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一号, 两款游戏同时发布。
不出燕祈所料，背靠兆鹤资本的刀修游戏公司果然花了大价钱营销起《萌宠乐园》, 广告甚至铺到了地铁站。
作为游戏市场上经久不衰的抽卡游戏，只要不是烂的人神共愤，哪怕一个道具内购价格设置成999，也总有不差钱的氪金大佬买单。
毕竟土豪玩游戏嘛，玩的就是一个体验。
《萌宠乐园》同样没有辜负土豪的期待。
除了下载这款游戏不要钱之外，游戏月卡起步需要充值59元, 以一元的价格差攻陷玩家的心里防线，不断迷惑玩家“看吧我们的月卡甚至不到60块钱，一点也不贵”。
如果遇上想要白嫖的玩家, 那怎么办？
赵一修对此早就有了相应的解决方案。
白嫖党还想要玩游戏？
不好意思, 那说明你不是我们这款游戏的受众。
他们这款游戏的氪金点可是很高的。
充值好月卡后, 玩家就可以兑换道具去抽卡了。
《萌宠乐园》的抽卡机制如名字所示, 玩家会在卡池里面抽出许多可爱的萌宠宝贝, 通过给卡牌升级去建造自己的家园, 游戏的整体风格就是Q萌可爱，非常适合爱好种田的玩家。
这款游戏只有一个卡池，里面的卡牌等级从r卡到ssr不等, 不过r卡只有锄头剪刀这种基本道具，只有ssr卡才是可爱的萌宠角色。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赵一修的逼氪能力和他的花钱能力完全成正比。
众所周知, 抽卡游戏是有保底机制的。
除了个别人品极端的欧皇，大部分玩家想要抽取ssr, 基本都是要靠保底。
在市面上的抽卡游戏大多都将保底设置在80-100次的情况下, 赵一修大手一挥，将《萌宠乐园》的ssr保底设定在了200次。
月卡每个月只给50次抽卡机会, 想要ssr的话，那就掏空你的钱包吧。
至于抽到ssr后怎么攒材料给卡牌升级，那又是一个新的氪金点…….
燕祈打了个喷嚏。
最近江州市的气温有所下降，他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低头抿了口阿西忒斯递过来的热茶，面对宋千的疑问，他淡淡道：“哦，我们的保底机制啊，那就开服先送玩家100抽好了。”
燕祈的想法很简单。
游戏嘛，当然要越多人玩才越有意思。万一把这款游戏的氪金点定得太高，小玩家都不过来玩了怎么办？
一旦吸引不到足够多数量的小玩家，他精心设计的诈骗岂不就派不上用场了？
所以这一百抽是非送不可的，不但要送，而且ssr的升级也要足够简单！基本要做到只要有手就能升级二段卡面的那种！
燕祈不信他做到这份上，还吸引不到那些小玩家来骂他。
为了方便工作，燕祈已经搬离了宿舍。
他租的房子挺大的，客厅尤其开阔，燕祈不爱看电视，所幸将客厅改成了工作间，摆了好几台崭新的台式电脑。
虽然不知道燕祈身边这个漂亮的美少年是从哪儿来的，但这并没有让宋千产生过多好奇。
前无所事事每天只知道混日子的男大学生，现印鉴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副总，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点满了事业心的宋千一脸不解：“燕哥，开服送100抽就算了，你确定《百鬼夜行》的月卡只要30块……而且只需要加购一元就可以绑定一张鬼屋门票吗？”
虽然鬼屋还没有正式开张，但这并不影响燕祈进行捆绑销售。
这种史无前例的骚操作，系统自然无法预料，也阻止不了。
“当然，为了让我们的玩家能在现实中也体验这款游戏，这是必要的措施。”实际上只是为了多卖几张鬼屋门票的燕祈一脸郑重地给宋千画饼。
燕祈想的很美好，万一有热爱作死的小玩家线上玩这款游戏的时候受了一肚子气，结果线下不死心，拿着门票又去鬼屋玩了一遍，到时候他收获的不就是双倍的情绪值80？
他果然是个商业天才。
宋千震撼了。
他没想到燕哥居然是这么的……有情怀。
宁愿自己不赚钱，也要为了玩家的体验感去绑定鬼屋门票，加购只需要一块钱，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这种有良心的游戏制作人简直是稀世珍宝。
不，不对劲。
宋千摇了摇头，燕哥向来是一个走一步看百步的人，购买月卡送门票这种操作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宋千挠头思考，宋千绞尽脑汁，宋千恍然大悟。
没错，燕哥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其实宋千早就在怀疑，制作游戏就制作游戏，燕哥为什么要同步去开一家鬼屋呢？
之前他只当燕哥是为了扩充产业链，现在想想，燕哥这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进行产业联动，率先一步将线上的虚拟游戏进行实体化，这显然是大胆且又自信的举动，这种开创性的眼光瞄准的早已不是抽卡游戏那一亩三分地。
表面上看燕哥这是在做产业联动，实际上……这是为了打造自己的IP。
嘶。
宋千捂着心口往后退了一步。
燕祈可真是……恐怖如斯。
喝完热茶后，燕祈百无聊赖地看向电脑屏幕，视线在FREE游戏平台的通知栏凝固。
他缓缓挑起唇角：“呦，我们的游戏上推荐位了啊。”.
韩早早是一个疲惫的社畜，同时也是一个资深游戏爱好者。
作为一个非酋，她尤其喜欢玩抽卡游戏，原因无它，她实在是爱上了那种开盲盒的刺激。
《萌宠乐园》正是她期待已久的抽卡游戏。
这款游戏的营销说是铺天盖地也不为过，对于这种大公司出品的大制作，韩早早还是很放心的，刀修好歹是这么大一个大公司，总不至于坑人吧？
再加上《萌宠乐园》的宣传图实在是可爱，不论是抱着胡萝卜的玉玉兔，还是练习爬树的美文虎，人类总是对这种萌系的小动物充满了慈爱。
游戏下载的速度很快，买杯奶茶的功夫就差不多已经加载完毕。
韩早早满怀期待地打开了这个游戏。
十分钟后。
她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半小时后。
韩早早拧起眉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怎么这个游戏处处都要花钱啊？
作为一个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工作党，韩早早倒不是舍不得给游戏氪金，但是逼氪逼到这份上的，还真是生平仅见。
和那完全不差钱的营销画风相反的是，《萌宠乐园》这款游戏的开服福利可谓是扣到了极点。
别的抽卡游戏开服最起码会送点抽数什么的，抠门一些的也好歹会送些道具。
《萌宠乐园》送什么呢？
它送皮肤。
开服福利送游戏皮肤并不少见，关键是它送的皮肤是卡牌皮肤，想要穿上这种皮肤，首先得抽到卡牌，然后再给卡牌升级。
怎么才能抽到卡牌？
那必然是要花钱。
算了，好歹这个游戏的画风很可爱。
韩早早忍着脾气给《萌宠乐园》充值一张月卡，成功拿到了50次抽卡次数。
不求别的，给她一张玉玉兔就好了。
韩早早仪式感十足地洗了把脸，虔诚的双手合十，一边抽卡一边祈祷佛祖保佑。
……50抽过去了，100抽过去了。
一切都无事发生，她连一张ssr都没抽到。
这游戏是来搞她心态的吧！
韩早早这下真的是有些忍无可忍了。
她含着一肚子火气打开了自己最常聊的游戏群。
“有谁玩了那个抽卡游戏《萌宠乐园》吗？这游戏真的能抽到ssr吗？”
一千多人的大群很快就活跃起来。
陆陆续续有受害者举起了手。
[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非酋呢？我抽了大概80次，无事发生。]
[我300次，一张ssr，爷真的笑了：）]
[我倒是抽中了4张ssr，但问题是我氪了2000（狗头）]
[这游戏掉率是不是有问题啊？我玩其他的抽卡游戏也没那么非啊（哭）]
韩早早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
“果然不止我一个人那么非酋，我大概抽了100次吧，别说是玉玉兔，就连玉玉兔的尾巴都没摸到。”
韩早早很早就加入了这个群，一千多人的游戏群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从游戏主播到在校高中生，每天的群聊内容都是天南海北般的复杂。
很快，韩早早在这个群为数不多的朋友，一个网名叫“发烧九十度”的人出来下了结论。
[这游戏的掉率的确有问题，我和四五个朋友都玩了一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款游戏的ssr保底差不多在180-230次左右。]
[这游戏的画风智者见智吧，跟去年M国那个爆款游戏《宠物精灵》长得跟亲兄弟似的（笑）]
[不知道还以为是同一家公司出的呢。]
发烧九十度在群里算是一个高玩大佬，不管是小众的单机游戏，还是热门的fps游戏，只要有新款游戏上线，总会有他第一时间测评的身影。
不过这位大佬十分低调，平时很少冒泡。
大佬的地位相当于鱼雷，每每上线都能炸出一片潜水党。
[卧槽，发烧大佬上线了]
[按照发烧大佬这说法，这游戏简直不把韭菜当人看啊]
[这游戏开服根本不送抽数的，200抽保底一张ssr，倒是挺有自信]
[玩法设计也挺老套的]
[+1，但是人家画风确实很可爱，况且抽卡游戏能有什么高级的玩法啊]
[说的也是2333，抽卡游戏早就被做烂了]
对此，韩早早撇了撇嘴。
她敲击键盘回了一条：“这游戏烂又不代表所有抽卡游戏都烂吧？”
她发完消息不久，一个顶着“Duck哥”头衔的人跳了出来。
和大多数散人玩家不同，Duck哥是开着大号在这个游戏群里逛的，他的大号是咸鱼直播一个游戏主播，粉丝数差不多在八十万左右，也算是小有名气。
作为一个名人，Duck哥每每巡视这个游戏群，总有一种皇帝出门游历人间的优越感。
他发了一张《萌宠乐园》全图鉴的图片。
见群里其他人不说话后，Duck哥装作寻常的样子在群里冒泡。
[作为一个专业的游戏主播，本人觉得这款游戏很好玩啊，小氪一下就拿了全图鉴。是谁说烂的，是没玩过几款游戏还是得了眼疾啊？]
Duck哥发了一张扣鼻的表情包。
[审美不行也是一种病，建议早点治]
[抽不到ssr不要怪游戏，游戏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如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氪不起那不是游戏的错，生活困难就不要玩游戏，建议多赚点钱给自己买两桶泡面]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Duck哥多少还是有些腿毛在群里的。
[哈哈哈哈，鸭子哥这么直白，怕不是要把某些人的玻璃心都给戳碎了]
[鸭子哥说得对，玩不起就别玩啊，搞得自己跟怨妇似的]
[本十年抽卡游戏玩家觉得这游戏就是好玩啊，某些人不要黑的太明显了]
[原来还真有人觉得自己比专业主播更懂游戏啊（狗头）]
韩早早瞬间被气炸了。
她拿起键盘就打算跟这些键盘侠斗个你死我活，没想到却有人快她一步——
发烧九十度朝Duck哥比了根中指。
这位低调的大佬直接艾特了这位鸭子哥。
“傻逼。”他说。
顶着“发烧九十度”这个马甲的盖牧叼着一根棒棒糖，在电脑前轻敲键盘，继续在游戏群里水群。
“如果这种拾人牙慧的游戏都能算得上是好游戏，那国产游戏还真是要完蛋了。”
“不过，最近也不是没有好游戏。”
盖牧咬碎了棒棒糖，敲击回车键，直接发了《百鬼夜行》的游戏链接上去。
这是他在群里留下的最后一条消息。
“不想当韭菜，又想玩抽卡游戏的，可以看看这款。”
言罢，盖牧直接关了游戏群。
作为同样自认为是最了解燕总的人，盖牧在《百鬼夜行》上线的那一刻便直接选择下载，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作为与这个浮躁的游戏市场格格不入的制作人，燕总还是那么的剑走偏锋，《百鬼夜行》这款游戏再次惊艳了他。
彻底过了第一章剧情后，盖牧做游戏视频的心再次动了。
像是猜到他想法似的，燕总第一次给他打了电话。
“盖牧是吧。”燕祈这次早有防备，为了防止隔壁老陈和盖牧再次背刺他，他先给隔壁老陈下了封口令，之后顺便也要了盖牧的联系方式，“你不会是打算做《百鬼夜行》的游戏视频吧？”
盖牧眸色一亮。
他和燕总果然是知己，燕总居然那么准确的猜中了他的想法。
“没错，燕总。”盖牧语调惬意，“我今晚就开始做，差不多明天就能发布了。”
果然！
燕祈心跳骤停，还好自己先下手为强，要是真等这小子发布了游戏视频，到时候岂不是覆水难收。
“你……”燕祈压低声音，低沉道：“最近能不能先不要发布这个视频？”
“为什么，我做视频不是更能吸引更多人来玩这款游戏吗？”盖牧不解道。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怕你自己背刺我啊！
不过，真实的想法显然是不能说的。
燕祈抬手掩唇，使劲咳了咳，尽量把自己装得高深莫测。
“你难道不觉得，眼下并不是发布视频的最好时机吗？”燕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等一等……等到那个转机的到来。”
“转机？”盖牧稍加思索，仍然不明白，“燕总，你的意思是？”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燕祈装不下去了，只好说完这句话便挂断电话。
只留下盖牧一个人陷入无尽的思考。
等待那个转机？
燕总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盖牧如此思考道。
解决掉心腹大患，燕祈这才松了口气。
来吧，就让更多人体验这款游戏的垃圾吧！.
