:“你自然不是以前弱得需要保护的弟子。你如今修为比肩你师父,且炼丹之术极高,若是不遮掩,便是惊艳一方的人物。”
温见雪站起身,眉间浮现一丝笑容,他认真道:
“宗主,我想以身做诱饵,把他们引出来,揪出幕后黑手。若是不揪出幕后黑手,敌在暗,我在明,恐怕日后有更多麻烦。”
宗主闻言,道:“这倒是,那便依你所言。”宗主说罢,取出一块墨绿玉简抛给温见雪。
“这里面有我一道剑意,若是引出来不敌,就使用吧。使用时我会感知到,无论处在何地,都会赶来助你。”
温见雪应下了,他返回住所。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便有些不安稳,他们在温见雪住所旁边住了下来。
或许是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住在附近的原因。
修炼了一晚上,无事发生,没有一个黑衣人找上门。
温见雪不相信他们离开了。
定然还在暗处盯着他。
不出意外,只有有好机会,他们就要对自己下手。
温见雪捶了捶腿,出门去拿星岩花。
星岩花已经买到了。
温见雪清理了星岩花,将星岩花同其他药材一并拿出,设下防窥阵法,开始炼制定心丹。
定心丹十分难炼制,温见雪一边防着那群黑衣人趁他炼丹时偷袭他,一边盯着炼制步骤。
费了十几天,总是算练出来十枚定心丹。
期间,那群黑衣人并未偷袭他。
温见雪收起炼制出的十枚定心丹,又炼制了些其他丹药。
这一番操作下来,已然是两个月后,可那群黑衣人依然没有动静。
若非被人盯上后,不方便去黑色森林寻找吞金与藤妖前辈,温见雪此刻已经去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换个办法钓他们现身。
比如带着人出宗逛街。
……
“见雪还未回上界?”
宗主坐在明辉殿翻看宗内事务,他拿起狼毫,沾了墨水,正要批改,一道轻飘飘,宛如被抽去生机的声音从明辉殿后殿传出。
宗主放下狼毫,他绕过左侧松鹤屏风,踏入明辉殿后殿。
后殿藤椅上躺着一个姿态懒散的长老。
他脸上盖着一本丹书,露在衣袖外面的手,手背青筋明显,没有什么肉,瞧起来十分消瘦。
宗主拿掉对方脸上盖着的丹书。
丹书下面是一张憔悴的脸,与宗主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宗主亲弟弟寒长老寒玉,温见雪那宣传还在闭关的师父。
“还没有,依他的意思,要引出那群黑衣人才回上界。”宗主把丹书放在一边,道。
寒长老撑着藤椅坐了起来,他轻咳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液。
抬手擦去血液,他皱起眉,道:“距离见雪第一次被袭击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那群黑衣人莫非放弃了。”
“我同见雪的看法一致,他们还在,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已经失败了一次,若不能十拿九稳活抓见雪,他们不会轻易出手。”
寒长老手指敲了敲膝盖,道:“这样一直耗下去不是办法。”
“这我自然知道。”
“我有个想法。”寒长老道,“他们的目标是活抓见雪,因此,如何抓到见雪的过程不要紧。
“我若是他们,如是知道温见雪有个因为陈年旧伤病得连还手之力的师父,带着几个对于我来说不值一提的执事,出宗买药,我肯定抓他师父。”
“然后挑个好地方,让他自己来换他师父。如此,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上头派给我的任务。寒行川,你说呢?”
宗主面无表情道:“不如何,馊主意。好好养你的伤,说不准还能多活一个月。”
“多活一个月少活一个月有什么区别?”寒长老站起身,平静道。
“我死了,你做好善后工作,瞒着徒弟们不就得了。现在他们面对得是上界几个庞然大物,我们这些老东西就别扰乱他们心神,给他们拖后腿了。”
宗主看了看他,道:“你若是让那群黑衣人抓了去,等我与见雪杀了他们,你既不肯告知见雪身体状况,要如何解释,堂堂一个化神期修士轻而易举就被抓了?”
“寒行川,榆木脑袋,我故意的不行吗?”
宗主睨他一眼,道:“你既然想做便做吧,我会接应你。”
……
午后的山径小道,三个戴着帷帽的人避开人群,慢腾腾往剑宗外走。
他们行为举止实在可疑,隐匿在暗处的黑衣人盯上了这三人。
“寒长老。”
为首的黑衣人掐诀,听到左侧那个身穿青衣的人如此称呼中间那个人。
“我们此次出宗要买什么药材?”
中间那人重重咳嗽了一声,道:“到了拍卖会,我叫你们拍什么便拍什么。”
“你的伤……”
“买药要紧,见雪此时还没回上界,我若不去买些药养着这具身体,怕是会叫他担心。”
见雪?
寒长老?
为首黑衣人思索片刻,忆起这寒长老寒玉是温见雪师父。
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寒玉受了很重的伤。
为首黑衣人透过面具,审视寒玉身旁两人。
这两人气势不强,身上戴着剑宗执事的令牌,没有遮掩修为,他一眼看出这两人修为不高。
思索片刻,他眼睛微沉,招来几个人,示意他们跟上寒玉三人。
……
温见雪带着人,把剑宗附近的街逛了一圈,也没钓出那群黑衣人。
“温少爷,咱们回去吧?”此次有两个天水派内门弟子跟着出来了。
温见雪吃完手中最后一枚糖葫芦,道:“回去吧。”
两个天水派内门弟子长舒一口气。
温少爷一个筑基男修,实在是太能逛街了!他们跟在后面,都要累死了。
温见雪几人快速返回剑宗。
两个天水派内门弟子一回到宗派,便倒在床上。
温见雪也有些累,他正想坐下来,一个小弟子行色匆匆送来一封信。
“温师兄,一个乞丐儿叫我把这信转交给你,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关于寒长老。”
我师父?
温见雪接过信,他小心翼翼撕开封条,见没有异常,才抽出里面的信纸。
只一眼,温见雪便冷下脸。
那小弟子见状,忐忑不安道:“怎么了,温师兄?”
温见雪并未说话,他收起信纸,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5章
“诶?温师兄?你去哪?”那小弟子连忙去追。
两个趴在桌子上的天水派内门弟子闻言,立刻抬起了脑袋,看向温见雪。
温见雪道:“师父出关了,我去见师父。”
见师父能有什么危险?肯定没有危险。
两个打起精神的天水派内门弟子重新趴了回去,有气无力地挥手,道:“温少爷快去吧。”
……
距离剑宗分宗千里外的青湖隐藏在青山古木间,一片宁静,偶尔有飞鸟在结冰的湖面驻留,带来片刻诗情画意。
“哗啦啦——”忽而一阵冷风袭来,青湖周围的树木枝叶摇晃,抖落堆积的积雪。
前几日下了场雪,这几日虽有些太阳,夜未能消融积雪。
冷风很快停歇。
几乎是冷风停歇的瞬间,一片玉叶快速落了下落,坠到湖岸边。
温见雪自玉叶上走下,抬手收起玉叶,他不着痕迹打量四周。
除了一望无际的结冰青湖与茂盛古木,并未其他异样。
信上说他师父寒玉与两位执事在他们手里,若要他们平安,不许带任何人,即刻至青湖。
温见雪十分质疑信的真实性。
可他找到宗主,宗主告知他师父确实出关了,因身体有些小毛病,同两位执事出宗买药。
温见雪试着联系师父,联系不上。
同时,他注意信纸末尾,有一道银色符咒。
此符咒在信纸中构建了一个巴掌大的储物空间。
神识探入储物空间,里面竟然是师父贴身携带的长老令牌!
