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画像(倒V开
始))
叶如尘推演道:“假如他当天计划要拐走一个, 寻了半天也没遇见合适人选,巳时恰巧碰到了你弟弟,出手失败后慌忙逃跑。”
“因你弟弟衣着华贵, 他担心很快会有人报案, 于是匆忙出城, 午时左右, 碰巧在半道遇上了那名少年,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晕截上了车。”
师爷点点头:“合情合理。”
县令问赵淮安:“你可知那人是何模样?”
赵淮安摇摇头,“学生赶到时,已不见那厮人影。”
“那你弟弟可有印象?在下不才, 学过几年丹青,如有需要, 可以一试。”
背景板顾青辰突然开口,引来大家注意。
赵淮安愣了愣,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 “实不相瞒,家里已找了两名画师, 画的都不像。”
叶如尘冷哼 一声,这是在拐弯抹角质疑他家夫郎画技吧?
县令倒觉得可以,“徐山善画通缉画像,就让他和叶夫郎再试一次吧。”
赵淮安自然不能拒绝,况且他也想找到害小弟的人,于是带着徐师爷和叶如尘两人前往了赵府。
进门后,赵淮安第一时间就安排下人去准备了画画所需的工具,然后让叶如尘三人留在了书房稍作歇息, 自己去找小弟。
他弟弟正在房间里看书,虽然还有些虚弱, 但早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听哥哥说完缘由,也很配合的应下了。
叫来丫鬟,简单整理了下仪容,赵淮宁跟着哥哥来到书房。
一进门,他的目光瞬间被叶如尘吸引,只见叶如尘满目柔情,唇角含笑说着什么,窗外的光线恰好落在他身上,宛如画中仙。
“诸位久等了,这是我弟弟,赵淮宁。”
赵淮安向大家介绍着,房间的几人包括叶如尘都看了过来。
目光相碰,赵淮宁呼吸一滞,颔首低眉,气若游丝,“淮宁见过诸位大人。”
徐师爷捋着胡子,缓缓说道,“不必多礼,赵二公子身体不适,还是坐着吧。”
赵淮宁再抬头又是一愣,方才背对着他与那俊朗男子说话的人,竟是位貌美的哥儿。
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相配。
顾青辰微微皱眉,见这赵二公子直直的盯着自己,不解的与他对视。
赵淮安在一旁给赵淮宁介绍,“这位是徐师爷,这两位是叶童生和他的夫郎。”
他自打知道了叶如尘的书生身份后,就再不以“大师”相称了。
听到“夫郎”二字,赵淮宁如梦初醒,慌忙移开视线。
他先是礼貌的向三人一一问好,然后看向叶如尘,问道:“是叶童生要作画像吗?”
叶如尘淡淡的说道:“是徐师爷和我夫郎。”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赵淮宁讪讪一笑,“抱歉,那就劳烦徐师爷和叶夫郎了。”
下人早已将东西备好,就在这书房中,左右各放置一张长桌,顾青辰和徐师爷分立两侧。
赵淮宁怀抱手炉坐在一旁,丫鬟拿来一件红色羽缎披风将他包裹起来,衬着苍白的小脸,更显柔弱。
“那人,约有三十多岁,中等体型,身高与哥哥差不多。”
赵淮宁颦着眉,仔细回想,声音飘忽细弱,断断续续地说着:
“五官扁平,肤色蜡黄,眼睛一大一小,是塌鼻子”
徐师爷很快就画完了,他画的是专门通缉犯人用的那种画像,墨笔简单勾勒,只有一个大概模样。
赵淮宁看后摇了摇头,只有四分形似,除非人和画像放在一起,要是只看画再找人,很难一下辨认出。
但通缉犯人不只是靠这幅潦草的画像,还会在告示下方述明犯人的五官特征,用文字描写具体长相。
顾青辰则画的十分细致,徐师爷停笔之后大家都围到了顾青辰这边,看到画像纷纷惊叹不已。
赵淮安面色微异,想到不久前自己还对人抱有质疑,感到十分愧疚,“叶夫郎果然技艺高超。”
“这颗痣在左上方,对,就是这里。”
赵淮宁移到顾青辰身边坐着,在一旁不断地指点、纠正。
半个时辰后,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像完成了,叶如尘一脸骄傲,与有荣焉。
“太好了,大致就是这模样,有七分像,咳咳~”
赵淮宁激动的站了起来,猛咳了几声,身侧的丫鬟忙上来轻抚他的背。
“小弟,先回房休息吧。”,赵淮安紧张兮兮,生怕小弟病情加重。
赵淮宁摆摆手,“哥,我没事。”
随即一脸期许地看向顾青辰:“叶夫郎好画技,恰巧我也喜欢画画,但总不得要领。”
“可否留下姓名,交个朋友?”