韩早早这些人的确被盖牧安利到了。
抱着再逼氪也比不过《萌宠乐园》的心态，韩早早下载了这款恐怖类型的抽卡游戏《百鬼夜行》。
说起来，她对恐怖题材还算接受度良好。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游戏居然开服送了100抽？！
“我草。”韩早早震惊了，“这游戏怎么那么大方？”
刚被《萌宠乐园》一顿毒打的韩早早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做人要淡定，虽然这游戏送的抽数多，但万一ssr的掉率比《萌宠乐园》还恶心呢？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她再次洗了把脸，双手合十，不抱希望地祈祷。
结果第一个十连就出了ssr。
“啊啊啊啊啊！”
韩早早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欧皇附体，对于一个顶级非酋来说，这种概率无异于撒哈拉沙漠下雪。
淡定，淡定。
韩早早深吸一口气，打开属于自己的那张ssr卡。
她抽中了嫁衣鬼。
玩过市面上不下十几种卡牌类游戏的韩早早，哪怕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待这款游戏，也完全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款游戏的卡面精度不行。
本应该是喜服的嫁衣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拴住女人，红盖头遮住了脸，因此看不清五官，那条麻绳刺目地拴住她的脖子，抽空她的灵魂，只剩下一条皮囊在空中晃动，乌青的手指僵硬可怖，脚下漆黑的棺材犹如一张巨兽的大口，流着涎水等待将她吞食。
实话实说，韩早早有被这张卡面吓到。
作为一个浏览恐怖片无数的人，她对一些恐怖画面早就免疫，但这张卡却给了她一种源于熟悉的……恐怖。
过完抽中ssr的瘾后，韩早早设置好游戏昵称“韩枣”，这个游戏昵称和她本名相似，玩游戏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更沉浸的代入感。一切设置完毕后，她美滋滋地打开这款游戏的第一章。
十五分钟后，她沉默了。
当她代入“主角韩枣”，蹑手蹑脚站在门外，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老刘商量着要怎么杀死自己，配给族长叔叔做冥婚妻子，好去换取那五十万的时候，她不但拳头硬了，心也凉了。
更过分的事，他们甚至准备吞没自己的遗产。
眼前出现三个选项。
A：收拾东西，然后现在就往村口跑去，逃离这里。
B：装作无事发生，等到明天白天借口要给弟弟看病，然后逃离这里。
C：立刻离开这里，往村西口逃，那里有一片坟地。
韩早早选择了A。
游戏里的她轻手轻脚地离开这里，没有惊扰到任何人，收拾好东西便摸黑出了门。出乎意料的，她居然真的一路走到村口，偏僻山村一到晚上便人丁稀少，她运气不错，没碰上什么人，只在村口碰上了那个姓赵的牧羊人。
牧羊人显然认出了她：“这不是韩家的女儿吗？大晚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韩早早有些紧张。
游戏里的她也被吓到了，却还是镇定地开口：“我有些失眠，随便出来转转。”
“出来转转还要带着行李箱吗？”牧羊人冲她诡异地笑了笑，指了指她手里的箱子，“你们城里人，是把这玩意叫行李箱吧？”
韩早早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面的剧情中，她母亲好像说过，那位姐姐的尸体是这个牧羊人打捞上来的。
难道……
一个细思极恐的可能诞生了。
牧羊人头顶飘出一串数字，是一个鲜红的“10000”，这代表他的战斗数值。
他朝她走了过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条牧羊的鞭子。
战斗模式瞬间启动，眼前的男人变成怪物朝她攻击过来，韩早早匆匆召出自己的ssr，用那张嫁衣鬼与之对决——
可这一次，她没能逃得掉。
韩早早重生回到存档点。
还好，抽卡游戏是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的。
她盯着自己的ssr磨了磨牙。
谁能想到看起来这么牛逼的ssr，实际战斗力只有6000，连个牧羊人都打不过呢？
上一个周目，由于没能打得过牧羊人，她终于还是被抓了回去，父母似乎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居然敢背着他们逃跑，最终活活把她闷死，尸体卖给了那个族长，达成惨烈的BE结局。
这熟悉的BE结局让她想到自己玩过的那款游戏《幸福的一家》，正好趁OB的时候她上网查了查，没想到这熟悉的感觉还真没有出错，这两款游戏都出自于鱼人的手笔。
一想到这是鱼人的游戏，这不平衡的数值也就释然了。
第二周目，她选择了B。
父母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给弟弟看病，两人震惊中掺杂喜悦，喜悦里又带着警惕。
“你愿意给你弟弟治腿？”父亲问。
“毕竟他是我亲弟弟嘛。”韩早早硬着头皮回答，这当然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她主动提出建议：“我工作那边有最好的骨科医院，不如就把弟弟转院到那里吧。”
母亲欣喜地点头。
父亲抽了根烟，没说话，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怀疑。
“你早几天怎么不提出来要给你弟治腿呢？”
韩早早噎住了。
下一秒，她再次看到那个鲜红的“10000”。
父亲再次掐死了她。
他笑得癫狂：“女儿，这都是为了你弟弟。你也不愿意看着你弟一辈子就这么可怜地躺在床上吧？有了这五十万，他才能站起来，然后好好娶一个媳妇过日子……”
不同的选项，相同的结局。
韩早早甚至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她原本以为只有恶鬼才会吃人的。
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人吃人，比恶鬼吃人还要厉害的多。
猛兽吃人还要吐出骨头，人吃人则是恨不得连骨头都吞进肚子里。
再次回到存档点，这次她没有选择了，她只能选择C。
游戏里的她走到一片墓地前，一阵阴乐奏响，似喜乐又透着送葬的悲，每一秒都在刺激着韩早早的耳膜。
她看着那一个又一个凸起的坟头，就像看着怪物身上遍布的脓包。
她前脚刚刚离开家，后脚父亲和老刘便发现她消失的踪迹，紧随其后地追了过来。
两人头顶两个鲜红的“10000”，这数字像是什么催命符，韩早早这次要面对的是两只怪，而她手里的ssr攻击力只有6000。
阴乐越奏越响，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哭声，在这漆黑的坟场前显得无比诡异。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土里钻了出来，韩早早回过头，只见那坟堆被一只只乌青纤细的手剖开，一具又一具穿着嫁衣的尸体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系统弹出一行消息。
【由于您抽中了稀有ssr卡牌嫁衣鬼，因此触发隐藏剧情】
【是否发动ssr特殊技能[同类吸引]？】
韩早早点了【是】。
下一秒，无数身着嫁衣的女尸从坟里站了起来，紧接着齐齐像是发了疯似的朝那两人扑过去。
女尸发出一道道尖锐的悲鸣，张开獠牙撕扯他们两人的血肉，两人没想到会碰上这种场景，一脚踹掉女尸的头，张腿便想往回跑去，可人的力量终究抵不过鬼，不到几秒他们便被数不清的女鬼扑食，她们一口一口咬下这两人的血肉，像是在啃食这世上最特别的美味。
这场面看着着实惊悚又解气。
韩早早没想到自己的ssr居然如此的牛逼。
她松了口气，正以为自己能顺利通关的时候，有一名女尸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的眼球已经一片污浊，皮肤溃烂不堪，嘴角还含着腐烂的碎肉，早已毁坏的声带“嗬嗬”叫着，明明是如此骇人的尸体，却没有让韩早早觉得多么可怕。
她听见女尸说。
“枣、枣枣……快走……”
韩早早猛然想到之前的剧情。
也是同样的地点，只不过那时这里还没有变成一片坟场。
她想起了那位姐姐的名字，也是这名女尸的名字。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冬衣，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但还是捂着手在村口等她。
“这笔钱你拿着，你一个人去外头上学不容易，用这笔钱买点好吃的。”邻家姐姐将攒下来的钱塞给她，“记得对自己好一点，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上一个好大学。”
“小昭姐，这些钱都是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我不能要。”她推脱着，却依然拗不过邻家姐姐，对方执意要将这笔钱给她。
“你听我说，枣枣。”小昭的手冻得发抖，却依然把自己仅有的手套戴到她手上，她一字一句地说：“这笔钱不算什么，你成绩好，将来是有机会改变命运的，等你到了外面好好读书，然后——”
她咬紧牙关，开口：“然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去过我没过上的的生活！快走！”
父亲和老刘被啃食殆尽。
她的游戏通关了。
系统音再次响起。
【恭喜玩家‘韩枣’顺利通过第一章，解锁ssr嫁衣鬼的二段卡面】
卡牌边缘泛着金色的光，女鬼逐渐从卡面上淡去，转而出现的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画面。
这也是韩早早经历过的无数早晨或夜晚。
卡面上的女孩似乎刚下班，去便利店买了些东西便准备回家，她一个人走在街上，生活虽然疲惫但也不乏乐趣。
一道温柔的女音响了起来：“以后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不知为何，韩早早突然有些想哭。
这不是一个恐怖游戏吗？一段卡面设计的那么恐怖，为什么二段突然变得这么温馨正常……甚至就像是裁剪了她每天的生活图样。
韩早早抽了抽鼻子。
按理说，她是不是应该去辱骂这个恐怖游戏在搞诈骗啊。
明明应该是一个吓人的游戏，结局却搞得那么煽情。
韩早早盯着自己抽中的ssr卡牌出神，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卡在自己心里突然有了温度。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在游戏里喜欢上一个角色，不是因为迷恋角色的时髦值，而是觉得自己认识到了一个朋友。
虽然她的朋友已经死了。
沉思了许久，韩早早在游戏群里发了一句话。
“《百鬼夜行》真的挺有意思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结果这一句话居然炸出了不少人。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玩了……这游戏的确很特别的。]
[过完主线第一章后心情复杂，话说你们都抽中了什么ssr？]
韩早早现在已经是女鬼姐姐的形状了。
[我抽中了嫁衣鬼，她好厉害=w=]
[胆小鬼天下第一！]
[那阿西忒斯就是天！]
韩早早：“？？？”
什么，这游戏到底有多少个ssr。
涉及到自己的真爱角色，群里一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没人喜欢蛇女姐姐吗？蛇女姐姐武力值超高的OK？蛇女姐姐一拳一个牧羊人OK？]
[是吗？这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阿西忒斯秒人的速度跟切菜一样。]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抽到了瘦长鬼影吗？他居然没有具体的立绘，不过出场时的特效好帅，我玩第三章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恶鬼攻击，结果他一出场把那些鬼都吞了……]
韩早早发现了盲点。
“你是怎么玩到第三章的？”
群员回的很快：[噢，我充了一张月卡，顺便买了一些好感度道具。]
我去！
韩早早这才点进游戏，在左上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这游戏还能充值月卡。
不过……
这个加购一元换取鬼屋门票是什么？韩早早思考了一秒，然后选择了加购。
一块钱的东西跟免费送有什么区别？
反正就算不去，自己也不会吃亏。
买完月卡和好感度道具后，韩早早才花了不到三十五块钱。
想到一张月卡59，连一张ssr都抽不出来的《萌宠乐园》，韩早早不禁有些想笑。
再次回到群里，让韩早早没想到的是，自己去买张月卡的功夫，群里的风向又变了。
鸭子哥的腿毛再次出来占据高地。
[哈哈哈，《百鬼夜行》这种垃圾游戏也有人玩啊？鸭子哥正在直播骂这个游戏呢。]
[说实话，这么垃圾的游戏，鸭子哥骂它也算是给它做了免费的广告了。]
[这种垃圾跟《萌宠乐园》完全没法比啊。]
[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跟《萌宠乐园》这种大制作当然是没得比啦。]
韩早早一头雾水，下意识顺着腿毛的链接点开了Duck哥的直播。
