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苏知檐有些晕乎。
他刚刚做了什么？
沈年璟盘腿坐在床边, 垂着眉毛看他，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还捂着腰。
一脸可怜地看着他，和梨花带雨的林黛玉有的一拼。
苏知檐：“……？”
他低头, 看到自己的腿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吓得坐起来。
他居然踹了沈年璟？！
“苏知檐, ”沈年璟嘟嘟囔囔, “你起床气好大。”
说完他凑上来, 拉起苏知檐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微微一笑，“太疼了，给我捏捏。”
苏知檐：“……”
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人类身体的触感是那样真实。
他猛地缩回手。
沈年璟眼里的光一黯, 觉得有些可惜。
“我、我做噩梦了。”苏知檐扭开脸, 挣扎解释，“我以为你是梦里的怪兽，就踹了你一脚。”
“对不起啊……”
沈年璟似笑非笑，“怪兽啊, 那个怪兽可爱吗？”
苏知檐：“……”
他一下想起梦里眼中情潮翻涌的沈年璟神色晦暗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和现在瘪着嘴冲他微笑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脸颊微微一热, 闷声道：“……不可爱。”
沈年璟微一挑眉，语气忽然生冷, “好啊苏知檐。”
“你大早上踹我一脚就算了，还把我当成丑陋无比的怪兽。”
他表情一本正经, 有些严肃, 看来真的很生气。
苏知檐这下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双手合十, 诚恳地抵在额间，使劲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不你踹回来吧。”
他紧闭双眼，很紧张的样子，仿佛真的以为沈年璟踹他出气。
沈年璟沉默一瞬，扭脸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踹气笑的还是因为别的。
苏知檐听到他的笑声，更加心虚。
真不是他想踹啊，他只是没控制住。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真不是我有——”
“苏知檐，”沈年璟打断他，眸光淡淡的，“我不踹你。”
苏知檐睁开眼抬头。
沈年璟眼中带着浅浅笑意，往苏知檐面前挪了挪，歪了歪脸道：“但我无辜被踹，也实在很可怜。”
“你哄哄我吧~”
他身体向前倾，仰着脸看苏知檐。
一双凤眼明亮有神，和刚刚那个蔫巴巴的人完全两模两样。
看得苏知檐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就是他踹了沈年璟一脚，没想到他不仅没生气，还有反过来哄他的意思。
苏知檐无奈笑了下，视线和沈年璟对上。
然后捧起沈年璟的脸。
沈年璟充满笑意的眼神忽然愣住，怔然看着他。
苏知檐轻轻笑了一笑，“谢谢你呀，年璟小朋友。”
谢谢你这么这么好，对他这么包容，一直都是。
苏知檐感觉自己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过关系这么好的朋友，除了一些中学时期的女性朋友对人心细并且善解人意以外，很少有人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愉快。
他是一个不会交朋友的人，很难做到体察别人的情绪，因此很少有人和他关系亲近，不过和沈年璟认识以来，他发现自己这个毛病正在慢慢变好。
虽然收效甚微，但起码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被人开玩笑说“冷情冷心”。
这么一想，那个该死的梦好像也没这么该死。
如果梦换个正常点的内容就更好了。
沈年璟呼吸急促起来，愣愣地看了苏知檐几秒，然后飞快起身冲进浴室。
苏知檐：“？”
怎么就撒了欢儿了？
沈年璟跑得过快，“梆”得一下撞到了门，然而他丝毫不在意，扭身钻进浴室。
那一声实在太响，苏知檐有点担心，起床走过去。
“沈年璟……”他在哗啦的水声中大声喊，“你没事吧？”
“撞到哪儿了，你出来我给你看看。”
沈年璟半天没回话。
苏知檐就弯腰检查了下门，嗯，没有缝隙。
那一下撞得可太狠了，至于跑这么快？
“我去帮你找红花油吧。”他再喊。
浴室的玻璃本来能稍微看出人的轮廓，但沈年璟好像把一张宽大的浴巾罩在了上面，此刻除了水声什么都感知不到。
苏知檐叹了口气，皱眉，“空腹洗澡对身体不好吧。”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苏知檐回到卧室，拿起了床头的电话。
早上九点半之前都可叫早餐，他向工作人员说明了需求后犹豫了一下，道：“再拿瓶红花油上来吧。”
“嗯嗯，好的，谢谢。”
挂上电话，他就靠在床头边等沈年璟边玩手机。
昨天沈年璟非要他给他自己的头像小熊也加上一个领结，虽然这件事情真的很微不足道，苏知檐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但苏知瑶有一个小蝴蝶结，沈年璟也有一个小领结，就他什么也没有……不公平。
于是苏知檐哼哧哼哧给自己画了一个淡蓝色的领结。
“叮铃~”
门铃响起，苏知檐放下手机。
“您好，送餐。”
“好的，谢谢。”
他在客厅把早餐摆好，又坐在沙发上等了五分钟。
沈年璟还没出来。
苏知檐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下门，“早餐到了。”
水声暂停，苏知檐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又低又闷的“好。”
“你怎么洗这么久？”苏知檐催促，语气充满担忧，“空腹不能洗太久热水澡，容易头晕。”
沈年璟沉默半响，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出去就出去。
苏知檐轻哼一声，冲着浴室方向竖了下中指。
不相信我？
等着头晕吧你。
等他自己坐在客厅边刷手机边吃完饭，沈年璟才洗完澡出来。
苏知檐抬眼，沈年璟已经换上了衣服，早上睡得毛躁的头发也已经打理好，乍一看一特别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除了坐下来的时候差点摔了。
苏知檐憋着笑，“坐都坐不稳了，头晕吧？”
沈年璟微笑，“还好。”
他只是右腿膝盖撞得有点狠，坐下有点疼而已，和空腹洗热水澡没关系。
毕竟他压根没开热水。
他目光扫过茶几，发现剩下一大半的早餐，“你就吃这么一点？”
苏知檐皱起眉头，有些苦恼，“不太合我口味，我还是等着吃午饭吧。”
沈年璟笑笑，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碱水面包和一瓶牛奶，“给，你吃这个吧。”
苏知檐一愣，接过来牛奶和面包，“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不重吗？”他真诚发问。
沈年璟：“我喜欢负重前行。”
苏知檐：“……”
他默默拧开牛奶喝了一口，转头道：“很好，继续保持。”
沈年璟笑出声，“苏知檐，你是不是对谁都这副口吻啊。”
苏知檐：“？”
他眼里的疑惑太明显，沈年璟解释，“你上次对温北就是这么说的。”
苏知檐回想了下，没想起来。
沈年璟怎么总是计较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你不许对我和他们一样。”沈年璟道。
“不一样啊。”苏知檐反驳，“每个人的兴趣和爱好都不同，我怎么会对你们每一个人都一样，比如我就不会给温北买面条当饭，因为他不爱吃，但我就可以给你买啊，因为你很爱吃面食。”
沈年璟：“…………”
他深吸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苏知檐疑惑。
他看沈年璟目前也没有想吃饭的样子，直接打开红花油倒在手上，疯狂把手搓热，冲沈年璟道：“来，把你的伤口亮出来给我看看，上药了啊，乖。”
又是哄小孩的语气。
红花油辛辣的气味飘满整个房间，沈年璟深深嗅了一口。
嗯，很凉，舒服。
他刚刚差点又因为苏知檐一句话起反应了。
“好。”
他撸起裤子，膝盖上的青紫在白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苏知檐眼皮一抖，音量抬高，“这么严重你刚刚还不早点出来？”
沈年璟默默无声地看着他。
早点也出来不了啊。
他没应话，苏知檐也不在意，双手一热就狠狠往他膝盖上一按。
“嗷嗷嗷嗷嗷——！”
沈年璟恨不得仰天长啸。
“别叫！”苏知檐重重揉开药油，手心和膝盖接触的地方火辣辣的，很烫。
沈年璟听话闭上嘴，眼泛泪花盯着苏知檐以求转移注意力。
苏知檐揉得十分认真，力道也刚刚好。
沈年璟看着他，忽然感觉刚刚那个问题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苏知檐已经对他很特殊了。
只是，如果能再特殊一点，就好了。
苏知檐给他上好药，起身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沈年璟跟在他身后。
苏知檐擦干净手，走到沙发边从背包里拿衣服。
沈年璟又跟着他走过来。
苏知檐找到衣服返回卧，沈年璟又——
“你跟着我干嘛？”
苏知檐转身，差点撞上沈年璟。
沈年璟眼疾手快握着他的双肩。
苏知檐心头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我无聊~”
苏知檐心道那你是真够无聊的，跟屁虫一样。
他语气有些别扭，“我要换衣服。”
沈年璟挑眉，语气自然，“哦，你换呗。”
苏知檐：“……………………”
神经。
“你出去！”他开口。
沈年璟直接往床上一坐，慢悠悠道：“为什么呀？”
他微微瞪大眼睛，“苏知檐，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都是男人有什么害羞的，你放心，我下次也在你面前换！”
沈年璟梗着脸，语气十分认真且大方。
苏知檐：“…………………………”
大啥比！！！！
他才没有害羞，这个词语怎么可能会用到他的身上。
但是……苏知檐握紧衣服。
怎么感觉在沈年璟面前脱衣服……怪怪的呢？
明明在温北面前都不会这样。
苏知檐抬眼，眼睛有些湿润，脸上泛着淡淡的红，低声道：“你不出去，我出去。”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沈年璟目光一凝，快他一步伸手拦在他面前，语气揶揄，“好啦好啦，我出去我出去，不能让你继续害羞。”
他眼中带笑，定定地看着苏知檐。
苏知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粗声粗气道：“你给我回来，留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苏知檐这个衣服换得很艰难。
其实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但转念一想，对啊，两个男的，怕什么呢！
不就是沈年璟可能喜欢男的吗, 那也不可能会是他啊, 他犹豫个什么？
苏知檐, 你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于是苏知檐就利落地当着沈年璟的面, 一颗颗解开了睡衣的扣子。
他一直低着头, 专心致志、表情郑重地脱下睡衣，拿起一旁的毛衣和衬衫往身上套。
整个过程十分流畅而且快速，苏知檐觉得这简直是一套非常漂亮的闪电换衣服的速度典范。
然而在沈年璟眼里却不是这样的。
苏知檐的骨架很漂亮，特别漂亮，轻薄的肌肉走势匀称又健康, 线条流畅地顺滑到两条又长又直的腿上。
沈年璟盯了半天, 默默拿起一旁的枕头放到腿上。
他抬眼看苏知檐。
苏知檐正专心地扣衬衣的扣子，腰身紧致的线条被收紧了的衬衣一点一点挡住。
沈年璟忽然觉得苏知檐如果穿束腰西装应该挺好看。
他轻笑了一下，目光落到苏知檐过分认真但泛着一层红的脸上。
好可爱。
苏知檐火速套上了最后一身毛衣，他呼出一口长气, 目光淡淡看向沈年璟, 耸了下肩。
好像在说：看吧, 我换完了。
沈年璟点了点头，“嗯, 很好看。”
苏知檐：“……”
靠，谁允许你这么说的。
苏知檐心里莫名, 扇着风走出卧室。
沈年璟笑了下, 等了一会儿后潇洒地扔开枕头大步跟了出去。
两人收拾了一下打算去汤池泡温泉，走过去的路上苏知檐一直有意无意和沈年璟保持距离。
他心里有点乱。
刚刚在换衣服的时候, 他虽然低着头，但能明显感到沈年璟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那目光太热切，犹如实质般钉在他的身上。
糟糕的是，苏知檐因为那目光心里发慌。
他究竟在慌什么？
他想不明白。
就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年璟有时看他的眼神和别人很不一样……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看到比起昨天冷清不少的池子。这时候很多人都还在房间睡懒觉或者去别的地方玩，很少有人来泡温泉。
苏知檐在换衣间换好衣服，出门便见沈年璟靠在墙边等他，一张帅脸在窗角的阳光下耀武扬威。
苏知檐眼皮跳了一下，面无表情挪开眼神走到他前面。
然而在靠近大门时，他脚步堵住，表情明显慌了一下。
沈年璟挑了挑眉，正想开口问怎么了就被苏知檐一把捂住嘴然后推到走廊拐角。
沈年璟：“……？”
他垂眸看着苏知檐，他正扭脸注意着池子门口那边的动静，表情有些……尴尬？
沈年璟歪了下头，疑惑地看向那边。
然后就听见寂静无声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亲密的亲吻声。
他们好像差点撞见别人的甜蜜时刻。
苏知檐强忍着尴尬听了一会儿，才确定对方没有发现他们。
他松了一口气，抬头便见沈年璟正静静地盯着他。
而他的手还捂在沈年璟嘴上。
后者一动不动，冲他微挑了下眉。
苏知檐大脑一空。
下一秒，一个湿滑温热的东西擦过他手心。