看着赵淮宁那弱柳扶风的样子,顾青辰到底不忍拒绝,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顾青辰。”
赵淮宁浅浅一笑,“那我叫你青辰哥哥好吗?咳,以后”
“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秋日寒凉,莫加重病体。”顾青辰说道。
叶如尘揽过夫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正事要紧。”
徐师爷同意的点点头,“赵公子,办案要紧,我们就不多停留了。”
谢过了赵淮安,徐师爷带着叶如尘两人回到了县衙。
因为赵淮安不是县衙的人,案子的事不便多问,便没有跟着去。
徐师爷先拿着画像去禀明了县令大人,出来后又派人去叫负责此案侦察的张捕头。
很快,张捕头带着一个小跟班过来了。
张捕头是个壮硕的中年汉子,从进门就黑着脸,叶如尘能看出,他没有针对谁,生就这一副不茍言笑的样子。
徐师爷先与他说了赵二公子的事情,然后将两幅画像递给他看。
张捕头看到那副栩栩如生的画很是惊讶,又看向旁边的叶如尘,认定叶如尘是师爷请来的画师。
徐师爷说道:“张捕头,先找人临摹这张通缉画像吧,然后散到各镇张贴。”
之所以不临摹顾青辰那一张,是这小县城没几个画画好的,而且时间也来不及。
张捕头静静地盯着顾青辰画的那副画像,像是要把贼人的脸刻到骨子里。
啪!张捕头猛地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
“怎么了?”徐师爷问道。
张捕头面无表情的说:“之前的大肆搜捕必定引起了贼人注意,并多加防范。”
“但现在案子已经过去好些时日,衙里这两天也都没什么动作,说不定那贼人已经放松警惕了,毕竟他干了这么多次都没事,应该对自己很有把握。”
“如今我们有了画像,不妨先暗地里搜寻,以免打草惊蛇。”
别看张捕头五大三粗的,但粗中有细,分析得头头是道。
师爷也觉得有道理,转头问叶如尘的看法。
叶如尘并没有回答师爷的话,低头写着什么。
知道了一点线索,也看了嫌疑人的画像,他试着起一卦看看。
张捕头凑上前一瞧,只见叶如尘在纸上画了一个大框,分成了几个小格,格子里写着方位和奇怪的字符。
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张捕头想要开口询问,徐师爷伸手挡了一下,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然后小声问顾青辰,“叶童生可是在排盘?”
顾青辰点了点头,徐师爷拉过张捕头在一旁静等。
片刻之后,叶如尘放下笔,徐师爷上前问道:“叶童生,可有什么结果?”
叶如尘指尖敲着桌子,说道:“离下、坤上,落阳之象,寻人可往西南方向找,未出县。”
张捕头愣了下,皱起眉头,“这靠谱吗?”
徐师爷与张捕头说了叶如尘算命先生的身份,张捕头半信半疑,然而现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叶如尘问道:“可分析过这些哥儿的失踪地吗?”
“有!”张捕头一连说了好几处地名,甚至他们五里镇也在其中。
“失踪的人分布在东、西、南三侧,其中东边最少。”
叶如尘想了想,“有地图吗?”
徐师爷亲自去取了一份详细的县域地图,在叶如尘的指点下,根据张捕头所说,将每名失踪哥儿的位置标记了出来。
“这店安镇最多,五年内失踪了三名哥儿,其中一名哥儿的家人报过案,记录
在册,另外两名没人报案,我们下去排查时才发现的。”
张捕头指着店安镇,“我怀疑,贼人就在店安镇中。”
师爷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在熟悉的地方最方便下手。”
“你们不觉得这里更可疑吗?”
叶如尘点着其中一处,正是五里镇的隔壁,顾青辰顿觉毛骨悚然,“大桥镇?”
“为什么?”
张捕头十分不解,“大桥镇并没有人失踪,就因为他刚好在西南方向吗?”