如此,温见雪不得不信师父他们确实在松风亭袭击他的那群黑衣人手中。
于是,他孤身来了青湖。
路上,他发现有人悄悄跟在他后面,此人应是对方派出的盯梢,窥探他是否带了人同来青湖。
“我已如约而至,我师父呢?”温见雪气沉丹田,凝声道。
声音源源不断朝四周扩散。
青湖结冰湖面寸寸破裂,松风亭袭击他的那群黑衣人从湖下跃了出来,轻飘飘落在破裂的冰面。
为首那个黑衣人指间掐着一张符纸。
符纸刷地燃烧,明亮火光即将熄灭时,三个人出现了,他们都被锁住了手脚。
温见雪其中一人是他师父。
或许是天气太冷了,也或许是师父生了病,身体不如从前,师父脸色青白,他蹙着眉头,轻轻咳嗽。
似乎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咳嗽了几声后,师父朝他看来,目光带着谴责。
“师父!”温见雪立刻要上前。
为首黑衣人拂去符灰,掐住寒长老脖子。
他是这群袭击者的领头,他如此做了,身旁“小鬼”当即把两位执事按在欲沉入水的破碎冰面。
“按我说得做,我便放你师父,还有两位执事。”黑衣领头道。
温见雪站定脚步,他目光微沉,修长白皙手指微微一曲。
“你说。”
“站在原地不要动。”黑衣领头道。
一路跟踪温见雪的盯梢从高耸的林木间走出。
他对此人使了个眼神,道:“你去封了他灵力。”
这人快步走到温见雪面前。
温见雪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封了自己灵力。
“服下此丹。”对方拿出一枚黑色丹药,抛给温见雪。
温见雪接住丹药。
他认出这是离魂丹。
离魂丹并非什么迫使修士魂魄离体的毒丹,它跟烈酒有些相像,能够麻痹神经,使人大脑不受控制,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然,离魂丹对于一些意志坚定的修士来说,并不管用。
对付意志坚定的修士,通常要用阴毒的禁术——搜魂术。
温见雪捏了捏离魂丹,道:“你们的主子是谁?我与他有什么过节,让他不惜出动你们来抓我。”
黑衣领头冷笑道:“莫要拖延时间,即刻按我说得做,否则!”他猛地加大了掐着寒长老的力度。
寒长老说不出话,因为缺氧,脸变红了,额头青筋直跳。
“住手!”温见雪道。
对方朝他看来。
温见雪咬了咬牙,没有犹豫,服下离魂丹。
他服下离魂丹后,目光开始涣散。
胁迫者满意地笑了,他松开寒长老,将其丢给身旁人,踩着破碎的冰面,朝温见雪阔步走去。
温见雪目光骤然凝聚。
他意志坚定,幻境都不能迷惑他,更别提小小离魂丹。
他咬碎藏在舌下的复灵丹,强行破开封住灵力的术法,召出藤蔓,一下绞断盯梢人脖子。
而后,手腕微动,藤蔓甩开尸体,宛如游蛇一般,在空中灵活地打了一个转,猛地刺向胁迫者。
情况陡变,黑衣领头目光阴狠,他掐诀斩断藤蔓,怒道:“卸了他师父一只手!”
温见雪当即命晴天用幻境困住黑衣领头。
温见雪来时,让晴天抓紧时间,对这群不怀好意的袭击者构建幻境。
温见雪根本不相信自己来了,作为交换,他们就会放了师父与两位执事。
因而,温见雪只想借助幻境,杀了他们。
但黑衣领头太过警惕,根本不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晴天抓紧时间,也只对一个人构建了幻境——此人正是黑衣领头。
无法,温见雪只得改变策略。
直接出手,然后,抓住一切机会,先将师父他们用瞬移符送离青湖。
温见雪不能在青湖使用毒性极强,一杀一片的毒丹。
师父与两位执事在对方手中,若是使用毒性极强的丹药,会误伤到他们。
受此限制,他现在只能使用一些毒性不大,能够卸了对方一些力量的毒丹。
对方知道他是丹修,且上次交手,知道他实力不俗,这些毒性不大的毒丹不出意外,进了他们身,更伤不了他们。
如此,温见雪便失去了毒丹的依仗,只能靠武力智取。
他是个丹修,武力值不高,本来就不善长打斗,因而……
温见雪心知,很难将师父他们送走。
但事到如今,早已没有退路可退。
温见雪只能期盼宗主赶紧来。
出发来青湖时,他与宗主约定:一炷香之后,师父他们若没有回宗,立刻带人来青湖。
黑衣领头顿时被晴天困住了。
温见雪赶去救师父。
一个人挡住了他去路。
与此同时,得了黑衣领头命令的家伙,要卸掉师父一只手。
该死!
温见雪用藤蔓杀死挡路的,丢一边,想要阻拦悲剧,可来不及了,那人已经朝师父左手拧去了。
寒长老缓缓眯起眼睛。
“噗呲——”
他召出一柄长剑,猛地刺穿此人胸膛。
鲜红血液顺着长剑往剑柄处滑,至剑柄处时,凝聚成血珠,滴落到冰面。
“你……”那人瞪着寒长老。
缓缓眯起眼睛,他动作流畅地抽回长剑,打了个响指。
青湖四周出现一群身着宽袍广袖的剑修。
温见雪认出他们是宗内长老。
其中一人还是大长老。
温见雪眼前一亮,他看向师父。师父也朝他看了过来。
“愣着干什么。”寒长老道。
温见雪回神,他召出丹火,将其凝成长剑,刺向抓住其中一个执事的人。
大长老等人也加入了战斗。
局面变了,原本强大的一群袭击者成了弱势群体,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接连死伤。
“轰!”黑衣领头在此时破开幻境,他召出灵器,一刀刺向晴天。
晴天当即避开,它身体变得透明,想潜入湖中。
晴天不善长攻击,它这种蛇,天赋是隐身与构建幻境。
可这次它遇到修炼了鹰眼的修士。
黑衣领头一眼看破它的隐身术,手如鹰爪,猛地出手,掐住了它七寸,将它提了起来。
“温见雪,这是你的灵宠吧?”黑衣领头冷笑道,“你若不即刻叫他们停手,我便杀了它。这么好的灵宠,不知你舍不舍得,心不心疼?”
温见雪冷下脸。
他握紧丹火凝成的长剑,停下攻击。
大长老等人看了看温见雪,也停下攻击。
袭击者死了一半,活着的绝大多数都重伤了,他们丢弃同伴尸体,快速来到了黑衣领头身后。
“不错,看来是舍不得,心疼。”黑衣领头道。
他掐着晴天,朝岸边退去。
温见雪看着他往岸边退,即将退到岸边时,他猛地往晴天身体内灌了一道灵力,将其抛了出去。
温见雪运转身法,极快地接住晴天。
与此同时,黑衣领头带着活着的人运转身法,消失在此地。
“追!”大长老冷声对其他长老道。
温见雪却没有心情去追。
他赶紧给晴天喂丹药。
黑衣领头那一击,伤到了晴天心脏。
温见雪连喂了许多高级丹药,再辅佐灵力,总算包住了晴天,他松了口气,将晴天放进灵宠袋内,让其好好疗伤。
“走吧,回宗。”
寒长老解开了两位执事身上的封印,让他们能够使用灵力,而后朝温见雪走来,拍了怕温见雪肩膀。
“逃走的……”
“大长老处理这些残兵败将,绰绰有余,无需你插手。”寒长老负起手,朝宗内走去。
“自然,你也不必担心,大长老将他们全杀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长老,知道留几个活口,审问其背后指使。”
“我明白了。”
温见雪点头,他整理好状态,收起丹火,又收回藤蔓。
藤蔓上有血,温见雪收回时,还掐了道洁尘术。
“师父。”做完这些,温见雪追上寒长老,“宗主说,你出宗购买药材是身体出了些小毛病。你身体出了什么小毛病?”