“！”
苏知檐忙放下手，震惊地瞪向沈年璟，“你——”
你居然舔我手？！
沈年璟面上却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知檐呆愣地看着沈年璟，手指蜷缩一下又张开。
门那边暧昧的亲吻声声钻入耳中，苏知檐脸上滚烫，手心也是。
他看着沈年璟，忽然感觉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有了答案。
像是捆绑在一起的藤蔓有了新的生长口，虽然可以突破拘束但却陷入更深的纠结缠绕。
苏知檐原本紧张尴尬的脸倏得变色，有些苍白地心想：我该不会是又生病了吧。
从温泉池回到学校后，苏知檐很少主动和沈年璟说话，但沈年璟每天不辞幸苦地追问他还做不做梦、明天吃什么、下次课谁给谁占位置这样的问题。
还每天给他带一些小甜点和零食，当然，也会分给眼巴巴的温北一份。
苏知檐偶尔下意识和他聊上几句，刚聊得尽兴就意识到什么然后戛然而止，讪讪转移话题然后应付两句就结束。
他就这样带着复杂的心情过了一周，然后周末回家和家人团聚。
“哥！”
苏知瑶明显兴奋过度，整天围着苏知檐转，“我们学校下个星期的‘世界之窗’活动，我是英语发言人诶！”
“我打算穿上那身漂亮的汉服站在我们班的国家展示牌旁边合影。”
苏知檐抬眼看了一下，“不行，太冷。”
苏知瑶不乐意，“这本来就是冬天穿的，而且我会贴暖宝宝！”
平时校服都以舒适度为主，很少能有在校园穿漂亮衣服的时候，苏知檐想到她为了这身汉服期待冬天好久了，也就没再继续组织，“嗯”了一声后道：“记得多贴几张暖宝宝，贴在内搭外面，避免低温烫伤。”
然后他顿了一下，补充道：“穿吧，这身红色汉服很好看，很适合你。”
“好的！”得到亲哥的肯定后，苏知瑶直接抱上汉服亲了两口，上面白绒绒的毛贴在脸上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她开心一会儿，眨眨眼道，“哥，你跟以前不太一样。”
苏知檐抬眸，“哪里不一样？”
“就……有点审美和温柔了？”苏知瑶思考了一会，“和沈哥哥有点像。”
乍一在妹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苏知檐愕然。
“是吗。”他道。
沉默了半天，他轻声：“……也是。”
晚上苏晗和陈启月回到家中，几个人聊着各自最近忙着的事情吃完了一顿饭。
这是苏知檐他们家的常事，吃完饭，碗盘子都放进洗碗机，然后各回各房做自己的事，只是偶尔他会陪着苏知瑶看会番剧或者玩游戏。
但这次，陈启月竟然叫住他。
“宝儿？”陈启月洗完漱，矜持地戴上眼镜坐在客厅，叫了苏知檐一声。
“妈妈，你和哥哥要谈话吗？”苏知瑶屁颠颠跑过来。
陈启月捏了捏她的手腕，“乖宝儿，你先回房间，我要和你哥聊聊他的私事。”
苏知瑶“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也能在场呢。”
她有些遗憾，但依旧听话离开。
他们家行事作风一向如此，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
陈启月见苏知檐走过来，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坐旁边。
她作为高校多年的讲师，身上早就带着一股老师范儿，举手投足间都是学术味儿。
等苏知檐坐下后，陈启月开口，“你心里有事啊？”
苏知檐愣住，点了下头。
“什么事？说给妈听听。”
苏知檐犹豫了下，“能说给你吗？”
他还从来没和陈启月这样说过话，更别说一上来就是关于出柜的话题。
“说吧。”陈启月一脸无所谓，“你妈我的项目都曾被批过几次，我还有什么听不得的消息吗？”
苏知檐表情扭曲了下。
“我好像喜欢了一个男生。”他道。
说完他认真地看向陈启月，渴望在母亲脸上看到一丝惊愕，让他知道这件事的确有点荒谬。
结果他妈一脸淡定地喝了口茶，“哦。”
那语气，简直就要把“就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苏知檐：“…………”
“我，你儿子，弯了。”他强调。
陈启月放下茶杯，矜持优雅地扶了扶眼镜，“你妈没聋。”
苏知檐：“……”
“你不惊讶吗，这件事很不正常啊。”
陈启月淡淡笑了笑，头发垂顺在耳边，很温和，长辈犯儿拿捏十足。
“性向本就是多方面因素影响下产生的结果，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很正常。”
“况且喜欢本就是无法控制的一种情感，说明有人很合你的磁场，而且你无法自控地被吸引了。”
“关键是……”她看着苏知檐，语气冷静，“你要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对方而不是简单地把‘好感’当作喜欢。”
苏知檐回想了下。
当时在温泉池旁的走廊上，他听着耳边的亲吻声，然后被沈年璟舔了一口……
他其实当时也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所以他被自己吓到了。
于是他想了一个星期都没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好朋友的？
而且这个人居然还舔了他。
“你不要以为自己多年在情感上面没有明显的感受然后忽然喜欢上一个同性是……‘变异’。”陈启月用了一个很符合自己儿子逻辑的词汇，“感情本就莫名其妙，符合逻辑的感情就不叫感情了，叫剧情。”
苏知檐木着一张脸看向亲妈，“妈，你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陈启月镇定扶眼镜，“是吗，哦，不需要你告诉我。”
说完她接着道，“没想到我儿子第一次开窍就这么纠结啊，我真是没想到。”
“你在纠结什么？”她不理解，“难道他不喜欢你？”
“不应该啊……”
陈启月对自己儿子的魅力表示十分肯定，完全不理解会有人能拒绝她儿子。
苏知檐皱着一张脸，“我不知道……”
他静默了会儿，补充：“妈你别替我自恋，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他不会说好话，不会哄人，不会轻松地和人相处还有提供情绪价值，更没有沈年璟那与生俱来的热心肠。
怎么可能会被人喜欢……
顶多因为一张脸招来一些妖魔鬼怪。
“你先别反驳我，你先说你为什么不知道？”陈启月试着帮他理清思路，“他对你怎么样？”
“很好。”苏知檐脱口而出，“他对我很好。”
“但说明他是个很好的人，不说明他喜欢我。”
“我也不是没被男生追过……”苏知檐觉得和亲妈讲这些有些别扭，揪着抱枕道，“他们一般都很直接，上来就要联系方式，或者用各种迂回的手段和招术。”
“但他不一样，他的那种好和对很好的朋友一样，不像那些人。”
陈启月静静地听完，笑了一笑，“檐宝儿。”
苏知檐应了一声，“嗯诶。”
“有没有可能……”陈启月的声音缓缓进入苏知檐耳中，畅明一切模糊的混沌，“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不同呢？”
苏知檐微微瞪大眼睛。
“每个人对待‘喜欢’这种情感的定义和对象的定义也不一样，那自然追人的方式也不一样。”
“或许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很喜欢你，只是选择了比较委婉的尊重你的方式呢？”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冷得吓人, 肉眼可见上个月还在穿厚外套的大学生基本上都换上了羽绒服和棉袄。
沈年璟晃晃悠悠走出教学楼，大衣衣角被风吹得翻飞，很引人瞩目。
原因除了被帅到，大部分是被冷到。
在寒冬腊月看到一个帅哥会让人侧目, 看到帅哥穿两层布却让人聚目！
“你真是硬骨头。”秦祁裹着羽绒服, 说话的时候嘴里都吐白气, “火气旺到这个程度也是没谁了, 真不冷啊？”
沈年璟没说话, 垂眸看着手机。
秦祁看了看周围，“咦”了一声，“最近怎么没看你和苏哥一起走了？”
他斜睨揶揄：“你之前不是整天贴着人家来着？”
沈年璟沉默两秒，“嗯”了一下。
语气有些发闷。
他翻着和苏知檐的聊天记录，上一条是在昨天, 他问今天有没有空一起吃完饭, 但苏知檐没回。
沈年璟记得周日的时候苏知檐回家了，或许是因为在家比较忙。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手机，心里有些不安。
自从上次从温泉池回来后, 他就觉得苏知檐一直有意无意躲着他, 虽然他们每天都和以前一样见面、接触, 但人的态度和情绪是能从各种细节感知的。
沈年璟想不明白。
他承认上次直接对苏知檐做得有些过，容易刺激到他, 但那的确是……控制不住。
喜欢，本就会情不自禁。
风一阵阵吹着, 刮得人脸上生疼。
沈年璟戴上口罩, 心渐渐沉下去。
如果是因为他做得太过，他会说对不起, 但一定要当面说！
沈年璟下定决心，正要往前走，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沈年璟！”
秦祁慌张的呼喊在身后。
沈年璟愣了愣，转头看向身侧。
一辆载着三个人的电动车疾驰而来，沈年璟和正在骑着的男学生错愕地对视了一下。
下一秒，周围人都大声尖叫-
苏知檐看到秦祁消息的时候手机都差点掉下去，他放下写了一半的作业，拿起外套就要往外面走。
“苏知檐！”温北叫住他，脸上也是一样的担忧，“你是要去看沈年璟吗，我们一起吧。”
校园主干道上发生的车祸说大不大，没人受重伤顶多磕到手或者脑袋，但说小是真不小，在校园里违规骑车还撞到人，没个处分根本划不来。
或许因为主人公算是数学院的风云人物，于是有关这起小车祸的帖子在论坛里居高不下。
苏知檐压根没看帖子，直接和一直在沈年璟旁边的秦祁问的情况。
【秦祁：没伤，那车虽然有点快但没把他撞飞。】
苏知檐皱眉，试图从这行字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秦祁：四个人全趴地上了，那三个穿得厚没事，但沈年璟这个装逼的穿得少于是就撞到头了，不过医生都说了没啥事，除了他现在还在昏睡，醒了就能回家。】
末了，秦祁还补充一句病房的位置。
苏知檐和温北匆匆赶过去，等到病房外才看到辅导员也在。
苏知檐直接过去问，“导儿，沈年璟醒了吗？”
辅导员刚打完电话，心情有些烦躁，见苏知檐过来语气才缓和下来，“还在睡着，等他醒来就没事了。”
苏知檐悬着的心才松下来一些。
他走进病房，秦祁站起来，一脸苦恼，看见苏知檐犹如救世主，“你终于来了，这家伙叫不醒啊。”
苏知檐心里一慌，“叫不醒？”
秦祁老实点头，“昂，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苏知檐低头看过去。
沈年璟睡得很安静，头发有些乱但一点都不狼狈，甚至连病号服都没穿，如果不是因为眉头有些紧蹙，整个人就看上去神采奕奕，仿佛下一秒就能醒过来。
这是个三人病房，大多是一些小病小手术的病人居住，因此病房氛围还算轻松融洽，隔壁时不时而还会传来欢声笑语。
但苏知檐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他怔怔地盯着沈年璟沉睡的脸，千百种情绪堵在喉咙里。
他用力压下去，坐到病床旁边。
“不是说了吗，醒来就好了。”他道，“我等他醒。”
“沈年璟……”
梦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沈年璟看见苏知檐穿着一身很华丽得体的西服坐在他身边，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笑意。
他没来由紧张了一下，看着苏知檐。
这个苏知檐微微抬着下巴，神色很矜贵，完全不觉得他被直勾勾盯着是中冒犯，任他看。
“你没事吧？那个骑车的人太不小心了。”他开口，声音很温暖，但总感觉听上去不太真诚。
沈年璟皱了下眉，下意识反驳，“我没受伤，他也不是有意的。”
虽然语气一点也不强硬，比起反驳听上去更像是解释，但苏知檐还算轻轻挑起好看的眉眼，似乎对他的这句话很不满，也很诧异。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
沈年璟这才注意到自己住的是一个单人的高级病房。
他环顾了下四周的设施，有些羞愧，“让你破费了。”
苏知檐勾了下唇角，倾身俯过来，“对你怎么能算破费。”
一股高级香水的味道扑到鼻子中，沈年璟皱了皱眉。
然后沈年璟就看到他和苏知檐在一起了，关系很亲密，他愿意帮苏知檐去做一切事情。
他看到夏时和苏知檐站到一起，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似乎起了冲突。
他想叫苏知檐，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下一秒，苏知檐看着夏时，弯了下眼眸，笑得很绚烂。
沈年璟心中一吓，脚步不听使唤地冲过去，挡在了夏时面前——被苏知檐一枪毙命。
那一瞬间，心脏巨疼，疼得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五脏六腑都要被粉碎掉。
沈年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耗尽，他想抬头去看苏知檐的眼睛，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是啊，明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去吃点好吃的。”
旁边病床愉快的聊天内容溜进耳中，沈年璟喉头滚动，唰得一下睁开双眼。
心脏……一点也不疼。
身上也是。
他却难受地喘了口气，这点动静刚好引起了身边的人的注意。
苏知檐刚送走辅导员，正在和温北商量晚上是否要回寝室，感受到身侧有了一点动静，扭头边和沈年璟对上视线。
“哎呦挖草！”秦祁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你终于醒了！”
沈年璟哑住，愣愣地和苏知檐对视了几秒。
他还没从状况外回来，就看到苏知檐先挪开了目光，起身走出去。
“……”他想开口叫住苏知檐，却感觉喉咙很堵，像在梦中一样，怎么也叫不出来。
他低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觉得胸口舒服了一点。
“我给你说，那三个人都被处分了，不过三个人超速行驶电动车也活该，你别往自己心里去啊。”秦祁拍拍他。