咸鱼直播内，Duck哥已经有了不小的热度。
不知是谁给Duck哥砸了一连串火箭炮，直接把他送到了平台首页，巨大的流量涌入，直播热度创出Duck哥直播以来的记录，此时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一百万人。
直播镜头内，Duck哥喝了一口汽水，张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幅度之剧烈直接暴露自己的后槽牙。
“谢谢老板的火箭炮，老板大气。”
他清了清嗓子，鼠标微动点开《百鬼夜行》这款游戏。
80万粉丝给了他膨胀的自信。
“呵呵，有粉丝跟我说这款游戏不错，那我们就来玩一玩。”
游戏开头是一段洗脑的阴乐，那声音飘渺又惊悚，像是人声，又像是一种不知名的乐器。
奇怪的是那声音并不像是从电脑里面发出来的，而像是有人在耳边吐气。
抠门如燕祈，这段开场的bgm并不是在资源库下载的，而是他从系统商城里面白嫖的。
当然，这段bgm也不是人唱的，而是一只枉死的鬼哼的。
鸭子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克制本能不往身旁看，捏着嗓子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精彩的游戏呢？这个开场很平庸啊，也就是国产垃圾游戏的开局而已。”
直接输入自己的主播名作为游戏昵称后，鸭子哥洋洋得意：“这种垃圾游戏一般都逼氪逼的很厉害的，等着吧，这游戏绝对会换着方法骗你的钱包……”
他这话还没说完，系统消息便自动弹了出来。
【请领取您的开服奖励，一百次免费抽卡道具】
鸭子哥：“……”
他默默点了道具接收，只当自己没说过刚才那句话。
作为一款抽卡游戏，卡面质量当然是最为重要的。
鸭子哥舔了舔下唇，他之所以玩这款游戏，完全是拿了钱办事，既然拿了金主的钱，肯定要好好找出这款游戏的黑点。
他点开游戏卡池，本能开始抽卡。
鸭子哥打了个哈欠，说：“呵呵，别看这游戏开服送那么多抽数，其实都是诱导你氪金的手段。等到你抽光了一百次也没抽出一张ssr，到时候肯定有玩家会上瘾氪金，然后这游戏的逼氪也就成功了。”
他直接点了十连抽。
果然，没中。
鸭子哥像是找到什么证据似的：“我说什么来着，免费的东西才是最容易坑你的——”
他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以此来彰显自己很有道理。
弹幕也纷纷表示赞同或者质疑，不过大部分水友都在催促他赶紧把道具抽光。
鸭子哥微微一笑，鼠标再次点了十连抽：“大家别不相信啊，我继续证明给你们看。”
这一次，他中了双黄蛋。
一个十连抽，出了两张ssr。
鸭子哥：“……”
如果放到平时他大概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他只想问，这游戏的掉率是有问题吧？
鸭子哥告诉自己不能太过激动。
他呵呵一笑，继续贬低道：“国产垃圾游戏一般开服会送你很多ssr，但是这些卡面质量嘛，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抱有期待。”
他随意点开自己抽中的ssr。
第一张卡，阿西忒斯半跪于王座之前，身边怪物环伺，那张恶鬼面具下的眼神似乎穿过屏幕钉在他身上。
第二张卡，蛇女随意坐在棺中，纤细指尖拨弄着脖颈处缠绕的毒蛇，她长得实在是太过漂亮，举手投足间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鸭子哥：“……”
这卡面好像确实挺精致的。
鸭子哥硬着头皮道：“对于一款恐怖游戏来说，画风其实都是次要的，主线章节才是最大的看点，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看看这款游戏的主线剧情——”
既然硬件上挑不出什么错，他一定要在内容上疯狂挑刺。
正打算开启主线剧情的鸭子哥手指一顿，直播间突然接连响起三道特殊的铃声。
这是只有粉丝超过十万的主播进入直播房间时才会响起的声音。
鸭子哥抬头一看，目光却在下一秒猛然紧缩——
主播【隔壁老陈】进入直播间。
主播【盖牧】进入直播间。
主播【精神病院燕医生】进入直播间。
第24章 024
鸭子哥有些慌张。
实话实说, 这三个人他都不陌生。
隔壁老陈，咸鱼直播灵异区头部主播, 平台粉丝数五百多万，只要开播就能冲上全站热榜，死忠粉的数量能来回倍杀他十来倍。
至于盖牧那就更不用说了，同为游戏主播，他和盖牧的差距就像是娱乐圈的十八线糊豆跟超一线明星的区别，如果说盖牧是红毯压轴的巨星, 那他就是站在红毯旁边拎包的。
盖牧那一千三百多万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喷死。
至于这个精神病院燕医生，粉丝倒是不多，才三十多万, 至今还没摆脱新人主播的头衔。
但问题是他的身份——
谁不知道这账号的皮下是燕祈, 而燕祈可是上过热搜的男人！
还是鸭子哥梦寐以求的热搜第一！
更重要的是, 自从隔壁老陈喊出的那一声燕总后, 网友便顺藤摸瓜查到燕祈实名注册的印鉴公司, 几乎都知道传闻中的燕总就是燕祈了。
也就是说, 鸭子哥要当着官方的面去挑这款游戏的刺。
他平时没少上网冲浪，自然知道这三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两个高傲的大主播对待燕祈就跟舔狗似的, 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鸭子哥默默咬紧牙关。
这三个人一定是商量好过来给他砸场子的。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右手却险些没能握住鼠标，使劲滑了两下, 这才点开游戏页面。
不成功便成仁，自己可是收了甲方十几万的大红包来黑这款游戏, 要是这场直播完不成——
他可是要退钱的啊！
一想到这种可能, 鸭子哥简直要流泪。
燕祈略带纵容地看向这位长相普丑的游戏主播。
没想到他难得抽空上网，居然能碰上这么一位真正理解他的人。
瞧瞧人家, 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款垃圾游戏。
“主人，你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
阿西忒斯正在给燕祈捏肩，燕祈的家居t桖几乎都是批发的，穿久了领口有些宽大，露出些许精致的锁骨。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触碰那流畅的肩颈线，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电流在指尖走动，不过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反而让他非常享受。
见主人没有回头看他，阿西忒斯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主人在看什么？”
燕祈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眉眼弯弯地冲他露出一个笑。
“在看一个挺有意思的东西。”
说完后，燕祈便继续聚精会神地看这场直播。
有意思？
有什么东西能比他更有意思吗？
阿西忒斯眯起眸子，看向电脑屏幕里那名丑陋的人类，虽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兴趣，但这不妨碍他讨厌他。
阿西忒斯眼底杀心渐起.
靠。
这游戏的剧情还真挺有意思啊。
鸭子哥没想到自己直播玩游戏，居然玩着玩着有些上头。
不过一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艰巨任务，鸭子哥停下游戏进度，故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这游戏未免有些太垃圾了吧，作为一个抽卡游戏，不好好搞卡牌就算了，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剧情谁爱玩啊？”
鸭子哥越说越得意。
“抽卡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体验那种未知的快感。卡面可爱漂亮才是王道，这游戏卡面画得那么——”
他本想说这游戏卡面难看，但真要是这么昧着良心说话，岂不就显得他在刻意尬黑？
鸭子哥喝了一口水压惊，继续道：“这游戏的ssr画得那么恐怖，能有多大的市场？当然，找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国产垃圾游戏的通病。”
“如果真的有人把这种游戏当成宝，那可别怪我质疑他的智商了。”
终于结束自己的长篇大论，鸭子哥松了一口气。
他为今晚的直播找了不少水军，哪怕他说出来的是病句也有一堆机器人上赶着吹捧撒花。
鸭子哥微微抬头，准备迎接那些对自己的赞美。
他的笑容就那么僵持在了脸上。
主播【隔壁老陈】朝你丢了颗臭鸡蛋。
咸鱼直播并不只是火箭炮这种表达赞美的道具，同样也有臭鸡蛋这一类对主播表示不满的道具。
这类道具通常要花钱购买，不过隔壁老陈作为平台大主播，每个月有不少免费道具的额度。
再说了，他才不想给这个狗逼花钱。
这么明显的收钱尬黑，真当他瞎了啊？
现实中，隔壁老陈转过头便想找盖牧吐槽，却没想到比他更喜欢这款游戏的盖牧却是一脸凝重地看着电脑屏幕，更准确点来说，他是在看燕祈的主播ID。
盖牧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点着尾指，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燕总为什么会特别来看这场直播呢？
盖牧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光如此，弹幕反应也和鸭子哥想象中并不相同。
[这主播是收了钱吧？]
[我觉得这游戏挺好玩的啊]
[我是土狗，我需要那开服送的一百抽]
[我是土狗+1，我想要全部的ssr]
[《百鬼夜行》玩家不请自来，死鸭子你升二段了吗？尬什么黑啊]
[喂喂，人家正常说自己的游戏体验不行？什么叫收钱尬黑啊]
[鸭子哥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嘛，不满意出去不就得了]
[按照鸭子这个标准，怕不是《萌宠乐园》这种保底200抽一张ssr才算好游戏捏]
[笑死，真就穷逼不配玩游戏呗？]
[本人微表情专业的，看鸭子哥刚才玩游戏的表情，不像是讨厌这款游戏……]
[那果然就是收了钱叭]
看着一条接着一条闪过的翻车评论，鸭子哥慌了。
这群网友居然已经快猜出来自己收了谁的钱了！
与此同时，燕祈也慌了。
苍天可见，他真的没有给鸭子哥钱啊！
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位真正了解自己的人，燕祈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围观下去了。
他之所以开着大号来看这场直播，除了自己没有其他账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打算支持一下这位鸭子哥。
想想自己身为《百鬼夜行》的游戏制作人，开着大号来看一名主播的游戏测评，除了肯定这名主播的内容之外，还能有第二种可能吗？
想到这里，燕祈活动了一下手指，轻敲键盘发出两条弹幕。
“其实这名主播说得没错，《百鬼夜行》开服送了那么多抽，而且ssr掉率那么高，根本没有体现出抽卡游戏的精髓。”
“而且这款游戏氪金点还那么低，害得玩家的钱根本没地方花！一点都不讲道德！完全比不上那些优秀的抽卡游戏！”
燕祈甚至一口气发了三个感叹号，以此来表达自己诚挚的内心。
不过燕祈显然低估了自己的知名度，他一现身，立马引起了弹幕的狂欢。
[啊啊啊啊，是活的燕总]
[燕总什么时候更新《小明的一家》DLC，我都通关几十遍了]
[斯哈斯哈，燕总让我贴贴=3=]
[怎么都没人关心燕总说了什么啊]
[燕总说得太客气啦]
[燕总潜台词：本游戏跟那种骗氪的不一样，老子就爱做让玩家快乐抽卡的游戏，爱玩不玩]
[哈哈哈哈，燕总其实大可不必那么谦虚]
[老玩家都知道，燕总是一个非常谦虚的人（狗头）]
草。
燕祈无语凝噎。
这些网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都已经说得那么直白了，为什么还会遭遇如此曲解。
燕祈叹了口气，手指搭在键盘上正打算继续发些什么，文字才编辑不到一半，紧接着画面一转，直播平台显示他已经被踢出了房间。
燕祈：“？？？”
燕祈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与此同时，装潢前卫的书房内，盖牧突然从电竞椅上站了起来，吓了旁边的隔壁老陈一大跳。
盖牧盯着燕祈那两条弹幕注视了很久。
燕总曾经对他说，要等待一个转机的到来。
之前他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几个字的份量。
“原来燕总是这个意思……”他喃喃道。
“什么哪个意思？”隔壁老陈一头雾水，“你都明白了些什么啊？”
盖牧伸出手指圈住燕祈发出的那两句弹幕，微微低下头，胜券在握地看向隔壁老陈。
“燕总这两句话，其实是发给我看的。”
“果然，”他摇了摇头，语调中似有千种感慨，“只有燕总这样特别的游戏制作人，才会拥有这种想法。”
隔壁老陈更加不明所以了。
“你……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盖牧冲他微笑了一下，双手摁住隔壁老陈的肩膀，说话间就准备把对方推出书房：“我的意思是你去客厅玩会，我要在书房里做游戏视频了。”
