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好在他们藏身之地足够隐秘,且足够远,厉鬼在前方徘徊几遭,未找到人后,毫无耐心地返回地宫。
三人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其中一个剑修看向地宫的方向。
“两位巫道友怎么还未出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说起来,尔道友也还没出来。”另一个剑修道。
符修眼睛转了一圈,他立刻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走?也不需要你们师兄师姐来接应了,多省事。”
两个剑修看他一眼。
符修便不提先走了。
小雨逐渐转大,深秋时节,雨带起丝丝寒气,很快冲刷掉地面厉鬼留下的红色痕迹。
远山和七星荒城都被雨雾拢住,隔着雨幕,远远眺望去,如同生在云间。
……
厚重的鲛帐内,一切都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味道,温见雪刚洗了手,手尖滴着水,他把脸埋着被子里,一言不发,任由谢琅拿着丝帕给他擦水。
谢琅擦得很仔细。
丝帕先擦去磨红的掌心上的水,又握住纤细手指,一根一根手指,从指根擦到指尖。
这只手擦完了换另一只。
温见雪察觉手上的水都被擦去了,收回双手,换了个姿势,钻入被窝,拿后背对着谢琅。
谢琅叠起丝帕,放入乾坤袋,他整理好衣服,清理掉脏污,看了看温见雪乌黑圆润的后脑勺,侧身躺下,隔着被子,靠近温见雪,小心翼翼询问温见雪。
“你生气了?”
虽然双手被水洗后,又擦得干干净净,可狰狞感、灼热感、粘稠感怎么都散不去。
温见雪浑身不适,抿了抿被咬出细小伤口的唇瓣。谢琅情^动时,空着的手不老实,隔着衣服乱摸,他一挣扎躲闪,便仗着自己不会伤他,以及过人的力气,往衣服里探。
温见雪只得放任谢琅乱摸,却不料谢琅并不满足,得寸进尺,又亲又咬,将他唇瓣咬出了细小的伤口。
他一边安慰自己同是男人,没有吃亏,一边憎恨鬼面书生,闷声闷气道:“没有,理解你并非故意,但是没有下次,你把我手捏疼了。”
谢琅弯起眼睛,抱住温见雪,凑到温见雪耳边,道:“我给你揉揉。”
“不要。”温见雪一口回绝。这什么事,还揉揉。
“公平起见,下次你有需求,我帮你。”
温见雪:“……”我才不要。
温见雪脸颊、耳垂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又升了上去,撇开谢琅的手,闭上眼睛,道:“我休息一会,别打扰我,等会换你休息。”
地宫无黑夜白昼之分,用水运仪象台看时间,方才隐隐约约听见几声水运仪象台撞击声,算来应该过去很长时间了,鬼面书生等人怕是要来了。
谢琅身体内的火已熄灭,自然不会恬不知耻地闹温见雪,他正过身,双臂作枕,支起单腿,盯着帐顶悬着的鸟衔花枝金纹暗金香囊。
他盯了会,扭头看向温见雪。
温见雪侧着身子,呼吸平稳,看起来睡着了,小小一只,因挨着床边,似乎要掉下去。
谢琅起身把温见雪和被子捞到身边,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将温见雪抱进怀里,手掌顺着温见雪右小臂下滑,握住温见雪右手。
他这时才知晓与心仪之人有亲密行为是怎样的感觉。
他很喜欢,特别喜欢,甚至有了非分之想。
谢琅含住温见雪雪白的耳垂,没有尾巴尖尖的狼尾冒了出来,在被窝里如同陷入泥沙一般,缓缓甩动,最后搭在温见雪大腿上。
身处地宫,根本不可能睡着,温见雪只是闭目养神,察觉到谢琅的举动,他微微一怔,思绪凌乱,不知该不该睁眼打断。
纠结片刻,到底没有睁眼。
……
厉鬼现下已返回地宫,准备向鬼面书生复命,表示未在地宫外找到人,然而途径藏宝楼时,他注意到细微的响动,停了下来。
“藏宝楼有人在打扫?”厉鬼抓了一行巡视的护卫,一字一字道。
阴气浓重得要化成水滴到地砖,巡视的护卫被阴气笼罩,浑身发毛,立刻道:“将军,无人于藏宝楼打扫,规定外的地方,我们哪里敢叫人打扫?”
厉鬼丢开一行人,身形如烟,飘入藏宝楼。
敞亮的藏宝楼内,但凡有用的好东西皆被鬼面书生派人拿走使用,唯有一些不如何的书籍、玉简、丹药、等洒了一地,上面积满灰尘,因岁月太久远,大部分东西已出现损坏,特别是丹药、药材,几乎化作了尘埃。
尔静烦闷地盖上装满无用废丹药的木箱,他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九转金丹,看来此处地宫是白跑了。
他从旁人口中得知断肠鬼死前将各种奇珍异宝放入修筑数年的地宫内,以为这些奇珍异宝里有九转金丹,着急忙慌打听到地宫大概位置,寻找九转金丹。
谁知竟是白忙活一场!
他也不知那堆化作尘埃里的丹药里有没有九转金丹,总而言之,是没有找到。
尔静不明白自己费这么大力气,冒这么大风险是为了什么,一时涌出无数酸涩之意,他扭头便想离开藏宝楼,门窗距离晃动,一道浓郁的阴气从后袭来!
尔静身上有各种护身之物,厉鬼并未伤到他,反而被其击飞,撞到在角落内,脑袋扭到身后,身躯化成一大团黑气,激起无数尘埃。
厉鬼的修为比之僵,更甚一筹,即便被击飞也没受伤,身躯再次聚拢,宽大的脚掌站立在地面,他抬起手,咔嘣一声扭正自己脑袋,转了转脑袋,充血双眸看向尔静。
尔静甩出一张瞬移符,正要乘此机会离开,瞬移符变得湿漉漉,竟失去了作用,与此同时,厉鬼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下一刻,尔静身上出现一道金光。
“噗嗤——”一声,尖利的爪子刺穿厉鬼胸口,将厉鬼甩到墙上。
厉鬼这次不光身躯,连带着脑袋也化成了一团黑气,他从墙上滚落,很快又凝实,看向袭击者。
那是一只五彩鸟,眼睛漆黑圆润,爪子尖利,它看了厉鬼一眼,飞到尔静肩膀上站立,左右环顾一遭后,口吐人语,喋喋不休道:“小少爷,下界危险吧?你看,差一点你就被咬伤了!幸好我及时找到了你,看你还敢把我丢了!话说你跑地宫做什么,出了事,主人连尸体都收不到……”
尔静忍无可忍,道:“闭嘴,你不要说了,怎么这么唠叨?!烦死了。”
“你以为我想烦你?都是你自己讨来的。”五彩鸟啊了声,抬翅膀戳尔静。
“不知人间险恶的臭小子,这话不是我说的,主人说的。”
尔静道:“笨鸟,我岂能不知是我姐说的?”
“你骂谁笨鸟?!你个小屁孩,按年龄算,我是你太太太爷爷!”
一人一鸟用传音拌嘴之际,厉鬼已经爬了起来,它张开双臂,双眶流出鲜红的液体,喉结似尖利的匕首,上下滑动间,让人心惊胆寒的哭喊声从口中吞出,弹珠一般朝四下射开。
藏宝楼内的灰尘受惊一般从地面快速弹起,木质建筑剧烈摇晃,仿佛海面迎来狂风骤雨的小船。
哭喊声极具穿透性,瞬间响彻整个地宫。
谢琅听见了。
温见雪听到了。
鬼面书生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飞僵搜寻的动作顿住,朝藏宝楼飞奔而来。
尔静耳膜被厉鬼发出的哭喊声发疼,他捂住耳朵,掐指一剑刺去,没刺中,厉鬼轻烟一般飘到一边。
飞僵已至藏宝楼楼外。
五彩鸟张开双翅,飓风平地而起,扑向厉鬼。
厉鬼运功抵挡,可就在这时,飓风停歇了。
五彩鸟在厉鬼的眼皮子底下,带着尔静离开了。
厉鬼无法容忍目标人物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他表情狰狞,怒气犹如实质,从身体冒出,撞得藏宝楼剧烈摇晃。
飞僵正在此时进来了,可不巧,人已经跑了。
……
地宫某个僻静的角落。
五彩鸟松开尔静的衣领,它吐出一圈金丝,将尔静手脚绑住,扭头又吐出一块圆润的紫玉。紫玉暴露在空气中,随即浮现一圈又一圈的紫色纹路,纹路无需操纵,组成远程传送阵法。
五彩鸟身体坚韧无比,修为高深,即便使用传送符,也能从下界随意一个角落平安回到上界家中。
可尔静不行。
尔静如今修为才结丹中期,若是直接用传送符回家,强大的空间撕扯力会瞬间将尔静撕成血泥,必须使用远程传送阵法,抵达上界边缘后,越过界线,再次使用远程传送阵法,如此才能平安回家。
“你也野得差不多了,现在该回家了!由不得你不回!”五彩鸟恶狠狠地说,它飞到尔静身后,一翅膀就想把尔静扇进成型的远程传送阵法内。
尔静学着僵,一个蹦跳,避开五彩鸟的“关照”,连声道:“等等!等等!”
“你又要玩什么花招?”
尔静道:“我能玩什么花招,只是我有两个认识的人在地宫内,你出手帮个忙,一并从地宫带出去。”
“认识的人?”五彩鸟疑惑。
尔静简单解释了一番。
五彩鸟闻言,摇动小脑袋,道:“不行,这事难办。这地宫汇聚整个七星荒城阴煞之气,天生克我不说,还能给里面的阴邪之物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快速修复其伤势。我们在地宫内完全处于下风,若想从他们手里救人,难度很高。”
“毁了地宫不就好了。”
五彩鸟翻了个白眼,一翅膀扇向尔静脑袋,道:“你在说什么鬼话?这地宫是下界叱咤风云多年的断肠鬼花费无数财物建造出来的,岂是我一只鸟能毁的东西?我要能毁,我还进来找你?一翅膀就给它掀翻!”
脑袋被扇得有点痛,尔静嘶了声,他略微歪了下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个破鸟到底能做什么,见死不救非君子之道。”
“我又不是君子。”五彩鸟再度翻了个白眼。
尔静:“……”
它就是一只灵兽修炼而成的妖而已,居然跟它谈君子之道。
灵兽一般指被修士捕获驯化、签订主仆协议的妖兽。
它们完全忠于主人,不再随意吞吃修士,靠自己修炼,若是跟了好主人,偶尔也能得到灵物丹药,辅助提升修为。
下界的妖兽级别不高,智商低,不通人性,野性十足,很少有人捕猎驯化,上界与之相反,还有专门捕猎驯化妖兽的御兽宗。
五彩鸟属于二级灵兽,即便从灵兽修炼成妖多年,至今也还不会化形,虽还不能化形,但其实力与普通能化形的妖无异。
尔静道:“不救算了,你放开我,我自己去找人。”
“你进地宫就是为了救人?”五彩鸟问。
尔静不看五彩鸟眼睛,中气十足道:“当然!”
五彩鸟落到地面,它背着翅膀,一脸严肃,迈着小碎步在金砖上走来走去,走了片刻,纠结道:“试试吧。”
尔静挑了挑眉,喜笑颜开。
……
“尊主,可起身了?”
鬼面书生站定在房间外,提声询问道。
“进来。”青年的声音自房间传来。
方面自动打开,鬼面书生带着厉鬼走入房间。尊主站在床前扣腰带,他头发凌乱,苍白阴郁的脸带着几分不耐,扣好腰带,抬手撩了一把额前垂着的头发,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端起茶饮了一口。
“之前谁在哭喊?”
鬼面书生斜视床铺。脚踏上丢着件雪白衣服,厚重的鲛帐半撩起,透出缝隙,能看到被褥凌乱,侧卧着人。被子随意盖到那人的脖颈处,侧颈有吻痕,他还未醒,背对着大家,看不到脸上神情,眼睛被发带蒙住了,在脑后系了一个死结。
真会玩。
鬼面书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恭敬道:“尊主,这并非哭喊,而是叫支援。”
“那谁在叫支援?”谢琅抬起眼帘,目光在鬼面书生身上走了一圈,落到厉鬼身上,“你在叫支援?”
厉鬼弯身道:“正是属下。属下叫支援是因为属下从地宫外回来时撞见了闯入地宫之人,尔静,属下本欲抓他,谁知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妖,叫属下奈何不了,只得叫支援。可惜他们太狡猾,支援刚到,他们就跑了。”
鬼面书生在一边补充道:“尊主,这个尔静应该也是来找谢琅的,现下,我怀疑他还未离开地宫,随时要来偷袭您。尊主,我建议您换个地方住,毕竟您受限于谢琅的身体,修为不高。”
谢琅嘴角缓缓牵动了一下。
他靠在椅背上,食指敲了敲桌面,从容不迫道:“换个地方住?换哪里?地牢。”
鬼面书生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询问道:“尊主,为何说地牢?我的意思……”
谢琅抬手打断他的话:“地牢正好。”
“尊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他们不知本尊已夺舍谢琅,来救人正好,本尊正愁怎么去到剑宗。等你们给本尊找躯体,不如本尊亲自动手来得快,剑宗那群内门弟子,再如何也比这具身体好。”谢琅端起茶喝了口,眉宇扬起阴沉之色,阴沉之色很快掩盖,他看向厉鬼,缓缓道,“不过本尊对攻击你的妖更感兴趣,能让你都束手无策,想来修为不低,若是能夺舍了它就好了。”
谢琅指腹摩挲白玉茶杯,他自言自语,道:“倒是可以试试毒,放过了,可难寻这般好的躯体了。”
鬼面书生道:“就是要委屈尊主在地牢待段时间了。”
谢琅嘴角微微上扬,道:“得到一具好躯体受点委屈算什么。”
鬼面书生连连道是。“尊主圣明,他们来救,就让他们救好了,我们装模作样拦一下便是。”
“拦一下不够,最好装作打不过,重伤逃走。拦一下未免太假了,叫人一眼便看得出你们是在演给他们看。本尊不允许有一点失误。”
“明白了。”
谢琅笑了声。
鬼面书生递上一个素白乾坤袋,乾坤袋无主,里面装着炼丹炉、炼制各种毒丹的药材、丹火。
谢琅接过乾坤袋,随意丢到桌面,道:“找件衣服给他。”
他?