“导员说给你批了三天假，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再给你说，你又火了，全校现在都知道你大冬天就穿两层布了！你红了！”温北坐到原先苏知檐坐的位置上，眉开眼笑开始念论坛的回帖。
“希望我男神不要伤到脸，哦对，还有头，绝对不能变成笨蛋帅哥。”
秦祁和温北兴奋地七嘴八舌，听得沈年璟脑瓜子嗡嗡的，完全找不到北，干脆不听。
头有点晕，但却更清醒，他现在心里只有一句话——苏知檐呢？
心里这样想着，嘴也说了出来。
只是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温北瞪大双眼：“你才睡了六个小时怎么和睡了六百年一样沧桑？”
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沈年璟差点翻白眼。
好在秦祁还是靠谱的，“他应该是去给导员打电话汇报情况了，一会就回来。”
沈年璟点点头，心里很复杂。
他又做那个梦了。
这次更清晰，不仅在剧情上很完整、自成一派，而且人物眼神和表情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沈年璟垂下眼睫，眼中暗淡无光，略显无神。
梦里也是这场车祸，他和苏知檐因此越走越近。
夏时……还有那个大他们两届的学长夏时，也是因为这场车祸认识的。
为什么？
沈年璟嘴唇有些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为什么梦里的东西和现实中有些对得上，却也根本对不上
秦祁和温北看着沈年璟没有轻轻皱起，一双眼睛冷得吓人，不由得对视了一下。
温北挑眉：什么情况？
秦祁挑挑眉：我不道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知檐进来了。
温北刺啦一下往后退，让开位置。
苏知檐却没坐下，直接站在沈年璟面前，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不烫。
他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真没什么事了。
他开口，对上沈年璟平静的目光，开口，“你没事吧？那个骑车的人太不小心了。”
沈年璟脸色有些惨白，在他说话时瞳孔微缩，似乎很不能接受当下的局面。
苏知檐看见他肩膀有些发颤，心揪得一紧，和声和气道：“你放心，导员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你直接回家休息就行。”他扭头对秦祁道，“我下午还有事，你能送沈年璟回家吗？”
秦祁被猛地一点名，仓惶点头，“可、可以！”
“嗯。”苏知檐仍旧有些担心，但他下午必须要去找师姐一趟。
秦毓雪是杨教的研三学生，将来准备继续跟着杨教读博。苏知檐是之前就被杨教钦定给秦毓雪带的“直系”师弟，昨天就说好周一下午去实验组，苏知檐不能临时违约。
他看着沈年璟，“这几天温度骤降，你不能再穿这么薄了。”
苏知檐从没有这样啰嗦过，但他就是停不下来。
等到要走，他不放心地又补充一句，“有事记——”
话音却戛然而止。
他嘴唇嗫嚅两下，深深地看了两眼正望着墙壁放空发呆的沈年璟，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出了病房。
医院离学校不远，就差一个路口，而这条路苏知檐早在九月份的时候走清楚了，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他迈着步子走到熟悉的路线上，寒风一个劲往他领口钻。
苏知檐不厌其烦拢了拢领子，几次下来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冷，他直接不管了，冷就冷吧。
正好也能让他冷静一下。
刚刚的医院病房里，沈年璟醒来后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他一开始没来得及注意，只觉得是被车祸吓着了。
但他后来看了很久，沈年璟的眼神一直都没变，甚至后来干脆不看他了。
“……”苏知檐停下脚步。
学校的大门近在咫尺，他回头，看向医院的方向，眉心紧蹙。
他的表情从出了病房就没松开过，心里一团糟。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刚思考清楚自己喜欢沈年璟，还没去思考沈年璟是否真的喜欢同性或者对他有一点好感的时候，现实就给他重磅一击。
刚刚沈年璟的眼神里，有难过、不解、痛苦，唯独没有看到他后的依赖或者开心。
而且……他似乎还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排斥。
苏知檐苦笑，收回看着医院大楼的视线。
其实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喜欢”更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一种情感而已。
他对这个领域完全陌生，还未来得及探索就已经觉得没必要了。
没必要迈进一个陌生的领域。
他已经向沈年璟索取很多了，甚至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不应该还要他的“喜欢”。
很可耻啊苏知檐。
他目光缓缓投向校门口，心终于定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沈年璟一切安全。
“喜欢”，在众情感之中微不足道其中之一而已，和友情的喜欢能有什么很大的区别？不都是喜欢和欣赏吗？
做朋友也挺好。
—
“苏知檐下午有什么急事？”
回到家后，沈年璟问温北，语气有些急促。
温北回想了下，“好想是去找他的师姐去了，他们下午有个组会还是讲座来着我也不清楚，反正很重要。”
沈年璟忽然心里堵得慌。
找师姐还是找夏时？
现实为什么突然和梦对上了？
他会喜欢上苏知檐难道是剧情一早就安排好的吗……
沈年璟心脏酸酸的，狠狠喘了口气。
他低头，控制不住地颤抖，眼中有些湿热。
秦祁和温北还在客厅瓜分他的零食，半点没注意他的异样。
吃了半天，温北“咦”了一声，扬声，“沈年璟，你家里草莓味的东西挺多啊。”
然后无聊地把草莓味的布丁、夹心面包等全部挑出来，在茶几上一字排开，拿出手机兴致勃勃拍了张照。
沈年璟收拾好情绪，冷眼看着这一切。
温北拆一包零食，他心里就嘟囔一句。
这个是苏知檐爱吃的，他上次吃了两包。
这个他一般爱吃，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所以后面他再也没有买过。
这个草莓豆奶苏知檐很爱喝，所以他经常放在包里随身带着。
……
一笔一笔数过来，苏知檐的各种表情一点一点在他眼前闪过。
开心、温怒、害羞、期待……
各种眼神。
沈年璟嘴唇微微泛白，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
他真的想不通。
温北和秦祁皆被这一声吓到了。
温北拿着零食的手都在抖，屏息看向沈年璟，指了指手里的草莓饼干，“这、这个，能吃吗？”
沈年璟平静地看了他一会，道：“吃吧，都可以吃。”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辅导员给沈年璟批了三天假, 这三天他都能在家里好好休息，但他还是来学校了。
不是上他的课，而是上苏知檐的。
周二早八，苏知檐刚进到教室就看到坐在他常坐的位置边上的沈年璟。
他戴着一顶帽子和口罩, 这种躲猫猫似的造型是之前苏知檐总是去选修课堵他时常做的, 没想到这次对换了过来。
苏知檐站在门口, 有些踌躇。
沈年璟来听课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 他并没有提前告诉他, 而是直接坐在了他常坐的位置旁边。
所以他是特地来找他，为了让他不做梦的吗？
苏知檐心一下揪起来。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低头发呆的沈年璟抬眼向门口看过去。
苏知檐愣住。
沈年璟的帽檐压得很低，应该是不想被专业课老师认出来他这个正在“休假”的学生，但苏知檐就是看到了阴影下的那双眼睛。
很平静, 但仿佛又很汹涌, 饱含着许多复杂的、苏知檐看不懂的情绪。
两个人隔着半个班无言对视了足足半分钟。
沈年璟今天穿得还算厚，苏知檐走过去大致扫了一眼，这家伙什么都没带，似乎原本也不是为了听课而来。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坐到沈年璟的旁边, 低头收拾东西, 不经意开口，“你不应该在家休息吗, 来学校做什么？”
“你觉得呢？”沈年璟低声。
听到沈年璟的反问，苏知檐动作一顿, 鼻尖立刻就酸了。
他果然是为了他而来的。
一时间, 内疚和不安充斥了苏知檐的胸口，他深吸一口气, 试图让自己情绪调整过来。
沈年璟的目光越过帽檐落到苏知檐侧脸上。
他想知道梦和现实的区别有多大。
现在的苏知檐和梦里的苏知檐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的情感都是真实的吗，他是真实的吗？
沈年璟的眼睛紧紧抓着苏知檐，不想错过一丝一毫他的反应和脸上的表情。
然而不知是苏知檐表情管理做得太好还是他真的毫无半点情绪波澜，他看不到他眼中有任何起伏。
沈年璟心头划过失落，转开了眼。
苏知檐消化好情绪，余光看向身侧。
自从清楚自己对沈年璟的喜欢后，苏知檐认为上次在温泉酒店的那次梦境不是因为接触时长不够而产生的。
那或许是因为他看了那本漫画，于是他的潜意识带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感，绘制成了一个和那个折磨人的梦一样的梦境。
所以内容和漫画内容有关。
苏知檐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错怪那该死的梦了。
刚想到这里，沈年璟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声线有些紧绷，“想什么呢？”
被碰到的右手微微一缩，苏知檐胸口有些肿胀，“在想……那个梦。”
靠。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苏知檐抿了下唇，右手紧张地蜷缩起来。
他害怕沈年璟下一句直接就是“行，那我们今天已经接触过，我就先走了。”
那他还真是给彼此都找了个台阶下。
“那个……”他突然出声，抬头看向沈年璟，语气有些迟疑。
沈年璟这才发现苏知檐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自己揉的还是什么。
他心口一下饱胀起来，很难受，像被一双手拧住一样，很烦，很想冲去操场跑个十圈八圈，然后大汗淋漓躺倒在地面上。
或者跳进外面湖里游个一两个小时，反正让他累得大汗淋漓没有力气去思考事情就行。
苏知檐沉默了下，低头避开沈年璟的目光。
“我们今天……接触时间可以长一点吗？”
沈年璟心头一紧，皱了下眉。
苏知檐很少主动提出麻烦别人的事情，他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地同他商量，肯定是他做梦的情况严重到他无法控制了。
沈年璟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好”，但话到嘴边还是刹住车。
他踹踹地想，其实今天来学校就是不对的。
他应该先去确定一下学长夏时那边的情况，确认一下梦和现实的区别。
而不是头脑一热，进了校门就来到苏知檐准备上课的教室，晕头晕脑坐到了他的座位旁边。
不应该……真的不应该……
沈年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一些事情上真的很糊涂，被一个梦耍得团团转，可偏偏他无法取证，也不敢多做动作。
甚至连自己的情感都分不清真假。
苏知檐见他沉默，心里就知道答案了。
意外地，堵在胸口肿胀的情绪居然舒缓不少，但不是因为找到了发泄口，而是因为那些情绪没必要了。
没有落点，无处存放，不如消失。
苏知檐垂眸，准备收回伸出去的手。
右手在冰凉的桌面上擦过，被另一个温热的皮肤追上。
苏知檐微微一怔，惊愕地看着沈年璟的左手手背贴上他的右手。
他扭头，沈年璟眸光淡淡，视线落到他们两个人皮肤碰触的地方。
苏知檐深深地看了沈年璟一眼，想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下一秒，右手被忽地牵住，十指相扣。
苏知檐愕然，沈年璟的手心很烫，他下意识想缩回手，却根本抽不开。
手被抓得很紧，力道很重，仿佛永远都分不开。
苏知檐心跳得很快，眼睛看着沈年璟，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被握住的右手上。
“不……”他开口，“不用这样的。”
“只要触碰就可以。”
他感到沈年璟的拇指正在慢慢摩挲他的，皮肤擦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战栗。
在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牵手真的是很奇妙且舒服的体验。
两个人像是分享体温，一个人的温度通过贴合的肌肤传到另一个人身上。
苏知檐看到沈年璟的口罩动了两下，声音闷闷地从布料后面传出来：“可我更喜欢这样。”
“苏知檐。”他语气很认真，“你总不能利用我还不让我提意见吧？”
这副模样哪里像提意见，明明是强行让他履行他制定的“规则”。
苏知檐转开脸，笑了下，突然感觉这样的沈年璟和梦里好像。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上完了一整节课，每当中间有需要记的笔记，沈年璟的就会直接抢去苏知檐的书和笔帮他写完。
上完一节课，苏知檐心不在焉。
足足一个半小时的十指相扣让他有些云里雾里的，他本来很清晰的思路好像一下就没了，像已经搭好的钢铁框架一样直接坍塌。
豆腐渣工程，苏知檐腹诽。
“知檐！”
一声清新好听的女生从身后响起。
苏知檐转过身，看见秦毓雪怀里抱着一大段资料朝他走来，然后把资料往他怀里一怼。
那姿态要多熟捻有多熟捻，沈年璟眉头一皱，看着二人。