“多年不见,问题怎么这么多?小毛病便是小毛病,有什么小毛病……”
话音未落,周围细微的冷风静止了。
寒长老目光一凌,他猛地推开温见雪。
一道冷风凝成的风刃猛地打入寒长老体内。
寒长老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液。
“师父!”
温见雪猝不及防被推开,差点摔倒,他站稳脚步,看向师父。
“无事。”寒长老身体摇晃了两下,他站稳身体,擦去嘴角血液。
温见雪召出丹火,将其凝成长剑,朝风刃出处看去。
岸边绿荫中藏着一个人,他分明是黑衣领头的同伙,偷袭未果,运转术法想离开。
温见雪控制树枝,将他困了起来。
普通树枝无法困住修士多久,不过几息,树枝便尽数断裂。不过这点时间,温见雪已能到他身后,果断割了其脖子。
血液飞溅,溅至温见雪穿着的雪白法衣衣襟前。
温见雪没管脏污,他快速回了师父身边,当即想查看师父此时状况。
师父抬手拂开他手。
“回宗。”师父说。
温见雪道:“我先看看您情况,您被风刃伤着,还未……”
“咳——”师父咳出一大口血。
两个执事火急火燎扶住师父,一脸悲切,可他们没有拿出疗伤丹药,甚至没有用灵力给师父疗伤。
温见雪此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他眼睛缓缓睁大了,艰涩道:“师父,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寒长老叹了口气,他示意两个执事将他扶至岸边。
他在岸边坐了下来,朝温见雪招手。
“过来。”
温见雪走了过去。
寒长老道:“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不过现下看来也瞒不了了。”
温见雪听到此处惶恐不安。
父母出意外时,他年纪太小,不懂死亡是什么,在亲戚的刻意转移注意力与照看下,依然开开心心得过着每一天。
等懂事了,他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那时,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淡很淡了,连生活细节都回想不起了,他只记得模糊的葬礼的场景,因而并不觉得悲伤,只是偶尔瞧见别人有父母,有些难过。
师父这话,猛地抽在他心上。
他此刻清楚意识到师父要离开。
永远离开,并非谢琅去莲都,只是暂时离开,还有可能重逢。
温见雪呆呆地看着师父,他看了会,蹲下身,像是自我安慰,在道:“师父,你别吓我,你同我去上界,我求兄长把医圣请来给你看病。”
“你就是把医仙请来,也无济于事,我要死了。”寒长老笑道,他笑了两声,嘴角涌出血液。
“方才那道风刃……”
“我大限已至,油尽灯枯,即便没有那道风刃,也多活不了几日。”
温见雪怔住,“为什么会这样?”
“数年前,剑宗鼎盛时,主宗五长老联合妖王夺取宗主之位,引狼入室,导致主宗差点被灭。
“灾后,定天宗等大宗派趁火打劫,从主宗薅了一大笔资源。多年后,定天宗几个大宗派见主宗有起头之势,怕夺来的资源被夺回去,污蔑参加九州宴的主宗弟子勾结妖魔,进而要求主宗解散,将其资源与分宗交于他们管理支配。
“主宗那边不从,被彻底打垮,分宗位于下界,受到牵连,也被攻击。
“我便是在那场攻击中,受了重伤。宗主之前应与你说过剑宗兴衰,我能拖到今日,见主宗消失,剑宗分宗易名剑宗,又见主宗重建,剑宗分宗易回原名,已然是幸事。”
寒长老笑道,“你不必因此难过。”
温见雪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低头,眼前模糊。
手背忽然打落上温热的液体。他抬手一模,才发现自己哭了。
“多大的人了,有何可哭?”寒长老冷着脸,训斥道。
“师父,你别说了,我们这就去上界。”温见雪说着,便胡乱擦了擦眼泪,祭出御空灵器玉叶。
“好好听我说话,否则把你逐出师门。”
温见雪指甲掐入掌心,他扭过头,眼眶发红,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滚出眼眶。
“师父,我……”
寒长老又咳出一口鲜血。
温见雪连忙半跪在地,他着急忙慌地扯出手帕去擦对方嘴角血液,可擦了又流擦了又流。
血腥味直往他鼻腔内钻,黏黏糊糊感觉顺着手帕,流到他手上。
他手指都被染红了。
“止血丹,对,止血丹。”他终于意识到应该止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翻止血丹。
寒长老捏住了他手腕。
“好好听我说话。”
温见雪动作顿住了,他哽咽了一下,道:“好。”
两个执事联系了宗主,站得很远,相顾无言。
“我把我知道的高级丹药丹方、悟出的丹道心得,全部录在了这块玉简里。”寒长老松开他手腕,用灵力从乾坤袋取出一块玉质细腻的雪色玉简,放入他手中。
“我宣传闭关这些日子,一直昏昏沉沉,也不知你在上界学了些,但愿这些帮得着你,只是你若不懂,我没有办法为你解惑了,需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温见雪握紧玉简,“是,我知道了。”
“你与他,我都很放心。”寒长老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揉了揉温见雪脑袋,“若是那一天,你们碰到了危及生命的事,作为师父,私心希望,你们先想办法保全自己。”
“……是。”
温见雪很难受,他嗓子干疼,心脏钝疼,胸口闷得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亦或者,堵上了无数沾水的湿棉花,无论如何也喘不过气。
此地太冷了。
他四肢似乎冻僵了,只能跪在这里,不能挪动一点。
他也不想挪动,如谢琅进莲都时一般,怀揣着巨大的期盼。
期盼师父只是在与他开玩笑。
可却不是玩笑。
寒长老剧烈咳嗽,他半闭上了眼,神色疲倦,声音也虚得很,轻飘飘的不带任何力量。似乎刚才与他说话,是回光返照,时间一过,便如飞星,迅速坠落。
“不必为为师伤怀……”
“生长枯荣,皆为常事。”
温见雪已然听不下这些话了,他记着师父要他好好听自己说话,于是,机械地哭着点头。
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靠近。
宗主带着人来了。
宗主与师父说了什么,温见雪没听清,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浑浑噩噩中,胸口闷意越来越强烈。
又是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靠近。
大长老他们回来了。
血腥味变得浓郁起来……
……
上界,剑宗主宗。
“你说什么?”
花倾城、秦月两人回宗了,刘嶂轻松了许多,他甚至有了品茶的闲暇时间。
一个执事弟子好巧不巧这时进来,告知了他一件不详的事,让他瞬间没了品茶的心思。
搁下茶杯,刘嶂站在身,在梅廊走了几步,立刻前往宗主闭关处。
宗主尚且没有出关。
刘嶂直接用灵力敲击闭关处厚实的石门。
石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惊扰了闭关处内,打算冲击更高境界的谢琅。
谢琅停止修炼,眉宇凝上煞气,眼珠陡然变成暗红色,手背冒出密密麻麻的银毛。
他站了起来,压下了煞气,收敛了妖的特征,从容不迫地走出闭关处,微笑道:
“何事?说。”
刘嶂弯腰行了一礼,缓声道:“回禀宗主,寒长老仙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6章
天很快黑了下来。
青山古木间,几个天水派弟子握着夜明珠快步前行。
他们很快来到青湖。
明亮珠光照亮整个青湖,青湖岸边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身穿雪白法衣的青年。
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双手抱膝,把脸埋在手臂间。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互相看了一眼,走到青年背后,弯下腰,道:
“温少爷,快下雨了。”
“回去吧。”
温见雪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长得最高的天水派内门弟子用胳膊撞了一下旁边的人,传音道:“你平常不是很难说吗?快安慰安慰温少爷。”
平常很会说的人挠了挠头。
“温少爷,寒长老的遗体已经运回剑宗分宗了。你回去吧,天寒地冻,冻坏了自己怎么办?”