砰的一声关上书房的大门。
盖牧握紧拳头，慢慢将手放到心口。
他说：“放心吧燕总，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这是一个让很多人不眠的夜晚。
刀修公司大楼灯火通明，明明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办公区域仍旧挤满了社畜的身影。
茶水间内，有员工小声抱怨着：“这都加了一个月的班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嘘，你不要命啦。”同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今天晚上大老板也在呢，正在跟公关部紧急开会，小心隔墙有耳。”
“公关部？有什么事需要出动他们？”
“别说了，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快回工位去。”
会议室内，公关部的主管正在跟赵一修汇报工作。
饶是保养的再好，赵一修也是个上了岁数的人，此时闭目坐在老板椅中养神，整个人虽然不至于神志不清，但那具衰老的身体也多少透着疲惫。
因此，主管只好弯下腰，压弯自己的脊背跟这位大老板交流。
“其实就目前的市场占有率来看，《萌宠乐园》的初期营销是非常成功的。只不过有不少玩家反馈这款游戏的玩法有些单一，ssr的掉率太低，氪金欲望并不算太强烈。”
他琢磨着这位老板的脾气，开口道：“要不要将《萌宠乐园》的ssr掉率调高一些？这样也有助于激发玩家的游戏热情。”
赵一修冷冷哼了一口气。
他撩起眼皮，眼神里透露着狼一般的精光：“你这是在质疑我做的游戏有问题吗？”
主管瞬间闭嘴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打工的，哪有地位去质疑大老板的错呢。
赵一修抬手拍了拍主管的脸，就像是看待家里那条狗。
“你为我工作，我付你工资，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慢悠悠地开口，“同样的道理，我制作出这么好的游戏，那些玩家就该为我掏上钱包，不然他们有什么资格玩这款游戏呢？”
“你说对不对？”他看了主管一眼。
主管只好点了点头。
他拿出一份资料，继续着自己的工作：“除了那几个已经稳定市场的抽卡游戏外，目前我们同期的竞品只有和我们同一天上线的《百鬼夜行》，这款游戏虽然没有大手笔的宣传，但是下载量增长的非常迅速，评分尤其是……非常惊人。”
“对于这类竞品，公关部采用了和往常一样的方案，已经投放大量水军，联系不少博主去抹黑……去降低这款游戏的口碑。”
这是刀修公司历史悠久的一项传统。
既然无法提高自己，那就使劲贬低别人。
赵一修赞扬地点了点头。
“这款游戏是谁制作的？”
“是一个叫燕祈的在校大学生。”主管说。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赵一修的脸瞬间黑了几个度。
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他到现在还记得，燕祈在他举办的酒会之上，毫不留情地讽刺他的场面。
赵一修恨恨地捏紧电脑椅。
阴毒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员工，他咬牙道：“给我下更多的水军，一定要让这款游戏不得翻身。”
他一定要让燕祈付出代价。
听到赵一修这么说，主管莫名有些尴尬。
“其实我们联系上了咸鱼直播的头部主播，但那些粉丝几百万的大主播，纷纷拒绝了我们的合作。”
“尤其是我们最想合作的那位大主播盖牧，”主管推了推眼镜，小声道：“他让我们有多远滚多远。”.
鸭子哥直播结束的第二天。
全网各大平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许许多多关于《百鬼夜行》这款游戏的评论，画风和鸭子哥的直播相差不大，几乎都在抨击这款游戏的种种恶行。
有说这款游戏画面恶心的，有说卡牌难看的，有说这游戏的出现就是专门用来恶心人的，更有甚者直指燕祈本人，觉得他一个大学生不好好学习，制作这种害人的游戏完全属于带坏小孩。
看着这些评论，燕祈倒是没过多表示，专注事业的宋总倒是率先一步怒不可遏了。
宋千撸起袖子，吐槽道：“靠，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抬头看向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的燕祈。
宋千腮帮子都要被气鼓了：“燕哥，这一看就是谁买的水军，这咱可不能忍了啊。”
出乎意料地，燕祈倒是心情愉悦。
看来他这是成功激发玩家的怒火了啊，这情绪值还不得纷纷达到80？
燕祈今天约好了要见项华嘉，他再次穿上那套昂贵的西装，看向宋千的目光充满安抚：“不需要去理会那些评论。”这正是他想要的。
说完这句话后，燕祈便出了门。
当然，身后免不了跟了一条小尾巴——今天不愿意被除燕祈以外任何人类看到的阿西忒斯。
燕哥为什么会这么镇定啊……
宋千一头雾水，鼠标再次不由自主地刷新起关于《百鬼夜行》的种种评论，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有很多支持他们的玩家站了出来，纷纷表示喜欢《百鬼夜行》这款游戏。
宋千一条一条给这些评论点了赞。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党，没什么钱去给游戏氪金，《百鬼夜行》这款游戏几乎不需要怎么花钱，而且它很好玩，我喜欢它不可以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来说说我的游戏体验吧，我玩抽卡游戏一直挺非的，而且总忍不住氪金，多少有些不正常的赌徒心理，玩这款游戏我很轻松的就能抽中ssr，游戏体验绝佳]
[说实话市面上那些抽卡游戏我都玩的想吐了，这款游戏跟那些不一样，新奇很多，加上剧情我的确很喜欢……]
[我是燕总的颜粉，就是单纯的支持他]
宋千流下感动的泪水，他继续往下翻，这一次却刷到了一条让他意想不到的游戏视频。
盖牧在刚刚发布了新的视频。
作为咸鱼直播的头部主播，盖牧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露脸。
但在这条新发布的游戏视频里，他难得在画面中出镜了。
宋千点开视频开始看，出乎意料的，这并不是游戏测评视频，而是一个偏日常类的视频，出镜的只有盖牧一个人。
他看向视频里的那位少年，少年也抬头看向他。
盖牧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录制这个视频的。
他穿着再日常不过的卫衣，身后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这些年他购买的游戏，这些游戏挤得满满当当，却被打理的很干净。
一旁的展示柜里还有他收集的游戏手办。
不管是谁看到这个房间，都会觉得拥有这些的主人一定很热爱游戏。
因为天生的白化病，盖牧其实很不喜欢抛头露面。
但这一次，他最终决定要以这种方式来录制视频。
少年的声音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其实《百鬼夜行》这款游戏刚一上线的时候，我就第一时间通关了主线前三章。当我发现这款游戏开服送了一百抽，而且非常简单就能抽中ssr的时候，我惊叹于这真是一款少见的良心抽卡游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
“可当我意识到，当你抽取到不同的ssr，通关方式也不同的时候，我对这款游戏的兴趣就更大了。”
“我抽中的第一个ssr是嫁衣鬼，在第一章必须依靠选项C才能通关。”
“我的第二个ssr是阿西忒斯，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角色，高傲又冷漠，简直像个真正存在的人。用这张ssr，不管是选中A还是B都能通关，但是选中C则会迎来BE结局。”
“我相信我的粉丝中一定有不少人都是抽卡游戏的玩家，市面上没有一款抽卡游戏会根据主线剧情来设计战斗数值，因为麻烦且吃力不讨好，玩家根本不会在乎你的努力。”
“与其费心费力去做这种游戏，不如去抄袭市面上已经成功的游戏，哪怕做成一个残次品，只要肯花钱营销，总有冤大头会愿意买单。”
“而且这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在游戏市场上，创新往往意味着承担更大的风险。”
盖牧叹了一口气，神色逐渐缓和：“等到打通前三章后，我已经确定自己喜欢上了这款与众不同的抽卡游戏，并且准备去做关于它的游戏视频，推荐更多人去玩这款好游戏。”
“可就在这个时候，燕总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先不要急着去做游戏视频，再等一等，等待一个转机的到来。”
“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昨天才真正理解燕总的用意。”
“燕总所谓的转机，其实是想看更多不同的人对这款游戏进行评价。”
说到这里，盖牧自愧不如地摇了摇头。
他感叹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燕总，结果燕总总是超出我的想象。我从前认为对比游戏制作人这种身份，燕总更像是一位孤独的艺术家，是个特立独行的表达者，游戏题材对他而言不过是载体，内容才是燕总的创作核心。”
“但是我错了，”盖牧说，“燕总其实一直将玩家视如瑰宝。”
“从还不算成熟的《幸福的一家》，再到逐渐形成风格的《百鬼夜行》，燕总一直很在乎玩家的看法，他是一个不会被舆论裹挟，同时又对自己极度苛求的人，他希望能得到更多玩家的真实反馈，宁愿不做宣传也要在真实中进步，他是一个真正的游戏制作人。”
“可是——”
说到这里，盖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冷冷地看向镜头。
“这不代表有人可以明目张胆地诋毁他。”
盖牧举起手机，打开一张图片，这正是刀修公司想找他合作黑燕祈的聊天记录。
“刀修公司，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第25章 025
盖牧的视频一出, 一时间全网哗然。
如果说视频前面的内容再次深化了大家对燕总的印象，让更多人了解到燕总是一个多么道德高尚的游戏制作人, 一个多么特别的理想主义者，最后那句话则是瞬间把故事拉回现实，让《萌宠乐园》本就为数不多的口碑再次凋敝不少。
网友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评论以每秒为单位迅速激增。
[我说《百鬼夜行》这两天怎么多出那么多差评，原来真是水军！]
[刀修公司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嘛]
[靠, 燕总一个20出头的大学生，面对那些恶评得有多伤心啊！]
[我都不敢想了呜呜]
[燕总是那么一个纯粹的人，他做游戏甚至都没想过要赚钱！结果居然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为燕总难过]
[呵呵, 冷知识：《萌宠乐园》保底ssr要200抽, 月卡59元一个月只送50抽, 《百鬼夜行》月卡30元, 一个月送100抽, ssr基本有手就能拿]
[烫知识：《百鬼夜行》月卡加购一元还送鬼屋门票]
[笑死，《萌宠乐园》明明可以直接抢，却送了你50抽]
[它真的, 我哭死]
[难道没人觉得《萌宠乐园》的玩法《宠物精灵》一模一样吗？]
[卡面还是不一样的，有一说一《萌宠乐园》的卡面的确很可爱，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去玩《百鬼夜行》]
[我们《百鬼夜行》真的是良心好游戏, 开服直接送一百抽，ssr卡面精美, 有手就能拿, 而且我好爱我的ssr们呜呜呜]
[很好，我去下载了]
[本来就对《萌宠乐园》没什么兴趣, 没想到制作公司还这么下作，为了打压竞争对手连脸都不要了]
[为了支持燕总，我准备去下《百鬼夜行》了]
[+1]
看着飙升的播放量和评论，盖牧靠在电竞椅中，浑身都放松了许多。
“燕总，原来这就是你说的转机啊。”盖牧叹息道。
如果他在游戏刚发布的时候就去做《百鬼夜行》的视频，以他的知名度，一定会吸引平台不少主播去跟风，到时候《百鬼夜行》的风评一定会受到舆论的影响，逐渐充斥着同一种声音。
一款被过度曝光的游戏，终究不可避免地被剧透，玩家的期待值也会随之降低。
燕总当时阻止他是对的。
这也是盖牧最为钦佩燕总的一点，在这个流量为王，营销就是一切的时代，燕总宁愿不要这份流量也要注重玩家的体验。
“可是燕总啊，你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当刀修公司给他发那份合作邀请的时候，他整个人险些被气炸，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诸如鸭子哥那种主播都是谁找来的了。
不，不对。
盖牧插吸管的动作一顿，突然之间挺直脊背，从柔软的电竞椅中站了起来。
燕总当时阻止他发视频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
盖牧缓缓看向电脑屏幕里那些风向逆转的评论。
一个可能性爬上他的心头。
燕总……莫非早就猜到了刀修公司会派出水军黑他，所以当时才阻止他发视频？其实燕总早就预想到这一刻的反击？
“燕总，你真是——”盖牧瞳孔紧缩，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深不可测。”.