苏知檐看了看那一叠纸，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师姐，我下午去打印就好了，你没必要多跑一趟。”
秦毓雪笑了，“我就是因为要去打印室才顺便帮你带来资料的，省得你下午还要麻烦。”
她穿得极为简单，和苏知檐一样以舒适为主，但挡不住天生气质卓越，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亮丽的自信，落落大方站在路边的时候惹得不少人侧眸过来。
“喂！”有熟人经过，拍了下沈年璟的肩，低声问：“那个学姐是谁啊，看上去和苏知檐关系很好的样子。”
沈年璟出教学楼之后就取下口罩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沈年璟偏头，见他表情跃跃欲试，“他们是情侣吗，不是的话我就上了。”
闻言沈年璟表情冷下来，轻轻瞥他一眼，冷声道：“不是。”
说完他思考了一下，补充：“就算不是也轮不到你，别幻想了。”
这杀千刀的性缘脑，看谁都像一对。
还有这杀千刀的普信男，上学期挂了两门还肖想即将读博的学姐，真是比他还搞笑。
熟人讪讪地走了，沈年璟静静看着苏知檐和他师姐谈笑风生，最后两人笑着告别。
等秦毓雪离开后，苏知檐低头整理了下怀里的东西，把它整齐放进背包，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停车区，精准找到一辆还没被人骑走的共享单车。
他松了口气，抬步走过去。
他拍了拍座子上看不清的灰尘，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忽然头上笼罩下来阴影，苏知檐抬眼，和一声不吭的沈年璟来了个对视。
苏知檐：“！”
他惊愕：“你还没走？”
他刚刚站在路边和秦毓雪聊了很久，以为沈年璟早就走了。
苏知檐只是惊讶，但那语气放在沈年璟耳中却有点像不耐烦。
不耐烦他一直跟着他一样。
“你很希望我走？”他绷紧声音，嘴角有些嘲讽地勾起笑意。
是啊，他早就该走的。
苏知檐和师姐聊天看上去比和他开心多了，他何必要担心他心情不好。
反正这个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连轻飘飘的一场梦都能印证这么多现实。
他一直以来的躲避、愧疚和喜欢全部都是虚幻的泡沫。
都是设置好的。
沈年璟虽然看上去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满满都是难过，苏知檐被他的眼神刺痛，开口反驳，“不是——”
然而沈年璟直接拽着他的手强行把他拉走，根本没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两个人一路疾走，穿过教学楼的侧边楼梯，连爬六层来到了宽敞无人的露天平台。
苏知檐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扶着墙大口呼吸。
他刚刚一路上都在倒吸冷气，根本跟不上沈年璟的步伐。
这么一走，他心里也恼了。
沈年璟有病吧！莫名其妙的生气莫名其妙的冷淡莫名其妙的牵手！
他这个人脑回路就算再诡谲奇妙也不能这样折磨他吧！
“你有病吧？！”他甩开沈年璟要来牵他的手，红着眼道，“你要是心里有气你直接说，打不了打我一顿呢！”
这样折磨他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总会认为我要打你一顿才能解决问题！”沈年璟语气下意识跟着急起来。
然后他忽然哑声，怔怔地看着苏知檐。
他喘得额头冒出虚汗，脸色发白，看上去像下一秒就要昏倒一样。
沈年璟心里的怒气一下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心疼和愧疚，“……对不起。”
“谁要听你的对不起！”
苏知檐的气还没消，但不想再僵在这里，转过身就要下楼。
沈年璟却突然出声：“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脚步倏地顿住，苏知檐扶住门框才稳定住身形。
什么？
他胸口的怒火还没来得及消，就已经被另一层震惊彻底盖过去。
他嗓子有些难受，耳边嗡嗡的响着杂音，他张了张口，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转身，看向沈年璟。
他低着头，愧疚的目光在苏知檐眼中一闪而过。
“我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这事情太荒谬了，苏知檐淡淡微笑，苍白的脸被刚刚的疾跑轰出来一点血色，看上去却仍然让人觉得他下一秒要昏过去。
沈年璟上前将他稳稳拉住，目光认真地看着他。
“我之前一直躲着你也是因为这个梦。”
“因为……”他闭了闭眼，轻声，“梦里，你是个心狠手辣毫无底线的反派。”
“还杀了我。”
信息量过大，苏知檐脑子飞速转了几圈还搞不明白。
谁？
谁杀了谁？
他轻轻喘着气，感觉自己还是不太清醒。
看到沈年璟无比心虚的眼神，他缓缓弯起眉眼。
这世界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年璟看到他噙着笑意的眼睛，诸般情绪突然堵在胸口，嘴里泛上苦涩，一路上走来打好的腹稿统统磨灭，说不出口。
他感到有些无力。
要不还是让苏知檐先离开算了，至少他能回寝室好好休息。
而他现在也需要冷静一下。
沈年璟蹙着眉头，听到面前一声带着笑意的——
“啥比……”
苏知檐蓦地出声。
沈年璟微微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看到苏知檐眼里浮上真实的笑意，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很有趣。
苏知檐伸出手，温凉的手指蹭了蹭他的指尖，道：“法治社会，你居然还不相信我国的法治和核心价值观教育。”
“另外……”他叹了口气，轻轻笑出声，“更啥比的是……”
“你个亖变态，居然还管我叫反派？”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轻，沈年璟没太听清，但他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下一刻，苏知檐缓缓抬头，温热的嘴唇堵住了他一切未说出口的疑问。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沈年璟目瞪口呆, 错愕地静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苏知檐闭着眼，靠近耳根的地方泛起微微的红，也不知道是刚刚被气的还是因为……这个吻。
他的嘴唇这么软……
沈年璟心想, 比想象中的还要软。
嘴唇简单相触, 鼻尖的热气缠绕, 沈年璟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像是踏在云朵上, 脸热得像沸腾的水蒸气。
苏知檐吻他了。
他在和苏知檐接吻！！
这个认知不断在沈年璟脑中放大放大再放大, 占据了他整个脑子，变得无比清晰。
沈年璟眼神一暗，握住苏知檐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然后右手捏住苏知檐的下巴，在他怔住的眼神中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接触, 苏知檐顿时头皮发麻。
他整个人被禁锢在沈年璟怀里, 他身高刚过一米八，矮了沈年璟快一头，只得仰着头被摁住吮吸深吻。
沈年璟的舌尖轻触了下他的，明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下一秒不由分说入侵纠缠, 吮／吸舔／弄。
“嗯……”
苏知檐浑身过电般轻轻一抖, 从舌根处神经传来的爽感过分清晰。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和梦里不太一样。
但比梦里舒服。
“唔！”苏知檐忽然被沈年璟搂住，腰身与他紧紧贴合。
他双手揽着沈年璟的脖颈, 仰头承受着一切。
太奇妙了。
上一刻还在闹脾气，下一秒两个人就耳鬓厮磨激烈地接吻了一起。
感情这件事真的好神奇, 情绪一点都不讲道理。
没有利用、犹豫、纠结和猜疑, 就这么纯粹地、完全出自于本能地突破了一切屏障，比扫码乘车还要顺理成章。
苏知檐心软成一团, 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沈年璟身上。
他在接吻的间隙中艰难喘气，听到沈年璟的越来越重的呼吸。
他感到自己的腰正在被揉弄，沈年璟的手已经穿过他的外套搭在里面有些轻薄的毛衣上。
“怎么穿这么少……”他低声问，声音沙哑低沉。
苏知檐抬眼，和沈年璟低敛着的眼眸对视。
他轻轻喘了口气，与他鼻尖相触，“教室不冷。”
说完沈年璟撩开自己宽大的羽绒外套，将苏知檐整个拥在里面。
他头低低地靠在苏知檐肩上，蹭了蹭苏知檐的侧颈，“好开心……像在梦里一样。”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脸侧，低沉撩人的声线钻入耳中，苏知檐脸微微泛红。
可不就是和梦里一样。
想到这里，他语气别扭：“你还有脸说你的梦。”
“不是说我杀了你嘛？”他双手放到沈年璟腹部，试图推开，“把我放开啊。”
“不要！”
沈年璟牢牢抱着苏知檐，两个人胯部紧密相贴，亲密而热切。
他目光温柔、充满留恋地落在苏知檐脸上，低头轻轻贴了贴苏知檐的唇角，鼻尖碰了又碰，一点要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鼻息纠缠得久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又吻了起来。
这次不像刚才那样急促热恋，反而是温柔缱绻，无比缠绵。
沈年璟的手在苏知檐腰间摩挲揉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完全沉迷在了这个吻中。
暧昧的亲吻声时而响起，苏知檐不由得浑身一酥，耳根发软。
“回去了……”他嘟囔，“已经很久了。”
然而他刚刚退一点，炽热的嘴唇又贴上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沈年璟低低笑了笑，“是不是饿了？”
他笑得太撩人，苏知檐忍不住偏头，“你还说。”
“都过饭点好久了。”
沈年璟指尖摩挲着他发红有些肿胀的嘴唇，最后留恋地又亲了一下。
“好，我们去吃饭。”
“去外面。”苏知檐双手扯了扯沈年璟的脸颊，“不能在学校商业街，会被人看见。”
他感觉自己的嘴肿得不成样子，完全不能见人。
沈年璟垂眸，目光落到苏知檐湿润发红的嘴唇上，心道的确不能让人看见。
他抓住苏知檐捏他脸颊的手放进口袋，在口袋里与他十指相扣，“那我们去吃上次那家你很爱的烤肉。”
两个人在校外打了辆车去附近商场。
手紧紧牵在一起，和上午在课上很像，但心情和关系却完全不一样。
苏知檐侧眸看向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心道他之前真是不知好歹。
还说什么感觉友情的喜欢和爱情的喜欢差不多……
他现在收回这句话。
曾经以为他对沈年璟的感情是友情的时候，连梦里梦见亲密行为都会不适应，而现在关系敞亮之后，他只想离沈年璟近一点，再近一点。
无论是刚刚的亲吻还是现在，他心里都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很轻快很开心，整个人都很兴奋。
喜欢和喜欢之间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
友情和爱情，是两种感情。
手被轻轻扯了一下，苏知檐转头，对上沈年璟热烈直白的目光。
“在想什么？”
苏知檐笑了笑，“想你对我的所作所为。”
沈年璟眼皮立刻耷拉下来，语气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躲着你的。”
“到了再说吧。”
苏知檐转开头，目光看向沿边的街道。
行人和树木飞速在他眼中掠过，偶尔看到热腾腾的烤红薯摊和卖冰糖葫芦的小店。
原来冬天的街道也格外热闹-
下午两点的烤肉店人依旧很多，两个人找了个还算安静的卡座。
等待上菜的时候，沈年璟从兜里摸出来两颗草莓糖果，和苏知檐一人一颗分了。
苏知檐撕开糖纸，看到粉色透亮的水果糖。
他眼里泛上笑意，“你身上草莓味的东西总是很多。”
沈年璟笑得十分荡漾，“是啊，都是为你准备的。”
苏知檐：“……”
他脸上一热，有些不服气地心想，那沈年璟喜欢上他要比他自己早很多。
那他到底一直在纠结什么？
肯定是沈年璟的喜欢太不直白了！
他瞪向对面，“那你把你的那颗也给我。”
沈年璟刚放进嘴里，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吗？”
苏知檐：“……”
他感觉只要他说一句真的，下一秒沈年璟就能旁若无人的亲上来。
“咳。”他轻咳一声，挪开目光，“公众场合，有碍观瞻。”
“所以私底下是可以的咯？”沈年璟眼睛又一亮。
苏知檐：“……”
他心跳有些快，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可以的。”
看到沈年璟眼神瞬间激动，他立刻转变话题，“你先说你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虽然大概可能他也不是想主动做梦，就像他自己一样，但听他所言苏知檐猜测沈年璟的梦是有具体内容的，和他的完全不同。
沈年璟挠了挠头，有些心虚，“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提到过的电视剧剧情吗？”
那是苏知檐发现沈年璟在欺骗自己的重要结点，他当然记得。
他轻轻哼了一声，“记得，然后呢？”
沈年璟看着他，眼神无比真诚。
“那个剧情就是根据我梦里的情节改编的，我就是那个被反派利用后又杀死的炮灰。”
他说得干脆，苏知檐却微微一愣。
那这个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没违法乱纪。
“你的意思是……”他语调拉长，“你因为一个梦认为我是杀人犯，然后躲了我快一个月？？？”
沈年璟：“……”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毕竟生死之事实乃大事！