叶如尘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分析道:“除去东边零散的这几个不算,西南侧这一片以大桥镇为中心,他旁边两个镇各有一名,越往外失踪人数越多,但最外边这三个偏远的镇却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为什么这一片只有大桥镇没有失踪的呢?”
大家一听都沉默了,表面上失踪地点零零散散,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叶如尘画的这么一个圈,瞬间将大桥镇暴露了出来。
对呀,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为什么只有大桥镇没有失踪案呢?
第28章 大桥镇
张捕头身侧的小捕快小声说道:“难道大桥镇没有好看的哥儿?”
张捕头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怒道:“蠢货,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还不快去给老子叫人!”
小捕快挠挠头,连忙跑了出去。
徐师爷揪着胡子笑了笑, 问道:“张捕头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张捕头表情凝重, “不能打草惊蛇, 派一队人私下悄悄搜寻这画中贼人。”
徐师爷一边将地图小心卷起, 一边说道,“还要再找几个人分布在街头、饭馆打探一下消息,重点问问近年来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张捕头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我倒是听过一件大桥镇的异事, 可以重点查一下。”叶如尘突然开口说道。
徐师爷动作一顿,张捕头急忙催促着, “什么事?”
“听说大桥镇有一富商,特别喜欢哥儿,纳了五房哥儿妾室, 前年还死了一个,不知真假。”
叶如尘注视着远方, 身边隐约泛起阵阵寒意,语气却是平淡至极,就像说着一件很普通的八卦一样。
“还有个媒婆,在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黑心,介绍给那富商的哥儿,都是要买断人家里关系的。”
顾青辰心跳加快,夫君知道大桥镇的媒婆曾经想让他卖给富商了?
也是,那媒婆三番五次上门, 村里应该很多人都知道。
叶如尘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稍作安抚。
“竟然有这样的事, 那是该重点查查。”张捕头心中有了几许思量,已经在想要如何安排。
徐师爷有些不解,“叶童生怎么会知道这等秘事的?”
书生不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叶如尘淡淡道:“村里有位热络的婶子,消息比较灵通,说起八卦时,我恰巧听见了。”
哗啦啦,院子里进来了一群人,小捕快紧跟其后。
大家自觉的在门外站列两排,身着统一服饰,黑衣红边,下配长靴,后背一个“捕”字。
叶如尘等人见状走了出来,张捕头简单说了下情况,给大家分了队,准备一边暗地找画像上的人,一边探听消息。
叶如尘叫住抬脚就要走的张捕头,“不如加我一个吧,多一个人多份力。”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嗤笑,其余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手无寸铁的书生郎想什么呢,当过家家吗?
张捕头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反正这书生能掐会算,脑子还好使,带上也不吃亏。
左右是私下打探消息,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次叶如尘没让夫郎跟,顾青辰也知道自己去了非但帮不上忙,有可能还会添乱,便乖乖留下了。
今夜他们注定要在此过夜,徐师爷直接在衙内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顾青辰便回屋等了。
大桥镇到县城比五里镇近不少,张捕头让所有人换上了便衣,三三两两分头出发。
叶如尘这一行四人出发的比较晚,准备了两匹马,两两共骑。
一名捕快先骑上马,然后朝叶如尘伸出手准备拉他。
叶如尘笑着拒绝,随后掀起衣摆,利落地翻身上马。
那捕快有些错愕,然后爽朗的笑起来,“还以为你是文弱书生,看这潇洒的动作,骑术肯定不差。”
“还好,只是会骑而已。”
他的骑术,还是那些骑马来找师父的人教的,学的断断续续,也就姿势能看。
快到镇上时,叶如尘和其中一个人下了马开始走路,而另外两人则是骑马进镇。
张捕头专门分了个人给叶如尘,说是做伴儿,实际是怕他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遇上贼人应付不来。
这个伴儿就是刚才那名小捕快,小捕快也姓张,叫张小武。
十六七岁,个头不高,虽然看起来有些呆,但张捕头说他力气大,能打。
为了不暴露身份,两人说好以兄弟相称,假装赶路经过大桥镇。
叶如尘背着一个包袱,悠哉悠哉的走着,一副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样子。
实际上他还没有头绪,正在盘算着要如何下手呢。
话说身边这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是否太聒噪了?
“大哥,我们要怎么做?”
“大哥,我们去问谁呀?”