刀修公司内部弥漫着死一般的气氛。
盖牧的视频就像是雪崩前的第一片雪花，随之而来的是压倒性的坍塌。
《萌宠乐园》本就为数不多的口碑这次彻底降到冰点，无数玩家纷纷弃坑，为刀修公司下作的手段感到不齿。
其中一条在FREE游戏平台留言的一星差评直接获得了两万赞。
玩家说：“明明《百鬼夜行》才是恐怖游戏，你们却比它恐怖多了。”
那个“你们”骂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赵一修的脸黑成了锅底。
他咬牙道：“去给咸鱼直播发律师函，让他们把那条该死的视频下架！不！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那个盖牧！给我告，告死他！告他诽谤！”
公关部集体失声，几个人头对头眼对眼，皆是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说实话，这种专业黑人的事他们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但敢这么头铁跟他们撕破脸的，盖牧还是第一个。
看来只能由自己背锅了。
主管艰难地走了出来，声音滞涩：“我们已经给咸鱼直播发过律师函了，但咸鱼直播官方的态度是他们不会下架盖牧的视频。非但如此，所有关于《百鬼夜行》和《萌宠乐园》这两款游戏的视频他们都不会下架……”
没等赵一修继续发难，主管继续开口：“按理说平台实在没理由这么包庇一位主播，所以我动用关系查了一下，盖牧的真实身份……是咸鱼直播最大股东的儿子。”
“他们让我们尽管告。”
怪不得这么有底气跟他们对着干。
“好，很好，非常好。”赵一修连说了三个好，这证明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他看着面前这帮没用的废物，厉声道：“那就全网去发燕祈和盖牧的黑料，人无完人，我就不相信他们俩的身世背景就这么清白！”
“现在的网友不是最爱上升吗？就算这件事是真实的，让一个满身污点的人说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这件事是假的。”赵一修冷冷道，“就算他们没有污点也不要紧，没有污点就制造污点！你们这帮没用的饭桶总不至于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吧？”
主管早就猜到了赵一修会这么说。
他默默捂住自己的脸，生怕等会大老板的巴掌就降临下来。
“这个我们也查了，盖牧的个人身份信息完全密不透风，我们查不到半点有用的东西，况且得罪盖家也实在是一件不划算的事。”
作为一个靠入赘飞升的凤凰男，没人比赵一修更清楚资本的强大。
如果盖牧是燕京那个盖家的人，贸然得罪他的确是一件不明智的事。
赵一修眼底一片阴翳，他虽然姓赵，但终究不是赵家的那个赵。
想他战战兢兢在赵家如履薄冰十几年，这才得以逃出燕京自立门户，脱离那日日夜夜看赵家人脸色的日子。
兆鹤资本终究不是他的产业，刀修公司才是他的一切。
他既然选择吸赵家的血爬上来，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把他踢下去。
“那燕祈呢？”赵一修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燕祈只是个没背景的孤儿吧。”
他在“没背景”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主管见自己居然没被打，庆幸地放下了手。
他推了推眼镜，道：“这个我也查了，燕祈是燕山孤儿院长大的孤儿，无父无母，连名字都是孤儿院院长给他起的。这孩子……其实没什么污点，燕山孤儿院常年靠社会救济才得以存活，根本没有闲钱去送院里的孤儿读书，大部分孩子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也就去打工了，有的甚至小学都没读完。”
“燕祈是里面的一个意外，他从小对读书改变命运这件事就非常执着。从初中开始就靠勤工俭学，靠奖学金过日子，中考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公立高中，最后又因为成绩优异考上江大。”
“不管是小学还是初高中，老师和同学对他的评价都非常高，纷纷表示燕祈是一个勤奋又努力的学生。高中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在自习室熬夜学习到深夜，周末还要兼职去打工，听说高一一个学期因为营养不良晕倒了三次，最后还是班主任看不下去，给他申请了贫困生补助，这才没再去打工。”
“尽管如此，他高中也因为拾金不昧上过本地新闻，足足捡了三万块，但也一分没有私藏。”主管说到这里，声音愈发低了起来，“听说失主要给他一千块作为感谢费，他也没要。”
“更何况前段时间他还因见义勇为上过热搜……”主管心虚道，“这时候选择买水军去黑他，实在是不明智。”
“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而已。”
主管每说一个字，赵一修的血压就往上升了一分。
会议室的大屏幕光芒越发刺眼，上面是一张实时更新的柱形图，这图不是别的，正是《萌宠乐园》和《百鬼夜行》两款游戏的下载量。
每一秒，这张图的数据都在变动。
和《百鬼夜行》火箭般上涨的游戏下载量相比，《萌宠乐园》的下载量如同山体滑坡般势不可挡的下跌。
赵一修看得心里直冒火。
“你的意思是，燕祈就是这么一个完美到找不出丁点黑料的人？”
主管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大老板发火的时候，没有一个员工是逃得掉的。
但他只能再次把手遮在脸上。
主管硬着头皮道：“从大众的角度来说，是的。”
赵一修拿起桌上的文件就朝他扇了过来。
雪白的文件暴雨般甩在主管的脸上，顷刻间便打掉他那只用来抵抗的手。
会议室内所有员工都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如风暴般的赵一修，也不敢看被风暴袭击的倒霉主管。
主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诚恳地朝赵一修弯下腰，久弯易折的脊椎连带着尊严一起深埋入土。
他说：“老板，为今之计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请您最后再相信我们一次。”
不得不说，赵一修对这个姿势很受用。
他非常享受别人在他面前深深低下头颅的样子，这让他无形间有了一种身为人上人的优越感。
主管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句可能葬送自己职业生涯的话。
“放低姿态。”.
盖牧的视频全网发酵的当天，踩着舆论还没彻底席卷全网的节点，刀修公司终于出面做出正式回应。
刀修公司的官方微博上，白纸黑字做出了书面回应。
“关于咸鱼直播主播盖牧引起的这场舆论风波，本公司非常重视，在第一时间便进行内部自查，最终悲痛地发现涉事员工是一名实习生，该实习生为了转正竟然私自给主播发出邀约抹黑友商，对于该名实习生的处分，本公司已经将其开除。同时郑重声明，本公司绝无刻意抹黑友商的意图，一切都是该实习生个人所为。对互联网上抹黑本公司的部分言论，本公司依法保留起诉权利。
虽因该名实习生个人原因令本公司形象受损，但本公司仍然要向受到其影响的主播与《萌宠乐园》玩家道歉。
因此事件占用公共资源，本公司对其感到万分歉意，现已向社会福利机构捐款100万元人民币，欢迎各位网友监督。”
主管到底是经验老道的公关。
如果公司上来就直接否认盖牧发出的图是假的，必然要陷入与盖牧粉丝的口水战，最后只会逼得对方放出更多实锤，让玩家对刀修公司的最后一丝信任也彻底崩塌。
最重要的是，那张图是真的。
所以直接辟谣一定不行。
那就只能选择甩锅。
甩锅这种事，交给实习生是万能的配方。
最后，适当放低姿态，同时用捐款打消大众的疑惑。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网友是怎么骂人，做慈善总归是没人骂的。
不出主管所料，评论区的风向和他猜想的基本一致。
只发一函公关文当然不能算得上是解决了这场危机公关，放出水军混淆大众才是下一步操作。
[遇事不决甩锅实习生，这套路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呢？]
[我觉得刀修公司的态度挺诚恳的啊，如果只是单纯甩锅，他们没必要捐款啊]
[质疑的人能不能先捐个一百万出来啊？]
[那些真真假假的我不管，总之《萌宠乐园》是真的好玩]
[《萌宠乐园》YYDS！]
[看到大家都很理智我就放心了，《萌宠乐园》可不是一些垃圾游戏可以比的！]
看着一切都在受控，主管这才放下了那颗紧张的心。
比主管更紧张的人是燕祈。
谁能想到，自己出趟门的功夫，就又被盖牧这小子背刺了！
这可是第二次了！
防不胜防，简直防不胜防！
在看到全网都是心疼他的评论时，燕祈比他们更心疼自己。
仔细想想，自己做的垃圾游戏好不容易收获了一片差评，直到出门前网上还是和谐动人的骂声。谁能想到坐趟地铁的功夫，自己就又变成良心游戏制作人了呢？
燕祈皱了皱眉。
这该死的良心，走开！
幸好。
刀修公司狡辩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燕祈收起手机，坐在咖啡馆里等待项华嘉。
如果说盖牧是背刺他的第一佞臣，那项华嘉绝对能排第二！
瞧瞧那精湛的卡面，给他带来多大的流量，《百鬼夜行》的所有玩家都在赞叹这游戏的画风，尤其是ssr的一段和二段的转变，所有玩家都为其惊艳！
每一条对卡面的赞美，都是插在燕祈身上的一根刺。
他本来是不愿意见项华嘉的，奈何这人再三想要见他，据说是有重要的事想当面问他。
没办法，燕祈向来是个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
燕祈举起咖啡抿了一口，他相貌优越，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他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笔挺的西装衬得人越发俊美，窗外一束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他身上，就像是为其渡了一层金边。
项华嘉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虽然早就知道了燕总的长相，但看到本人的那一刻仍旧免不了被惊艳。
项华嘉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算好。
他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两眼通红，胡子拉扯，布满褶皱的衬衫掖了一半，整个人写满了憔悴。
看得燕祈也不由得一愣。
他没想到项华嘉居然是生得这副尊容。
……宋千不是说这人才大学毕业吗？怎么看起来像是三十好几。
项华嘉坐在燕祈的对面，手足无措地看向他，眼里似乎有千万种话要说，又因为碍于社恐，支支吾吾地不好开口。
“燕总，我很迷茫。”项华嘉忧虑的说。
“哦？”燕祈挑眉看向他，“怎么了？”
“我……”
项华嘉一向不擅长与人交流，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让自己仰望的人。
他低下头，有些颓废的说：“燕总，假设你是一个抽卡游戏的画师，每天疲惫的加班，但你的老板一直压榨你的劳动力，让你免费加班，还pua你，最后还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的事……你会曝光他吗？”
燕祈喝咖啡的动作一顿。
他凝神看向这名气质神似落榜美术生的人，狡黠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
项华嘉，原来你就是朕苦苦寻觅的人才！
项华嘉这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这是在指桑骂槐啊！
这是在隐喻自己那迷惑的卡牌设计逼迫他天天加班，强行压榨项华嘉的劳动力，最后才让这名才二十出头的毕业生活活熬秃了头，熬老了十几岁！
不然怎么解释《百鬼夜行》的卡面取得这么大的成功，项华嘉却如此的失落呢？
宋千可是已经在家里开了三天香槟了。
燕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低头俯视着这位小画师，努力使自己的身影充满压迫感。
“项华嘉，《百鬼夜行》这款游戏不会只有十个ssr，这款游戏会一直更新下去，以后的卡面绘制也必须都由你的团队来负责。”
“并且这款游戏会登录现实，我即将在江州开一家鬼屋，到时候《百鬼夜行》的ssr们也会出现在鬼屋里，这依然会是你的工作。”
“而且，我这一生注定长命百岁，不会只做《百鬼夜行》这一款游戏。”
燕祈起身离开座位，一步一步地朝咖啡厅门口走去。
他给项华嘉留下最后一句话。
“至于是否曝光，我支持你的决定。”
离开咖啡厅后，燕祈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
他每一句话的言外之意都是要给项华嘉增加更多的工作量，想必项华嘉此刻一定是恨死他了。
要是这位画师直接撂挑子不干，或者去微博曝光他，到时候《百鬼夜行》的口碑一定会大跌。
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燕祈忍不住笑了一下。
燕祈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久，项华嘉这才回过了神。
燕祈那几句话就像钟声一般在他耳畔敲响。
项华嘉的眼角湿润了。
“燕总……居然对我这么好。”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
既然如此，他一定不能辜负燕总的期待。
不同于来时的彷徨迷茫，项华嘉步伐坚定地回到工作室。
他推开工作室的门，他的伙伴像是等待命运审判一般看向他。
“燕总怎么说？”二把手紧张道。