但怎么感觉从苏知檐嘴里说出来，听上去那么离谱呢……？
可以上“走进科学”栏目的那种。
他语气下来，“嗯……”
然后他迅速举起右拳做宣誓状，“但后来我清楚自己有多么荒谬，于是痛彻心扉改头换面立志重新做人，所以后面你看……”
“我人……是不是做得还不错呢？”
他说法有些怪异，听得苏知檐想笑，但他绷住嘴角继续问：“那你从医院醒来后为什么不理我？”
“还对我翻白眼！”
苏知檐加重语气，理直气壮夸大现实。
沈年璟更心虚了，火速解释，“因为我被撞晕后又做梦了。”
苏知檐眉头轻挑，沈年璟的梦居然不是像他的一样受某种条件限制，而是……随机的？
“这次的梦更详细，里面的每个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顿住，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而且我醒来后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和梦里都一模一样。”
“我被吓着了，就没吭声。”
苏知檐怔住，愣神地看着沈年璟，有点摸不准头绪。
预言梦吗？
不应该，毕竟梦里的他和现实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那这是为什么？
苏知檐连自己做梦都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现在听了沈年璟的话，忽然感觉……
“要不我们去翻翻有关玄学的书或者论文呢？”他严肃道。
沈年璟：“……”
“翻论文不太科学。”他反驳，然后思考了下觉得不严谨，立即补充，“这件事本来就不科学。”
“梦里说，我们活在一本书中。”
他蹙起眉头，细细回想，“但梦里的设定和剧情与我们的现实除了人物类似以外，毫无半点相同。”
而且梦里的世界它犯法啊！
“我认为……”他语气迟疑，十分不确定，“我们的确活在一本书里。”
苏知檐抚着下巴，认真看着沈年璟。
“但这本书并不完整，可能只给了我们一点人物设定，比如姓名和外貌。”
“然后剩下的一切，全靠这本不完整的书自己根据现实世界的想象创造完成。”
沈年璟的语气很平静，但内容却相反。
他极其平淡地讲出了一件颠覆世界观的猜测。
苏知檐沉默了很久。
“那我们还是真实的吗？”
“当然是。”沈年璟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毋庸置疑，“我们完全靠自己的一点设定生成了自己的血液和生命，拥有父母、家人和朋友。”
“拥有人生和际遇，和真正的人一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只是这个世界里，我们两个人成为了bug。”他眼里噙着笑意。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梦到的内容是什么？”
“真的是噩梦吗？”
看着沈年璟认真严肃到犹如学术探究一般的眼神，苏知檐想起梦里旖旎暧昧的所有画面。
苏知檐：“………………”
呵呵，是你大爷。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正式在一起之后有许多事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比如苏知檐发现沈年璟一个劲用各种美食投喂他, 还十分贴心给他点了爱喝的饮料，而且他一个眼神沈年璟就知道他是想要纸巾还是蘸料不够。
之前他都觉得这是因为沈年璟人好、对待朋友也很好的缘故，现在想来在饭桌上沈年璟似乎并不这样对待别人。
他拿起手边的草莓气泡水，下面的草莓果肉被压成泥, 他轻轻搅动糖浆和果酱, 粉色的果汁饮料显出好看的粉红色渐变, 咕嘟咕嘟浮起小小的气泡, 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沈年璟十分豪放地将厚切五花肉一股脑放下去, 这是他们两个吃烤肉的习惯。
烤得金黄的五花肉会滋滋冒出油，变得焦香无比，这个时候用来蘸料搭配生菜吃是他们最喜欢的口味！
烤盘上五花肉留下的油还可以用来烤别的东西，两全其美。
肉刚烤好，沈年璟就殷勤地夹到苏知檐面前, 他带着笑容, 乐此不疲。
“哎？”
苏知檐咬了一口肉片，听见沈年璟语气莫名。
他抬头，见沈年璟愣愣看着自己的筷子，“我刚刚是用自己的筷子给你夹的啊, 用顺手了, 我还以为是夹子。”
他表情有些愧疚, 苏知檐觉得莫名其妙。
亲都亲了，难不成还在这上面有洁癖？
“那又怎么了。”他道, “我又不嫌弃你。”
谁知沈年璟表情更委屈了，眼皮耷拉着, 嘟囔着嘴, “你不嫌弃我……你不嫌弃我你上次在温泉池子里还离我这么远？”
苏知檐：“？”
看到苏知檐表情平平，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 沈年璟忍不住强调：“都快隔着一条雅鲁藏布大峡谷和马里亚纳海沟了！！”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伤心，来回怀疑苏知檐是不是嫌弃他嫌弃同性排斥男的，默默心碎了好几回。
苏知檐皱着眉回想，那时候他似乎因为沈年璟看上去有些排斥和他两人共处一个池子有些难受来着，但当时他并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想到这里，他也垮起个小猫批脸，“我当时也很难过好不好！”
“你那张脸冷到不成样子，能和外面的天气有得一拼。”
“你又不愿意和我一起泡温泉，乐呵呵邀请温北，我也很难受啊，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撅着嘴，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盘子里的肉，十分不忿：“但就不能允许一下我对陌生情感的延迟接纳吗？”
——我喜欢你
沈年璟感觉自己脑子轰得一下热得发晕，整个人都要幸福地冒泡泡了。
他忍不住傻笑，“当然可以。”
目光锁在苏知檐脸上，沈年璟深深地看着苏知檐，问道：“那你现在接纳好了吗？”
再接纳不好我就是山顶洞人了，苏知檐腹诽。
他“嗯”了一声，嗓音轻轻的，猫爪子一样挠在沈年璟心上。
沈年璟嘴角根本下不来，眼睛亮亮的，一直盯着苏知檐看。
苏知檐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低头专心吃饭，想要躲避一下这犹如实质的目光。
沈年璟忽然语出惊人：“那我们一起探索这个陌生领域吧！”
“！”苏知檐被呛住，猛咳了几下。
探索？这什么词汇！探索个鬼。
沈年璟顿时慌张，手忙脚乱将纸巾和饮料送到他嘴边，站过去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帮忙顺气。
等苏知檐缓过来后，他倾身低头在他脸颊上“啵”得亲了一下，没等苏知檐反应就火速回到对面的位置上。
表情十分得瑟，贱兮兮的。
被他亲过的地方留下干燥酥麻的触感，苏知檐感觉自己脸又红了。
他端起玻璃杯，贴到脸上降温，心道这个脸是恢复不了正常颜色了。
好好一个冬天，越过越热。
两个人在一起后好像会变得幼稚很多，沈年璟“倒打一耙”完，苏知檐也拿出小本本开始翻旧账。
他微抬起下巴，视线直直看过去，表情十分傲娇，“那我问你。”
“嗯？”沈年璟放下筷子，乖乖坐着，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从温泉池子回去后你怎么突然消失了两个小时，我根本找不到你，手机消息你也不回。”
他一锤定音，不由分说，“是不是躲着我，嗯？”
沈年璟愣住，随后脸猛地一红，心脏紧张得怦怦跳起来，低头躲避开苏知檐的视线，他轻咳一声，否认：“没有。”
看他这样支支吾吾，苏知檐也站去他面前，把他压到沙发上逼视，“说话，嗯？”
然后上手在沈年璟脸颊上捏来捏去。
“……”沈年璟被他捏到没脾气，握住他的手腕亲了又亲，“先好好吃饭。”
他表情正经，“公共场合，有碍观瞻。”
苏知檐：“……”神经。
沈年璟不说实话，他也不追究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他心里还是有一点不舒服，但也只有一丢丢而已。
沈年璟看他不再追问，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当时在餐厅吃饭，苏知檐一曲三分钟的自创曲惊艳四座，他当时只顾着盯着他看，沉迷了好久，后来才发现有个人在苏知檐侧面举着手机几乎拍完了全程。
他当时让苏知檐和温北先回去，自己跑去和那个人交涉，发现对方是个在某平台很有名的博主，他认为这段可以当作很好的生活素材，所以就随手拍了下来。
沈年璟告知他不允许外传，这会影响到当事人的生活，而且当事人并不知道自己被拍了。
一开始博主态度还很坚决，说自己会打码展示，但抵挡不住沈年璟太强势，他只得作罢。
沈年璟这才满意点头，顺便要走了原视频。
他当时一个人坐到一楼的休息室，点开视频，感叹不亏是专业人士，视频的角度拿捏得特别好。
刚好有一缕日光从落地窗斜着照射下来，温柔地落到苏知檐身上，给他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连发丝都在发光。
他坐在钢琴前，细长的手指像是小精灵一样在钢琴键上跳来跳去。
钢琴的声音也十分清晰，声声入耳，听得沈年璟心跳不止。
他不由得盯着视频循环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回过神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消失了很久，匆匆上楼去找苏知檐。
虽然这件事情没什么不好的，但他觉得太傻了，一定不能让苏知檐知道。
不然他担心苏知檐会怀疑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傻子。
男、朋、友。
沈年璟痴痴笑出声，笑容荡漾到差点闪瞎苏知檐的眼睛。
两人吃完饭，发现还有半下午的时光可以在一起消磨。
“我们去看电影吧！”沈年璟提议。
工作日的下午场人少，光线模糊的影院、两个人……
沈年璟嘴角勾起笑意，心里乐得不行。
这暧昧简直拉满好嘛！！！
“不。”苏知檐果决，“电影一看就要两个小时，我一会要早点回去整理师姐带的资料。”他拍了拍背包，示意手里还有多少活要干。
“不然我晚上就只能熬夜了，我想睡觉。”
沈年璟幻想破灭，十分遗憾。
他低头亲了亲苏知檐的嘴角，“行吧，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你以后不用担心睡不好觉。”
闻言，苏知檐眼里闪过思索。
这段时间他和沈年璟的接触都很稳定，即便是上一次在酒店做的梦也是因为他对沈年璟的喜欢投射进了梦境。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不和沈年璟接触会怎样了。
梦境还在进化吗？
或者说……会不会像沈年璟的梦一样有限制，然后突然消失？
苏知檐仔细思考。
他扭头看向沈年璟，语气认真，“我天天和你接触也就不会得知自己还做不做梦了。”
沈年璟：“？”
他没搞明白苏知檐的意思，晃了晃苏知檐的手，等他继续往下说。
苏知檐看着他，“要不这样。”
他放开沈年璟的手，退后一步，“测试一下，明天呢我们一整天都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以防接触。”
“我想看看自己还做不做梦了。”他表情坚定。
沈年璟：“！！！！”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知檐，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以及一点心碎。
不是？
才谈多久啊？
有两个小时吗？
这就要撒开我的手了？
就要一整天不接触了？
这不是折磨他吗这不是！！！
沈年璟心痛，整个人都要碎到大马路上。
他真该死啊！
没事提什么接触和睡个好觉！！
这下可好！满意了吧！
沈年璟现在恨不得回溯时光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么着急吗……”他小碎步挪到苏知檐面前，扯起他的袖子，笑得很甜，“我其实觉得我们半个月后再测试也不迟。”
苏知檐默默思索了下，摇头，“半个月都要到期末周了，不行。”
沈年璟：“……”
“那一个星期？”
“不要拖延。”苏知檐对上沈年璟渴求的视线，语气也柔下来，“就一天而已，很快的。”
“好吧。”沈年璟沉声道，眼神晦暗起来。
他抬手兜住苏知檐的腰，找到一个没人的隐蔽拐角。
“那今天就多接触一会儿吧。”
说完，他低下头，捏住苏知檐的下巴变本加厉吻了下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苏知檐你上火了？”
温北看见他嘴角破了一个小口子, 从抽屉里翻出来半包清火药，保险推销式地拱到苏知檐眼前。
“处方药，特别好用！”
“……”苏知檐默默瞥了一眼包装上的日期，无言道, “我还是下辈子再用吧。”
“啊？”温北翻转过来看日期, 瞪大双眼, “我靠都过期半年了！”
“幸亏你上火了, 不然估计我真发现不了这过期药, 说不定哪天我一杯水下肚咱学校就要在热搜上火一把了。”他啧啧摇头。
苏知檐：“……”那你应该好好感谢某位狗东西。
昨天沈年璟把他摁在墙上缠绵厮磨了一个小时，离别时还恋恋不舍抱了又抱，亲个不停。
于是他的嘴就光荣牺牲了。
他今天早上洗漱还发现整个嘴都泛着红，虽然不深但还是和平常不一样，再加上嘴角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天的火热。
幸好能用上火解释。
反正他们这边气候干冷, “天干气燥擦枪走火”就很正常。
苏知檐微红着脸套上外套, 心道谈恋爱难道这么腻歪吗？
而且昨天……他明显感受到沈年璟在克制着某些东西，呼吸特别沉。
苏知檐手指轻捻了下嘴边的伤口。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沈年璟的余温。
“你杵那儿干嘛呢？”温北探头过来。
平时早就出门的苏知檐今天连穿衣服都磨磨唧唧的，真是稀奇。
“你一个外套都穿了快五分钟了吧，套机器战甲呢？”
苏知檐：“…………”他羞耻地火速穿上外套。
简直不敢直视自己了。
他一大早上居然在这里回味和沈年璟的吻回味了五分钟！！