“大哥,你好慢,要不要走快点。”
“大哥,一会儿天就黑了。”
“大哥,我好像没记住那个贼人的样子,怎么办?”
张小武难掩激动心情,绕着叶如尘转来转去,不停的询问着。
叶如尘受不了了,问道:“小武,你是第一次出外勤吗?”
张小武停了下来,“什么是外勤?”
“就是像现在这样到外面来办案。”
“对!第一次!”
张小武扬起笑脸,原地蹦了蹦。
“那你当捕快多长时间了?”
“四个月了!我还不是正式的,老大说表现好明年就转正。”
说完,又绕着他要开始转,但这次还没转起来,刚走到了叶如尘身后时,就被按住了。
叶如尘伸手搭上他一侧肩膀,用力一拽,张小武原地转了一圈,回正了。
“那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叶如尘又问。
张小武挠挠头,羞涩地嘿嘿一笑,“我之前是干混混的。”
然后又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我打架很厉害,大哥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得嘞,叶如尘扶额,这那是来保护他的,分明是张捕头不想带才将人丢给他的吧。
没听一会儿,张小武又开始叽叽喳喳,叶如尘忍无可忍,说道:
“小武,我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张小武万分激动,大脸盘子怼了上来。
叶如尘往旁边迈了一步,拉开点距离,“你跑的快,先到镇上问问其他人都打听到了什么,问完再来找我。”
“好!”
张小武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几步后又拐了回来,“我回来后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走的慢,就这一条直路下去,如果我走到街口你还没回来,我就站在那里等你。”
叶如尘顿了一下,又加了句,“时间紧迫,你要跑快点儿,劳烦了。”
“好!我会很快的!”
说完,张小武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视线中。
随后叶如尘缓缓走向不远处的一颗大榕树。
巨大的树冠向四周延展开来,长长的胡须垂落下来,扎入泥土。
树下有好几个大石,像是专门被搬过来供人歇脚的。
他
吹了吹浮尘,坐了上去
虽然前两天确实挺凉快,但南方真的没有秋高气爽这个词,正如现在。
空气有些沉闷,约摸着午时了。
他们出发前简单吃了点饼填肚子,现在并不饿,也不知道阿辰吃饭了没,衙门伙食不会差吧。
叶如尘拿出水囊喝了口水,又找到了一把扇子轻轻扇着风。
过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掏出了三枚铜钱。
之前算的是画中贼人的位置,这次他想算算那名消失的少年。
走之前,他看了这次失踪案的卷宗,里面记有少年的生辰八字。
叶如尘将三枚铜钱放于手心,合掌摇晃后掷出,又顺手捡了一棍树枝在地上记录。
铜钱连掷了六次,看着最后的结果,叶如尘面色微异。
又卜算了几次,才起身继续前行。
等叶如尘走到街口时,张小武正好跑了过来。
跑了过去
叶如尘喊道:“张小武!回来!”
张小武一个急剎,转身缓缓跑了回来,弯着腰,双手扶膝,大口地喘着气。
“我找了,好多人,还,见了老大。”
汗水顺着下巴打在了地上,叶如尘递给他一放手帕。
“谢谢。”张小武接过胡乱擦了擦脸。
然后一句一喘讲着各种零散的消息,叶如尘打断他:“不差这一会儿,你先歇歇。”
张小武顺势坐在了一旁的草丛上,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个富商,绝对有问题!”
“怎么说?”
“那个富商叫朱至宝,这名字,真俗。”
叶如尘:
张小武继续说道,“听说他夫人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后来陆续纳了几房妾室,都不怎么出门,几乎没人见过。”
“虽说他有钱,请的起丫鬟、护卫,不需要妾室出来干活,但从未出过门,这也太夸张了吧!”
“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张捕头有说什么吗?”,叶如尘问。
“老大他们准备去朱府周围探探,让我们别过去,在镇上溜溜看有没有其他消息。”
叶如尘点了点头,“好”
“那我们过去吗?”,张小武凑上来,巴巴地问。
“嗯?”叶如尘满脸疑惑,“你老大不是不让我们去吗?”
“好吧。”张小武垂下头,像打了霜的茄子,有些失望。
叶如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那富商可有什么别院吗?”