温见雪微微抬起头,凌乱的发丝垂着,半遮住了他红肿的眼睛。
他抱着膝的右手裹满乌红血迹,掌心攥着一团皱巴巴的染血手帕。
“你们走,不要管我。”
他的声音沙哑。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磨蹭手掌,道:“逝者已逝,生者……”
“走!”
刺眼的丹火陡然砸来,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当即想要躲开,可伴随着丹火而来的威压压得几个他们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震惊不已。温少爷不是一个筑基期修士吗?怎么会有如此强横的威压?
眼看丹火要砸中他们。
温见雪收回了丹火。
险险脱困,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大喘了口气,鼻尖冒出几颗冷汗。
他们此时终于意识到,温见雪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说不定,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温见雪。
话说少门主知道温少爷这样强吗?
太可怕了。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擦了擦鼻尖冷汗,恍恍惚惚地走了。
珠光随之退去,黑暗重新包围青湖。
温见雪将脸埋在手臂间。
忽然,肩上被披上一件厚实的墨狐裘。
温见雪甩开墨狐裘,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道:“我叫你们走!我不想……”
话音戛然而止。
橙黄灯光幽幽亮起,照亮了给他披墨狐裘的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青年,身着黑衣,五官深邃,皮肤苍白,右耳戴着明亮的银色锥形耳坠。
“谢琅?”温见雪愣住,他没想到谢琅会出现在此。
谢琅将方才点燃的灯笼挂到树上,垂下眼帘。
温见雪脸色惨白,鼻尖微红,眼睛红肿,神色憔悴,垂下的发丝有几缕沾了眼泪,黏在一起了。
谢琅看了他几息,抬手将他发丝别在耳后,又去擦他眼角眼泪。
粗糙的指腹磨得温见雪眼角难受。
温见雪抓下谢琅的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你怎么不吱声?”
“吱。”
“臭狗。”温见雪咬紧唇瓣,扑入青年怀里,抱住对方,低低哭了起来。
“不哭了。”
谢琅皱眉,揽住温见雪。
“师父走了。”温见雪道。
谢琅道:“我知道。”
温见雪揪住谢琅腰间紧扣的白玉腰带,“我……我还没来得回报他,他就走了。”
“你好好的,想来就是对师父最好的回报。”
温见雪不说话,身体却在颤抖。
谢琅掐诀拉起被温见雪掀在地上的墨狐裘,抖去草屑,裹住温见雪。
温见雪被裹住,不舒服,他正要挣扎。
谢琅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放到高高的树枝上,随即自己也坐了上来。
“看天上。”
温见雪缓缓看向漆黑夜空。“看天上做什么?”
谢琅竖起食指,认真道:“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众所周知,眼泪不掉下来,人便不会接着哭,因为前面的眼泪把后面的眼泪的路堵住了。”
温见雪:“……”
温见雪盯着谢琅看了一会,扯松墨狐裘,系好带子,一撑树枝,便想跳下去。
没跳下去,谢琅把他按住了。
“你……”
谢琅盯上他手中的皱巴巴的血手帕,抬手就去拿。
温见雪攥紧了血手帕。
“脏兮兮。”谢琅用力从他手中夺走了血手帕,“张开手,我给清洗。”
温见雪心中涌出怒火,这怒火压过了层层叠叠,宛如海浪的难过。
“不要!”
谢琅眼皮都没动一下,解下黑丝发带,乌发如云一般倾泻在挺拔背脊。
他绷紧发带,抓住温见雪左手,不顾其意愿,绑在并不算格外粗壮的枝干上。
而后,他捏住温见雪血迹斑斑的右手,一根根扳直,用水诀清洗。
“臭狗!”温见雪怒道。
臭狗往他嘴里塞上一枚果子,解开丝带,拉住他左手继续清洗。
左手没有什么血迹,很快便清洗好了。
谢琅握着他干干净净、修长细腻的双手,看了看,拢于掌心,又松开了。
“甜吗?”臭狗问得是果子。
温见雪扭过头,边嚼果肉,边没好气道:“难吃。”
“吐出来,我吃,不要浪费了。”谢琅道。
“恶心。”
“我不觉得恶心,给我尝尝。”谢琅说着,探头讨要。
温见雪连忙侧头,吞了下去,然后耳朵被温热物体擦过。
谢琅笑着坐直身体,缓声道:“师父是走了,但是其他人还在,我也还在。”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所以,别难过了。”
“你难过我也难过。”
温见雪微微怔了一下,他看向谢琅。
“谢青羽死得时候,我也很难过,后来我就不难过了,只恨自己过于弱小,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事物。”
谢琅的声音有些缥缈。
“冬天总是难熬,开春就好了。”
寒风刺骨,吹动墨狐裘表面柔软细绒。怒火与被怒火压制的难过,统统遁走,温见雪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伸出靠近谢琅的手,握住了对方手掌。
谢琅低低笑了声,缓缓扣紧他手。
两人没有说话,静静坐着,看着一望无际的青湖。
青湖内浮着破碎冰块,岸边挂着灯笼,灯火映在湖面,绚丽夺目。
夜逐渐深了。
温见雪将头靠在谢琅肩膀,轻声道:“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好。”
谢琅拉着温见雪跃下树枝,他半蹲下来,道:“上来。”
温见雪取下挂在树上的灯笼,趴到青年背后,单手环住对方脖颈。青年轻轻松松将他背了起来。
地面堆了薄薄一层白霜,黑靴踩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寂静的古林间似乎只有这种声音。
悠长稳重。
“谢琅。”
谢琅:“在。”
温见雪轻声道:“想过幸福安宁的日子,很难吗?”
走了很长一段路,青年才回话。
“不难。”
“多久?”