“！”谈恋爱会让人效率全无吗？
不对, 应该是让人智力降低。
苏知檐登时耳尖冒红, 匆匆拿起背包推着温北, “走走走，再不走迟到了。”
今天的早八课表依旧是和沈年璟他们班一起的。
苏知檐刚进班门就感到一道火热的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 一扭头，果不其然是那只大傻狗。
沈年璟眨巴眨巴眼, 双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满脸希冀看着他。
苏知檐：“……”
他面不改色走向另一个过道上的空位置。
休想引诱他，他可是下定决心要一整天不接触的。
“干嘛去那边？”
温北拽住他的包带, 眼神示意沈年璟那边的位置，“你往常不都喜欢靠窗坐？”
苏知檐：“……”
他沉默了下，微笑，“今天太冷，我想坐到暖和点的地方。”说完就要迈开腿，但又被温北一把拉回，“别啊，窗户关得好好的不会透风。”
“而且沈年璟人高马大跟个火炉子似的，你坐他旁边才不会冷呢。”
苏知檐：“…………”
他幽幽看着温北。
你丫是沈年璟的说客吧？
他什么时候买通的？
不过……沈年璟的确手暖身暖哪里都暖，属于冬天必备暖炉式男友，把手放进他手心半分钟就能暖烘烘的那种。
苏知檐可耻地有点心动了。
他撇脸看了眼一直朝这边勾着头的沈年璟，对方立即满眼冒星星，疯狂向他眨眼睛。
苏知檐：“……”眼别眨扭了。
他艰难扭回头，避开沈年璟炽热的视线。
“不行。”他对温北说，“我就要坐那边。”
坚决不能被动摇一丝一毫！
共产主义人永不服输！
苏知檐脑子里吼了两句口号，顿时内心坚定多了。
一切诱惑都是浮云，测试才是最要紧的。
实践出真知，实践才是走向成功道路的必备之选！
温北瞧着苏知檐目光越来越坚定，不禁有些讶然，他悄悄朝沈年璟那边看一眼，压低声音问苏知檐：“你们不会吵架了吧，闹掰了？”
苏知檐：“……”
他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是的。”他淡定扭头道，“因为他实在太热了。”太热情了。
温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立即悟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叹着气跟着苏知檐去另一边坐下。
趁苏知檐没注意，他低着头打字。
【温北：不是哥们儿？你怎么和我家小知檐吵架了？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沈年璟：？】
【沈年璟：谁告诉你我俩吵架了/炸弹.jpg】
【温北：一把剪刀咔嚓掉你比石头还硬的嘴.jpg】
【温北：不管如何，他是我上大学以来最好的哥们兼大爹，你是我这学期认识的好兄弟，我夹在你俩中间真的很难做你懂吗？】
【温北：可怜可怜孩子.jpg】
【沈年璟：……我俩真的没吵架。】
我们好着呢！！沈年璟心里怒吼，恨不得戳死温北这个乌鸦嘴，干嘛咒他！
不过……沈年璟细想了下，温北这家伙有时候雷达挺灵敏，有时候就跟失了智一样，他还是帮帮忙吧。
【沈年璟：你看看我俩头像呢？】
头像？温北皱眉，头像是个什么东东。
【温北：哪个平台的，某博某音还是某书？你怎么也不说清楚啊。】
沈年璟：“……”
他退出和温北的聊天页面，选择离这个智商掉线的兄弟远一点，免得把他也传染上了，到时候被苏知檐嫌弃可怎么办。
他点进戴着天蓝色小领结的小熊头像，勾起笑意打字。
【沈某：嘴巴还疼吗？/捧脸.jpg】
苏知檐看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见温北正皱着眉头来回点开app、认真翻着什么东西压根没注意他这边，他才光明正大打字回复。
【草莓小蛋糕：你说呢？】
【草莓小蛋糕：下次不许再亲这么长时间。】
【草莓小蛋糕：五十米大刀.jpg】
沈年璟看着这几条消息，眼中微微带着笑意，满心满意的喜欢都要溢出胸口。
他都能想象出苏知檐对着他说这两句话的样子。
一定是低着头的，眉眼之间有些懊恼，但鼻尖和耳根都红红的，很可爱。
好想吻他。
这个念头在眼前一闪而过，又驻足下来，无限放大，几乎要占据他不断跳动的心脏。
【沈某：看我】
手机屏幕又一亮，苏知檐看到这简单的两个字，歪头，没看明白。
但他还是朝左后方看过去。
身型高大有型的男生在一众低着头玩手机看书的人重鹤立鸡群，阳光俊郎的五官和俊俏的眉眼在窗边的日光下格外耀眼。
苏知檐看到沈年璟笑得很温柔，满载绵长的爱意。
他目光明锐，静静地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深沉的欲望。
苏知檐像被魇住一样，和那双眸光幽微的凤眼对视，呼吸不由得越来越慢。
他沉浸在那双饱含爱意的眼睛里。
时间仿佛一下被拉长，心脏跳动得飞快。
苏知檐恍惚了一下。
……沈年璟像是在用眼睛吻他。
他脸一热，飞快转回头趴到桌子上，试图掩盖住自己的慌乱。
狗东西说得对，不应该刚谈第一天就强制性分开接触的，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衣服上干净的皂香很能安稳心神，苏知檐深吸一口气，渐渐缓过来呼吸。
太要命了……
谈恋爱这么没羞没臊的吗……
他平稳心神后抬头朝后面看去，沈年璟早就收回了视线，正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桌面上的手机“嗡”得震动一下。
苏知檐垂眸看向手机，眼睫轻眨。
【沈某：你的眼睛好漂亮】
很简单的七个字，没有加上任何标点符号和表情包的修饰，却让苏知檐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眉眼弯起笑意，刚要打字就看到沈年璟又发来一条消息。
【沈某：！老金进来了，表情偷感很重，我预测他要划期末重点】
【沈某：伏案狂记.jpg】
【沈某：如果没有我倒立吃shi！】
苏知檐：“…………”
他收回心动-
热气迅速膨胀，苏知檐感到热浪如电流一般从头到尾布满全身，爽得他浑身发麻。
耳边有着低沉的喘息声，听得他头脑浑胀，晕晕乎乎。
他好像不是很冷静，抓住那人半张不开的衬衣领子就吻了上去，然后迎来更激烈的深吻。
柜门吱呀作响，他们好像不是在床上。
他感到自己背后一硌，疼得他肩膀一缩。
嘴边的吻停下来，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异样，直接伸手穿过他的臀部和大腿将他抱了起来，还颠了颠。
苏知檐双腿环住他的腰，被稳稳抱到了房间的书桌上。
下一刻，热烈的吻如大雨倾泻而下。
闹钟声响，手机在枕边不断震动。
苏知檐睁开眼，眼底热晕还未消散，眼角渗着微微的红。
他手无力地摸向枕头边，摁灭了闹钟，然后平躺在床上平息睡梦中的波澜。
果然又做梦了……
好家伙，这次还有剧情了。
看来他的梦境的确是一直在进化的，那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虽然以他和沈年璟现在的关系，这个梦进不进化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但实在有些……羞耻。
苏知檐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本就有些凌乱的额发被他揉得一团糟，轻轻搭在水润的眼睛上。
“？”苏知檐眨眨眼，忽然感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和之前做梦醒来的感觉不一样。
很不一样。
他疑惑地掀开被子，低头一看。
“！！！”
他不干净了！
苏知檐一把攥住被角，热气从脖颈一路烧到耳根，红到爆炸。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苏知檐一整个上午话都很少, 闭麦了一样沉默。
下午沈年璟来到他们寝室，一进门就被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摊在椅子上的温北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行为艺术？”他将午饭和奶茶放到事先摆好的折叠桌上，然后溜到苏知檐身边挠了挠他的下巴。
苏知檐脖子一缩, 抬手挡住了他, 用眼神严厉制止。
沈年璟眼带笑意, 头朝温北那边扬了一下。
温北半死不活地瘫在一边, 根本没空看这边。
苏知檐轻抿着嘴, 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他才不是因为担心被温北看到。
自从他早上……了以后，他对沈年璟的碰触就变得敏感了很多，被他碰到过的地方感觉都痒痒的，反正不好受。
难不成他对沈年璟过敏？
神经。
苏知檐在心里骂自己。
“喂，装死啊？”沈年璟走到温北旁边近距离观察这具人体雕像, 对他的行为艺术实在不理解, 扭头看苏知檐，“他怎么了？”
苏知檐：“……”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年璟，没等他说什么，温北就自己跳起来, 冲一脸懵逼的沈年璟嚷嚷：“我今天上午受到了两个人生大冲击！”
沈年璟：“？”
沈年璟：“然后呢？”
温北双手举着拳头,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愤愤开口：“你们俩谈恋爱居然瞒着我？”
“还要等我自己发现？？？”
他一上午都要这个冲击中缓不过来，沈年璟和苏知檐明明是通过他认识的, 在他自以为为兄弟的爱情加火助力而嗨皮的时候，竟然告诉他饭已经熟了？？
那他算什么？
中间商吗？
温北眼神悲伤地看着沈年璟, 后者伸出双手操控着他的头悠悠然转向一桌子的美食, 温北眼底的难过瞬间少一大半，华丽丽面带笑容。
被幸运投喂, 似乎当中间商赚个美食的差价也不错。
“算了。”他举起筷子，大义凛然道，“看在小知檐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就不给他增添负担啦。”
说完他眼神示意沈年璟，深藏功与名地开始大快朵颐。
苏知檐猛地被点名，眼里闪过不知所措。
沈年璟本想问问智商掉线的温北是怎么看出来的，闻言直接转身看向苏知檐，俯身低声道：“怎么了，不开心？”
他语气低沉温柔，听得苏知檐耳根一热。
他有些僵硬地看着沈年璟，抿了抿嘴，“你听他瞎说。”
温北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反驳，“我怎么瞎说了？”
“你今天一上午都没怎么说话，难道不是心情不好？”
苏知檐：“……”
“不是。”他冷硬道。
沈年璟见他无意开口，笑着把他引到餐桌上，双手捏了捏他肩，“那先吃饭吧，吃饱了心情就会好很多。”
苏知檐下意识伸手摸了下刚刚沈年璟触碰他的地方，表情有些不自然，“好。”
但他真的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有些别扭。
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这股别扭来源于什么。
沈年璟十分好奇温北的第二个人生冲击，开口问：“那你还被什么冲击了？”
温北闻言顿时拉下脸，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那当然是专业课考试的重点。”
“划得什么玩意！”他表情苦痛，然后又充满感激看着苏知檐，“幸好我家亲爱的知檐告诉我老师平时常提到的重点，我感觉我还能活。”
“收回‘亲爱的’三个字。”沈年璟语气淡淡。
温北：“……”小心眼。
“幸好现在课少了，等我熬过这三周，就解放了！”他振臂高呼。
苏知檐却眉头一跳。
放假了……他和沈年璟还能每天见面吗。
不爽的心情更不爽了。
“我们都是本市的，可以每天出来约会。”仿佛听见他心中所想，沈年璟转头道。
苏知檐愣住，在他柔和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吃完饭，沈年璟把苏知檐拉出去散步。
午后校园里的人不多，他直接牵起了苏知檐的手。
“可以牵吗？”他轻勾了一下嘴角，视线落到苏知檐脸上。
苏知檐语气别扭道：“都已经牵上了还问什么。”
想牵就牵呗。
他把昨晚又做梦了的事情面不改色告诉了沈年璟，紧张地脸上有些发热，声音却平稳无比，抖都不带抖一下。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
反正沈年璟也不知道他梦里是什么内容，就算他问了，也刚好能把他胡诌的末世内容派上用场。
谁知沈年璟问都不带问的，直接拉着他到校园没人的一个小亭子，然后直接抱住了他。
苏知檐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推开，“有人路过怎么办？”
沈年璟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大冷天的，有脑子的人都在寝室享受暖气复习，谁会吃饭完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角落。”
苏知檐：“……”你骂自己就骂，别带上我谢谢。
沈年璟头埋到苏知檐颈侧，双手用力抱紧他。
他昨天按捺了一整天没有抱抱亲亲苏知檐，他都要佩服自己的自制力，这么可爱的男朋友在身边，他却只能看着，不知道的以为他戒过毒呢。
苏知檐任他抱着，亲密紧实的拥抱中，早上起床才有的心里的别扭慢慢融化，逐渐消失在冷风中。
“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又做梦了吗？”沈年璟声音闷闷地传进耳中。
苏知檐脸贴在他肩上，有些犹豫。
是也不是。
但这要怎么说呢？
我对你有反应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所以我很别扭？
苏知檐半阖着眼，轻轻笑了一笑，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神经。
沈年璟见他不吭声，转头看向他。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苏知檐回过神，抬眼和沈年璟对视。
沈年璟眼眸半垂，眸光幽微，看上去……很欲。
苏知檐就这么看着他，鬼使神差仰头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