卦象显示,少年的位置在南边,而且不近,应该不在朱府。
张小武挺直腰背,想了想,“别院没有,但听说有田庄,几十亩地呢,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
“几十亩地,肯定不在镇上了,我们往南走,到了村里找人问问。”
张小武傻傻点了点头,也没问为什么是往南。
这一路上,张小武安静了很多。
因为,没力气了
第29章 别院
叶如尘和张小武一路找了过来, 周边寂静无人,只有树林中鸟啼声不断。
“大哥,那个就是吧!”张小武激动的指着不远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算大的小院子, 看起来极其普通。
院子门前一条小路通向他们脚底, 院子后面是大片的庄稼, 不远处就是一座大山, 厚厚的云在上面积压着。
“大哥,我们要怎么做?”
张小武停住脚步,拉着叶如尘走到旁边的树后面,悄悄地问。
叶如尘回答:“借口路过, 敲门讨碗水喝,顺便问问路。”
看着他紧握的双手, 叶如尘又安抚道:“不要紧张,假装自己真的是过路人,但记住, 要了水后别喝。”
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呢, 放心就是,你好好学着点。”
两人走上前,木质的院门看起来有些破旧,上面甚至裂开了几道口子,若不是提前问了临近的村民,真难以想象这会是大户人家的院子。
张小武看了叶如尘一眼,在后者的点头鼓励之下,深吸一口气, 抬起手叩响了门。
张小武已经不像来时那样跳脱了,整个人沉稳了许多, 但此刻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
门开了,出来的是一名身着短打,皮肤黝黑,看起来颇为老实的庄稼汉,约有个三四十的模样。
看到门外面生的两人,他粗声粗气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事吗?”
张小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如尘向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大哥,我兄弟二人要去往五里镇,途径此地,好像迷了方向,我看这一片只有你这间院子,特来问问路。”
“五里镇?那你可走错了。”那汉子皱着眉头,伸手一指,“五里镇在东边呢。”
叶如尘表现出吃惊的样子,“那要怎么走?”
汉子还挺有耐心,详细的和他们说着路线,叶如尘细细的听着,不时反问两句。
“说远不远,但走着可费劲了,你们估计要走到天黑。”
说完后,汉子建议他们往回走,去镇上租个牛车一类的。
叶如尘点了点头,再次拱手,“多谢大哥,另外”
“还有什么事吗?”,汉子问道。
叶如尘咽了咽唾沫,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哥,我们路上水喝完了,能不能讨口水喝。”
说着,伸手擦了擦额头。
汉子瞧他们满头大汗热得不行,点了点头,直接将门打开,“你们进来吧。”
叶如尘和张小武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
“是谁呀?”
院里传来一道女声,随后走出一名粗布短衫的妇人。
汉子回道:“过路的,讨口水喝。”
“你来的正好,去给他们端两碗水来。”
张小武听罢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空空的水囊,双手一递,“这位大姐,可否,可否”
妇人哈哈一笑,伸手拿过水囊,“行,这有啥不好意思的,等着哈。”
趁此间隙,叶如尘装似无意地问道,“这附近是只有你们一户人家吗?”
汉子实诚的说道:“这不是我家,我家在隔壁习水村,这一片地都是主家的,我就是个干活的,现在农闲,来看个门。”
“哦?那不知这片田庄是谁家的?”
叶如尘面露欣喜,“实不相瞒,我”
“来,喝水了。”
妇人端着两碗水过来,一人给他们递了一碗,笑着说,“快喝吧。”
张小武端着水,看向叶如尘,后者微笑着将碗递到了嘴边。
张小武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是说不喝吗?
下一刻,只见叶如尘手腕一松就倒向了张小武,碗是没碎,水洒了一地。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张小武声音颤抖地问道,抱着叶如尘不知所措。
“小兄弟!你没事吧?”
汉子和妇人也惊了,这人怎么突然躺下了。
叶如尘手指悄悄戳了下张小武,然后睁开眼扶着额头虚弱的说:“我没事,老毛病了,天一热就这样。”
“是中暑了吧。”妇人说道,“要不来屋里歇一下。”
汉子和张小武扶着叶如尘进了屋,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其他人出来,想必院里只有这两人了。
叶如尘对张小武做了一个手势,张小武说道:“我想解手,能不能借用下茅房呀。”
“可以。”汉子给他指了路,张小武谢过后就走了。
妇人说去拿东西给叶如尘降温,屋里又剩下汉子和他。
叶如尘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大哥,实不相瞒,我正是收粮食的,想谈谈这季水稻。”
“你们庄主要怎么联系呀?”