鬼面书生看向温见雪:“尊主是要让尔静把温见雪一并救出去?可一并救出去不就露馅了?他知道尊主的身份。”
谢琅道:“他是个炼丹师,留着他是方便去剑宗后,借助他的手,送毒丹给剑宗弟子,进而控制剑宗。若不然,本尊会留着他?蠢货。
至于他知道本尊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事,喂点毒不就能控制了。不过一个用来发泄的工具罢了,还能如何。你心中种种顾虑,本尊早已想好对策。”
“是属下多虑了。”鬼面书生不疑有他,转身便叫厉鬼去收拾出一间空的地牢。
待收拾出来了,鬼面书生来到房间内,一边恭敬地请谢琅去地牢,一边叫人把温见雪绑去地牢。
温见雪已经起身,穿好衣服,恨恨盯着谢琅,他双手依然被发带绑着,发带另一端握在尊主手中。
尊主扎起了头发,他扯了扯发带,冷冷道:“不走是想本尊叫人拖你走?”
温见雪脸色极其难堪:“败类,你有种就杀了我。”
“杀了你,不急。”谢琅往前猛地一拽,笑盈盈道,“有的是机会。”
温见雪似乎是身体无力,被拽得差点摔在地上。鬼面书生击掌,想叫人直接把温见雪丢进地牢,却见尊主直接将其打晕,单手就杠了起来。
“带路。”谢琅道。
……
地牢内十分阴暗,隔壁都关着僵,谢琅顺手将温见雪丢在地牢内,拿出丹火,看样子是要立刻炼制一枚毒丹喂于温见雪,方便控制。
鬼面书生带着人退出牢房,同时叫来飞僵与厉鬼埋伏与地牢外,装模作样,加强防范。
温见雪在鬼面书生离开后,缓缓睁开眼睛。
谢琅也收起了丹火。
他虽通过搜魂,得到了断肠鬼的记忆,可得到归得到,他并不会炼制毒丹,见着炼丹就头疼。
谢琅看向温见雪,传音道:“方才打痛了吗?”
温见雪传音道:“还好。”说着,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谢琅放心了,他方才装打晕温见雪,也是用了些力气。
视线扫过温见雪,谢琅看向隔壁关着的僵,他本来就想利用断肠鬼的身份离开地宫,没成想尔静把这机会送上了门,只是不知这妖是谁。
温见雪亦不清楚妖是谁,想来应该是尔静搬来的救兵?
救兵此时听了鬼面书生故意放出他们所在之地的消息,正与尔静躲在暗处,盯着地牢。
“进啊。”尔静道。
五彩鸟一翅膀糊尔静脸上:“进什么?这一看就有埋伏,让我想想怎么潜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难道有什么埋伏?”
五彩鸟道:“方才我们已惊动敌人,想来现下确有埋伏。”
……
地牢内,胡乱塞入牢中的僵尸个个额头贴着黄符,雪白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过道。
腐败的气息弥漫周身,不知过了多久,关押着谢琅与温见雪的牢房房门上的锁链断裂,化成灰尘,几乎是刹那间,房门被悄无声息推开。
谢琅坐在温见雪身旁,背靠着粗燥发黑的石墙,察觉到异常,他抬起眼帘,警惕看向牢门。
空气轻轻波动,一只体型轻盈,羽毛亮丽,五彩斑斓的鸟出现在此。
谢琅目光骤然冷下,浮现杀气。
五彩鸟落在地面,翅膀背于身后,打量面前之人。面前之人身穿黑衣,很是年轻,二十出头,高大挺拔,苍白阴郁。
他乌发散乱,神色微倦。
仅仅一眼,五彩鸟便看出此人灵力被封。五彩鸟根据衣服颜色,暗暗思忖,看来此人就是小少爷口中的巫行云。
五彩鸟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这人应是巫行云的哥哥,巫尖尖。
巫尖尖与巫行云看起来年纪相仿,并不像亲兄弟,五官无半分相似,且巫尖尖没有巫行云那般高大挺拔,脆弱漂亮得像一只瓷花瓶。
他双手被绑了起来,灵力同样被封。
五彩鸟走到谢琅面前,划破封住谢琅灵力的封印。这封印是谢琅等待五彩鸟来时自己设下的,现下一被化开,体内灵力便能够使用了。
“你是……”谢琅似乎是发现五彩鸟对自己并无恶意,收敛了眼中杀意,蹙起眉,不解地看着五彩鸟。
五彩鸟几步蹦到温见雪面前,抬起翅膀,同样划破封住温见雪灵力的封印。
昨晚已解开飞僵为封住温见雪灵力,下得封印,现下这个封印是谢琅在确定要借着尔静来救他们这个机会后,在鬼面书生去收拾出一间空牢房时,重新下得封印。
五彩鸟对此毫不知情,它快速破掉封住两人灵力的封印,口吐出一道寒气。
寒气径直飘向温见雪,温见雪被寒气笼罩,不出几息,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
瞧见面前的五彩鸟,他吃了一惊,立刻问道:“你是谁。”他又看向谢琅,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败类还没吐出口,便被五彩鸟打断。
“先不要问这么多,有什么事,离开此时再说。忘了说了,我是小少爷,就你们口中的尔道友的长辈,现在是来救你们的。”
谢琅搀扶起温见雪,道:“是吗?”
温见雪明显不愿靠近谢琅,他正要发怒,谢琅看他一眼,他装作像是瞬间失去了自我意识,不再排斥谢琅,安安静静任由谢琅搀扶。
五彩鸟潜入地牢时,鬼面书生便已察觉,朝谢琅传了信,指使厉鬼收敛了阴气,潜入地牢,暗中盯着。
温见雪已从谢琅那里获悉厉鬼此时在暗中盯着的消息,因而故意装出被下了迷魂毒,配合谢琅演出。
温见雪穿书前是配音演员,演戏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五彩鸟不知真实情况,注意到温见雪表现出的一瞬间异常,心下起疑,未腾出空多想这是为何,便收到尔静的传音。
“你找到他们没有?”
“找到了。”五彩鸟回了一句,往温见雪和谢琅身上盖了一道隐身术,示意温见雪和谢琅赶紧跟他走。
谢琅犹豫几息,便扶着温见雪赶紧跟上五彩鸟。
地牢入口处,守着僵尸的两个护卫此时已经被五彩鸟打晕,谢琅和温见雪跟着五彩鸟,很容易就离开了地牢。
五彩鸟心中舒了口气,可这口气未舒完,刚踏出地牢一步,身后忽然袭来一道鬼气。
五彩鸟立刻将温见雪和谢琅推向一边,迎上背后偷袭的厉鬼。
厉鬼被击退数米,让人胆战心惊的阴气呜咽着砸破关着僵尸的牢房,甚至将几具僵尸额头贴着的黄符给掀飞。
黄符掀开的瞬间,几具僵尸失去了压制,嗅着新鲜活人味,朝温见雪和谢琅跳来。
谢琅一剑劈开几具僵尸,几具僵尸应声倒地。
厉鬼早已爬了起来,他阴沉着注视着五彩鸟。五彩鸟目的只是救人,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当即给予他一道飓风,携着温见雪和谢琅便要离开。
就在此时,刺骨的阴寒之气袭卷而来,藏于地牢外的飞僵从暗处冒出,直杀向谢琅。
五彩鸟来不及反应,便见飞僵来到谢琅面前。
这家伙完了。
五彩鸟心中如此想着,却见谢琅松开温见雪,往后一仰,速度出奇快地躲开了袭击。
五彩鸟见状,立刻扇飞飞僵,阻拦了飞僵再度向谢琅发起攻击。
厉鬼并不是一个吃素的料,趁着五彩鸟击飞飞僵时,再度偷袭。与此同时,鬼面书生竟带着援手到了,他沉声道:“拿下他们。”
援手不多,且修为远远不及飞僵与厉鬼,五彩鸟收拾他们简直轻而易举,就跟大象踩死蚂蚁一般简单。
可它如今被厉鬼和飞僵两面夹击,心神疲倦,实在腾不出手收拾这些小喽啰。
谢琅与温见雪只得自己应对,幸而他们实力不错,加之小少爷从暗处出来,无形减缓了它的压力,它只需要专心对付厉鬼和飞僵。
或许是它之前高估了厉鬼和飞僵,也高估了地宫聚集阴煞之气的能力,总而言之,厉鬼和飞僵并没有它想象中那般无法对付,它仅仅落于一点下风。
双方打得不可开支,临近的地牢直接被打塌,额头被强大打斗冲击力撕破黄符的僵尸挣扎着要从塌方下爬出,吸食新鲜血肉,而不远处的建筑摇摇欲坠,引得无数护卫朝此地赶来。
但依照他们的实力,完全不够看,纯粹是来送菜。
鬼面书生阻止了他们送菜,死死盯着僵持不下的局面。他盯了一会,拿出一面黑旗,口中念着奇怪咒语,伴随着咒语,阴风呼啸,出现无数小鬼。而失去黄符镇压,在塌方下挣扎的僵尸似乎也受到某种力量驱使,力量骤然增大,从塌方下一涌而出,扑向五彩鸟。
“让他们停手。”鬼面书生脖间架上一柄利剑。
鬼面书生眼睛微动,他放下黑旗,配合道:“有事好商量。”
空气刹那间凝固,厉鬼等全部停止了攻击,目光狠厉地看着谢琅。
谢琅封住鬼面书生灵力,将半月剑抵近了一点,锋利的剑刃划破鬼面书生脖颈皮肤,划出一道血痕。
“都退到一边去。”谢琅冷声道。
厉鬼等看向鬼面书生。
鬼面书生微微点了一下头。
厉鬼、飞僵、鬼面书生带来的人以及黑旗招出来的小鬼,受到黑旗影响的僵尸刹那间如海潮一般,退到一边。
谢琅朝温见雪使了个眼神,温见雪立刻懂了,他像受谢琅操控一般,带着尔静去了血池。
厉鬼之前抓回了杨舒缓姐弟俩,现今就压在血池内。
温见雪和尔静飞快来到血池。
两人来到血池才发现杨舒缓已经死了,面目全非。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身体不比男人结实,加之被丢在血池前,遭杨臾打晕,无法在血池内站立,液体尽数从口鼻灌入肚中,加速了溶化速度。
而杨臾还活着,他怔怔看着死去多时的杨舒缓。
见到尔静和温见雪,立刻红着眼眶祈求他们救杨舒缓。
人死不能复生。
温见雪心中难受,不敢看杨舒缓,他用灵力捞起杨臾,又捞起杨舒缓,道:“走。”
杨臾崩溃地扑向杨舒缓。
尔静瞧着心里也不好受,他想安慰什么,可又不知安慰什么。
他看向温见雪。
温见雪和谢琅的帷帽都在地宫内遗落了,因此皆是以真面目示人。
尔静第一次看到两位巫道友的真面目,说真心话,两人都好看,特别是巫尖尖道友,简直漂亮得不像人。
不过两位巫道友长得并不像,这让尔静怀疑他们一个是父母亲生,一个是父母抱养。
“打晕他吧,不能放任他耽搁时间。”温见雪传音道。
尔静闻言,深吸一口气,在温见雪的示意下,猛地打晕毫无防备的杨臾,而后拿了块布裹着杨臾,背了起来。
杨臾表皮已经腐烂,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尔静心中发毛,无法直接触碰,所以拿了块布直接将杨臾裹了起来。
温见雪见状,直接将杨舒缓的尸体收入乾坤袋,同尔静一并赶往对峙现场。
谢琅只见到尔静背着人,当即知道杨舒缓死了。
与他没有关系的人死了便死了,谢琅并不关心。
谢琅握着半月剑的手臂微微用力,压着鬼面书生朝地宫出口走去。
温见雪和尔静、五彩鸟直接跟着来到地宫出口。
而厉鬼等紧随其后。
即将抵达地宫出口时,厉鬼和飞僵朝谢琅突然发起攻击,五彩鸟早有防备,当即拉过谢琅,同时连带着鬼面书生,一并扇向大道。
金砖铺成的大道被砸出三个坑洞。
鬼面书生呕出一口鲜血,他被同样受了重伤的厉鬼扶起,而飞僵砸下去时,撞到头顶铁钉,他眼神迷茫了一下,才恢复毫无感情的模样,从坑里爬起。
五彩鸟深知斩草除根的必要性,见鬼面书生等都不敌自己,当即要乘胜追击,一举干掉。
鬼面书生擦掉嘴角的血液,道:“我们走。”
厉鬼咬了咬牙,抬手一挥,所有鬼面书生的部下,包括飞僵,皆消失在众人眼前。
“跑得未免太快了。”五彩鸟小小的鸟脸上浮现愁思。
“还是先走吧。”谢琅提议道。
五彩鸟并不否定这个提议,地宫属于鬼面书生的地盘,他们对此十分熟悉,若是追着杀,很有可能被反杀。
几人立刻激活地宫出口处的传送阵。
……
传送阵将他们传送到七星荒城外。
郁郁葱葱的树木映入眼帘,深秋时节的阳光穿过枝叶,在地面打下斑驳光影,一切恍如隔世。
温见雪看向谢琅,谢琅握着半月剑,右耳戴着的锥形银耳坠也不再尖锐寒冷。
几人没有在原地多停留,御剑要离开此地。
就在此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盯着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盯着前方。
之前与之同行的两个同宗剑修和符修带着几个人急匆匆赶了过来。温见雪认出他们带来的人皆来源于剑宗。
其中有两位师姐,一位师兄,两位长老。
那位师兄好巧不巧,正是慕容复。
“巫尖尖道友、巫行云道友……”两个剑修远远看见温见雪三人,他们凭借着衣服颜色,张口就喊道友。
道友几个字刚出口,看清两位巫道友的容貌时,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两个剑修瞪大了眼睛盯着温见雪和谢琅。
“温师弟?谢师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尔静:?