吻很轻柔，浅尝辄止，但仍旧让沈年璟整个人浑身一僵。
他呼吸一滞，眸光定定看着苏知檐。
“怎么了？”他问。
苏知檐很少这样主动，上次苏知檐主动问他是在两人生气说开后，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反而经常告诉沈年璟要克制亲亲时长。
这让他一度伤心难过了好久。
但这次苏知檐破天荒亲了他，他虽然心里激动，恨不得直接摁头亲下去，但他直觉苏知檐一定是有事要说，这很可能就是他一整天心情闷闷的原因。
苏知檐仰着头，眼睛亮亮的。
“没什么。”他道。
沈年璟蹙眉，拉着苏知檐在亭子里坐下。
亭子周围都是松树，坐下来后直接被围得十分隐蔽，不走近看都发现不了这里有人。
沈年璟视线牢牢抓住苏知檐的眼睛，一点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你是在因为什么而纠结难受吗？”
他敏感地感受到了苏知檐的情绪，直截了当开问。
苏知檐心里一下酸涩起来。
沈年璟很关心他，他明白，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谈恋爱这种陌生的事情真的好麻烦，苏知檐表情苦恼，他根本不清楚每一步该怎么走，更不理解自己有时莫名其妙的情绪。
但如果不和沈年璟说，他们难保不会有误会产生。
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他相信沈年璟也不希望，不然他不会这么耐心且认真地问他。
苏知檐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没再躲闪，直视着沈年璟道，“不亲近你，我就很难受。”
沈年璟眼睫一眨，深深地看着苏知檐。
他目光太专注，犹如实质。
苏知檐被他看得连脸热，但仍开口道：“我……好像很想接触你。”
“这和之前因为想要不做梦而接触不一样。”
“我就是看不到你就会想你，看到你就想亲近你。”
“如果没有如愿的话，我就会很难受。”
他说得有些急，眼睛湿漉漉地起了层雾，说到最后，有点羞愧地低着头。
救命……好羞耻。
他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呢。
苏知檐脸色微红，手里攥着沈年璟的衣角，不断缠绕在指尖把玩，试图转移注意力。
然后一双手就捧起了他的脸。
他抬头，和沈年璟对上视线。
沈年璟目光明灼，呼吸有些重。
他靠近苏知檐，静默一瞬，柔声道：“我这样靠近你，你会开心吗？”
这场景有些熟悉，苏知檐忽然想起之前在酒店的时候，沈年璟也是这样一点一点靠近他、询问他是否排斥他的接触。
那时候他以为沈年璟是为了帮助他测试一下对同性的接触是否抵触，毕竟遇到了这么多啥比。
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另一层目的。
他小声道：“开心。”
准确来说，很开心。
他喜欢和沈年璟做一切亲密接触，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
沈年璟笑了笑，笑得很温柔。
他手指轻轻抚摸苏知檐的脸，蜻蜓点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样呢？”
苏知檐点头。
沈年璟目光明亮地看着他，轻声道：“我也很开心。”
他语气虽然轻柔，但很明显能听出激动得有些颤抖。
“苏知檐。”他唤他的名字。
“你想要见到我，想要靠近我，想要亲我抱我。”
“是因为你喜欢我。”
“这是所以情侣之间都会产生的吸引力，很正常。”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更不要束缚这份情感。”
因为我想要得比你更多，他心道。
沈年璟滚了下喉结，轻轻贴上他的唇，然后离开，“就像我看见你就想一直抱着你、亲吻你一样，也是因为是喜欢你。”
非常喜欢你。
他明白苏知檐在情感上有一些迟钝，或者说是有一些认知障碍，这和他的性格以及他的家庭相处模式有很大关系。
他们在一起时就全凭冲动，不然他大概要追苏知檐很久才能被他感知到“哦，原来他是喜欢我”。
幸好有那么一份冲动，让苏知檐主动打破了那层窗户纸。
不然沈年璟自己也是个胆小鬼，担心吓到苏知檐、让他不自在的胆小鬼。
他本来想着在一起后要循序渐进地让苏知檐感受“情侣间的喜欢”这件事，没想到苏知檐竟然自己提出了这个感受。
他好开心。
真的好开心。
两个人彼此都很喜欢的话，似乎不需要跟着牵手、拥抱、亲吻这样的顺序循规蹈矩地来。
因为荷尔蒙和多巴胺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沈年璟声音低沉磁性，听着很温柔。
苏知檐脸上一热，把沈年璟捧他脸的手拿开，“你手好热。”
“是吗？”沈年璟不接茬，“我没觉得，我感觉好冷。”说完还象征性地拢了拢领口，然后倾身抱住苏知檐，“知檐哥哥帮我暖暖吧。”
苏知檐：“……”
他抬眼，看到沈年璟正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他呼吸忽然变得迟缓，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沈年璟。
沈年璟缓缓靠近，拢住苏知檐的腰低头吻住了他。
亲吻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喜欢的人亲吻的更是愉悦，像是被卷入暧昧的漩涡，浑身过电，欢愉的电花从头霹雳到尾。
这恋爱谈得真是合不拢嘴，字面意思上的，苏知檐心想。
两人在群树环绕中不断接吻，沉迷进热恋的氛围中。
回去的路上，苏知檐低头将下半张脸垂进羽绒服领子里，表情懊悔。
就不该亲这么久，嘴又肿了。
沈年璟却走在旁边一蹦一跳的，完全不顾及嘴上异样的红。
“嗯？”他脚步忽然顿住，微眯着眼朝前面看去。
“？”苏知檐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一个身穿白色厚外套的男生正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手机。
男生的长相很清丽，是典型的温柔型帅哥。
苏知檐愣住，忽然觉得他长得有些熟悉。
“夏时。”
还没等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男生，就听到沈年璟说出他名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苏知檐一下就想起来了, 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低声道：“你说过的那个梦里的主角？”
沈年璟表情凝重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或许是因为他表情太过严肃，苏知檐看了又看, 没忍住问：“他的出现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
这句话听上去太有歧义, 沈年璟吓了一跳, “不重要啊！”
苏知檐觉得莫名其妙, “那你这么严肃干嘛, 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出现会影响剧情走向？”
他眨了眨眼，语气很真诚，看上去十分关心梦里核心人物的出场会对现实有什么影响。
沈年璟松了口气，但同时还有一点失落，别扭道：“我只是觉得……”
苏知檐看着他, 等他往下说。
上次沈年璟说的分析他晚上仔仔细细捋了一遍, 认为可能性却很大。
如果真的如沈年璟所说他们只是有个初步人设和世界观而这些设定又和梦里完整的设定不同的话，他认为……他们或许是活在一本小说前期工作准备的“废稿”里。
苏知檐本想找机会和沈年璟聊聊这个猜想来着，现在正好可以听听沈年璟的其它想法。
沈年璟表情严肃，轻启薄唇：“你看上去明明就主角啊, 怎么能是个反派呢？”
他语气格外认真, 仿佛正在说的是时政新闻。
苏知檐：“……”这就是你表情凝重成那个样子的原因
沈年璟不顾他无语的表情, 自顾自道：“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 学习能力还强，又受这么多人喜欢……怎么说也是得个主角配置。”
他越说越生气, “如果你不是反派的话, 我肯定见你第一面时久迫不及待吻了上去，怎么可能还唯恐避之不及！”
苏知檐：“……”
“你要是见我第一面就强吻的话, 叫性骚扰。”他淡淡道，看着沈年璟，“而且我真的会觉得你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沈年璟：“……好吧。”
虽然有些无语，但苏知檐听见这段话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但他是不会说的！
苏知檐浅浅勾起嘴角，看向前面安静坐在长椅上的男生，沉默片刻。
“去打听一下吧。”他开口。
“嗯？”
“我认为梦里的剧情和现实不一样的地方肯定不止有我们。”苏知檐学着沈年璟的样子晃了晃他的手，“你去旁敲侧击问一下。”
他认为和陌生人社交这件事对于沈年璟来说肯定是手拿把馅、手到擒来。
沈年璟疑惑，“干嘛腰旁敲侧击，直接问吧。”
如果等直接得出两者完全不同的结论正好，如果有相同的，直接问的话能避免信息差和误会，还能避免扯上不必要的联系。
说着，沈年璟从兜里摸出来两张口罩，把其中一个递给了苏知檐。
苏知檐：“？”
“你哪里摸出来的？”他火速拆掉包装戴在脸上，掩盖还没有恢复正常血色的嘴唇。
沈年璟眼里盛满笑意和自得，“和你在一起后就习惯性往兜里揣俩。”
苏知檐：“……好，好未雨绸缪。”
这话说得勉强，但沈年璟就当苏知檐是在夸他。
“梦里夏时是金融学院的研二，刚出去交换学习回来。”沈年璟低声告诉苏知檐信息，“剧情中这时候他应该已经经过被另一个主角高逸昂的死缠烂打和各种狗血的情感纠纷，短暂回国避避风头的。”
高逸昂？
苏知檐皱眉，“我好像知道这个学长。”
“也是金融学院的，去年回来在大礼堂发表过演讲，我在公众号上看到过。”
看上去挺正常一学长啊，能做出午夜追车、命人封锁高速的荒唐奇葩事？
“我没听说过哪条高速被封了。”他面无表情。
沈年璟拉起他的手，“走，让我们一探究竟。”
两人走到夏时面前，苏知檐微笑打招呼，“学长你好。”
他眼带笑意，天生一副看上去很好亲近的长相在此刻发挥了顶级作用，三两句话就和夏时聊熟了。
沈年璟瞠目结舌地站在一边看着，唇角微微扬起。
他和苏知檐认识久了，有时会被对方的处事模式影响到，譬如刚刚他认为“直接问”更加迅速高效，譬如苏知檐越来越会与人交谈。
夏时显然为人也很好相处，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温柔，不紧不慢，“大概就是需要这些，到时候老师都会通知的。”
“好的，谢谢学长。”苏知檐十分乖巧地坐在夏时旁边，“十分不经意”地问起，“学长，请问你认识‘高逸昂’学长吗？”
话题转得十分突兀，直接九十度折下来的那种。
沈年璟眉头一跳。
苏知檐果然还是那个苏知檐，连“旁敲侧击”都这么直接。
不过……他看向夏时，留意着他的回答。
夏时闻言眼里浮上疑惑，有些懵逼地看着这两个人：“……不太了解，只听过我们院之前有这个人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他本来在这里坐着只想玩会手机然后去组会的，结果突然就被两个帅哥学弟拉住问东问西，还莫名其妙问他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夏时戴上痛苦面具，他是个i人，求求别再问了，他只想在去组会前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见状，苏知檐矜持点头，“好的，我也是随口一问，谢谢学长！”
两个人迅速颔首感谢，然后跑去旁边奶茶店买了奶茶塞到夏时手里，夏时惶恐拒绝，“不不不用了！”
苏知檐：“今天这么冷，奶茶可以暖暖，感谢学长解答！”
然后两个人互相举鞠着躬彼此远离。
沈年璟：“……”
他微微侧头笑了一下。
苏知檐不理解他在笑什么，“怎么了？”
沈年璟目光闪了一闪，“没事。”
是你太可爱了。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苏知檐眼里若有所思，“看来梦境和现实的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看来我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选择自己的生活……”
沈年璟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目光温柔，“嗯！”
然后他开口：“马上就元旦了。”
苏知檐正沉在思路中，忽然被他一摸头直接被打断。
他没好气道：“对啊，干嘛，让我祝你新年快乐啊！”
沈年璟笑着撩了下他的耳朵，“是啊，我想新年听到的第一声祝福是你给的。”
他眸光闪烁，“我的第一声祝福当然也会给你。”
苏知檐“切”了一声，偏头避开他乱动的手，“我才不会熬夜呢，你等着我早上七八点的朝阳祝福吧。”
“那我就先把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拉黑，等你给我发了之后再把他们拉回来。”
苏知檐看向他，“……”
沈年璟对着苏知檐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在胸口比了个心。
“或者还有另一个选择。”
苏知檐沉默地听他说，想看看他还能怎么扯。
沈年璟微笑，趁附近没人直接抱上来，贴在苏知檐耳边，“元旦三天林女士出差不在家，我弟和学校去研学了。”
他声音低低的，“我一个人害怕~”
“……”
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苏知檐一巴掌把他推开，“害怕你就唱红歌，强军战歌你当初唱得不是挺起劲的吗？”
沈年璟：“……”
他委屈地哒哒哒走到苏知檐前面，倒着走路，面对着他控诉，“刚刚还说喜欢我，想抱我，全是骗人的。”
“男人的嘴啊……”他仰天感慨。
苏知檐：“……”
他红着耳尖，不接茬。
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之前没确定心迹时还可以，但现在他还是……一时间不能放开。
“哎！”
沈年璟正悠哉游哉倒着走，身子忽然往后一倒，眼看就要整个人摔下去。