他们几个人曾经是《萌宠乐园》的卡牌画师，项目临近终点的时候被踢出项目组，这才去绘制了《百鬼夜行》。
可是让他们几个才毕业不久的学生没想到的是，《萌宠乐园》这款游戏上线后仍然使用了他们的设计，或者说，抄袭了他们的设计。
将他们赶走的主美术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斥责他们的画作就是一团废纸，然后将他们开除。
可《萌宠乐园》正式上线的那些卡牌，无一不是稍微改动了他们的设计便照搬使用。
然而他们的名字并不在制作组里。
他们的创意被剽窃了。
可纵然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只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啊，怎么拗得过庞大的资本呢？
只要刀修公司在业内知会一声，以后有哪个公司敢录用他们？又有哪个公司敢找他们做外包设计呢？
项华嘉他们几个人连续几天都没睡好觉。
理想和现实的天平在他们心中摇摆。
明明他们是受害者，可却根本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
此时此刻，项华嘉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起燕总站在他面前的身影，那是燕总给他的信号。
燕总说，他要给他更多的工作。
他会支持他的一切选择。
“我们要曝光这件事！”
就在赵一修以为事件已经平息的时候，就在主管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在盖牧为刀修公司这不要脸的春秋笔法式危机公关所不齿的时候。
微博上，一名叫画嘉的博主站了出来。
他直指刀修公司的抽卡游戏《萌宠乐园》抄袭。
这是一位最底层画师的自述。
项华嘉晒出他和团队在刀修公司工作时，为《萌宠乐园》这款游戏设计的所有卡面草稿，线稿，修订稿，定稿。以及和后来空降的主美的所有聊天记录，和刀修公司人事部门的聊天记录。
在这些记录里，充斥着对他们的贬低、挖苦，以及随便一个人就能修改他们稿件的不尊重。
这些图片很多很长，密密麻麻覆盖到他们长达一年的努力，以及险些断送的职业生涯。
风口浪尖上，舆论再一次逆转。
这位叫画嘉的博主微博认证也随之更新——
项华嘉，《百鬼夜行》卡面画师。
项华嘉在博文最后说。
“我和团队本来不打算曝光这件事，因为我们害怕，我们惶恐自己的努力与资本这头大象相比不值一提。
可是我遇到了燕总。
是燕总在我最困难迷茫的时候选择了我，是燕总给了我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如果没有燕总，我不会发这样一条微博。
因此我选择承担。”
项华嘉这条微博以惊人的速度被传播着。
燕祈在不久后也看到了这条微博。
他沉默了许久。
就在燕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条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燕祈鬼使神差地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赵一修的声音咬牙切齿：“燕总真是好计谋，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得意的太久了。”
燕祈当然认出了他的声音。
他对着电话叹了一口气：“赵总，其实我很羡慕你。”
赵一修突然愣住，紧接着电话那头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能把游戏做的那么烂，真是一种让我羡慕的天赋。”
燕祈眯起眼睛，轻轻勾了一下唇。
“不过，能看到你像疯狗似的乱叫。”
“我突然觉得很开心啊。”
第26章 026
赵一修没想到有朝一日, 他居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阴阳怪气。
什么叫羡慕他游戏做的烂？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燕祈,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小人得志。”赵一修捏紧那薄薄的手机，咬牙道。
燕祈打了个哈欠，语调慵懒：“对比您年过半百还在坚持创业，我年纪确实挺小的。”
赵一修：“……”
就这种素质，还能是大众意义上的好人？
“呵，”赵一修阴森道：“你该不会以为一条视频一条微博就能扳倒我了吧？虽然我承认你小子心机的确深沉, 居然能算计我到这种地步。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
燕祈揉了揉耳朵，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俗套的反派发言。
“你该不会要说, 你又要出个混淆黑白的公告来证明你不存在的良心吧？”燕祈淡淡开口, “愚弄大众这种事, 第一次还好, 连续去做两次可就太蠢了。”
“哦对了, 与其整天想着甩锅别人, 我劝赵总不如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燕祈，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赵一修语气渐沉。
“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理解成通知也行。”燕祈安慰道。
“你——”
赵一修话还没说完, 只听到话筒传来滴滴两声，对方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燕祈拨动手指，将赵一修的电话号码拉黑。
没想到只跟赵总聊了短短这么几句, 他被双重背刺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虽然燕祈很不幸，遭遇了游戏大获成功, 口碑接连上涨, 无数玩家都称赞他为良心制作人这种人间惨事。
但一想到赵一修比他更惨，燕祈心里就好受多了。
人, 果然还是需要对比的.
项华嘉那条微博出圈了。
无数社畜纷纷转发并表示强烈共鸣，短短两天的时间就获得了超十万转发。无数网友纷纷震撼于刀修公司的不要脸，以及……燕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项华嘉在评论区一一做出了回复。
网友A：我是《百鬼夜行》的玩家，非常喜欢游戏里面ssr的卡面，没想到画师居然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画出来的。我还以为燕总会吹毛求疵很久……
项华嘉一时间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回复道：“燕总是我遇到的最特别的一位甲方，不，也许称燕总为甲方并不明确，燕总是一个真正理解画师的人，他理解专业的重要性，在创作上给予我们团队一个极高的自由度，这种事其实很大胆，也许只有燕总才做得出来。从卡面绘制开始他就没有要求我们做任何额外的修改，反而一直鼓励我们，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燕总真的是一个特别的人。”
网友们悟了。
[本以为燕总是个很严格的人，没想到燕总居然实行的是无为而治。]
网友B激情发言：没想到刀修公司居然这么抠门，这么大牌一个公司居然不给加班费。不过大佬你给燕总工作的时候，燕总难道就没有拖过尾款吗？（求真实回答）
项华嘉虔诚地回复了这个问题。
他说：“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我们团队被刀修公司开除后……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没有工作的状态，也接不到什么外包。能碰上燕总完全属于撞大运的一件事，燕总似乎知道我们的生活有些拮据，卡面还没绘制完就提前打了全款过来。”其实还多给了不少，不过这涉及行业机密，项华嘉并没有往外说。
网友们再次震撼了。
《百鬼夜行》卡面如此大获成功，完全证明了画师的实力，这样有水准的画师居然接不到外包，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刀修公司在背后给离职员工穿小鞋啊！
同时再次加深网友对燕总的印象。
众所周知，虽然燕总目前只制作了两款游戏，并且两款游戏都大获成功，但他本人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除了咸鱼直播上的那个从不直播的主播号之外，燕总甚至没有开通个人微博。
他总是将自己藏于作品身后。
[我一直以为燕总是那种孤僻的天才，没想到燕总本人居然这么温柔]
[燕总好温暖啊，他真的我哭死QAQ]
[这样的甲方去哪儿找啊？]
[想要这样的老板+1]
[嘿嘿，冷知识，燕总其实在招聘员工]
[什么？燕总居然在招聘员工？]
[《百鬼夜行》的月卡加购一元不是绑定鬼屋门票吗？游戏公告上说联名鬼屋快要试营业了。]
[卧槽！什么时候开业！]
看到全网评论一片和谐，项华嘉和团队成员也不由得轻松许多。
“这一切都是多亏了燕总。”项华嘉拍了拍二把手的肩膀，诚实道：“说实话，如果不是燕总的话，我是真没勇气发这条微博。”
“是啊。”二把手也是对燕总心悦诚服。
“话说，”二把手到底是在刀修公司经历一年荼毒的人，他费解道：“刀修公司怎么没来给我们发私信威胁啊？按照他们以往的手段，现在不应该快进到律师函警告了吗？”
这一点也让项华嘉倍感意外。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了被刀修公司威胁，甚至和他们打官司的准备。
赵一修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睚眦必报，从来不忍气吞声。
怎么这次开始装鹌鹑了？
“这的确不符合刀修公司的作风。”项华嘉皱起眉头，开始担心刀修公司是否有什么后招。
“那个，”团队里年龄最小的慕阳举起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燕总已经跟刀修公司联系过了？”
项华嘉一脸震惊地咽了口唾沫。
他想到咖啡厅内，燕祈那玉树临风又无比挺拔的背影。
燕总说，他支持他的决定。
项华嘉本以为那只是精神上的支持，没想到燕总居然在行动上也帮助了他们。
现在细想一看，燕总那个背影真是充满了安全感。
“原来是这样。”项华嘉越发钦佩燕总了.
拜两位大功臣所赐，燕祈把鬼屋试营业的时间提前了。
不来点真实的恐怖，那些可爱的小玩家怎么给他贡献80的情绪值？
燕祈将自己的鬼屋取名为阴间鬼屋。
是他完美公司名的谐音，一听就知道是他本人的产业。
碍于时间有限，目前鬼屋只开设了两个场景，一个是三人本《鬼新娘》，一个是单人本《精神病的房间》。
前者由嫁衣鬼负责，后者则有胆小鬼操纵。
碍于两只鬼的能力天差地别，燕祈将《鬼新娘》恐怖等级定为可怕级，《精神病的房间》则为作死级。
嗯，一听就知道后者非常恐怖。
开业的前一天，燕祈终于招齐了鬼屋的员工。
挑选员工这种事，当然是要燕祈亲力亲为。
仔细想想，不管是盖牧还是项华嘉，都不是他本人找的，他这次一定要亲自挑选符合他心意的员工，这种员工一定不会背刺他！
由于燕祈给的待遇不错，来面试的人还不算少。
燕祈拿着简历看着这些年轻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老板让你们加班的话，你们愿不愿意无偿加班？”
面对这个如此现实的问题，一群职场新人直接头对头脸对脸懵逼，眼里皆飘过身为韭菜的震惊和迷茫。
——难道说，他们还没开始上班，就要学会加班了吗？
“我、我可以。”一名年轻人颤颤巍巍举起了手，心中一狠道。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不会内卷的人是没有出路的。
年轻人在心里流泪道。
“天真！”燕祈狠狠批判了这个回答，他看向自己的员工们，铿锵道：“以后谁都不允许私自加班，哪怕是燕总本人要求也不行。”
“这种恶劣的现象一经发现，立刻开除。”
燕祈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好险。
看看这群才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鬼屋的商业水电费可是很贵的，万一他们背着自己偷偷内卷，每个月不知道要额外支出多少钱。
当然，更重要的是万一哪个员工因为加班猝死，对燕祈的钱包和心灵都会是一场重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燕祈继续正色道：“对了，入职前都要去做一次体检，入职后每两个月都要去做一次体检，体检费统一由公司报销。”
这就叫防患于未然。
一群新员工默默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没想到在这资本压榨的世界，居然还存在燕总这样的老板。
他们一定要好好工作报答燕总！
“燕总，”还是那名大胆的员工举手提问，“我们的工作具体安排是什么啊？”
燕祈只在招聘网站上写了招聘鬼屋员工，以他对鬼屋的了解，八成就是要找鬼屋NPC，到时候自己大概会遭受游客的拳打脚踢，不知道他这瘦弱的身子板能不能扛得住。
“这个啊，由于我们的鬼屋有专业人士扮演NPC。”燕祈自然开口，“所以你们的工作就是把受到惊吓的游客从鬼屋里面抬出来。”
燕祈微微抬起下巴，示意这群新员工往身后看。
只见身后的仓库内，此刻正摆放着不少新鲜的担架。
一群新员工面面相觑，每个人的头顶都冒出一排问号。
为什么一个鬼屋会有担架这种东西，这真的是正经鬼屋吗？
燕祈轻笑出声。
“放心，这东西绝对用得到的。”
第27章 027
不知不觉, 《百鬼夜行》的游戏下载量已经突破了400万，会员人数不断攀涨中, 目前已经突破80万人次。
也就是说，燕祈靠每个月的会员收入，账上就会多出两千万。
两千万对任何人来说，毫无疑问都是一笔不菲的巨款。
如果没有第二周期失败后要还的那2500万借贷压力，那就更好了。
80情绪值是重中之重。
也许，是时候把鬼屋改造的更可怕一些了。
燕祈如此想道.