“我没见过庄主。”汉子有点蒙,怎么就开始谈生意了?
叶如尘问:“你们庄主不来这里吗?”
他摇摇头,“这里是我们农户干活时落脚的,农闲时就轮流来守着。”
“穿过这片地,再往南,山脚那边有个别院,庄主来的话都去哪里,管事也在那边住。”
“你要不去找管
事谈吧。”
竟还有座别院?怪不得,这院子看着也不像能藏人的。
妇人又来了,端了一盆水,里面浸着一块粗布。
叶如尘谢过后,拿起沾水的布擦了擦脸。
过了一会儿,张小武也回来了,悄悄对着叶如尘摇了摇头。
叶如尘便说自己休息好了,起身向汉子辞别。
汉子将人送到了门口,给他指了指别院的方向,说道:“我还要看门呢,就不带你去了。”
叶如尘点了点头,顺着汉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走出一段后,张小武好奇地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叶如尘解释道:“去朱家真正的别庄。”
山脚的温度有些偏凉,张小武搓了搓胳膊,莫名觉得心慌。
好像太过寂静了,连鸟叫声都消失不见。
黑漆大门映入眼帘,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窥视,一砖一瓦都透露着诡异。
没等张小武,叶如尘先伸手敲了敲门。
很快,一名管事点头哈腰走了出来,抬头看清眼前的两人后,皱巴巴的脸瞬间收敛了笑容。
见张小武视线向门内探去,那管事立马转身关上了门,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叶如尘微微一笑,“我是收粮食的,见你们这片水稻长势很好,想谈”
管事直接打断,“不必谈了,不卖!”
“价钱好商量,你们这么多粮食,总不能留着自己吃吧?”叶如尘依旧好声好气的说道。
“听不懂人话吗?”管事黑着脸,十分不耐,“再不走我就叫人来赶了。”
叶如尘叹了口气,只好转身走了,管事一直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等身后视线消失,叶如尘又带着张小武绕路到了别院靠山的一侧。
“大哥,这院子绝对有问题!”张小武坚定的说道。
叶如尘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不行!太危险了!”张小武紧绷着脸,“我进去,你在这里等我。”
叶如尘看了看他,“放心好了,我会武。”
“你毛手毛脚的,敲个门都紧张,进去惊动他们怎么办?”
“才不会!”张小武反驳道:“我,我还当过小偷。”
说完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小偷都不敲门的”
叶如尘沉默了,少年,你履历真丰富。
“那行吧,一会儿进去你跟紧我。”
两人来到后墙一个角落,张小武皱着眉头,“这墙太高了!”
然后叶如尘一跃而上,张小武连忙捂住嘴,将惊呼声吞了进去。
跟着叶如尘又轻盈的跳了下来,蹲在地上,拍了拍肩膀说道:“现在没人,你踩我肩膀上去。”
见半天没动静,叶如尘抬头一看,张小武还傻楞在哪里,催促道:“快点。”
“哦哦”,张小武胡乱的点了下头,然后踩着叶如尘肩膀爬上了围墙。
还没等他坐稳,叶如尘已经翻进了院里,藏到一旁杂物后面冲他使眼色,张小武连忙跳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做缓冲。
别院里静悄悄的,似乎没什么人。
两人小心翼翼的搜寻着,忽然不远处走过了一个护卫。
叶如尘迅速拽着张小武伏在了地上,面前有一大片花丛,五彩缤纷,长势极好,足以遮挡两人。
等护卫走后,叶如尘二人走向了护卫出来的地方。
廊下一排房子,叶如尘在门外听听了,确定没人后推开了门。
屋内装扮的极其艳丽,长长的帷幔从屋顶垂落下来,正中间是一个大圆床,铺着大红被褥。
奇怪的是,屋内没有任何日常用品,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叶如尘拉开梳妆台上的抽屉,眸中一片寒意。
张小武好奇的凑过来,顿时涨红了脸。
挨个屋子搜下去,几乎都差不多。
直到最后一间,屋内有着极其微弱的呼吸声,但门是锁着的。
张小武在叶如尘的注视下拿出一根铁丝,瞬息之后两人进了房间。
地上奄奄一息躺着一个人,眉心有一片红,是没擦干净的朱砂痕迹,叶如尘一眼就认出他是那名失踪的少年。
少年衣不蔽体,脏兮兮的还带着血迹。
叶如尘握了握拳头,解开少年身上的绳子,掀开衣服。
身上满是鞭痕,有些伤口已经结痂,有些还流着脓。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拳打脚踢留下的淤青。
第30章 结束了
张小武腿有些软, 颤抖地坐在地上,震惊到无法说话。
少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叶如尘拿出水喂给他, 并让张小武去门口守着。
喝下水, 少年恢复了些意识, 艰难的睁开眼睛, 一看到人惊恐地蜷缩起来。
叶如尘轻声说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是方天对吗?”