苏知檐一惊，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转，他被一个拉力猛地拽了好几步，“咣”得一下撞上什么东西。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圈进了沈年璟的怀里。
而始作俑者眼里噙着得逞的笑意，撩开两人的口罩低头吻了下他的嘴角，“选一选吧知檐哥哥，自由自在的那种。”
他眼睛亮亮的，摇头摆尾的小狗一样。
苏知檐心漏跳一拍，转开脸，“别学我说话，你乱用词。”
沈年璟挑眉，“哪有？”
苏知檐把口罩往上拎了拎，狠狠包裹住自己半张脸，“就有！”然后推开沈年璟，噔噔噔往前走-
元旦过完就是期末周，往年苏知檐都会待在学校，顶多和朋友出去聚餐跨个年。
今年也是，微信上一堆人来邀请他去各种活动跨年的。
苏知檐百无聊赖翻着聊天信息，一条一条回绝。
温北在身后阴阳怪气，“跨年夜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吧~天呢，这真是太令人震撼了。”
苏知檐：“……”
怎么身边的神经病这么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你要是想一个人的话可以出去住。”
温北瞪大眼睛，说话都破音了，“？？你跨年不和沈年璟出去约会？”
苏知檐：“白天肯定会出来啊，他说不定还要来我们寝室一起备战期末呢。”
温北：“？？？？”
谁家谈恋爱在跨年的时候备战期末啊？
“你不差这一天两天吧，专业第一没人和你抢。”
“沈年璟就和我抢啊。”苏知檐随口道。
温北：“……”
他声音颤抖，“莫不是，你，要，杀——”
苏知檐回头白了他一眼，“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温北放下心来，划着椅子来到苏知檐这一边，“那你为什么不和沈年璟一起跨年呢？这种节目一般不都是校园小情侣最期待的吗，你们现在不是在热恋吗。”
“难道你其实不喜欢他？”
苏知檐回复消息的动作顿住。
他抬头，“不接受二人世界就是不喜欢吗？”
温北噎住，“那倒也不是。”
他自己都是母胎单身，哪知道接不接受二人世界代表什么。
“他知道我喜欢他不就够了。”苏知檐又低头开始回拒各种邀请。
“是这样没错……”温北点头，划着椅子又溜到一边打游戏去了。
苏知檐却看着手机屏幕沉思。
他好像的确一直在下意识拒绝沈年璟……
“这是所以情侣之间都会产生的吸引力，很正常。”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更不要束缚这份情感。”
苏知檐握紧手机。
第一次谈恋爱，他的确很放不开，甚至不敢直视自己对沈年璟有的一些情感和反应，总是有些羞耻。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沈年璟之前在他耳边的温柔声音忽然萦绕在耳边。
苏知檐抿了抿嘴，划开手机页面，点进和“沈某”的聊天框。
【S:男朋友？】
【沈某：突然出现.jpg】
【沈某：干嘛~】
【S：你还欢迎我跨年去陪你吗？】
第60章 第六十章
屏幕对面沉寂了一会。
苏知檐等了好久也没等来回复, 心里有些不安。
是他问得太突兀了吗？
毕竟沈年璟是四天前邀请他的，而他当时一心坚定地要拒绝，现在又反悔，态度飘忽不定, 论谁看都有些不真诚。
他又打字。
【S：要是不方面的话也没关系, 我们白天依旧可以见面】
然后故作轻松地发过去一个“跳跃旋转”的表情包。
沈年璟还是没回复, 一片沉寂……
苏知檐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 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凉。
嗯……邀请别人即便是男朋友去家里住也是很不方便的吧, 或许沈年璟那天就是随口一说。
苏知檐顿时感觉难堪，沈年璟都没当回事，他却自己胡思乱想还毫无铺垫地直接问了。
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他连忙打字——“你当我没说过。”
消息还没发出去，一个电话打进来，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苏知檐定睛一看, 是沈年璟。
他慌乱地回头看了正沉浸式打游戏的温北一眼, 裹上外套跑去阳台，然后合上门。
在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他又犹豫了。
沈年璟不会是专门打电话来拒绝的吧。
他这么会给人下台阶的一个人，肯定是因为打字拒绝会说不清楚才选择打电话。
苏知檐心里一沉, 忽然有些不想接听这个电话。
阳台露天没玻璃, 风有些冷地窜进来, 苏知檐把温热的手机贴在耳边，听到对面传来有些急躁的呼吸声……还有风声。
苏知檐眉间一跳, 愣住。
“苏知檐——！”
耳边骤然响起沈年璟呼喊他的声音。
不仅是从话筒里传来的，还有——
苏知檐倏得转身往楼下看。
沈年璟鼻尖通红地站在楼下, 脸上笑容洋溢。
他本弯着腰大口缓着呼吸, 见苏知檐从阳台探头来看，他立即站直身体, 兴奋地挥舞双臂。
苏知檐看到他呼出的热气全部变成了白气，朦胧了沈年璟看向他的表情。
他心里立刻百感交集，眼圈一下就红了。
又不免在心里吐槽：神经啊，在宿舍楼下喊什么喊，生怕别人听不到。
幸好只喊了一声，而他们寝室楼隔音还挺好的。
他拉开阳台门，飞快下楼。
见到沈年璟的那一刻，苏知檐直接一拳打在他胸口，“跑这么快干嘛，不知道不能用嘴呼吸啊，何况现在天还这么冷。”
等胃疼你就老实了，他瞪了一眼沈年璟。
沈年璟被瞪也还是笑嘻嘻的，只觉得这样子生气的苏知檐真可爱，他拉过苏知檐打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苏知檐：“……”
和没脸没皮的狗东西没话说！
“你知道吗，我刚上完课就看到你的消息了。”沈年璟眸光明亮地凝视着苏知檐，“你简直无法想象我有多开心。”
苏知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开脸道：“我大概能想象。”
从沈年璟今天上课的教室到他的宿舍楼步行大概要十几分钟，通常大家都选择骑车，这人居然直接一路狂奔着来了。
也辛亏他跑得快，宿舍楼这会没什么人，不然被人围观的话苏知檐真是要钻进地缝里去。
“你不是也想见我的吗？”沈年璟嘴角勾着笑意，眼睛跟上苏知檐的眼睛，轻声道，“所以我跑得快了一些。”
他这活说得直接又赤诚，听得人脸热。
“哦。”苏知檐脸色微红，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沈年璟呼吸一沉。
苏知檐压根没注意到沈年璟的眼神变化，自顾自地想他真是自己吓自己。
沈年璟是那种情绪很外露的人，也会很表达自己，不会心口不一地说话做事。
就像有外地朋友要来本地旅游的话，有人会出于表面的礼貌顺口邀请朋友，但等朋友真的住进家中后又会觉得不方便不自在，最后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沈年璟是那种，如果他开口邀请外地朋友，那就是真的希望朋友能信任他并且会把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真诚得希望朋友能在本地玩得开心，顺便还能一起聚餐玩乐。
苏知檐想到这里，心里软软的，或许他真的应该对这份恋爱更加信任投入一些。
不仅是对恋情，还有沈年璟。
他笑了笑，看到周围逐渐有同学拎着饭回来。
“我们去吃晚饭吧。”苏知檐提议，他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
“好。”
沈年璟深深地看着他，急促地呼吸了一下。
下一秒，他拉着苏知檐的手快速走离这个人多的地方，往学校东门的方向走去。
苏知檐“咦”了一声，“我们不去商业街吗，要去校外吃饭？”
他刚说完，就见沈年璟脚步顿住。
“怎么了？”
苏知檐疑惑。
下一刻他的腰被抱住，沈年璟直接把他压在了墙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先亲个五分钟的吧。”
他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温热，还有点痒痒的。
苏知檐没忍住把头偏向一侧，却被沈年璟捏住下巴又转了回来，视线直接撞进沈年璟有些失控的眼神中。
苏知檐心头一跳，把手艰难地放到他胸口，想推却根本推不开。
“昨天不是亲过了吗……”他低声。
沈年璟看着他，微微吞咽，“嗯。”
他眼神一暗，又把苏知檐抱紧了些。
“但是不够。”
他声音低沉，像是在强行抑制着什么。
苏知檐听得耳尖发麻，抬手环上沈年璟的脖颈，脸还是有点红，“那就……亲吧。”
说完他微微仰脸，等待沈年璟亲下来。
沈年璟却不动了，眼里噙着笑意盯着苏知檐，一言不发。
苏知檐这样眼角泛红、微微张开嘴的模样真的很……
他喉结上下滑动，目光落到苏知檐隐隐露出的舌尖上，呼吸一重，又再次抬眼看向他的眼睛。
苏知檐被看得有些发怵。
虽然沈年璟并没有直接亲下来，但那眼神无端带着一股侵略性。
他避开沈年璟的目光，额头抵上他的肩，把自己藏进了沈年璟怀里。
温热的呼吸落下，苏知檐感受到沈年璟正在他的颈侧缓缓嗅吻，柔软的嘴唇似有若无蹭到他的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苏知檐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看向沈年璟，“你——”
未说出口的话音被堵在嘴中。
两道急促的呼吸激烈地纠缠在一起，暧昧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知檐感到沈年璟又在揉他的腰，他下意识哼了一声，伸手制止住他的行为。
他刚摁住沈年璟的手，下一秒就被他紧紧握住，牢牢地扣在一起。
两个人在墙角亲了很久，二十分钟或者三十分钟？谁也不知道。
最后分开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天哪……”苏知檐看着漆黑的天空，轻声嘀咕，“谈恋爱真是太花费时间了。”
时间怎么“嗖”得一下就从指尖溜走了？连个影儿都没有。
怪不得中学的时候老师反复教育不要早恋。
“什么？”沈年璟没有听清，倾身靠近。
苏知檐现在对他靠近格外敏感，头往后一仰，生怕再来一次“时间穿梭”。
他捏了下沈年璟的脸：“说你帅。”
沈年璟笑出声，“被喜欢的人喜欢着，当然帅。”
苏知檐：“……”没羞没臊。
他开始思考元旦住到沈年璟家里是不是一个好决定，不会有一天他也没羞没臊起来了吧？-
元旦假期第一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苏知檐白天回了趟家，苏知瑶告诉他晚上在各大商圈都有跨年活动，她和朋友们已经约好一起跨年了。
“零花钱够不够？”
苏知檐见她兴冲冲选跨年战袍，往她微信上转了两千。
“哇哇哇！哥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苏知檐抱着手机笑得无比开心，殷勤问道，“哥你晚上要吃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苏知檐语气自然，“我下午就走了，不在家住。”
“啊，我还以为你今年元旦在家过呢，爸妈明天才回来，家里又要我一个人了。”
“马上就到寒假，到时候咱俩会天天见面，我希望你不要在我监督你完成寒假任务的时候怨声载道。”
苏知瑶：“………………”
“那你赶紧走吧。”她催促，“让我心里至少留有一份兄爱。”
苏知檐没好气地看着小姑娘在全身镜面前比划着各种裙子，心里思索晚上的跨年活动。
他其实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他想沈年璟应该喜欢。
更何况今天是跨年，热热闹闹的，挺好的。
“你们晚上去哪个商圈，市中心吗？”他开口问。
苏知瑶点头，“那当然，晚上有无人机表演和烟花表演，而且零点还会放彩带和气球。”
“就是人可能会有点多。”她皱眉，“虽然别的商圈也有类似活动，但无疑市中心的人肯定最多。”
“如果不早点去的话，好位置就会被人抢光了。”
苏知檐一听就有些退缩……
要不还是在家看晚会吧。
晚上，他和沈年璟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和零食，以及一束热烈的捧花。
“你要下厨？”
看着推车里的排骨鸡翅和各种小料，苏知檐瞪大眼睛看向沈年璟。
沈年璟一个多月前不还是在家连吃三天饺子的厨房小白吗？
沈年璟一脸深藏不露，“看看吧，晚上我给你做大餐。”
他可是在家练了一整个月的厨艺！
苏知檐表示不太相信，揪了揪沈年璟的袖角，“你要是不行的话，我……”
他梗住，他好像也不会做饭。
沈年璟笑着看他，一下就看出苏知檐卡壳的窘迫，“你怎么？”
“我看着某书上的教程还是能做出一顿合格的饭的。”苏知檐找补，“我现学能力比较强。”
“哦~”沈年璟点点头，“我学习能力也不差。”
两人到收银台，架子上三大排酷似口香糖的东西闯入视线。
苏知檐目光扫了一眼，手脚僵住。
他们……算是……要短暂住一起吧。
要……那个吗？
苏知檐心里疯狂响起预警，表面却强装镇定。
他眼神看了又看，上面的“轻薄、无感”直冲眼中，他耳尖越来越红。
他们才谈半个月，应该用不得这个东西吧。
可是都要住一起约会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常规流程？
可谈恋爱要按流程走吗？
诶？谁规定的流程……好像没人规定。
他正胡思乱想，视线中忽然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下了上面的一盒。
苏知檐：“！”
他瞪眼看着沈年璟，“你、你干嘛？”
他差点语无伦次忘记话怎么说。
沈年璟垂眸看了看上面的尺寸，挑眉“喔”了一声，又放上去，然后拿了最下面更大的那一个。
苏知檐：“…………”
不是哥们，你干什么呢？
他脸一下通红，面红耳赤道：“别选了！你当买菜呢！”
沈年璟闻言轻笑了一声，手指一翻转，带有使用说明的那一面就朝向苏知檐。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牌子，我们可以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