项华嘉盯着一面空白的墙壁发呆。
就在昨天下午, 燕总找到了他，给他交代了一个新任务。
阴间鬼屋的入口处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越走进去灯光就越暗, 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这种昏暗的环境极容易激发人的感官。
燕总说, 要在他入口处的空白墙壁上画上有关《百鬼夜行》的画, 越恐怖越好。
项华嘉花了半天时间思考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慕阳提着颜料桶站在他身旁, 同样看着空白的墙壁, 喃喃道：“老大，燕总难道就没做其他更具体的要求吗？”
项华嘉摇了摇头，道：“燕总只说越恐怖越好, 最好能把游客直接吓哭。”
如果放在以前，慕阳对这种要求绝对会嗤之以鼻，并表示这算什么狗屎要求。
但如果放到现在的话, 只见慕阳一脸深思，点头道：“既然燕总这么说了, 那他要的就一定不是纯粹的恐怖, 如果只是单纯的画面恶心吓人，这样视觉效果虽然足够惊悚, 但肯定是不符合燕总要求的。”
慕阳摩挲着下巴，重复道：“既然如此，那就既要体现《百鬼夜行》这款游戏的特色，同时又要和燕总的鬼屋风格契合才行……”
想着想着，慕阳迈开腿，用脚步丈量这条走道的宽度，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着数字，一本正经地在记录这条走道的距离。
突然，他灵光一现，两眼放光地看向项华嘉：“老大，不如我们做些手办放在过道两旁怎么样？”
“手办？”项华嘉问。
慕阳点了点头：“这条鬼屋入门的过道其实比一般的走廊要宽上不少，两面墙上正好可以画上百鬼夜行图，把《百鬼夜行》里的角色都放上去。但燕总给了我们那么多资金，如果只是绘制两面墙的话其实还有很多富余，所以我想不如将游戏里那10个ssr做成等身人偶，正好可以摆放在走道两旁。”
他腼腆地挠了挠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对燕总想法的一些推测。”
项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
没想到慕阳居然先自己一步解答出燕总的言外之意。
不，不对。
一股危机感悄然爬上项华嘉的心头。
慕阳居然比自己更了解燕总？.
项华嘉的团队一如既往地高效率。
从开工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速度快的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全身上下长满了肝。
燕祈身上还是有不少课业，期间只抽空来看了一次，当时看到整面墙的黑色涂料，虽然从内容上还看不出项华嘉他们在画什么，不过那混沌的画风着实让他放心不少。
不过看到成品后，燕祈多少有些沉默了。
只见两面空白的墙壁已经被满满的彩绘覆盖，项华嘉他们大胆的采用了水墨风，绵延十几米的巨大墙壁合起来正好是一副百鬼图，并且内容极其有故事性——
一只巨大的鬼手从天而降，掌心中跳出许多像蝌蚪一样的鬼影，随即这些鬼影逐渐长大，变成奇形怪状的鬼怪，鬼怪们穿过一片树林，而后纷纷披上人皮，穿上送亲的喜服，后面的鬼敲锣打鼓，前面的鬼抬着一个花轿往前走，每走一步那花轿就要往下渗血。
直到走到一片巨大的坟场，新娘从花轿里面钻了出来，她的身形高而大，裙摆下伸出长长的触手，触手一弯便抓住那些送亲的小鬼。她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鬼们，嗔笑着将他们丢进口中，连皮都不带吐出来。
而后她滑动触手，就那么钻进了那座巨大的坟墓里。
整个画面流畅至极，画风荒诞而怪异，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美感。
画面恐怖倒是恐怖，就是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燕祈看着走道两旁的玻璃展示柜，左右两边各五个，不过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燕祈问。
项华嘉推了推眼镜，自信道：“这里面要摆放《百鬼夜行》ssr的等身模型，不过定制这些模型还需要时间，具体应该要等到后天才能正式制作完成。”
原来就是一个等身模型而已。
燕祈放心了。
鬼屋正式开业的那天来的很快。
新员工们换上统一的制服，虽然他们的工作只是简单到只是将受到惊吓的游客抬出去，但这依然不能阻止他们的工作热情。
阴间鬼屋地处江州市的郊区，虽然附近就有地铁站，但燕祈对最初几天的客流量其实不报多少信心。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天来排队的人居然还不算少。
作为燕总的左膀右臂，隔壁老陈当然第一时间就前来捧场。
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长队，以及时隔一会就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游客，隔壁老陈朝燕祈竖起了大拇指。
“燕总，你这招实在是高啊。”隔壁老陈赞叹道。
燕祈一向不理解这人的脑回路，只是微微“哼”了一声，回答道：“怎么说？”
隔壁老陈赞叹地摇了摇头。
他指着售票口，说：“燕总，你这个价格差打的实在是妙啊。”
“鬼屋一张门票十九元，但是如果充值了《百鬼夜行》的月卡，只需要加购一元就可以几乎以免费的价格拿到一张鬼屋门票。”
“一边是19元一次性的门票，一边是1元的门票，虽然游戏月卡看起来要比鬼屋门票贵，但在大部分游客的眼中，后者反而更加划算。”
“这样一来，《百鬼夜行》的玩家不但能在现实中玩到游戏，而且还会有一种赚了的感觉。单纯被鬼屋吸引而来的游客也极有可能成为《百鬼夜行》的新玩家，这一波就叫相互引流，一箭双雕。”
“传统的鬼屋生存空间并不大，而且寿命非常短暂。燕总你这种捆绑销售的模式，只要《百鬼夜行》这个游戏还在运营，这所鬼屋就一定有利可图。”
“燕总，这一定是你早就想好了的吧？”隔壁老陈揶揄道。
燕祈其实没想到这么多。
但按照被坑这么久的经验，如果燕祈现在开口否认，对方绝对会在心里脑补“燕总真是太谦虚了”“燕总明明就是这么想的还不承认，太低调了”“燕总一定在迷惑我”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于是乎，燕祈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向隔壁老陈。
他微微点了点头：“没错，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对付这种脑补帝，这样直接承认，对方反而会因为燕总承认的速度太快，从而怀疑自己是否猜错了燕总的想法。
隔壁老陈一脸红光，看起来倒是十分激动。
他嘿嘿一笑：“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容易就猜中了燕总的想法。”
燕祈：“……”
这人已经没救了。
鬼屋门口，一名小玩家拿出自己的月卡电子门票，登记后便走到过道口，看着那整整两面墙的画作，她惊叹道：“这也太好看了吧。”
而后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一名工作人员适时走了过来，冲她礼貌道：“这位游客，您现在可以选择体验《鬼新娘》或者《精神病的房间》，不过这两个场景都不可以带电子设备，您可以将手机钱包放到我们的储物柜里，我们会为您妥善保管。”
小玩家脸红道：“其实我最害怕玩鬼屋了。”
工作人员脸上笑容一僵。
既然害怕，那她为什么要来玩鬼屋呢？
小玩家对了对手指，脸红道：“那个，其实我是阿西忒斯的粉丝，听说阴间鬼屋这里有ssr们的等身手办，所以我是专门过来拍照的。”
她一步一步挪到阿西忒斯的模型旁，虽然隔着一层玻璃展示柜，但这么凑近一看，阿西忒斯真的是太好看了。
慕阳为ssr们定制的人偶都非常用心。
阿西忒斯坐在王座之上，骨翼遮住大半个身体，只露出半张精致的侧脸。
他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里闪过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
小玩家将手机递给工作人员，站在阿西忒斯的模型旁边比了个耶。
她说：“不麻烦的话，能帮我们俩拍个照吗？”
工作人员沉默地看向手机，怔怔地摁下快门，直到对面传来一声感谢，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小玩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工作人员有些迷茫。
他不是来鬼屋负责抬担架的吗？怎么现在变成给游客拍照了？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一回头却被身后的长队吓了一跳。
一双双眼睛巴巴地看向他，最前列的一名男性玩家举起了手。
这名玩家一脸羞涩：“那个，其实我们也是来追星，哦不，是来跟ssr们合照的。”
工作人员：“……”
他恍然大悟般地看向那些一个个精致的人偶。
燕总，原来这也在您的计划之中吗？
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只是用来排鬼屋的队伍逐渐分成了两个长队，一个队是去玩鬼屋的，另外一支队则是来追星的。
两条长队好似龙舟，赛的你死我活，谁也不输谁。
鬼屋长队末尾，鸭子哥默默压低帽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原本他是不想来这的，奈何刀修公司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上次直播翻车后，鸭子哥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开播了。
盖牧那条视频一出来，首当其冲被网友们冲的人就是他。
就连他的粉丝都在骂他恰烂钱。
对此，鸭子哥很不以为然。
恰烂钱怎么了？烂钱也是钱，只要是钱那就都是高贵的！
不过以他那个直播效果，他私心里已经以为自己搞砸，收不到刀修公司的尾款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刀修公司倒是意外的很重视他。
甚至他还和那位大老板赵一修通上了电话。
“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所以我准备再跟你合作一次。我要你过两天就去燕祈的鬼屋去录一条视频，内容你应该清楚，只要能顺利把他的鬼屋名声搞臭，好处少不了你的。”
赵一修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不知道燕祈为什么要突发神经去开一间鬼屋，但这不耽误他报仇雪恨。
鸭子哥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叫上了自己两名小弟。
鬼屋排队的入口和出口离的很近，不时就有工作人员抬着人出来，看着躺在担架上不省人事的游客，两名小弟咽了口唾沫，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他们甚至听到那两名抬担架的工作人员说。
“嘿嘿，我今天已经抬八个人了，你几个了？”工作人员甲道。
“可恶，我才五个人。”工作人员乙只恨自己不够努力。
“没事，这还有那么多人呢，你早晚可以追上我的。”工作人员甲很骄傲。
“这说得倒也是。”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另外一名工作人员也抬着人出来了，他看向这两个人，出声警告道：“你们疯啦？我们公司是禁止内卷的，要是被燕总听到了，你们俩这个月的奖金估计要被扣光。”
“草，我忘了。”工作人员甲后悔道，“那丁哥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燕总啊。”
“燕总才没工夫过问这些呢，不说了，我等会要去抬我今天的第十二位游客了。”丁哥迈着轻快地步子离开了。
甲乙二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丁哥好像在炫耀，但又没有证据。
两名小弟听得更害怕了。
看这一个个像死鱼似的躺在担架上的游客，他们不禁有些慌张地看向自己的老大鸭子哥：“老大，这鬼屋真的正经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啊？”
鸭子哥：“……”
你觉得这个问题，我会知道答案吗？
队伍排得很快，不知不觉就轮到了他们三个人。
售票处的工作人员一脸温柔地递给他们保证书，虽然这在三人眼中更像是病危通知单。
“请三位游客确保自己没有心脏病之类的病史，签好保证书缴完门票费就可以进去了哦。”
工作人员的声音很好听，“我们鬼屋目前只开设了两个场景，每个场景的体验费用是19元，不过如果是《百鬼夜行》的月卡玩家，加购一元就可以领取鬼屋门票哦。”
两名小弟今天跟鸭子哥来这鬼屋就是砸场子的。
虽然一元加购听起来很动人，但他们是那种投入敌营的人吗？
两名小弟的表情纷纷表示亏了一个亿。
他们齐齐咬牙：“来四张门票，两个场景都要。”
工作人员惊愕了一秒，不过还是按照燕总制定的规则开口，提醒道：“这两个场景的恐怖等级分别是可怕级和作死级，如果不是很能接受恐怖场景的话，要慎重考虑哦。”
“呵呵，”小弟大言不惭道，“你知道我身后这位是谁吗？我大哥可是出了名的……唔……”
鸭子哥连忙捂住他的嘴，拿出手机给工作人员登记。
他说：“我有《百鬼夜行》的月卡，里面有门票的加购。”
两名小弟：“……”
陛下何故亲自造反？
他们被另外一名工作人员牵引着走进鬼屋。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鬼屋居然还挺大的。
将手机放进储物柜，见工作人员没有检查到他胸前那枚微型摄像头，鸭子哥不禁松了一口气。
三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先体验单人本，而后三个人再一起体验三人本。
按照一般的鬼屋逻辑，单人本肯定是入门级的。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单人本《精神病的房间》入口处。
这片区域经过改造，现在这里只剩下一扇又一扇的房间门。
墙面是漆黑的，门也是漆黑的，只有那鲜红的门牌号是红的，像是有什么液体在上面流动，描出一片片鲜红的404。
《百鬼夜行》开场那阵阴乐在他们耳中响起。
两名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笑得勉强，故作坚强：“这种垃圾鬼屋能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这次一定要揭露燕祈的真面目。”
“对，最好能让他身败名裂。”
说完后，他们三人深吸了一口气，走进404的大门。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自从他们踏入这片区域，一举一动甚至每一秒的呼吸，都被一只鬼收尽眼底。
胆小鬼坐在其中一间404的房间内，缓缓勾起了唇。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梦幻般的房间内摆满了洋娃娃，不过这些洋娃娃的待遇并不算好，无一不是断指残骸，像是被野兽撕咬啃食过一般，甚至包括她手里抱着的那一只。
并且这些洋娃娃长得都很像人。