方天不安地盯着他好一会儿,确定那些人是不知道他名字的, 然后缓缓点了下头,泪水夺目而出。
事已至此, 完全可以做实朱至宝的罪名了。
叶如尘让张小武回去叫人,而他则在这里守着。
看那管事方才开门时的神情,或许晚上会有什么人过来, 正好一起端了。
另一边,大堂里压着一个汉子, 正是那画中贼人,叫孙三。
张捕头他们守在朱府附近,刚好遇见了出府的孙三,二话不说将人捆了。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失踪案和朱家拖不了干系了。
但这孙三十分嘴硬,非说自己只是调戏了赵淮宁,拒不承认绑架了少年方天,最后只能先扔进大牢,再找其他的证据。
天色渐晚, 外面已经不剩几许亮光。
所有人都回到了县衙,却独独不见叶如尘和张小武。
顾青辰有些慌乱, 徐师爷在一旁安抚着,“他俩可能走的远了些,张捕头已经派了人回去找,你放心好了。”
“对,还有小武在呢,不会有事的。”
张捕头抓耳挠腮,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没底。
哎,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让他俩去了。
“小武来找我时,我明明和他说了,让他们在镇上随便转转就回来。”
“这臭小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夫君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耽搁了。”顾青辰斩钉截铁的说道。
外面马蹄声响起,顾青辰飞快跑了出去。
可来人不是夫君,是刚才派出去的两名捕快和张小武。
张小武走到镇上时已经没有他们的人了,只能去驿站要了匹快马往回赶,然后在半路遇到了来找他们的人。
顾青辰拦下往屋里冲的张小武,问道:“我夫君呢?”
“大哥,叶大哥,他还在朱家田庄里。”
“怎么回事?”张捕头一出来就听见这句话,劈头盖脸就要开骂。
“臭小子,你怎么把叶童生一个人扔下了?!”
赵小武急忙说道:“老大,快带人跟我走,我们在一处别院找到了方天!叶大哥还在那里守着!”
“什么!你们在哪”
“别说了,还不快去!”顾青辰厉声打断。
张捕头反应过来,忙召集人手,很快十几名腰佩长刀的捕快牵着马集合完毕。
顾青辰说:“张捕头,我也要去。”
张捕头摇头拒绝:“不行,你一个哥儿,凑什么热闹。”
徐师爷也劝,“叶夫郎,张捕头会带你夫君回来的,你就别去添乱了。”
“况且你一个哥儿,你要与谁同骑?”
顾青辰冷着脸,不容置疑的说道,“我要找我夫君。”
紧接着,突然拽过离他最近的一名捕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驾~”
哎?
那捕快看着自己空空的手一脸懵,其他人也愣了。
张捕头黑着脸,“还不快跟上!”