尔静看向温见雪和谢琅,你们不都姓乌吗?好家伙,一个都不姓乌!还亲兄弟,信了你们的邪,原来是剑宗弟子!
身份被当面揭穿,无数双眼睛落到身上,温见雪有几分尴尬,他同谢琅朝两位长老行了礼,抿着嘴角,朝同门笑了笑。
谢琅脸皮厚如城墙,即便被揭穿身份,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一副你们居然才认出来的表情。
他沉声道:“此地不安全,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两位长老一名姓王,一名姓朱,闻言,皆颔首许可。
……
一行人很快来到更为安全的松石林。
尔静则把杨臾放在松树下,这才站起身,舒缓筋骨。背了一路,累死他了。
王长老见他放下杨臾,好心为杨臾用灵力治疗了一番,确保对方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叫来温见雪和谢琅,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见雪和谢琅默契地隐去了鬼面书生发现谢琅是半妖,所以拿他作断肠鬼夺舍载体的事,也隐去了亲密接触的事,将少了这两个事件的过程进行合理修正后,悉数告知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闻言,眉头紧锁,怒不可遏,道:“这狗东西,定要杀了才是,留着后患无穷。”
狗东西骂的是鬼面书生,也骂的是厉鬼,是飞僵。
两位长老之所以前来,就是听同行两个同宗剑修说此地有一个庞大的地宫,且有许多僵尸,恐怕背后有什么大阴谋,跟着三个弟子来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有大阴谋!
好在断肠鬼并未夺舍成功,若是夺舍成功了,跑回剑宗来,真是一场灾难。
主意打到剑宗头上了,真是活腻了。
两位长老商讨着如何对付鬼面书生。
五彩鸟飞到尔静肩头,道:“现下该回去了吧?!”
尔静道:“急什么急,先把鬼面书生这群祸害处理了,你如此宅心仁厚,不会放着这些祸害不管吧?”
五彩鸟一扭头,道:“谁要管?我才不管。”它也听到了温见雪和谢琅的话,知晓了鬼面书生等人根本不是打不过它,而是上了谢琅的当,故意打不过,放他们离开。
这让五彩鸟觉得十分丢鸟!
它当时竟然想乘胜追击!
两位长老商讨片刻,得出结论,要想除掉鬼面书生等祸害,得把他们引到七星荒城外,然后布下剑阵,一举歼灭。
可如何引到七星荒城外,这又是一个问题。
谢琅主动提出利用自己引出鬼面书生。
“鬼面书生现下以为我是断肠鬼,向他们传递,我被你们识破身份,如今身陷囫囵。鬼面书生为复活断肠鬼付出了很大心血,若是知道断肠鬼身陷囹圄,在知晓还未抵达剑宗前,必然会犯险来救,他们的实力不比我们这边弱。”
两位长老沉思几息,确定谢琅提出的意见可行,当即找到五彩鸟,客客气气请五彩鸟充当外援,以防鬼面书生被引出后,逃之夭夭。
五彩鸟还在计较自己之前丢了脸,它扭头就想抛出紫玉,叫尔静走。
两位长老再一次请求它。
尔静也在一旁说着好话,五彩鸟这才觉得面子重新回来了,应下帮忙。
两位长老立刻组织人开始布剑阵,他们所处之地的地势正好方便布剑阵。
温见雪不修剑道,亦不曾涉及符道,不知如何布剑阵,他站着一旁看着其他人布剑阵。没看一会,杨臾发出低微的呻吟声,悠悠转醒。
温见雪快步走到杨庾身边,半蹲下,关切地询问道:“你感觉如何?”
细碎阳光从头顶树叶间倾泄而下,杨臾眼睛被刺得有些痛,他神情恍惚了几息,意识回笼,陡然清醒,激动地一把抓住温见雪衣领。
“巫道友,我姐姐呢?”
温见雪沉默一瞬,从乾坤袋内取出杨舒缓的尸体,默默道:“节哀顺变。”
杨臾缓缓侧头看向面目全非的尸体,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眼眶泛红,额头浮现青筋,脖颈粗红,怒不可遏,他声音瞬间提高,紧紧拽住温见雪衣领。
“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错了,我姐怎么会这样?你弄错了!”
“杨道友。”衣领被拽住,温见雪很不舒服,他掰开杨臾的手,声音温和,“你冷静点。”
杨臾眼眶瞬间滚出眼泪,他呆呆看向杨舒缓的尸体。
橙红衣袍破破烂烂贴在杨舒缓面无全非的身躯上,胳膊等位置已经露出骨头,鲜红的血肉刺得杨臾如吞了一枚黄连,上也不来,下也不来。
身体腐蚀的地方扯着痛,他张了张嘴,怒火攻心,噗地吐出口血,血液飞溅到温见雪衣袍。
杨臾扯了扯嘴角,他胡乱摸了一把嘴上血液,扶着树干,爬了起来,朝七星荒城走去。
温见雪见状,立刻拦住他。
“你要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杨臾抬眼,冷冷看向温见雪。
温见雪已猜到他的意图,他理了理思绪,劝解道:“你冷静些,现下去找罪魁祸首,依你的实力,只是去送死。王长老他们正在布剑阵……”
“闭嘴!”杨臾发飙,他运转灵力,将温见雪重重推到地上。“若是你当初不与我姐组队,我姐找不到人,或许不会来七星荒城!不来七星荒城怎么会掉进地宫?怎么会死?!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
地面有几块碎石,温见雪被推倒,后背一下子撞到碎石上,痛得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并未发怒,杨臾失去了亲人,心情糟糕,温见雪能理解他所作所为。
忍下痛意,温见雪撑地站了起来,目光温柔,温和道:“杨道友,你先别生气,让我把话说完。王长老他们正在布剑阵,待引出罪魁祸首,一定能给你报仇雪恨。杨舒缓道友死了,我们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若是你愿意,待安葬了杨舒缓道友,我陪你散散心如何。”
“什么如何!”杨臾怒斥,“不需要!少在这里假情假意。”
温见雪微微蹙起眉,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要走,却听到杨臾恨声道:“我说你就是假情假意,不过说你两句便要甩脸色,怎么死的不是你。”
其他人在专心致志布剑阵,他们在此争执,刚开始没人注意,后来杨臾情绪越发激烈,才注意到这边动静。
谢琅却与其他人不一样,争执开始时,便注意到了,但手头一道符纹未画完,走不开。
这种针对阴煞之物的大型剑阵每个阵脚都需要人配合着两位布置剑气的长老,仔细绘制出阵法符纹,因此绘制不能中断,一旦中断,剑阵无法成型。
故谢琅只得按捺着性子继续绘制。
他绘制阵法符纹再熟悉不过,抢在第一个绘制好阵脚。
收起绘制符纹的符笔,谢琅快步走了过来。他走到杨臾面前,掀起眼帘,看向杨臾。
“你说什么。”
杨臾冷笑一笑,道:“我说什么,你不已经听到了——!”
乌黑衣袍翻飞,谢琅一脚踹飞杨臾。他这一脚力度很大,直接将杨臾踹吐血,半天没办法从地上爬起。
“我操你大爷,活腻了。”谢琅冷冷道。
现在一片寂静。
温见雪瞳孔微缩,惊住。
杨臾剧烈咳嗽几声,他噗哈笑出声,道:“巫行云,你是他养的狗?我说上两句,你就要咬人。”
谢琅走至杨臾面前,半蹲下,抓住杨臾头发,笑眯眯道:
“我不仅咬人,我还要杀人。”说着,按着杨臾的头,狠狠往地上砸!
“谢师弟,勿要冲动。”慕容复也绘制好了自己负责绘制的阵脚符纹,连忙上前阻拦。
半月剑横到慕容复面前。
谢琅道:“滚开,拦着连你一起做掉。”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温见雪呆了几息才缓过神,他绕开慕容复,避开半月剑锋芒,急忙拉住谢琅抓住杨臾头发的手。
“住手。”
谢琅偏头看向温见雪。温见雪语气平和,哄道:“放开。”
谢琅这才松开手。杨臾在血池泡过,头发受损,谢琅松手时,薅下一大团头发。
甩去头发,谢琅站起身,拿出手帕,仔细擦手,似乎是嫌弃碰了杨臾脏。
杨臾额头被磕红,沾上无数草屑,他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起,抬头怨恨地盯着谢琅。
谢琅收起手帕,他漫不经心朝杨臾传音道:“这次暂且放过你,下次我再听到你骂温见雪,对温见雪动手,我就把你剁了喂野狗。家养的狗不饿,野狗四处奔波,饿得很。”
“你别太嚣张。”杨臾道。
谢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了擦眼泪,歪头靠在温见雪肩颈处。
“嚣张?我什么地方嚣张了?”
“大家方才都听见你咒救命恩人去死。恕我直言,你这种人才该死,我绘制阵纹时听两位同行师兄师姐说,出地宫时,你把他们丢在了后面,带着杨舒缓独自逃跑。”
“你若是和他们一起,杨舒缓怎么会死?你才是害死杨舒缓的罪魁祸首,现在居然怪罪旁人。”
“你那满口泼言若是与我说,我当场就得扇死你,也是见雪心性好,不与你计较。我真是后悔救你,你这种东西,就该化在血池里,免得祸害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谢琅的话如风霜雪雨,直击杨臾。
杨臾浑身颤抖,眼神越发怨恨,他猛地爬起身,扭头就走。
谢琅见状,嗤了声。
温见雪看向杨臾,他侧目低眉,对靠在他肩膀上的谢琅道:“你别靠着了,我去看看他。”
谢琅仰视温见雪,问:“你可是怪我话说重了。”
温见雪并不觉得谢琅话说得重,毕竟是杨臾先挑事。他只是想去看看杨臾,怕杨臾出事。
谢琅头靠着他肩膀不肯起开,传音道:“出事便出事,又不是谁逼着他出事,自己想不开,神佛无救。”
温见雪哭笑不得,他推了推谢琅。
谢琅这才起开,他眉眼阴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既然你想去看看,那便去看看,我担心他脑子不清楚,因此记恨我们,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鬼面书生。”
温见雪犹豫道:“应该不会?”
“谁知道?”谢琅似笑非笑,“五寸人心不可测。”
他说着,抬手抚上温见雪后背,“方才他把你推倒,你是不是撞到碎石了。”
慕容复听此,蹙紧眉头,也看向温见雪,他方才专注绘制阵脚符纹,没看到杨臾推倒了温见雪。
宽大干燥的掌心抚在后背,温见雪背脊绷紧,不太自在,正欲撒谎说没撞上。
尔静也绘制完符纹,匆匆跑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他话音戛然而止,不解地盯着温见雪右脖颈。
温见雪整齐的衣领被杨臾拽得凌乱,露出了压在衣领下淡淡的、暗红的吻痕。
尔静被家里人当孩子保护,不曾接触欢爱之事,尚且不知这是吻痕。
他戳了戳温见雪右脖颈上的吻痕,惊诧道:“温道友,你被虫咬了吗?”
温见雪猛地抬手遮住吻痕,睫毛微颤,淡淡的红从脸颊往下延伸。他很快恢复镇定,借此整理好衣领,严严实实遮住吻痕,又拿开谢琅抚在后背的手。
“确实被虫咬了。”
温见雪朝杨臾离去的方向走去。
“我去看看杨道友,放心,我之前没撞到碎石,不必担心。”他走得很快,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看杨道友?杨道友出什么事了?”尔静奇怪地看向谢琅与慕容复,他忽然发现慕容复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位道友,你身体不舒服?”
慕容复没说话,他缓缓看向谢琅。
谢琅也有些不自在,捻了捻有些发烫的耳尖,微微歪头,锥形银耳坠晃动。
“慕容师兄这么看着师弟做什么?这样直勾勾盯着师弟,莫非是喜欢师弟?”