谢琅抬起头,看向前方,目光锐利,“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7章
……
剑宗各处都挂了白。
温见雪穿了丧服,站在墓前。墓前立着汉白玉碑,碑为标名碑,正面标名墓中人——寒玉。
温见雪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处理丧事这几日都在下雪,立碑不久,刚刚扫尽的地面便又积上雪。
温见雪磕这三个头,因着雪,沉闷闷。
他站了起来,同谢琅、宗主等人离开剑宗祖墓。
祖墓外的天空明亮许多,温见雪从祖墓出来,有些不适应,闭了一下眼。他很快睁开眼,走向远处的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
“温少爷。”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连忙行礼。
温见雪扶他们起来,不好意思道:“之前在青湖对你们发脾气,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能理解。”
温见雪朝他们笑了笑。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传音道:“温少爷,你不是筑基修士事,放心,我们会替你瞒着,不必担心。想来你也是有难言之隐。”
温见雪心中暖暖的,道:“多谢。”
“温少爷客气。”
“有事与你说。”谢琅走了过来,示意他随自己走。
温见雪暂别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跟上谢琅。
对方刻意放慢了速度,温见雪即便不需要加快步子,也能跟上他。
“黑衣领头现下在水牢,但大长老用尽办法,他也不肯吐出背后指使。”谢琅传音道。
两人踩着道路上的积雪,咯吱咯吱声不绝于耳。
“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谢琅看向温见雪。
温见雪缓缓笑道:“到了水牢,我单独去审审他。”
谢琅看了他几息,收回视线,道:“可以。”
两人很快到了水牢。温见雪撇下谢琅,走进关押黑衣领头的七号牢。
黑衣领头被锁链锁住了,除了脑袋,皆泡入水中,水虽然不清亮,却也看得出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此时,他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了眼,冷冷看着温见雪。
温见雪半蹲了下来,挑起对方下巴,打量了一会,嘴角上扬,夸奖道:
“骨头很硬。”
黑衣领头冷嗤一声,然后魂魄传来剧烈疼痛。
温见雪温和道:“可惜我没有道德。”
用搜魂术将对方魂魄搜了一遍,温见雪看到了林翡的身影,原来是林翡派出的人。
他之前猜测对象就有林翡,对此并不意外。
收回神识,温见雪抬起左手,运转灵力,把黑衣领头往水下按。
对方在水里挣扎片刻,彻底不动了。
温见雪松开手,他拿出手帕,擦掉水迹,站起身,朝七号牢门走去。
他站住了脚。
谢琅抱着双臂,没有骨头一样,靠在牢门上,不知看了多久。
温见雪僵住,冷意从脚后跟往上窜,冻得他头皮发麻。
“知道是谁了吗?”谢琅问。
“嗯,知道了。”温见雪弯了弯手指,走到谢琅面前。
“林翡?”谢琅站直身体,放下抱着的双臂,拨了拨右耳锥形银耳坠,笑眯眯道,“猜到了。”
温见雪嗯了声。
“这鬼地方晦气死了,走吧。”谢琅说着,拉住他手就往外面走。
温见雪侧身,微微扬起头看他。
青年眼睛漆黑,鼻梁挺拔,对着他的一侧,正好是右侧,温见雪看到青年戴着的银耳坠随着步划轻轻晃动。
他很快收回视线。
心下思绪万千,温见雪收回视线不过一会,便又忍不住去看谢琅。
“你……”
谢琅目不斜视,道:“我?怎么了。”
温见雪收回了视线,道:“没什么……”
水牢固若金汤,有三扇大门。
第一扇在最外面,由青玄铁打造,中间那扇也由青玄铁打造,与第一扇不同的是,这扇门由一队手持宽剑的傀儡守门。
第三扇由法术构成,宛如一道水帘,然而这道水帘暗藏杀机,若是没有大长老许可,触及这道水帘,元婴以下,会被搅成肉泥。
此时正好到了水牢第二扇门,伴随着一声响声,温见雪被压住了青玄铁门上。
谢琅捏住他左手,凑近了,道:“你撒谎。”
他的语气是那样笃定。
温见雪背靠在青玄铁门上,垂下眼帘,道:“撒什么谎?”
谢琅空着的一只手抬起,摸上他唇瓣。谢琅摸了摸,食指按住他上唇唇珠,往下按,压出凹陷。
“你方才分明有话想对我说,可我问你,你又说没什么。”
温暖粗糙的食指探入了温见雪嘴里,点了点他舌尖,“你说,你这是不是撒谎?”
温见雪皱起眉头,咬住对方作怪的食指。
谢琅目光像带钩的刀,直直看着他。
温见雪浑身不自在,松开口,把他的手拉开了。
“说。”谢琅道。
对方这是不问出个所以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温见雪无法,深吸一口气,道:“我刚才只是想问你,是不是看到我搜魂又看到我杀人了?”
“看到了。”
果然。温见雪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
“对我没有什么想法?”
谢琅低声道:“有,想亲你。”
温见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8章
“我的意思是……”
青年俯身,付诸实践。温见雪后脑勺被宽大干燥的手掌扣住,他微微扬起了头,细瘦手指缓缓揪紧了对方衣领。
衣料摩挲声,细细碎碎。
温见雪抓住对方不老实的爪子,轻轻喘气。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觉得我心狠手辣?”
谢琅贴着他鼻尖蹭了蹭,嗓音发哑,道:“不觉得。”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温见雪道。
“以前我喜欢,现在也喜欢。”
严格来说,是更喜欢了。
温见雪杀人时的冷漠与决绝让谢琅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平和外表下,精神异常亢奋。
压着高涨情绪,谢琅顺着温见雪鼻尖蹭到温见雪左耳。
几缕柔顺的额发撩得温见雪耳廓有些痒。
“你黑我也黑,有没有觉得我们更配了?”谢琅问。
温见雪:“……”
温见雪哽住。
他哽了一会,心中忽而升起窃喜。
谢琅既然如此说,那是不是说明,他完全能接受自己阴暗面?
如果他完全能接受自己阴暗面,那自己便也不必瞒着他自己就是傅银了。
谢琅狗一样左蹭右蹭,他想着这事,却越发喜悦,正犹豫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说出自己就是傅银,大腿碰到了不可明说的物体。
第二扇门到第三门中间整齐站列着四排傀儡。
傀儡的眼睛是用来淬炼灵剑的红晶石。
它们的眼睛明明只是一个装饰品,温见雪却有种被死死盯住的感觉,他脸颊发烫,臊得慌,抓住谢琅肩膀,将其推开一点,低低道:
“臭狗,出去了。”
谢琅呼吸沉重,抓住他的手指。
“谢琅。”
谢琅缓缓握紧他手指,即将捏痛他时,又放开了,眼底藏着阴郁戾气,狠狠啄他唇角一下。
“行。”
我挑个好日子再来,到时候不在床上了,要在……
谢琅边给温见雪整理衣服,边打量着水牢,思考仿造一个小一点的水牢需要多少资金。
温见雪不知这头坏狼一本正经地盘算什么,遗憾错过了说出自己就是傅银的好机会。
罢了。
以后有机会再说。
两人整理好仪表,走出水牢。
知道幕后主使是林翡,温见雪并没有轻松。
林翡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活抓他。
活抓一个人,要么是想通过此人获取自己不知道的事,要么是想以此威胁在乎此人的人,从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剑宗与天水派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他认为威胁自己,能从剑宗与天水派拿到的东西?
温见雪想不出来。
林翡作为定天宗宗主,即便今年天骄大比,一点资源没拿到,也不应当缺什么东西。
毕竟定天宗盘踞上界多年,底蕴极厚。
如果不是为了什么东西,那便只能是想从他口中获取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林翡不知道的信息?
温见雪陡然看向谢琅,莫非他开始怀疑谢霜就是谢琅?
自己与谢琅是道侣,若是谢琅真是谢霜,自己一定知道,即便不知道,抓了自己,方出消息,试探谢琅一番,也能知道谢霜是不是谢琅。
若是,林翡就能逮着此事做文章了。
先给谢琅定为一己之私,无视规定,进入莲都的罪名,再给剑宗定一个从犯罪名。
然后用这两个罪名,惩治谢琅与剑宗。
谢琅杀莲都内妖魔有功,明面上不会惩治什么,但暗地里,想来会给谢琅和剑宗拉一波仇恨值。
——当初将谢琅流放入莲都的审判处会被林翡盖上办事不力的帽子,受到下界仙盟处罚。
谁愿意被处罚?
谁都不情愿受到处罚。
因而,审判处会记恨害他们受到惩罚的人。
至于剑宗这个从犯,没有除妖魔之功,肯定会严打,至于严打到什么地步,温见雪不得而知。
谢琅蒙住了温见雪盯着他的眼睛。
他显然也想到林翡活抓温见雪的原因了,天生往上挑了一点的眼尾挂着笑,道:
“你没有被抓去,指证我就是谢琅,林宗主再怀疑我就是谢琅又有什么用?他又没有证据。”
“也是。”温见雪点头。
谢琅放开他眼睛,道:“林翡应当通过派来的人,知道你并非筑基修士了。我怕他因受到欺骗,恼羞成怒,对你下手。”
温见雪目光微沉,他很快收敛阴暗,眉眼舒展,笑道:“我会小心,你别担心。对了,这个给你。”
谢琅接过温见雪递来的白玉瓷瓶,打开瓶塞,凑近一点,嗅了嗅,一股苦涩的药味。
神识探入其间,谢琅看到十枚青褐色丹药。
“定心丹。”温见雪解释了一番定心丹的作用。
谢琅盖好瓶塞,上下抛了抛白玉瓷瓶。
“我有右阴坠。”
温见雪道:“我知道,但只有右阴坠,我不放心。”
“你去哪里弄来的丹药?”