一群人快马加鞭追上了顾青辰,张捕头看了看他,倒也没再说什么。
张小武见他脸色不好,安慰他说:“你别担心,叶大哥武功那么好,他不会有事的。”
顾青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别院里,叶如尘从方天口中得知了他被拐后的事情。
方天说,他
醒来时就已经在这座别院了,他被关进了一间密室,里面还有不少衣衫凌乱的哥儿。
叫喊声没有人能听见,还会换来护卫的殴打。
晚上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别人都叫他老爷。
那些人将他带到了现在这个房间,屋内一个大大的浴桶,床上散落着红绸、蜡烛等物件。
当着那老爷的面,下人扒了他的衣服,要给他洗澡。
都到这幅境地了,方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激烈的挣扎着,说自己不是哥儿。
老爷顿时变了脸,最后他侥幸逃过了失身,换来一顿鞭打。
后来的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挨上一顿打
方天哽咽的说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叶如尘压下心中怒火,将方天藏了起来。
这院子里只有管事和几个护卫,叶如尘跟着管事来到一间书房,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地下传来细碎的哭泣声,叶如尘没有冒然跟随,而是等管事出来后将人打晕,然后才进了密道。
密道挺宽,可供两人并行,两侧的壁灯没有点亮,伸手不见五指。
但没走几步,拐了个弯就看到了亮光。
他推开半掩的木门,脑袋“嗡”的一声,额间青筋暴起。
一座冰冷的囚笼矗立在眼前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皮鞭,两个架子上摆满了淫.秽器具,密室正中间还放着几个另类的刑具。
地上并排铺着几床被褥,五名衣不蔽体的哥儿坐在上面,长长的锁链一头锁着哥儿们的脚腕,一头镶嵌在墙内。
其中四名哥儿面如死灰,即使有人进来了也毫无反应。
只有一名抱着腿哭泣的哥儿,听到开门声后哭的更厉害了,颤抖着往墙角缩。
叶如尘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无法遏制的怒火迅速蔓延着,他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地说道:“别怕,我会带你们离开的。”
哭泣声停了,哥儿们茫然地抬起头,没有人响应,密室陷入一片沉静。
谁都无法确定这话的真假,有哥儿眼中渐渐明亮了起来。
但在叶如尘转身就走后又消失不见。
叶如尘冲出了密室,迎面撞上了一名护卫,那护卫是来找管事的。
护卫大惊,伸手要拔腰间的棍子,被叶如尘一脚踹上胸口,撞到了一侧的书架,发出一声巨响,书册散落一地,花瓶四分五裂。
叶如尘卸了他的胳膊,踩上脖颈,冷声问:“那些脚镣的钥匙呢?”
护卫一脸痛苦,咬牙切齿,“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叶如尘加重的力气,“不知道就去死吧。”
护卫瞬间呼吸不畅,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知,道”
叶如尘放开他,护卫猛吸了一口气,说道,“钥匙都在管事哪里。”
话音刚落,只见叶如尘从书桌下面拖出了一个人,正是管事!
护卫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死了吗?
叶如尘扒拉出来一大串钥匙,看向护卫,“在这里吗?”
护卫颤抖地点点头,叶如尘残忍地对他说:“最好是,否则”
“是,是,我保证!绝对在!”
叶如尘敲晕了这个护卫,将他和管事绑在一起,然后拿上屋里的烛火,点燃了密道里的壁灯。
再次回到密室时,哥儿们缩在一团目光复杂的望着他。
上面的动静他们听见了,但依旧没人敢说话。
叶如尘没有走上前,而是将手中的钥匙扔了过去。
“打开它,跟我出去,官兵一会儿就到,不会再有危险了。”
一名哥儿伸手拿过钥匙,试了几把之后打开了脚镣,然后不可置信的哭了。
其他几名哥儿见状纷纷打开了自己的脚镣,裹着床单跟上了叶如尘。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其他护卫,叶如尘让哥儿们留在书房里,他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黑夜中,叶如尘宛如一个恶鬼,视线所及之处,是四处逃窜的猎物。
惨叫声此起彼伏,划破漆黑的夜空,精致的院落仿佛沦为了炼狱。
哥儿们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声音丝毫不觉害怕,反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动静渐渐小了,最后没有一丝声音,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叶如尘握着一棍从密室拿出来的鞭子向门口走去。
长长的鞭子拖着地,裹满了灰尘和血迹。
门开了,一个面容虚浮的男子坐在轿上,皱着眉头,语气不满地质问:“怎么这么慢?”
接着一脸震惊,“你是谁!”
张捕头等人赶到时就听见院里撕心裂肺的叫声和鞭子抽动的声音。
顾青辰大惊,忙推门冲了进去,声音戛然而至,叶如尘转过身来。
张捕头等人进门就拔了刀,锃亮的刀身散着寒光,将院中等人团团包围。
叶如尘静立在那里,身后七七八八绑了一排人,浑身是伤,地上还零散躺着几个,一动不动。
洁白衣袍上沾了点血迹,红的刺眼,微弱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宛如一尊鬼魅。
这场景令人毛骨悚然,张捕头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时不知要对准谁。
“夫君~”
顾青辰扑倒了叶如尘怀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叶如尘扔下手中鞭子,推了推他,反而被抱得更紧了,他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我身上脏。”
顾青辰满不在乎,闷闷的说:“以后不能再让我担心了。”
“好。”叶如尘回抱他,带着一身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