慕容复抱臂,皮笑肉不笑道:“喜欢死你了。”
谢琅啊了声,缓缓笑道:“师弟也喜欢死师兄了,师兄千万要保重身体,戒躁戒急,若是有什么不测,师弟要伤心欲绝。”
尔静:?
啥啥啥?
杨舒缓的尸体还未收起,谢琅嗅觉敏锐,未收起的尸体的味道对他而言,过分刺鼻。
谢琅收敛笑容,远离尸体,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对尔静解释杨臾的事。
换作从前,他不会同人解释这些无聊的事,只是如今,他因引魔珠不能修炼,解释此事打发时间。
慕容复站在不远处,盯着谢琅。
尔静夹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他听完解释,看了看慕容复,又看了看谢琅,挪动身体,逃也似的去找温见雪。
……
郁郁葱葱的林间,温见雪悄无声息跟在杨臾身后。
谢琅的话在他心中种下一个疑点。
杨臾真要把计划透露给鬼面书生?
无论如何,温见雪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认识的人。
可往往天不遂人愿,温见雪看到杨臾径直朝地宫的方向走去。
“站住。”
绿色藤蔓紧绷,挡在杨臾前方。温见雪自暗处走出,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要去哪里?”
杨臾面色狰狞一瞬,他抬起头,看向挡在前方的温见雪,怒极反笑。“我到处走走,散心不行?这样你也要暗中跟着,到底是何居心?”
温见雪道:“以后多的是时间散心,现在,回去。”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去找地宫那群玩意通风报信?”
“我不愿意这样揣测你。”
熙熙攘攘的阳光落到温见雪淡青衣袍上,他指间下垂,藤蔓刷地缠住杨臾双手。
“但是你目前给我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只能请你回去。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容忍你,只是看在杨舒缓道友的面子上,你若是作出背叛之事,将其他人陷入危险,我照杀不误。”
杨臾道:“这才是你真面目,冷血无情!”
“你不惹我,我也不会这样。”温见雪勾住藤蔓,扯着杨臾往回走,“你姐姐若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失望。”
“住嘴,不许提我姐姐!”杨臾怒道。
温见雪道:“你必须明确地知道,害死你姐姐的人是地宫那群家伙。你若去通风报信,你便是杀了你姐姐的帮凶。说实在话,我看不起你,无能之辈,你连你姐姐万分之一不及。”
“你闭嘴!”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你闭嘴!”
“你不敢面对现实。”
“你闭嘴!你不要说了!”
“你有本事就去报复鬼面书生,而不是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若非失望至极,温见雪不会说这些伤人的话。
杨臾咬着牙,死死盯着温见雪,他盯了一会,崩溃大哭。
他已经认识到是自己害死了姐姐,只是无法接受,所以迁怒于人。
谢琅让他怒火达到顶峰,脑子不清楚,想要将此地布了剑阵的事告知鬼面书生,看他们两败俱伤。
而温见雪阻止了他的行为,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直视自己的错误,承受早该承受的痛苦。
杨臾无法接受自己害死了姐姐,他颤抖地跪了下来,祈求温见雪杀了自己。
温见雪收起藤蔓,靠在树边。
“你杀了我!”杨臾语无伦次。
温见雪避开杨臾伸来的手,一跃而起,坐到树上,淡淡地看着地面的杨臾神情痛苦,掩面痛哭。
惹到温见雪了,温见雪便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尔静很快赶了过来,他看到杨臾,皱了一下眉,点地跃起,坐到温见雪身边。
温见雪收敛了冷漠,他侧头看向尔静,传音道:“你怎么来了?”
尔静双手撑着树干,用传音术,尴尬道:“其他人的阵法符纹还没画,慕容道友和谢道友两个黏黏糊糊,眉目传情,互相告白。我一个外人,插在他们中间,特别不自在,所以便来找你了。”
温见雪:“啊???”
“真的。”尔静轻咳一声,直勾勾盯着温见雪,嘴角勾起笑,“我爱死你了。”
温见雪差点从树上栽下去。
尔静拉住温见雪手臂,连忙道:“我不是在告白,我只是在学慕容道友。这话谢道友也说了,他还说了许多黏糊的话。所以你能明白我当时有多不自在了吧。”
温见雪稳住身形,道:“谢道友还说了什么?”
“保重身体,长命百岁,我细细思来,应当是想同慕容道友携手一生吧。”尔静机灵道。
温见雪怔愣,忽觉一股酸涩上涌。
谢琅想同慕容师兄携手一生?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喜欢他吗?
如果不喜欢他,老是黏黏糊糊贴着他做什么?如果不喜欢他,在地宫疏解后,偷偷摸摸抱他,亲他耳垂做什么?
谢琅怎么可能喜欢慕容师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说起慕容师兄,慕容师兄好友众多,他若是喜欢谢琅,此事早被宣扬得满天飞了,不应当现在还没一点风声。
这两人应是在开什么玩笑,叫尔静误会了。
温见雪思及此处,酸涩如潮水褪去,他缓过神,轻轻吐了口气。这口气尚未完全吐出,又提了起来。
他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劲。
他为何在听到谢琅想同慕容师兄携手一生时,细数以往之事,急着反驳,急着告诉自己他们不是这样的?
谢琅若是同慕容师兄在一起了,自己不应该感到高兴?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谢琅喜欢他的问题。
难道……
莫非……
他喜欢上了谢琅?
温见雪瞳孔微缩。
尔静道:“温道友,你怎么了?”
温见雪将自己从难以置信的猜测里拉回现实,他晃动双腿,笑道:“没怎么。你的身份并不只是一个散修这么简单吧?”
尔静也同温见雪晃动双腿,他轻轻咳嗽一声,没有正面回答,道:“目前是散修,以后几个月一样是散修,我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五彩鸟让他现在就回家,想得美,拖着时间,寻到合适的机会就甩了五彩鸟。
“什么东西?”温见雪瞬间联想到地宫,“你去地宫就是为了找这东西?”
“哎呀,不愧是我认定的朋友。”尔静笑嘻嘻,他抬起手,半遮住眼睛,看向头顶透着光的叶隙,“我去地宫就是去找那东西。你听过九转金丹没?”
“没有。”温见雪老实道。
“我要找的东西就是九转金丹。”尔静放下手,他垂眼看向树下哭累了,颓然坐在地上的杨臾,“我需要它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温见雪道:“你说还当几个月散修,莫非几个月那人就……”
“他们是这样说的,都说没办法了,除非找到九转金丹。我出门前,找人占了一卦,那老头子说我在这几个月内能碰到九转金丹。”尔静耸了耸肩。
“为此我走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人。”
温见雪道:“你就没想过万一占卜不准吗?”
尔静哈哈大笑,道:“不准,我回去砸了那死老头的家!”
温见雪随着笑了出来,他笑罢,道:“不过你也不要找到最后几日,早些回去陪着那个重要的人,对方可能很想最后的时间有你在身边。”
尔静抿直唇线,片刻,他扭头道:“他们老说我小孩子,喜欢闹脾气,不见着我,说不准心里还舒服些。”
……
剑阵布成时,温见雪和尔静回来了,后面跟着个杨臾。
杨臾径直走向杨舒缓的尸体,面无表情地收拾起尸体。
谢琅看向杨臾,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起身走向温见雪,道:“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现在才回来?”
话至此,他走到了温见雪面前。
高大的身影超前投出一片阴影,将温见雪完全笼住。
温见雪嗅到谢琅身上的草木清香,他想到自己的猜测,心跳加速,往后小退了几步,躲开谢琅倾来的阴影,这才道:“就瞎聊了一点。”
“瞎聊?”谢琅狐疑地看他,“不是,瞎聊你躲什么?”
温见雪道:“我没躲。”
谢琅再次靠近,温见雪手脚都不自在,往旁边撤了一步。
“你的言语和你的行为不一致。”谢琅道。
温见雪扭头看向一边。
慕容复从不远处走来,按住谢琅肩膀,道:“谢师弟,王长老叫你。”
谢琅道:“知道了。”
谢琅走了。
温见雪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与神魂被分开了似的,当下抬头看向谢琅的背影。
他真的喜欢上谢琅……吗?
慕容复远远听到他和谢琅的对话,当他紧张与鬼面书生等人的对决,道:“温师弟不必紧张,我们这边剑阵已布好,有两位长老,还有五彩鸟前辈,不会出什么大事。”
温见雪唯恐叫人看穿自己的心思,连忙应了声,拿出身上有的药材,炼制毒丹。
……
王长老找谢琅不为其他事,只是告知他一切妥当,可以引鬼面书生来此。
谢琅不放心,自己又看了一遍,确定一切妥当,这才拿出传音符,联系鬼面书生。
鬼面书生此时正在等待尊主的消息,见尊主主动联系自己,恭声问道:“尊主,你联络我,有何事?”
“能有何事?本尊身份被识破了,赶紧带人来,本尊恐怕撑不了多久。”谢琅声音嘶哑,带着重伤的喘息。
鬼面书生心中一惊,他意识到尊主现在所处环境极度不安全。花费了巨大精力与心血,将尊主复活,若尊主死了,他该如何是好?
鬼面书生站起身,立刻道:“尊主现在何地?”
谢琅将此地地名告知鬼面书生,道:“那只妖留活口,其他的一并可以杀了。”
鬼面书生道:“是。”
鬼面书生刚应下,那边便掐断了联系。鬼面书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立刻召飞僵和厉鬼前去谢琅所说之地。
厉鬼的伤在地宫内的阴寒之气的滋养下,早已痊愈,一召便出来了。
飞僵却没有回应。
鬼面书生指使厉鬼去寻飞僵。
厉鬼找到飞僵时,他正在棺材内,用指甲狠狠写断肠鬼三个字。
他不知为何要写着尊主的名字,只是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
这股无名之火从温见雪第一次砸到他头顶铁钉时,便升起了,此后,他只要一待在安静的,只有自己的环境下,就忍不住写尊主的名字。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这种感觉在温见雪第二次砸中他头顶铁钉时,越发强烈。他只能更加使劲地写尊主的名字,以发泄无名之火。
毕竟他不能违背主人命令,攻击尊主。
“你在干什么?主人叫我们去救尊主。”厉鬼掀开棺材板,将飞僵拖了出来。它没看到棺材内部写满了潦草凌乱的断肠鬼三个字。
安静的环境被破坏,飞僵心中那股无名之火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跟随着厉鬼来到鬼面书生跟前。
鬼面书生对飞僵不满,他心里一边计划着重新培养一个飞僵,一边带着厉鬼和飞僵离开地宫,来到谢琅所说之地。
此时正逢日落,西边山峰涂上金箔粉,浓密的林间充盈着鲜血。
飞僵和厉鬼都因鲜血味露出贪婪之色。
鬼面书生带着他们穿过浓密的树林,见到了尊主。尊主嘴角溢出鲜血,气息微弱,半跪在地,温见雪的毒显然是解了,与杨臾站在一旁,而五彩鸟、尔静正在争论杀不杀尊主。
“该死的。”
鬼面书生不知为何情况会变成这样。
他示意厉鬼和飞僵拿下五彩鸟。
在地宫内,想拿下五彩鸟,轻而易举,但离开地宫,便难了。
鬼面书生估计要打上一场恶战。
至于温见雪等人,鬼面书生打算自己来解决,他取出黑色旗帜,小鬼们咆哮着袭向温见雪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五彩鸟避开飞僵与厉鬼的袭击,扇散小鬼,卷着温见雪、尊主等人离开原地。
卷着尊主?
尊主是诱饵?此地设了陷阱?
鬼面书生意识到不对劲,他看向尊主。
尊主已稳稳落地,他握着半月剑,抬指擦去嘴角血液,抬眸朝这边看来,乌黑眸子明亮,却给人极其疏离冷漠的感觉。
鬼面书生心中微沉。
此时此刻,他明白,尊主是谢琅。
谢琅根本没被尊主夺舍,他从头至尾都在戏弄自己。
鬼面书生不明白谢琅为何没被尊主夺舍,难道谢琅身上有宝物,尊主的神魂进入谢琅身体后,被宝物驱赶了出去?
可若是被宝物驱赶了出去,谢琅又是从何得知尊主所知之事,像模像样地假扮尊主?
难道谢琅把尊主的神魂吞了?获取了尊主的记忆?
谢琅是正道人士,若还想留在剑宗,应当不会做出吞神魂的损招。
那便是谢琅使用了禁术,搜魂术,把尊主的记忆拿到手了。
鬼面书生修鬼道,清楚知道没有身体保护的尊主被搜魂术搜取记忆后,将会化为泡影,不复存在。
鬼面书生如何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复活的尊主,被谢琅摧毁?可事到如今,不接受也得接受。
鬼面书生脸部肌肉抽搐,他咬牙切齿道:“走!”