温见雪回答道:“不是去哪里弄来的,是我自己炼制的。你收好了,如果控制不了情绪,便服用一枚,不要伤害自己,明白吗?”
谢琅听着温见雪关切的话,像是泡进了蜜罐,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人按在怀里亲。
舔了舔犬牙,连念两遍:水牢里已经亲过了,道侣不喜欢黏人的狼,待到好日子,再一次性亲个够。
他方才压下歪心思。
郑重的将白玉瓷瓶收入自带的小空间,谢琅手指勾了一下温见雪衣袖。
“我知道了。”
温见雪安心了,把林翡就是幕后黑手的消息以及推理出的原因发给宗主,他询问谢琅。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上界?”
谢琅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此次回来,一是为了采摘药材炼制定心丹,二是为了找吞金,我之前派它来下界做些事,可它至今未归。”
“你派吞金来下界做什么事?”谢琅问。
温见雪之前未跟谢琅说自己派吞金做什么事。谢琅此时问起,温见雪闲来无事,便向他详细解释了。
谢琅闻言,蹙起眉,道:“你一个人去找吞金,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找吞金吧。吞金虽然很不靠谱,但如此长时间还未回来,实在有些不对劲。”
“好。”
休息了两个时辰,温见雪和谢琅便去找吞金了。
此时,定天宗。
林翡站在自己寝殿下方的暗室内。
暗室内点着无数盏命灯。
命灯灯光将没有一丝光线透露进来的暗室照得宛如没有遮挡物,直直暴露在阳光之下一般,温暖明亮。
林翡背着双手,看着一盏刚熄灭不久的命灯。
他看了会,割破手指,挤出一滴血,点在命灯上。
命灯升腾起青色火焰。
火焰里出现黑衣领头死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温见雪。
温见雪目光格外冷漠,通过青色火焰,似乎刮在他身体上。
林翡第二次升起恐惧。
第一次让他升起恐惧的人是段衡。
林翡心往下跌了几分,对温见雪陡然有了极高的警惕。
确实如温见雪猜测一般,林翡活抓他,是为了审问他,谢霜是不是谢琅。
可林翡没想到,温见雪并非并非筑基修士。
他是在自己派出去的人,第一次抓捕温见雪失利后,才知温见雪不是筑基修士。
——不是筑基修士,证明对方灵根并没有受损,所有人都受到了欺骗。
温见雪具体修为多少,他如今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温见雪将是一个巨大威胁。
心狠手辣,天赋不低,对定天宗,对他有着极强的仇恨。
青色火焰摇晃了两下,熄灭了。
林翡走出暗室。
他派出的人,截止现在已经全部死了。
虽然并未完成自己派给他们的任务,但发现温见雪不是筑基修士,也算有所作用。
林翡抬起眼,看向天水派的方向。
温见雪的义父义兄知不知道温见雪灵根未受损?
应当不知道。
前段时间听说简容派人请医圣给温见雪看灵根。
林翡勾起嘴角,不如将温见雪灵根没有受损一事透露给他们?
他们若是知道自己受骗了,你的日子怕是没有现在这般顺心了。
等你为此烦恼时,便是动手杀你的最好时机。
谢霜,暂时动不了,你,我难道还动不了?
他如此想着,走出寝殿。
正好遇上段衡的父亲,单扶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9章
单扶摇身穿墨绿衣袍,外罩玄黑羽毛领大氅披风,他松松握着左手,置于腹部,带着几个人,朝太上长老的太上殿走去。
“林宗主。”单扶摇遥遥看见了他,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很快走到林翡面前,微微上挑的眼尾带出一丝笑,彬彬有礼道:
“多日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晦气玩意。
林翡好心情一下子没了,扯出一抹假笑,道:“单道友不好好待在段家,来定天宗做什么?这是又得太上长老召令,去聆听太上长老教诲?”
“是了。太上长老重视我,所以时不时召见我。”
林翡:“……”
林翡不知道太上长老为什么总是召见单扶摇。
太上长老是段家家主的外祖父——段家在上界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靠得便是太上长老。
而单扶摇是段家庶出二小姐的夫君,他与太上长老并无什么亲戚关系,就算是提携后辈,也轮不到单扶摇。
林翡被太上长老召见的次数都比不上单扶摇。
心有不满,林翡理了理袖口,阴阳怪气道:
“段衡为了个狼妖,给教导他多年,拦着他闯七杀阵救狼妖的太上长老下迷药,背刺太上长老。
“你身为段衡父亲,太上长老还如从前一般,看重你,你可真是有本事,我是望尘莫及。”
“林宗主贵人多忘事。”单扶摇有几分诧异,他没有一点怒火,笑道。
“多年前,我便说过,段衡背信弃义,不再是我儿子,也不再是段家人。”
“我如今得太上长老看重,全是太上长老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罢了。说起来,我天赋也不比林宗主高多少,怎么不见得太上长老时不时召见林宗主?”
单扶摇弯下腰,握住林翡肩膀,凑到林翡耳边,低声道:
“太上长老是觉得你这个宗主当得实在拉垮?”
林翡脸皮抽了一下,冷笑道:“段衡这个依仗没了,单道友在段家一定非常受重视吧?”
“听说单道友年轻时,异常英俊,靠脸迷了段家二小姐,从一个不知生父是谁,恩客无数的花楼女子的儿子,一跃成为段家二姑爷,令无数人艳羡。
“单道友如果现在在段家过不下去,我替你找个有钱有势招婿的人家,你再入赘?”
林翡退了几步,审视单扶摇。
单扶摇身材高挑,容貌出众,天生一双笑眼。
林翡审视一圈,收回视线,抚掌大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瞧着你没怎么变,如年轻时一般英俊。”
单扶摇站直身体,道:“我如今不过几百岁,相貌自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林宗主,明明只比我大三百多岁,看起来却像爷爷辈的人物。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林宗主是操劳宗务,心力交瘁所致,还是寿元将至所致?”