谢琅既然未被尊主夺舍,那引他们来此,肯定别有用心,或许在此地布了陷阱。
不论如何,还是先离开为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待安全了,有的是时间报复谢琅。
厉鬼和飞僵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出于鬼面书生的命令,立刻要随着鬼面书生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
空气干燥,风声凌厉。
剑阵运转,冰蓝的半透明屏障将他们笼罩。
鬼面书生骂了句该死的,他看向前方。
两个剑宗长老从暗处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几个剑宗弟子和一个符修也从暗处出现。
两个剑宗长老出来,并不与鬼面书生多言,多言必失,掐诀调动剑阵中的剑气攻击鬼面书生。
此阵并不能完全压制鬼面书生等,两个剑宗长老调动剑阵中的剑气后,将维持剑阵完好的责任交予五彩鸟,自己则进入剑阵,借此机会,击杀鬼面书生。
厉鬼、飞僵与鬼面书生有主仆契约,受控于鬼面书生,只要将鬼面书生击杀,他们便会遭到重创。
遭到重创,又得不到及时治疗,便能逐一击破,轻而易举地拿下。
鬼面书生见两位长老直奔自己而来,呵斥厉鬼与飞僵赶紧拦着两位长老,保护自己。
飞僵与厉鬼当即拦住两位长老,同时挡下了剑气。
鬼面书生总算安心,他激活防灵器,驱使小鬼们,撞击剑阵。
如此精巧庞大的剑阵,要想找到破阵办法,难于登天,不如直接使用蛮力撞坏剑阵。
小鬼们的撞击力确实强悍,可惜碰到了五彩鸟。
五彩鸟在外维持剑阵,见哪个角落被撞,运转妖力,毫不客气地增加防御值。
鬼面书生驱使小鬼们撞了片刻,剑阵却无半点破损,就连屏障都没有出现一丝裂纹。
鬼面书生沉不住气了,不再压着底牌,拿出一只八角蟠龙金玉盒,打开八角蟠龙金玉盒。
几只张牙舞爪、通体泛白的鬼物从八角蟠龙金玉盒中爬了出来,它们落到地上,竟直接跃出剑阵,直奔尔静。
鬼面书生看出来五彩鸟十分在乎尔静,恐怕与尔静有着深厚感情。
所以故意让鬼物去杀尔静,以此让五彩鸟放弃维护剑阵完好,转而去救尔静。
他手中的小鬼,在五彩鸟去救尔静的刹那间,聚集在一起,不出意外,能将剑阵屏障撞出一个大豁口。
只要屏障出现豁口,鬼面书生便能招来方圆千里鬼物,从外破开剑阵,逃回地宫。
地宫是他的地盘,饶是剑宗长老再凶悍,也不能拿他如何。
大家都看出了他心思,当即围到尔静身边。
尔静本身自带各种防御法器,加之在场之人,鬼物想伤尔静也没有机会。
鬼面书生见此,心中冷笑。
好啊!
我杀不了尔静,那我就绑了你们这群剑宗弟子做筹码,迫使剑宗长老放我们离开。
鬼物听从鬼面书生命令,果断放弃击杀尔静,调转矛头,将矛头对准剑宗弟子。
温见雪见鬼物朝他扑来,甩出一枚爆破丹。
这爆破丹虽然是按照低级爆破丹丹方炼制,但在其中添加了一味好药材,威力有所增加,一枚爆破丹甩下去,直接将鬼物炸成两半。
可不过瞬息,鬼物蠕动着,合在一起,再度扑来。
温见雪躲开鬼物,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宰杀的鬼物也在瞬间合在一起,再度扑向他们。
看来这东西用武力无法杀死他们。
武力不行,那丹火能不能烧死?
温见雪祭出丹火,决定试试。
鬼物看到丹火,退了几步。
看来是怕丹火。
温见雪心念微动,将丹火凝结成剑,一剑刺向鬼物。鬼物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化为白烟。
死了?
温见雪抬起剑,未曾发觉身后有白烟聚集。
白烟很快凝成鬼物,鬼物张开双手,双手化作丝丝缕缕的白线,朝温见雪脖颈缠去,企图将温见雪绑入自己体内。
“小心!”
谢琅拉了温见雪一把,将温见雪拉到身边,同时一剑刺向鬼物。
鬼物顿时碎成碎片,不出几息,又合在了一起。
慕容复一直跟在温见雪身边,见温见雪遇袭,本想出手相助,谁知谢琅比他快一步,已经解决了危险。
慕容复收回视线,手指握紧剑柄,他一剑劈向袭来的鬼物。
谢琅松开握住温见雪手臂的手,他目光沉稳,警惕着周围鬼物。
“这些鬼物狡猾得很,不要掉以轻心。”谢琅一剑劈向身边的鬼物。
温见雪谢过谢琅的提醒,撤掉手中丹火,换了一枚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丹。
不怕火,难道也不怕腐蚀性的毒丹?
温见雪如此想着,将毒丹甩到一只鬼物的嘴里,在鬼物吞下丹药的刹那间,用灵力引破毒丹!
毒丹被引破,恍如水流,滑入鬼物喉咙。
鬼物发出剧烈的惨叫声,又变成了白烟。
温见雪这次不敢掉以轻心了,他警惕地环视四周,果不其然,被他“杀”掉的白烟再次聚拢在一起,朝他扑来。
温见雪早已发觉它,岂会上第二次当,立刻避开鬼物,同时一个风刃,将其劈成两半。
“这些鬼物,没办法解决吗?”在场唯一一个符修问道。
“我艹他娘,我都躲灵罩内了,还跑来抓我!”
符修被鬼物当成了剑宗弟子,一通好抓。
“恐怕得等到两位长老杀了鬼面书生。”有人回答道。
飞僵、厉鬼虽然被剑阵压制,但实力摆在那里,两位长老一时无法越过他们,解决鬼面书生。
“可这样下去,一旦体内灵力消耗殆尽,我们便要被鬼物擒住!”符修着急道。
他左右看了看,跑到温见雪身边,道,“你们这群剑宗弟子就没有办法解决?真的没有办法解决?”
温见雪已经试过丹火和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丹,都不起作用,他思虑片刻,决定试试其他毒丹。
然而,毒丹试了一圈,也没有一个起作用。
温见雪有些着急,维持着镇定,一边防止鬼物袭击,一边快速思考怎么灭鬼物。
他想到了藤蔓,可藤蔓也无法杀死鬼物。
尔静来自上界,也没见过这鬼物,拿这些鬼物束手无策,他看向五彩鸟。
小鬼还在撞击剑阵,五彩鸟不能丢下维护剑阵的责任,去斩杀鬼物,它看了看鬼物,目光落到剑阵中,悄无声息打量鬼面书生。
鬼面书生正在全心全意驱使小鬼撞击剑阵。
这倒是个好机会。
五彩鸟心念微动,它冲入剑阵,甩出一道风刃。
风刃直直朝鬼面书生脑袋飞去,然而,下一刻,鬼面书生抬起左手,以断臂的代价挡下了风刃。
鲜血顺着断臂处流出,鬼面书生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好!
五彩鸟立刻退出剑阵,回到维护剑阵完好的位置,可剑阵屏障已经被小鬼撞出一个豁口。
鬼面书生虽然期待鬼物抓住剑宗弟子,借剑宗弟子离开此地,可他同时也想着其他办法。
见剑阵屏障如愿出现豁口,鬼面书生抬手,将黑色旗帜变作黑色金属小铃铛,轻轻摇晃,铃声通过豁口,朝四面八方荡开。
“哗啦啦——”天空暗沉下来,方圆千里内的鬼物快速朝这边涌来!
五彩鸟暗骂一句,它张开双翅,飓风挡住了朝四面八方荡开的铃声,快速朝剑阵聚来的鬼物们也因此变得迷茫,停在原地。
鬼面书生见铃声被挡住,更加用力摇晃铃铛,他知道五彩鸟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
五彩鸟确实只能挡一时。
鬼面书生驱使小鬼们撞出的豁口,没办法补上。
如今想阻止鬼物聚到剑阵外,破坏剑阵,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夺走鬼面书生手中的铃铛。
五彩鸟目光在剑阵外徘徊了一圈,正思考让谁进入剑阵,夺走铃铛。
两个身影已经进入剑阵,是谢琅和温见雪。
外面鬼物太多,其他人都出现了疲态,慕容复和尔静需留在外面帮其他人,不能进入剑阵帮忙夺取铃铛。
鬼面书生轻蔑的目光扫过温见雪和谢琅。
“就你们两个,也想阻止我?未免太过自大。”
温见雪没有吭声,他看向谢琅,与谢琅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一起生活很久,即便是一个眼神,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谢琅手臂下垂,持着半月剑,身轻如燕,一言不发,刺向鬼面书生。
这一剑如他身法一般轻盈,不带任何杀伤力,像迎面而来的春风,只掀起几缕发丝。
鬼面书生驱使几只小鬼去挡这一剑。
轻飘飘的一剑竟直接将几只小鬼撕裂。
不可小觑。
谢琅比几年前强了不少。
不过强了再多也无用,他面对的是自己。几年前没有打过,现在还能打过?不可能。
鬼面书生如今已是元婴中期,他微微眯起眼睛,避开谢琅刺来的剑,驱使更多的小鬼朝谢琅扑去,同时漫不经心地将元婴中期威压压向谢琅。
“你还愣着做什么?不帮忙?”鬼面书生边摇着铃铛,边轻蔑地询问温见雪。
温见雪依然没有说话。
鬼面书生心生多疑,不能放任温见雪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他。他分出一丝心神,驱使小鬼去解决温见雪。
温见雪召出丹火。
剑阵外的那些鬼物不怕丹火,可不代表这些小鬼不怕。
个个担心被丹火烧得魂飞魄散,不敢靠近。
鬼面书生一句怒斥,小鬼才敢上前杀温见雪。
温见雪直接用丹火烧,见一个扑上来烧一个,但很快他便烧不动了,因为鬼面书生将元婴中期的威压也同时压到了他身上。
温见雪腿发软,眼前模糊,血管里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无法流动,极其冰冷。他忍不住跪到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鬼面书生冷笑一声,就在此时,地面忽然冒出一枝藤蔓,朝他手中铃铛击去。
鬼面书生抬指轰碎藤蔓,藤蔓如粉末般落到地上,他嘲讽道:“你方才站在那里,便是在控制藤蔓来到我脚下吧,可惜了,被我识破了。”
温见雪脸色煞白,他艰难抬头看向鬼面书生。
鬼面书生正要示意小鬼撕了温见雪,却发现全身无力,甚至无法说话。
他中毒了!
那藤蔓裹着无色无味的软骨毒丹,他毫无察觉地轰碎,毒丹碎成粉末,落到他身上,浸入他皮肤。
鬼面书生恶狠狠盯着温见雪。
就在此时,谢琅摆脱了小鬼,顶着威压,一下子夺走了他铃铛,还顺手薅走了悬浮在他身边的八角蟠龙金玉盒。
鬼面书生怒火中烧,他顾不得身体安危,用最毒辣的办法,将毒素逼出,猛然收回压在温见雪身上的威压,将其全部压到谢琅身上。
谢琅猛地将铃铛和八角蟠龙金玉盒往上抛。
一道火光闪过,铃铛和八角蟠龙金玉盒不见了。
鬼面书生猛地看向温见雪,面孔扭曲,怒不可遏,道:“你想找死!”
温见雪在鬼面书生收走威压时,立刻用丹火灭了咬他手臂的小鬼,将丹火化作火凤,操控火凤叼走铃铛和八角蟠龙金玉盒,丢到了剑阵外。
“拿回来,否则我要了你小命!”鬼面书生说着,身影如鬼魅,来到温见雪面前,想掐住温见雪脖颈提起来。
温见雪及时召出青玉塔,拉着谢琅躲进青玉塔,出了剑阵,叫鬼面书生扑了个空。
“该死的东西!”鬼面书生骂道。
温见雪并不理他,擦了嘴角血液,收起青玉塔和丹火,弯身捡起铃铛、八角蟠龙金玉盒。
八角蟠龙金玉盒特别重,温见雪用一只手臂夹着,捏住小孩子手掌大小的铃铛。
情况与预想不同。
这铃铛不知怎么回事,即便持铃人没有摇动,却还在发出清脆的铃声,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
五彩鸟见状,一时有些愕然,它不敢停止扇动翅膀,一旦停止,方圆千里内的鬼物便会很快聚集在剑阵外,破坏剑阵。
温见雪维持着冷静,他仔细查看铃铛,思考如何控制住这诡异的铃声。
鬼面书生已然冷静下来,他意识到铃铛因他摇晃次数过多,开始自行摇晃,不将鬼物引至剑阵不肯停歇后,心中舒爽不已。
他不急不缓地笑道:“想知道怎么让铃声停下来么。”
温见雪头也不抬:“问你你会说?”
“当然不会,除非你跪着求我。”鬼面书生笑眯眯道。
温见雪睨他一眼,继续研究铃铛。
谢琅之前被鬼面书生用威压压着,与小鬼们缠斗,身上被小鬼撕咬出不少伤口,他服用了疗伤丹药,拍起衣服上的草屑,道:“我看看。”
他拿过铃铛,上下打量。
鬼面书生心想,你便是再如何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却见谢琅将铃铛丢在地上。
鬼面书生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声线藏着几分颤抖,道:“你想干什么!”
谢琅挽起衣袖,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肌肉,他沉心静气,目光锐利,握紧半月剑。明亮剑光划破昏暗天空,刺耳的金属破碎声响彻云霄!
谢琅一剑把铃铛劈碎了。
铃铛是旗帜幻化而成。
因此,铃铛破碎时,铃声消失,剑阵中,从旗帜中出来,乌泱泱的小鬼们最先出现状况。
它们发出尖锐的声音,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随后便是听到铃声,朝此地聚来的众多鬼物。
它们失去召唤,回到原位。
阴风消停,黑压压的色泽自天空褪去,瑰丽的夕阳浮现在天际,照在谢琅线条凌厉干净的脸庞。
“你……你……居然敢!”鬼面书生看着破碎的铃铛,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背过去。
五彩鸟长舒一口气,骤然轻松了。
谢琅下巴点了一下地上破碎的铃铛,对鬼面书生笑道:“你这铃铛好薄,一剑就碎了。”
温见雪默默点赞:“不愧是你。”
“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夸你。”
谢琅拨动锥形银耳坠,耳坠尾部在空中划出轻巧的弧度。
温见雪蹲在地上,拨了拨铃铛碎片,他回头看了看还在攻击其他人的鬼物,递上八角蟠龙金玉盒,眼睛明亮,万分期待道:“这个也能劈烂吗?”
温见雪记得攻击他们的鬼物是鬼面书生从八角蟠龙金玉盒中放出来的。
说不准劈了,就能收拾了那些杀不死的鬼物。
谢琅接过八角蟠龙金玉盒,上下抛了抛,道:“看起来很结实,我试试。”
“等会,别把你剑劈坏了,用我的青玉塔。”温见雪拿出青玉塔,“青玉塔特别硬,我之前砸飞僵头顶的铁钉都没事,用来砸这盒子,肯定没事,说不准能砸成粉末。”
鬼面书生:?
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鬼面书生眼睛中浮现红色血丝,他被谢琅和温见雪气得几欲崩溃,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把他往黝黑、深不见底的海水里按。
手背浮现青筋,竭力控制住情绪,他斟酌着字句,道:“你们砸了伏鬼盒,那些鬼物也不会消失,反而会变得更加凶猛。你们如是现在还于我,我还能控制着鬼物回到伏鬼盒。”
原来这八角蟠龙金玉盒叫伏鬼盒。
温见雪斜了一眼鬼面书生,将青玉塔递给谢琅,站起身,退后几步,给谢琅留足发挥空间。
鬼面书生心被攥成一团,他依然维持着镇定,凉凉道:“你们不信罢了,砸了可别后悔。”
谢琅将伏鬼盒放在地面,掂了掂青玉塔,运转灵力,猛地砸下!
“拦下他,把伏鬼盒抢到手!”
伏鬼盒不在身上,鬼面书生无法直接命令剑阵外的鬼物,他咬破舌尖,以舌尖血,快速花了一道符,以符命令剑阵外的鬼物。
鬼物收到命令,齐刷刷调转攻击目标,扑向谢琅。
“哗啦!”一道狂风袭来,将鬼物掀到几十米开外。五彩鸟背起翅膀,不急不慢道:“你当我吃素的?”
话音刚落,谢琅持着青玉塔已砸到伏鬼盒。
伏鬼盒出现一丝裂纹,这道裂纹不放在阳光下不可察觉。谢琅啧了声,握紧青玉塔,再次猛地砸下去!
一次,二次,三次!
裂纹如蜘蛛网一般,细细密密爬满整个伏鬼盒。谢琅最后一次朝伏鬼盒砸去,青玉塔尚未碰到伏鬼盒,朝伏鬼盒扑去的凌厉的风就已将伏鬼盒撕扯成碎片。
“刺啦——”
伏鬼盒碎成碎片的刹那间,无数道金光从盒中溢出,伴随着金光,鬼物身体开始坍塌,最后缩成了一团白色的肉球。
“这是什么东西?真恶心。”尔静厌恶地撇嘴,他擦了擦额角的血液,握紧剑柄,试探着一剑刺向其中一个肉球。
肉球发出吱呀一声,化成了一滩脓水。
令人庆幸地是这滩脓水没有再变成鬼物,很快干涸,变成一团粉末,一阵轻风拂来直接将粉末吹散。
尔静弯起嘴角,之前被鬼物攻击的极其郁闷的心情骤然好转,他扬起剑,扭了扭脖子,笑眯眯地走向其他肉球。
慕容复等人调整好状态,也快步走向肉球。
肉球嗅到危险气息,惊慌失措地朝四周逃窜,然而,它们如今失去伏鬼盒的庇护,又没有手脚,只能滚动弹跳,如何能逃之夭夭,被尔静与慕容复等人尽数斩杀。
鬼面书生脸色惨淡,他猛地吐出口血。这口血半是因为怒火攻心,半是因为本命灵器伏鬼盒被毁。
铃铛(旗帜)并不是他本命灵器,伏鬼盒才是,里面的鬼物都是他从各处刨来的鬼孩,每日以自己鲜血浇注,精心饲养出来的。
可如今竟被两个毛头小子毁了。
鬼面书生平日未遭到如此大的重创,他目光阴狠如毒蛇,死死盯着温见雪和谢琅。
“砰!”一声,飞僵被王长老击飞,落到鬼面书生身边。
飞僵还没站起,王长老又是一剑,这一剑钉穿了飞僵的脑袋,让飞僵久久凝聚不起力量,反击王长老,保护鬼面书生。
王长老和另外一位长老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鬼面书生,见飞僵暂时无法反击,保护鬼面书生,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掐诀凝出一道剑气,直劈向鬼面书生。
鬼面书生收回盯着温见雪和谢琅的目光,他撑着地面,往左一躲,刚好躲开王长老的剑气。
王长老当即又凝出一道剑气,鬼面书生再度躲开,他撑地站了起来,忽然来到王长老面前。
王长老措不及防与鬼面书生对视。
鬼面书生的眼睛格外空洞,王长老对上这双眼睛,背脊发凉,他正要扭断鬼面书生脖间,忽然发现脚下出现无数鬼影。
鬼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们抓住王长老的腿,顺着王长老身体,争先恐后往上爬,想要爬到王长老头顶。
王长老用剑气想将其浇灭,可剑气直直从鬼影穿了过去。
鬼影很快爬到王长老头顶,淹没王长老口鼻。
王长老脸部感觉到湿哒哒的液体,他无法呼吸,他如同被按在了泥潭里,越来越往下沉……
“噗嗤!”一道利剑穿透□□的声音在王长老耳边响起。
响起不过片刻,团团裹住王长老的黑影如海潮一般消散得一干二净。
王长老抬手摸向脸。脸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湿哒哒的液体。
王长老这才明白,方才的鬼影是鬼面书生用鬼术制造的幻境,难怪他如何攻击对鬼影也造不成丝毫伤害。
王长老懊悔自己居然被幻境糊弄了。
他看向鬼面书生,在他被幻境困住时,朱长老破开厉鬼的阻拦,一剑刺穿了鬼面书生胸膛。
鬼面书生受伤,幻境自然破开了。
鬼面书生捂住胸膛伤口,他喘了两口粗气,看了看朱长老,又看了看王长老,最后看了看剑阵外的温见雪和谢琅。
“好,好!你们好样的!”鬼面书生怒极反笑,他那张鬼一样的脸上牵开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王长老指尖凝出一道剑气,他注意着赶到鬼面书生身后的厉鬼,然后给距离鬼面书生最近的朱长老使了个眼色。
朱长老微微颔首。
两人不再管地上还未凝聚好力量,爬起来的飞僵,一人袭向厉鬼,一人直取鬼面书生项上人头。
鬼面书生却不按常理出牌,他眼闪过一丝狠辣,一把抓过厉鬼,五指张开,按住厉鬼的脑袋,竟利用主仆契约,迫使厉鬼自爆。
厉鬼不可违背命令,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自爆,自爆产生的强大冲击波如海浪一般,层层叠叠朝四周漾开。
两位长老被冲击出内伤,他们连退数步,胸腔内血气翻滚,差点呕出一口血。
勉强稳住身形,两位长老抬眸看向剑阵屏障。
剑阵屏障之前被小鬼们撞出了一个无法补好的豁口,此时,厉鬼自爆产生的强大力量冲击着整个剑阵,导致那豁口在逐渐变大。
五彩鸟虽然在外面极力阻止豁口变大,可局势不可逆转,豁口依然在不停变大。
两位长老深知,当豁口大到一定程度时,剑阵便会如毁于蚁穴的千里之提,瞬间崩塌。
得赶在剑阵崩塌,把鬼面书生杀了。
否则剑阵一崩塌,无法困住鬼面书生,鬼面书生便会与飞僵逃回地宫。
鬼面书生看了一眼逐渐变大的豁口,将刚恢复些力量,从地上爬起的飞僵拉到身边,死死看着王长老,朱长老。
厉鬼已死,鬼面书生一个元婴中期根本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唯一能打的便只有个飞僵。
王长老主动袭向飞僵,让朱长老去杀鬼面书生。
鬼面书生却再度将手按在飞僵脑袋上。
两个长老瞬间想到方才鬼面书生逼迫厉鬼自爆的场景,他们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是要逼迫飞僵自爆?
飞僵若是自爆,剑阵能瞬间崩塌,可如此,只剩鬼面书生一人,纵使剑阵不复存在,他也逃不了。
两位长老横剑,悄然盯着鬼面书生,等着鬼面书生逼迫飞僵自爆。他们打算在飞僵自爆的那一刻离开剑阵,避免被自爆波及。
毕竟之前因厉鬼自爆受了内伤,若是再受波及,少不得受重伤,养上几年,伤都难以完全愈合。
两位长老心中如此想着,不敢放松一刻。
气氛变得凝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倾来,每个人都盯着鬼面书生。
可谁也没料到,鬼面书生居然自爆了!
两位长老十分意外,他们随即反应过来,撤出剑阵。
鬼面书生虽然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但他自爆后产生的威力同样不小,几乎是同一时间,剑阵崩塌!
鬼面书生死了,与鬼面书生签订了主仆契约的飞僵,一样会受到重创。
王长老在鬼面书生自爆后产生的强大冲击消退后,一剑劈向飞僵,想了结了飞僵。
飞僵却并未受到重创,挡下这一剑,朝地宫快速奔去!
两位长老诧异不已,而五彩鸟一翅膀拍向左侧空气。
左侧空气波动,众目睽睽之下,浮现一团白光。
五彩鸟示意两位长老看白光。
两位长老看到白光,这才明白为什么鬼面书生自爆,飞僵却没有受到重创。
原来是鬼面书生的神魂并未随着自爆毁灭,还尚存于世。
——白光就是鬼面书生的神魂。
众所周知,无论什么契约,都是绑定在神魂上的,只要神魂尚存于世,双方签订的契约便不会牵连对方,使对方受到重创。
大家杀元婴期以上,包括元婴期的修士时,都会特意灭了对方神魂,免得对方通过修炼鬼道或者夺舍他人,回来报复自己。
元婴期以下的修士神魂弱,被杀了,神魂不久就灭了,无需多此一举。
一般情况下,修士自爆,都是连带着神魂一并毁灭,所以方才鬼面书生自爆,除了五彩鸟,没人想到鬼面书生神魂尚存于世。
而五彩鸟之所以知晓鬼面书生神魂尚存于世,是因为之前在上界碰到过这种事,知道修鬼道的手段多,能有法子在自爆时,保住自己神魂。
鬼面书生见自己被发现,心底恨死五彩鸟。
他方才自爆时,拼尽全力保住了自己魂魄,打算让飞僵引开众人,自己则快速返回地宫,找个人夺舍,重获新生,哪里能料到会被五彩鸟搅和了好事。
眼看王长老抬手要摧毁自己神魂,鬼面书生的神魂当即朝飞僵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飞僵回头,抬手便想接住鬼面书生的神魂,却不料距离他最近的杨臾从旁冲来,一下子撞开他的手。
飞僵恼怒,他一掌拍飞杨臾,俯冲向鬼面书生的魂魄,想接住鬼面书生的魂神,却不料王长老用锁魂环,一下子将鬼面书生的神魂吸了过去,装入锁魂环。
“走!”鬼面书生的声音从锁魂环内传出。
飞僵见此,叽里呱啦,不知同鬼面书生传了什么话,即刻运转鬼术逃遁。
他逃得太快,众人都无法追上他。
王长老脾气不怎么好,气得当场想摔了锁魂环,被朱长老拦了下来。
“鬼面书生不死,飞僵便会回来救人,不要激动。”
朱长老顿了顿,接着道:“飞僵已经被我们打成重伤,逃了也不会构成太大威胁,除非他回了地宫。地宫内阴煞之气重,能助他快速疗伤。”
王长老好歹压住了脾气,他收起锁魂环,道:“我们去地宫看看。”
五彩鸟同意了,与王长老一起前往地宫,至于朱长老,他留在原地,守着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小辈们,防止飞僵折回,袭击小辈们。
温见雪见有朱长老在身边守着,便放心大胆的盘坐在地,服下丹药,运转灵力,专心疗伤。
之前进入剑阵,鬼面书生的威压直接将他压出内伤,手臂也被小鬼咬了几口。
不过手臂上只是外伤,灵力运转一周天,配合着药力便痊愈了,只是内伤难以痊愈,得养上一个月左右。
温见雪倒也不为此烦恼,一个月而已。
他睁开眼睛,看向谢琅。
谢琅盘坐在不远处疗伤。
他伤得比自己重,还在疗伤。
温见雪视线从谢琅身上挪开,看向尔静,尔静防御灵器多,没受伤,只是特别疲倦,在树下休憩。
慕容复同尔静一般,在树下休憩。
他没有进剑阵,只是有些轻微皮外伤。
温见雪视线越过慕容复,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已经停止疗伤,他们伤得不算重。
在场伤得最重的人应该是杨臾。
杨臾忽然冲出去撞开飞僵的手,挨了飞僵一掌,现下还在吐血。但他不接受朱长老的治疗,看起来想求死。
温见雪对杨臾已经没了好感,他想求死,便由他去吧。
若是上去劝慰,说不准还要挨骂。
温见雪慢吞吞地想,他撑着下巴,眼睛不受控制,再度看向谢琅。
谢琅脸部轮廓硬朗清晰,鼻梁又高又挺,眼睛笑时,藏了蜜一般,配上那苍白皮肤,银色耳坠,蛊惑意味十足,像只妖精。
摄人心魄的妖精。
“你为何一直盯着我?”