年龄超过凡人盛年之际的修士,一旦寿元将至,便会如凡人一般衰老。
唯有突破境界后,每天服用回颜丹,才能回到衰老前的模样。
林翡闻言,脸彻底拉了下来,他转身就走。
“管好你的事。”
他确实寿元将至,太上长老说他太过浮躁,恐怕难以突破更高境界。
他已经想尽办法静心宁神了,可就是无法突破更高境界。
单扶摇这话直直戳在他肺管子上,让他难以平静。
“恭送林宗主。”单扶摇笑呤呤道。
林翡绕过亭台楼阁,身影消失在一片青翠中后,单扶摇收起了笑容,他带着人径直朝太上殿去。
“姑爷,这林宗主次次针对你,你为何不同太上长老说?”跟在单扶摇身后的随从忍不住道。
“太上长老重视我还是重视他,你难道不明白?”单扶摇问。
随从道:“太上长老这隔三差五便召见你。”
单扶摇轻轻笑了声,转而道:
“我与林宗主没什么仇恨。”
随从憋了口气,道:“明白了。”
单扶摇带着人很快来到太上殿。
太上殿建入悬崖峭壁之间,巍峨阔气,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单扶摇撩袍半跪,恭恭敬敬道:“单扶摇拜见太上长老。”
“进。”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太上殿传出。
单扶摇起身,朝太上殿内走去,几个随从则留在了殿外。
林翡来到了处理事务的事务阁。
“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惹宗主生气?”事务阁长老看出林翡情绪不对劲。
林翡压下不悦,道:“无事,你过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是。”
林翡吩咐事务阁长老将温见雪灵根没有受损的事,自然地透露给天水派掌门等人。
……
温见雪和谢琅已经抵达黑色森林边缘。
黑色森林内爬满黑色藤蔓。
“藤妖就在这里?”谢琅皱了皱鼻子,嗅觉太过敏锐,他能嗅到藤蔓的味道。
辛辣苦涩,格外刺鼻。
温见雪掐了一道诀,封住他嗅觉。
“对。”
谢琅摸了摸鼻子,满意地笑了。
他放慢脚步,不紧不慢跟在温见雪后面。
温见雪带着他进入黑色森林。黑色森林内的黑色藤蔓比他当初见到的要多得多。
直觉不妙,温见雪扣住谢琅的手,拉着他快速往前。
行至黑色森林深处,即将抵达藤妖所在地时,无路可走。
前方一株高耸入云的绿色藤蔓长出无数细小的分枝,分枝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将路封死了。
温见雪注意到绿色藤蔓分枝上开着小小的花。
看来这株挡路的,高耸入云的巨大藤蔓正是藤妖前辈。
藤蔓前辈以往只在自己地盘内生长牵藤,此次为何会蔓延到森林深处,甚至堵住路,温见雪不得而知,或许与吞金查看它的记忆是否被封印有关。
“前辈?”温见雪喊了两声。
藤妖毫无动静。
温见雪正想上前,谢琅拉住了他。
“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
温见雪颔首,他思考几息,利用契约,强行联系吞金。
吞金没有给予回应。
为什么不回应?
温见雪感知吞金如今的状况,正常,平和,无伤。
既然正常平和无伤,为何强行联系不上?
“昏迷了?”谢琅猜测。
温见雪看向谢琅,“那怎么办?”
谢琅目光凌厉,他召出斩邪剑,道:“你走远点。”
“你这是要劈藤妖前辈?”温见雪不敢置信道。
谢琅嗯了声。
温见雪此时也没有办法,于是默认了谢琅的做法,他运转灵力,退后几百米。
气氛紧绷,穿行于森林内的风声急促。
谢琅挽剑,扬起,一剑劈向堵住道路的藤妖!
雪白小花同碎绿飞向半空,又快速下跌,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谢琅劈掉了大部分自主藤长出的分枝,硬生生劈出路来。
然而藤妖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强悍的自愈能力在促使断裂的分枝快速聚拢。
看这聚拢速度,不出一炷香时间,便又会堵住路。
谢琅持着斩邪剑,剑尖朝下,滴落着绿色藤蔓汁液,他盯着藤妖看了几息,对温见雪道:“你在这里等我。”
温见雪还未反应过来,谢琅顺着劈出来的路,朝里面走去。
“谢琅,你!”
温见雪也想进去,踏出一步,又顿住了。
不行,他得留在外面。
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他在外面有个接应。
地面是黑色的泥土,绿色藤蔓遮天蔽日,踏入其间,心醉神迷。
谢琅朝前行了几十米,来到了主藤。
藤妖主藤异常粗壮,深深扎根于漆黑泥土之中。
谢琅瞥见主藤后面有团黑色的物体。
他劈断几根碍事的分枝藤蔓,绕到主藤后面,用斩邪剑拨正黑色物体。
黑色物体有尾巴、爪子、耳朵。
是吞金。
谢琅半蹲下身,揪住吞金后颈皮,没有一点同情心的上下狠抖。
“吞金,死了啊?没死吱个声。”
吞金四肢软趴趴地垂着,还打了个饱嗝。
饱嗝?
谢琅眯起眼睛,他看了看主藤,明白了什么,提着吞金走出藤蔓缠绕之地。
“你回来了!”
温见雪高兴地迎了上去。
“吞金?”温见雪迎上去的一瞬间看到了吞金。
谢琅把吞金提高了一些,道:“害你担心这么久,这家伙在藤妖的记忆里吃东西呢。”
温见雪接过吞金,用灵力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后,道:“你的意思是,它被困在了藤妖前辈记忆里?”
等等,吞金被困在藤妖前辈记忆里?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被困在藤妖前辈记忆里?
他看向谢琅。
“吞金给藤妖前辈解封记忆时,藤妖前辈情绪不稳定,导致解封中断,把自己与吞金一并困在尚未完全解封的记忆里?”
谢琅闻言,微微点头,道:“我是这样想的。”
温见雪蹙起眉。
这样的话,他或者谢琅得进入藤妖前辈的记忆,然后,找到吞金和藤妖前辈,让吞金继续解封藤妖前辈记忆,将全部记忆解封了,才能破开困局。
温见雪几乎没有犹豫,立刻道:“我进入藤妖前辈记忆里,你……”
谢琅拿出了一支符笔,龙飞凤舞地画了两张符,往他额头上一贴,道:“不必留一个人接应,这是回神符,我们进去记忆,一个时辰结束,便会被回神符强行拉出记忆。”
温见雪摸了摸回神符,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谢琅动作微滞,他抬起眼,神色自若,道:“我好学,什么都想学一点,因此什么都会点。”
温见雪闻言,十分敬佩,不愧是大反派,这等求知之心,旁人万万不能及也。
他撩开回神符,仰头看谢琅。
谢琅生得一副好皮囊,特别是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格外漆黑明亮,叫人与之对视一眼,便要溺进去,难以挣脱。
温见雪心念一动,示意谢琅低头。
谢琅低头,脖颈被勾住,嘴唇碰上温软物体。
温见雪踮起脚,学着谢琅往日亲他的动作,涩然而笨拙地顺着唇缝,探入对方口中,亲密接触。
谢琅没想到他是要亲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自己。
怔了一息,谢琅猛地将他抱了起来,按在树干上,热情凶猛地反扑回来。
一吻结束,温见雪睫毛根部微湿,眼尾泛红,低低喘气。谢琅却特别兴奋,温见雪的主动明显踩到他心上了,他抵着温见雪喘了两口粗气,又想亲。
温见雪抬指抵在他唇上,“够了,做正事。”
温见雪就是一时色迷、心窍,所以主动亲谢琅。
今日得了两次吻,其中一次还是道侣主动。
谢琅舔了舔温见雪指腹,还算满意,于是乖顺地放下温见雪。
温见雪整理好衣服,调整好状态,拿出青玉塔,把谢琅和吞金拉入青玉塔,免得进入藤妖前辈记忆时,无法感知身体,被黑色森林内的妖兽啃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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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你怎么什么都会?
修狼淡定(表面):好学。
修狼握爪(实际):攒钱钱,养道侣,自己能干,自己干,坚决不让别人从兜里掏出一枚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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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做好一切准备,温见雪拉着谢琅的神识进入藤妖记忆。
黑暗。
潮湿。
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过久,豁然变亮。
温见雪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吓了一跳,拉着谢琅退后几步,方才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闺房,而自己方才所站的地方有一个巴掌大的瓷盆。
瓷盆内有株刚冒出来的绿色藤蔓。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并不是在看他,是在看瓷盆内的绿色藤蔓。
温见雪狂跳的心定了下来,他看向绿色藤蔓。
绿色藤蔓并非凡品,通体流动着翠绿雾气,尚未出土,便开了灵智,能够修炼。
他们处在藤妖前辈记忆,一切事物及声音都是藤妖前辈往日所见所闻。
那么……
这株绿色藤蔓就是小时候的藤妖前辈。这间闺房是藤妖前辈出生的地方。
温见雪打量那双亮晶晶眼睛的主人。
那是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长相温柔,束着垂挂髻,戴与衣衫同色的绒花。
她很高兴,盯着绿色藤蔓看了会,伸手摸了摸藤蔓尖尖。
温见雪觉得她有点眼熟。
“兰翎!”一道稚□□声从闺房外传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该去书院了,李夫子又要骂人了。”
“来了来了。”小姑娘答道。
兰翎?