谢琅察觉到他的视线,结束疗伤,睁眼看向他,笑盈盈道:
“有事?”
温见雪看入迷,没想到自己会被当事狼逮到,故作淡定,移开视线,传音道:“没事。”
“嗯?”
谢琅太有压迫感,温见雪道:“真的没事。”
谢琅漆黑的眼睛盯着温见雪。温见雪被他盯得背脊发凉,正要掐诀蒙住谢琅眼睛,谢琅垂下眼帘,闭上眼,道了声行吧。
温见雪心弦这才放松,他低下头,捏自己的手指。他不算一个过分直率的人,不过也不会过于忸怩,因而喜欢上一个自己以前认为肯定不会喜欢的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
按照正常走向,他此刻便要向谢琅坦白心意,然后共坠爱河。
但他有一些顾虑,他担心自己如今的喜欢只是浅薄的喜欢,来源于对方的保护举动,俗称英雄救美。
一旦跟对方在一起,激情过了,便会回归正轨,只是依靠自身道德,令恋人关系名存实亡。
谢琅依他的了解,过分执拗,一旦在一起,便绝不可能松手,更不会允许对方松手。
因而,他们最后肯定会走向悲剧,伤到彼此,主要是伤到谢琅。
他并不想伤到谢琅。
温见雪认真思考片刻,决定远离谢琅,冷静一段时间看看。
如果这样之后,他还是喜欢对方,对对方的喜欢没有丝毫减弱,那就说明他的喜欢并非什么外界因素导致,而是发自内心,根源已深,到那时,他便坦白心意,和对方在一起。
……
天快黑时,五彩鸟与王长老回来了。
朱长老询问他们飞僵是否在地宫。
王长老擦了擦手上的血,道:“应是料到我们会去地宫找他,并未回地宫,地宫内只有一群僵尸、十七八个修鬼道的修士,一并处理了,为防飞僵用地宫内源源不断的阴煞之气疗伤,我与五彩鸟布阵把地宫封了起来。”
朱长老想了想,道:“阵法总能被破,不如直接毁了好。”
“那地宫实在坚固,毁不了,待回宗,找几个阵法师,加固封印吧。”
“如此也好。”朱长老颔首,他看向五彩鸟,请五彩鸟去剑宗坐坐,以表帮助他们除去鬼面书生的谢意。
五彩鸟一心想带尔静回家,并不想去剑宗坐坐,它随口拒绝了,拿出紫玉,激活传送阵,拎着还坐在树下休憩的尔静就走。
它很顺利地带着尔静来到上界边界线,期间尔静一直未醒,似乎过分疲倦。
五彩鸟本欲拖着尔静跨入灵气充沛、资源丰富的上界,再使用一个传送阵回家,见此,心生疑窦,它敲尔静脑袋,想叫醒尔静,尔静脑袋却发出邦邦邦声。
五彩鸟:?
五彩鸟拧了一下尔静脑袋,脑袋掉下来了,变成了一个木头脑袋。
五彩鸟愣住。
它看着木头脑袋,瞬间明白,尔静不想回家,趁着它和王长老去地宫,在等身人偶滴上自己的血,让等身人偶变成自己,自己则悄悄溜走了。
守在一旁的朱长老甚至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五彩鸟非常生气,它收起等身人偶,怒气冲冲地去寻尔静。
臭小子,你不要被我抓到了,否则给你两翅膀,扇到墙上糊着,扣都扣不下来!
……
五彩鸟走后,温见雪等人与杨臾、符修分别,随着两位长老回宗。
由于温见雪不会御剑,所以回宗搭了朱长老的云船。
朱长老虽是剑修,却并不喜欢御剑,只要没急事,就喜欢乘云船出行。
谢琅见温见雪搭了朱长老的云船,便与慕容复、王长老等人御剑在前。
一行人很快回宗。
朱长老将云船停在宗内开阔空地,示意温见雪可以下去了,他要与王长老将锁着鬼面书生的锁魂环放入宗内暂时羁押罪犯的灵牢内。
温见雪谢过朱长老,跳下云船,正好落到慕容复身旁。慕容复道:“师弟这段时间受惊吓了,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透透气如何?”
温见雪远离谢琅的办法,就是修炼、接任务之类的东西,但这并不能百分百保证见不到谢琅,慕容复提出这个,正好合适,中途还能练练控火,增强实力。
温见雪一口答应了下来。
谢琅站在一旁,定定看着这一幕。
慕容复道:“跟我出去不必带……”
话音未落,谢琅就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握住温见雪的手腕,拉着他快步走过石道,走到斜对面的枫叶亭内。
温见雪抬头看向谢琅,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干什么?”
谢琅松开了手,道:“你想出游透气,我陪你去,不必麻烦慕容师兄。”
原来是为了这。
温见雪斟酌一下,道:“我同慕容师兄就好了。”
“你说什么?”谢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温见雪认真:“我同慕容师兄就好了,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后,尽快把断肠鬼残魂处理了,这东西在你体内,我总是不放心。”
谢琅终于反应过来了,嘴角溢出一丝冰冷的笑容,道:“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同我一起。辜负我的好意,违约赔偿不说多了,一亿上品灵石?”
温见雪:“……”
温见雪目瞪口呆。
“没有一亿,你不许去,修炼得怎么样了,达到大乘期了吗?不好好反思自己,一心想着玩耍。”
温见雪抬指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才压下想要锤谢琅一拳的冲动。
“谢琅,你是不是吃醋了。”
这样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尤觉暧昧,又咽了回去。
温见雪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关于此次如此行事的原因,他不想同谢琅说,以免给予对方虚无的期待。
谢琅闻言,什么都没有说,放下抱着的双臂,朝外走去。
温见雪这才发现他怼完自己后,封闭了听觉,没听到自己方才说的话。
温见雪追了上去,想对谢琅重复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谢琅闪身避开,御剑就走,他走得很快,眨眼间,消失在温见雪眼前。
温见雪恼火,这狼每次碰到不想正面的事,就装聋作哑,跑得飞快。
温见雪深吸一口气,他压下火气,打算去追谢琅,却发觉慕容复一直看着这边。
“慕容师兄。”温见雪放弃去追谢琅,他走向慕容复。
慕容复笑了笑,道:“你与谢师弟吵架了?”
温见雪并不打算隐瞒他,道:“确实吵架了,不过师兄不必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那便好……”慕容复笑道,话没说完,却见谢琅神出鬼没,又回来了。
他跳下剑,往温见雪手中压上一只乾坤袋,道:“既是出去散心,便好好散心,不要担心钱的事情,你是我道侣,我会给你。”
此话说罢,他转头看向慕容师兄,客客气气道:“出门游玩,见雪便麻烦慕容师兄了,我要去灵洞修炼,实在腾不出时间陪他。”
慕容复先是惊愕,再则是喜悦,最后面色古怪。
他理了理思绪,道:“你与见雪师弟是道侣?”
谢琅和温见雪从未在宗内说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除了师父和宗主,没人知道他们是道侣。慕容复亦不知道,他从未去调查过两人。
谢琅笑道:“慕容师兄果然聪慧。”这话说得跟骂人一样。
慕容复冷笑了一声。
温见雪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到乾坤袋上,嗅到了谢琅的心机。他这是故意宣示主权,但慕容师兄与他清清白白,他这举动是白搭了。
温见雪看着乾坤袋,不由自主冒出“邪恶”的念头……既然钱都放他手里了,不花两子,对得起狼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谢琅说罢,走了。
慕容复连怼回谢琅的心思都没有了,满心苦涩,对温见雪道:“时间不早了,温师弟快回去吧,我们明天见。”
温见雪收敛情绪,收起乾坤袋,向对方告别。
天幕彻底暗下,晚风作响,宗内道路两旁的石灯幽幽亮起。
慕容复站在原地,看着温见雪的背影,直到温见雪的背影被染上一些石灯火光的繁盛枫叶遮掩,完全消失在眼前时,他才收回视线,满腔苦涩,尽化不甘。
……
房顶已经修复好了,完全看不出破损。
谢琅不知去了哪里,温见雪回到住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用传音符联系对方,对方也不接。
看来对方确实如他所言,前去灵洞,闭关修炼了。
不过究其原因,大抵是因为害怕自己控制不了脾气,逼他听话。
难得见谢琅像个小怨妇,温见雪忍不住笑了,按照他的性格,他是要去哄对方开心,此事本来可以换个更温和的处理方式,不过对方现在在修炼,他也不好打搅,便算了。
休息一晚,第二日,他同慕容师兄出行游玩。
结束游玩,已经是大几日后了。
温见雪坐在云船船头,把玩录像石。
“这几日所见的好风光都录了进去?”慕容复走了过来,问道。
温见雪道:“正是。”
“给谢师弟的?”慕容复笑道。
温见雪抿唇,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出去游玩,见什么都想同谢琅分享,于是便一一录了下来,但愿谢琅见到后,也同他一般欢喜。
“你与谢师弟感情真好,令人羡慕。”
温见雪道:“我与他却也没有师兄以为的那般好。”他口上说着这话,心中却也深以为然,毕竟他们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
不过此次游玩,他分辨不出自己对谢琅的喜欢是否有所减淡,为此异常苦恼。
慕容复看了看他,寻了个地方坐下,故作漫不经心道:“既然没有特别好,为何不……你明白师兄的意思,漫漫长路,灵肉契合者,往往比之其它种种,更为重要。”
“我明白的。”
温见雪深知这个道理,否则他也不会看重与谢琅这段感情。
如今,仔细想想,他虽不知谢琅与他是否肉体契合,但他们灵魂极其契合,即便什么都没有,依然可以相处的十分快乐,就像鱼和水一样,极为融洽。
基于此,温见雪忽然觉得即便他现在的喜欢是出于对方救他,是浅浅的喜欢,但到后面,相处久了,因为灵魂契合的愉悦,他也会深深喜欢对方。
这是极其简单且合乎常理的事情。
“你不必顾忌太多……”慕容复接着道,但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忽觉温见雪的眼睛亮得惊人,盛满感谢。
他好像做了什么对于情敌来说的天大好事。
慕容复沉默一瞬,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转而道:
“这些好风光可否麻烦温师弟复制一份与我?此次出来,颇为愉快,值得日后细细品味。”
温见雪做下决定,心情大好,闻言,爽快应下。他另拿了一枚录像石,复制了内容,递于慕容复。
慕容复道:“多谢温师弟。”
很快就到了宗,温见雪下了云船,直奔住所,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谢琅。
以前他没有想过婚姻,也没有想过另一半,现在想到,而适合那人就在眼前,没有什么比这让他觉得幸运了。
灵洞负责人昨晚发消息给他,说是谢琅结束修炼,出关了。
慕容复又一次定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这一次,他彻底明白了,不甘烟一样,被风吹散,而那些情愫全沉在了心底。
温见雪回到住所,发现谢琅不在,好不容易联系上对方,话还没出口,对方问了句和慕容师兄玩得是否开心,便掐断联系,之后怎么也联络不上。
温见雪简直要被对方的操作气笑了。
多听一会他的话会怎么样。
胡乱吃醋的醋坛子。
温见雪给谢琅发了一封密函,密函之中,郑重其事地写下有事商讨,若无要事,速归。他想跟谢琅亲自说明心意,书面交流远远比不上面对面交流,更况且,在他心里,当面表明心意才是最好的恋情开端。
做完这事,他一面等待谢琅的回信一面坐在门前,翻看七星荒城内采集到的各类珍贵药材。
这些珍贵药材用保鲜木盒保存得很好,药效并未流失,待回了宗,买上些配套的常见药材,便能炼制易容丹、积雪丹等丹药。
温见雪将各类珍贵药材收拾干净,时至徬晚,谢琅回信了,表示过两个月后归,他现在身有急事。
温见雪有些失落,他安抚自己衣服,将精力投入事业之中,于第二天一大早,悄悄离开宗,去店铺购买普通药材。
然后,配合着珍贵药材,首先把自己需要的几种中级丹药炼制了出来。
乾坤袋内的蛋晃得厉害,想要丹药。
温见雪拨了拨蛋,要丹药你比谁都勤快。
蛋贴了贴他指尖。
温见雪投喂了它两枚丹药,见它安静下来,开始炼制质量稍差一点的中级丹药,用于售卖。
这些日子只有开销,没有进帐,他钱包快空了,全靠师父给的零花钱支持。
质量稍差一点的丹药比炼制质量顶尖的丹药要好炼制许多。
温见雪没用多久便炼制完毕。
总共炼制了三种质量稍差一点的中级丹药,每种两枚,刚好把从七星荒城采摘的珍贵药材全部用完。
地宫一行激发了温见雪所有潜能,让他的实战能力得到极大提升,同时极大程度的磨砺了他的心性,因此在炼制好丹药后,他就出现即将突破的预兆。
众所周知,他的灵根受到了“损伤”,今生只能停留在筑基后期,不可能有进展,因此他不能在宗内突破,必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悄悄突破。
可是,来不及了。
即将突破的痕迹出现不过几息,伴随着剧烈的痛疼,周围充沛的灵气快速朝温见雪涌来。
温见雪忍着痛疼撑地盘坐好,闭目修炼,随着周天运转,涌入体内的灵气在经脉内形成水流型的灵力,不断冲击经脉。
经脉似乎被碾碎了一般,在难以表述的痛疼下,温见雪突破了结丹中期。
——结丹初期到结丹中期,只是升了个小等级,并不会引来雷劫。
突破结丹中期后,涌进温见雪经脉的灵气不再暴躁,快速冲击经脉,它变得柔和,仿佛一双手,缓缓淌过全身经脉,带去绝大部分痛疼,使他的经脉坚韧不少,宽阔不少。
温见雪此时已经没功夫去考虑突破结丹中期时,造成的灵力波动是否会暴露自己灵感并没有受到损伤,吸收着涌来的灵气,开始稳固结丹中期境界。
稳住结丹中期境界时,温见雪发现内丹从液态凝为了实体。
通过神识,他看到了凝成实体的内丹。
内丹受灵根影响,红火泛绿,绚烂夺目,十分好看。
温见雪多看了两眼,收回神识,继续稳固境界。
令他意外得是,充沛的灵气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温见雪正奇怪周围灵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充沛时,强烈的痛疼再度袭来。
难道修为还要往上爬?
事实他猜想得没错。
修为还在往上爬,最后突破结丹后期,摸到了元婴期的槛。
但缺乏一个锲机,即便摸到了元婴期的槛,也与谢琅一般,无法突破元婴初期,卡在了结丹后期巅峰。
但温见雪已经很满足现如今的修为。
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快来到了结丹后期巅峰。
他本来以为,要好几年,或者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才会来到结丹后期巅峰。
深吸一口气,压住雀跃的心情,稳住结丹中期境界,温见雪睁开眼,回归现实问题,烦恼如何向大家解释两次突破产生的巨大灵力波动。
思考来思考去,也不知如何解释两次突破产生的巨大灵力波动。
他有些沮丧,走出门,这才发现住所所在上空有一道结界,结界掩盖了灵力波动,不必烦恼如何解释。
很快,温见雪又注意到结界上空画有聚灵阵。
仰望缓缓运转的聚灵阵,温见雪总算明白为什么方才突破时,灵气异常充沛,源源不断涌来。
原来是聚灵阵的功劳。
可他先前回到住所时,并未看到有结界和聚灵阵,难道是……
温见雪走出住所,果然看到宗主。
宗主关注着宗内大动向,在温见雪开始突破时,便察觉到了灵力波动,于是赶来住所,布下结界,设下聚灵阵。
抬手收起结界与聚灵阵,宗主打量温见雪,脸上有满意之色。
他夸赞说:“你修炼天赋比我预想的高。”
温见雪谢过宗主,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宗主不久后,要让他和谢琅去上界了。
宗主接着道:“飞僵并没有来营救鬼面书生,恐怕躲在什么地方养伤。你若是出宗办事,切记谨慎,勿要掉以轻心。”
“多谢宗主提醒。”温见雪道。
宗主这才离开。
温见雪随即计算时间,发现今天就是谢琅归来之日,惦记着谢琅,他坐在门前等对方。
左等右等,等到下午也不见人影,一时气闷,他决定不等了,决定出宗售卖炼制好的普通中级丹药,叫谢琅自己来找他。
不过,巫尖尖这个马甲被人知晓,已经废了。
为了生命安全,必须捏一个新马甲。
温见雪认真捏新马甲。
他很快敲定了新马甲的身份背景,将性格设置为沉稳靠谱,然后取名字。
如上次一样,在百家姓里挑了个顺眼的姓后,他下意识根据狼耳朵的特点取个字。
绒。
姓李,名绒,李绒。
简单好记,完美。
温见雪正打算披上新马甲,念念李绒二字,内心某一处被戳了一下,升起几分隐秘的害臊。
他不想用绒字了。
烧了写着绒字的纸张,温见雪咬着毛笔头,思索取什么名。
从诗词名句里找了一圈,他也没找到满意的字词。
绒字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温见雪有点烦躁,他闭上眼睛,还是决定用绒字。
谢琅又不知道他是拿狼耳朵取得马甲名,有什么好羞臊。
温见雪摆烂。
他披上李绒马甲,练出符合马甲人设的声音后,服下易容丹。
温见雪觉得易容丹比帷帽方便。
易容丹比变幻模样的法术方便、安全,直接服下,在脑海里想象出你想要的模样,便能从头到脚,变成你想象中的模样,效果维持三个时辰。
若是中途想解除易容效果,直接服用还原丹即可。
温见雪变成一个相貌普通的沉稳青年,又脱下剑宗弟子服,换上一身黑衣后,找到一家拍卖行,以李绒的身份找到拍卖行的人,拍卖质量稍差一点的三种中级丹药。
温见雪不清楚自己炼制出的质量稍差的中级丹药的价格。
但他之前加入过炼丹师联盟,知道他炼制出的质量稍差的中级丹药趋近于市面上质量最好的中级丹药。
市面上中级丹药不多,质量好的中级丹药很难得见到,拿到拍卖行去拍卖,即便拍卖行会要一些报酬,拍卖出的价格也比市场价高不少。
——丹药质量好,代表着药效好、后遗症少,凡是有些钱的人都乐意购买质量好的丹药。
拍卖行的人热情的接待了温见雪,并找来了丹药鉴定师,鉴定温见雪要拍卖的三种中级丹药。
这三种中级丹药分别是回元丹、燃元丹、稳金丹。
回元丹,快速补充体能。
燃元丹,燃烧五十年寿命,使实力翻倍,维持三个时辰。
稳金丹,辅助天赋差的筑基后期修士突破结丹期。
鉴定师鉴定了这三种丹药,确定质量很好后,眼神带上敬佩,他询问丹药是否是温见雪自己炼制的。
得知是温见雪自己炼制的后,收起丹药,道:“□□,你到三楼坐一会,拍卖会等会就开始了。”
温见雪第一次被称大师,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优秀炼丹师了,他面不改色地点头,随着拍卖行的侍女来到三楼最左边的包房。
包房内有一面水镜,透过水镜能看到拍卖台,拍卖台下此时已坐满人。
拍卖行的包房只会给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拍卖行认为值得示好的人,其他前参加拍卖会的人只能在拍卖台下方坐着。
温见雪在现代参加过不少拍卖会,不觉得新奇,他脱了短靴,穿着白袜,盘坐在卧榻上。
他是拍卖会快开始前才来的拍卖行,在此之前,这场拍卖会要拍卖的物品已对外公布。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温见雪找到名单,将这场拍卖会要拍卖的物品的名字从头看到尾,心里有了想要的东西,他正打算合上单子,看到名单末尾出现了自己委托拍卖行拍卖的三种丹药。
前来参与拍卖会的人也通过名单看到了温见雪委托拍卖行拍卖的三种丹药。
温见雪通过水镜,听到拍卖台下坐着的人议论这三种丹药。
“临时加的东西,质量如何?”
“等会拍卖师会介绍,你急什么。”
“只是看到燃元丹,有点激动。”
温见雪放下名单,饶有兴趣听着他们的议论,忽然,他注意到名单上又出现一个东西。
羽蛇内丹。
羽蛇是五级妖兽,极其难猎杀,它的内丹特别贵重,可以用来制造灵器。
温见雪正想着是谁猎杀了羽蛇,通过水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拍卖会大门走了进来。
这人高大挺拔,戴着黑纱帷帽,穿着黑袍,极为低调,他走进拍卖会后,径直走向左侧角落,坐下来。
温见雪盯着这人,蹭地坐直。
这是……谢琅?
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结束修炼,听到这个拍卖行今日有场拍卖会,来此购买淬炼肉体、提高体质的药液?
剑修不是体修,追求堪比灵器的强悍肉体。
但也非常喜欢锻体,通过各种手段提高体质。
温见雪看完名单,想要的东西,就是淬炼肉体、提高体质的药液。
温见雪并不是想自己用,他是想买下来送于谢琅。
药液是这场拍卖会中的开胃小菜,成交价再高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他买得起。
温见雪估计自己那三种丹药,一共卖出大约五十万中品灵石。
中级丹药跟低级、中级丹药价格相差极大,随随便便、普普通通的一枚中品丹药,都要卖到一万中品灵石,更别提其质量好的。
温见雪估计五十万中品灵石还是保守的。
对于炼丹师而言,初入门时,确实困难,到了能够炼制中级丹药时,虽说地位身份不会有很显著的提升,但钱是永远不可能缺的。
因为没有一个修士不使用丹药。
温见雪盯了谢琅几息,缓缓移开目光,等着对方来寻自己。
他盯了对方好一会,对方一定知晓他的位置了。
然而对方半天没有动静,温见雪终究是按捺不住,穿上短靴,离开包房,主动下去寻他。
很快来到对方身边,温见雪弯身戳其肩膀。
“故意不理我是不是,还在生气?”
对方没答话,侧头打量他。
温见雪摸了摸自己的脸,正欲解释自己服用了易容丹,改变了模样和气息,对方开口了。
他嗓音低沉稳住,道:“这位道友,你认错人了。”
声音确实不是谢琅的声音。
温见雪仔细看黑袍人,黑袍人戴着黑色帷帽,身形确实与谢琅十分相似,可他露在外面的手掌并没有谢琅那么粗燥,肤色正常,也不是死人一样的苍白。
尴尬涌起,欢喜消失,温见雪立刻收回手,诚恳道歉。
“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没仔细看。”
黑袍人微微颔首,并不多说什么。
温见雪退回包房。
他走后,黑袍人缓缓弓起手指,指骨骨节绷紧,弧度凌厉泛白。
温见雪刚退回包房,拍卖就开始了。
端庄秀美的拍卖师走上拍卖台,走到桌案前,介绍拍卖的第一样东西——抚香。
抚香,安抚有走火入魔迹象的修士的暴虐情绪,起拍价为两万中品灵石,每次叫价最少加一千中品灵石。
下界资源较匮乏,几乎没有极品灵脉,因此,开采出的灵石大抵为下品灵石、中品灵石,像拍卖会这种地方,为了方便交易,使用的货币为中品灵石。
最后收款时,向上兼容,也收上品灵石。
凡是沾点能压制走火入魔效果的东西都昂贵,经过几番竞价,抚香最终被一个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以四十五万中品灵石拿了下来。
“下一件拍卖品,淬炼肉体、提高体质的药液一瓶,起拍价五千。”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开始出价。
“五千五。”
“六千!”
温见雪没着急出价,他听着别人出价。
……
“两万。”
……
“两万三。”
“三万三。”拍卖场台下,第三排座位,有个中年男人一口气直接加了一万中品灵石。
场上静了一会,才有人出价。“三万五。”
“五万。”还是之前那个一口气直接加了一万的中年男人。
拍卖师站在桌案前,拿着一柄黄花梨拍卖场锤,道:“五万一次!五万两次!”
拍卖师即将说出五万三次时。
“六万。”
温见雪不紧不慢道,他的声音通过水镜清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拍卖师提高声音,笑着道:“三楼五号包房客人出价六万。”她看向中年男人,眼神鼓励,“还有人出更高的价吗?”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道:“七万。”
温见雪听到七万也不慌。
“八万。”
一瓶淬炼肉体、提高体质的药液,八万,已经是高价了,再加价,成交价就要超出药液本身价值了,如果不是着急使用,竞购到手,非常不划算。
更况且,出八万的人是包房内的人,与之竞购,大概率竞不过。
要知道,包房内的人绝非普通人。
在场人窃窃私语。
中年男人自然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顿了片刻,加了五千。
对面跟着加了五千。
中年男人心中不甘放弃,张了张嘴,试探性的正欲再加一千,对方又加了五千,现在是九万五。
中年男人怨念十足,没有再叫价。
给你!给你!你有钱!他也不是非要不可!
温见雪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中年男人再加一些,他便要放弃了。
成交价超出药液本身价值,不如直接给谢琅打钱。
拍卖师道:“九万五一次!九万五两次!九万五三次!成交。”她握着黄花梨拍卖锤,敲击桌案,声音响亮。
伴随着黄花梨拍卖锤敲击桌案的声音,拍卖会内的侍女将端上场的药液用盒子装好,放到托盘。
拍卖台下有随从接过托盘,穿过过道,走入阁楼,沿着宽阔楼道,来到温见雪所在包房外。
温见雪打开房门。
随处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恭敬道:“□□,这是您拍下得药液,请验收。”
温见雪拿起药液,确定分量与质量没有问题后,收了起来。
随从道:“您是现在支付还是记在帐下,待拍卖了您委托给我们的丹药,从拍卖款中扣款?”
温见雪自然是选择第二种,从拍卖款中扣款。
随从退出包房,轻轻带上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