温见雪瞳孔微缩。这小姑娘是他母亲?
温见雪已然得知母亲卫雪真名兰翎,兰姓炼丹师独生女。
他盯着兰翎,猜测此时所处地点及时间。
所处地点应是母亲在兰家的住所。
所处时间,应是一百多年前?母亲父母还没离世时?
兰翎拿出几枚上品灵石埋进泥土,对绿色藤蔓道,“这些给你吃,要乖乖的,等我上完课回来。”
她说罢,抓起放在一旁的背包,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风风火火离开。
温见雪拉着谢琅,下意识也想跟着离开,但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拦了。
藤妖前辈刚破土,认知范围仅限于闺房,因而进入他记忆的人,不能越出闺房。
温见雪只得拉着谢琅坐下。
吞金和藤妖前辈被困在解封中断时的记忆点,而温见雪和谢琅如今处于记忆最开始时。
他们不是记忆的主人,因此不能随意调转记忆点,只能顺着记忆,慢慢来到吞金和藤妖前辈所在的记忆点。
吞金和藤妖前辈所在的记忆点因那个记忆点的绿色藤蔓认知范围扩大了许多,所以,能活动的空间也比这里大许多。
记忆里的时间流速极快。
绿色藤蔓咯吱咯吱吸收完上品灵石后,兰翎回来了,她还带了许多药液,统统浇在瓷盆内。
温见雪认出这些药液是促使妖物快速提升修为的药液。
母亲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提升藤妖前辈修为?
温见雪想着此事,发现时间流速又变快了。
场景如一帧一帧画面,快速从眼前越过。
温见雪和谢琅凝神仔细盯着这些场景。
这些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皆是浇灌药液、往泥土内埋上品灵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绿色藤蔓长出一枝分枝了。
兰翎与绿色藤蔓缔结契约,将绿色藤蔓从土里抖了出来,缠在手腕上,乘着夜色,偷偷摸摸溜出房间。
绿色藤蔓的认知范围随着兰翎的行为扩大了。
温见雪和谢琅终于能离开房间了。
走出房间,正如温见雪猜测,此地是母亲在兰家的住所。
阔气的建筑间,点着无数灯盏。
灯盏明亮,像长了橙红的细毛,拼命昭显存在感。
“跟上去么?”谢琅问。
“跟上去,熟悉环境,方便后续找吞金他们。”
两人光明正大跟了上去。他们看得到回忆里的人,回忆里的人看不到他们,更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兰翎带着绿色藤蔓潜入了主院书房,朝父母居住的正房鬼鬼祟祟看了一眼,来到书架前,扭动书架上的墨玉麒麟摆件。
咔哒一声。
书架朝左旋开,露出了一扇青铜门,青铜门上有着天干地支设置出的密码锁。
温见雪和谢琅站在兰翎身后,弯下腰,看她怎么破开密码锁。
兰翎像是练习了很多遍,十分熟练地打开密码锁。
她带着绿色藤蔓进入密室。
温见雪忙拉着谢琅进入密室。
密室明亮,内部竟藏着几十个炼丹炉。
一旁的空地摆着几张大桌子,桌子被拼在了一起,上面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这些瓶瓶罐罐里装得什么东西,涉及藤妖前辈盲区,因而,即便温见雪花费很多心思撬开,也什么都没看到。
——一片空白。
遗憾地放下手中玉瓶,温见雪朝谢琅走去。
谢琅蹲在桌子左侧的书柜前,聚精会神看兰翎翻柜子。
温见雪凑了上去,跟谢琅一左一右,蹲在兰翎身旁,看兰翎翻柜子。
兰翎从柜子里面翻出一大叠手稿。
她把手稿在地上铺开。
绿色藤蔓缠着她手腕,看着这些手稿,时不时挥动一下分枝。
“乖。”
兰翎摸了摸绿色藤蔓,拿出玉简,快速用玉简刻录手稿上的内容。
若是兰翎光明正大刻录这些手稿,温见雪不会多感兴趣,谢琅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
但兰翎偷偷摸摸刻录这些手稿,便叫人十分好奇。
温见雪和谢琅快速浏览这些手稿。
手稿凌乱,看字迹,由两人所写。
手稿上写了许多见所未见的丹药丹方。
温见雪奇怪这些是什么丹药丹方,正努力记时,青铜门外传来脚步声。
兰翎明显慌了,她立刻收起手稿,将其塞入柜子,爬入桌底。
温见雪朝青铜门看去。
一男一女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神色疲倦,并未注意到趴在桌底的兰翎,拿了桌上两瓶丹药便走,边走边聊天。
“他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确实,逼得越来越紧了。若是不弄出来给他,翎儿怕是要……”
“翎儿修剑道,依他所说,要把翎儿带入定天宗,让翎儿做太上长老五徒弟。”年轻女子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
“口口声声说,为了翎儿好,其实是为了让我们好好为他办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刚与他认识时,怎么没看出他如此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他莫非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
办事?
温见雪意识到这一男一女是祖父祖母,他眼皮跳了一下,办什么事?
为谁办事?派人追杀母亲的人办事?
整个兰家蒙着一层迷雾,让温见雪摸不着头脑。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
“快走吧,他在等我们。”
两人离开了密室。
兰翎从桌底爬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翻开柜子,继续刻录手稿。
兰翎很快刻录好手稿,她走出密室,溜出主院书房,朝自己房间走去。
温见雪遥遥看见主院待客处亮着灯,联想到祖父祖母说,他在等我们。
温见雪心念一转,抱着缥缈的期待,决定去看看。
他让谢琅跟着兰翎,自己快步去了主院待客处。
主院待客处远看有灯火,走进了,却如强行打开的瓶瓶罐罐,什么都看不到,一片空白。
温见雪只得返回。
“怎么样?”谢琅问。
温见雪摇了摇头。
“等找到藤妖前辈,一切谜团应当就能解开了。”谢琅见他如此,忍不住道。
温见雪颔首,却还是忍不住想那些手稿。
两人随着兰翎回到住所。
兰翎一回到住所,便关紧房门,开始钻研手稿。
绿色藤蔓躲在窗前修炼,没有看兰翎钻研手稿,因而,温见雪并不知母亲研究出了什么东西,他坐在一旁,想着这些手稿上的丹药丹方。
这些丹药丹方炼制出的丹药似乎不是人服用的。
不是人服用的?
藤妖前辈?
母亲死前,召唤藤妖前辈?藤妖前辈喜欢他血?
想了许久,温见雪隐隐约约抓到点什么,可一瞬间又散了,叫他无比焦虑。
期间,兰翎带绿色藤蔓出去透气,他也没出去,心心念念想着丹药丹方。
谢琅逮不回温见雪的心,抬手揪温见雪脸颊一下,随着兰翎出去了。
兰翎带藤妖透气的地方有很多花。
这些花在藤妖的印象里,便是可以摘下来的,因此谢琅能随便薅。
他是只有礼貌的狼,在全薅了和薅一些之间权衡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他盘坐在花丛里,瞅准开得漂亮的花,一揪一朵,一揪一朵,没一会就揪了一大把。
此时,兰翎带藤妖透完气,打算回去了。
谢琅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抱着花,也打算回去。
没走两步,兰翎站定了脚步,一把剑架在她脖子上。
谢琅蹙眉,顺着剑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