胆小鬼燕茵就像是品尝什么美味般，扣掉了手里洋娃娃的眼珠子，将那晶莹剔透的塑料眼球丢进口中，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咔嚓咔嚓，明明嚼的只是塑料，却发出咀嚼生肉般的声音。
“三只卑劣的蠕虫，竟然也敢说老大是垃圾？”她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话，扬起脖子咽下那些塑料，而后舔了舔犬齿，咯咯笑了起来：“如果放在以前，我早就把你们全杀光了呢。”
可惜了，老大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让杀人。
“那就随便陪你们玩玩好了。”
胆小鬼的身形瞬间被一阵红雾覆盖。
鸭子哥关上了404的大门。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身后似有一阵风吹过，刺骨的冰冷让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回头看向房间里的摆设，却是什么人都没有发现。
这个房间的面积并不算大，目测不超过十平米。
摆设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以及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什么嘛，我还以为会有多恐怖，结果就这？”鸭子哥不以为然地坐在床沿边。
他一坐下，那台电视机便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黑白的屏幕闪过一阵一阵雪花，不一会便弹出一行文字。
【张宇轩，你想改变命运吗？】
鸭子哥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
张宇轩是他的本名，这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为什么这台电视会知道？
难道说，鸭子哥抬头看向天花板，他知道鬼屋少不了有很多摄像头，难道说燕祈早就知道自己要过来，所以刻意来监视自己？
既然被拆穿了，鸭子哥也不再掩饰。
他震声道：“燕祈，别演了，我知道是你在装神弄鬼。”
那滋滋的电流声就像是某种讥笑，向鸭子哥传达着她愉悦的心情。
那文字还在继续更新，像是报菜名似的说出他的一切信息。
【张宇轩，男，身高176，体重73kg，二十四年前的阴月阴日出生在铜乌镇，小学五年级开始偷钱，还多次诬陷给自己的弟弟，即使每次考试都作弊，成绩依然很差。不过你的运气还不错，虽然高中辍学，但靠在网上当游戏主播也有了不错的收入，虽然你的人生梦想是暴富，但可惜你买的彩票从来就没有中过超过20块以上的金额……】
鸭子哥看着电视机上显示的那些文字。
他震惊地跌坐在床上，表情逐渐从不耐烦到不可置信。
这些东西这台电视是怎么知道的，有些东西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燕祈就算调查也不可能查的这么清楚。
“你、你是谁？”他将身体缓缓往后挪移，表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快死了呢】
说完这句话后，屏幕再次闪出滋滋的雪花，过了一会儿，画面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黑白的画面好似上世纪的默片，鸭子哥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绝望地躺在地板上，眼里满是惊恐。
他的心脏被掏了出来，鲜红的心脏在地板上跳动，下半身与上半身彻底分离成两半，鲜血流了满满一地。
这比任何恐怖片都要来得惊悚的多。
鸭子哥下意识就想冲往门外。
可当他火急火燎地来到房门前，却发现原本的门已经消失了。
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密闭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他和那台诡异的电视。
文字还在继续。
【你想改变命运吗？】
“你……你想怎么样？”鸭子哥的身体紧紧贴近墙面，保持和那台诡异电视的距离。
【很简单，只要你张口，我就可以帮你】
【你只要说出来就好，我能帮你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这种诡异的东西是不能信的。
鸭子哥还没蠢到这一步。
可在此时此刻，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想到自己交不起房租，穷困潦倒地躺在大街上，前女友因为嫌弃和他分手，最后他只能孤独地死在血泊中的样子。
万一是真的呢？
“我，”鸭子哥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要一颗苹果。”
【打开你身前的柜子】
鸭子哥魔怔地打开那个柜子。
抽屉里真的有一颗鲜红的苹果。
这居然是真的。
“我想要一张五百万的彩票！”他继续提要求。
抽屉里凭空出现一张彩票。
鸭子哥急急忙忙丢下苹果，忙不迭地拿起那张彩票。
“我、我想要甩了我的那个贱人——”
鸭子哥眯起眼睛，开口：“我要她哭着来求我，求我原谅她，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些是免费的呢？】
【你决定怎么支付我的报酬？】
鸭子哥猛然一怔。
下一秒，他的身后出现一个人。
那人穿着他前女友的衣服，浑身却是破烂不堪的样子，身体腐化的厉害。她手里拿着一把刀，朝他露出诡异的笑容，而后举起那把刀朝他狠狠砍了过来。
鸭子哥下意识便躲了过去。
可这房间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根本没有一个可以藏人的容身之处。不管他怎么躲，她总能出现在他身后，像是猫捉老鼠那般戏弄着他，直到他筋疲力尽的那一刻，她再重重挥下刀——
鸭子哥感觉自己的脚好像动不了了。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已已经被腰斩。
【苹果就用你的心脏来换吧】
前女友用那把刀剔掉他的心脏，那颗鲜红的心此刻就在地板上跳动。
【至于彩票，就用你这条命来换好了】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
此情此景，和刚才在电视中看到的画面别无二致。
原来刚才看到的那个场景，预告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吗？
为什么？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我说了，你会死的】.
鸭子哥从噩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非常恐怖，却让他什么都记不清。
他正要起身，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摁住他。
鸭子哥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一个担架上面，怪不得觉得身体有些晃动。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看来燕总说得没错啊，这个作死级的单人本真的很恐怖，这是今天第几个晕倒的了？”
另外一位工作人员思考道：“今天有成功通关的吗？”
好像还真没有。
鸭子哥听得一阵面红耳赤。
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吧？居然也跟那些普通游客一样胆小如鼠？
关键是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啊，他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呢？
鸭子哥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还能再挑战一下，结果一抬头，视线不由得被一个拿着苹果的小女孩所吸引。
那个小女孩长得非常漂亮，却莫名让鸭子哥感到恐怖。
工作人员明显是认识燕茵的，当下便停了下来朝燕茵打招呼。
“燕茵妹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了？”
胆小鬼能轻易给任何人致幻，也可以让人看不到她。
她咬了一口苹果，道：“有点闲，随便过来玩玩。”
工作人员冲她和善地点了点头，抬着鸭子哥便准备离开这里。
鸭子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女孩感到发怵，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头恶鬼盯上了似的。
直到与她彻底擦肩而过之际，鸭子哥突然听到了一句话。
“苹果好吃吗？”
他看到那个小女孩冲他笑了笑，舌尖上放着一枚微型的摄像头，而后她微微一抿，便将摄像头咽了下去。
鸭子哥胸前的摄像头消失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到脊背发凉，他想到了一切，却什么都不敢出声。
那个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再有下次，杀了你哦。”
小弟们以同样的姿势被抬了出来。
虽然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两条诚实的腿却跟面条似的酸软不堪。
“总觉得好像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两只小弟看向他们的鸭子哥，“老大，还有一个本，我们还玩不玩？”
鸭子哥：“……你们还记得刚才在那个单人本里发生了什么吗？”
小弟摇了摇头。
他吐槽道：“这鬼屋还真是邪门的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刚才在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又总觉得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另外一名小弟也点点头，十分认同这句话。
“真是邪门了。”他说，“我也失忆了，不过刚才我看到一个拿着苹果过去的小女孩，居然有点害怕。”
鸭子哥再次：“……”
不知为何，一想到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倒霉，他心里莫名好受不少。
他刚才玩的单人本只是作死级，另外一个可是可怕级。
只是想想就知道，可怕这两个字可比作死严重多了。
再加上那枚微型摄像头也没了，就算继续玩也录不到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鸭子哥的脑子里总是闪过那个小女孩的脸。
赵一修让他再出一期黑燕祈鬼屋的视频。
但他居然有点不敢了。
“要不……我们回家吧。”鸭子哥低声道.
鬼屋入口前，一名浑身弥漫着不幸气息的中年男人看向“阴间”这两个字，自嘲道：“阴间鬼屋吗？倒是有点意思。”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的烟早就抽完了。
如果有对国内独立电影了解的观众在这里，或许能认出来这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文艺片导演，不过就在不久前，他的新电影因为过不了审无法上映，他赔光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蒲街拿出身上的最后20元现金，买了一张鬼屋的门票。
电影没法上映，多年积攒的身家全部泡汤。
想到业内对自己的嘲笑，那种堆积的失败感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淹没。
蒲街这次之所以回到自己的老家江州，也就是最后回来看一眼故乡，然后就……他其实也不打算活了。
像这种失败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好友的奚落犹在耳畔。
“蒲街，你以为坚持你那些独立电影就很高贵吗？你在国外拿了几个奖？你上戛纳还是上威尼斯了？你真以为你拍的那些东西有人喜欢看啊？”
“蒲街，真是活该你扑街。”
“拍一部电影连投资都得自己自掏腰包，你今年也四十岁了吧？你就不觉得自己在这个职业上活得很失败吗？”
蒲街没法回答这些问题。
他礼貌地朝售票员道了谢。
“《鬼新娘》吗？”他自嘲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这个名字挺好的，反正我不久后也要做鬼了。”
就让这个鬼屋给自己失败的人生留下最后一丝光亮吧。
他已经不配活着了。
等玩完这个鬼屋，他就去自杀。
半小时后。
蒲街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出来。
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鬼新娘恐怖的脸似乎还近在眼前，那腐烂的气息几乎能把他整个人吞没。
那种不管他怎么逃，恶鬼都如影身后在身后紧盯的身影，简直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蒲街朝天空伸出手，“我要活下去。”
如果变成鬼会那么丑。
那他绝对不能死！
蒲街光是想着鬼新娘的脸，就又要开始吐了。
“这位小哥，”蒲街勉强站了起来，拉住工作人员的衣袖，“我能见见你们老板吗？”
工作人员看到他一身落魄的样子，思考道：“你是过来求职的吧？”
蒲街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他现在真的没有工作了。
第一次有人上门求职，燕祈耐不住好奇心，便主动过来了。
他单手插兜，看了一眼蒲街，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你想要什么岗位？”
蒲街没想到鬼屋的老板会如此年轻，简直就像是一位在校大学生。
别人这么年轻就已经取得如此成功，自己一大把年纪，却落得这么个失败的下场。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诚实道：“我、我之前是一个导演，但我拍摄的作品都很失败，我是一个拍文艺片的。但是我的观众都骂我拍的太黑暗不真实，甚至有说我拍的很恶心的……”
他一辈子做人诚诚恳恳，总是捡自己最差劲的地方说。
燕祈越听眸色越亮。
一个口碑恶劣的扑街导演。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人才吗？
“很好，你的履历很完美。”
“你被录用了。”
第28章 028
蒲街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录用了。
不知为何, 总觉得好像有点随便。
燕总是看上他什么了呢？
这位年过四十的扑街导演对此十分不解。
燕祈是这么想的。
像蒲街这么口碑恶劣的人，哪怕放在公司里当吉祥物, 也必然能给他带来不少好运。
如果能成功将《百鬼夜行》那该死的高口碑彻底翻转，等到年会的时候，蒲街绝对会成为燕总的头号优秀员工。
不过，燕祈看向这位年过四十，举止之间畏畏缩缩，浑身上下弥漫着“毫不起眼”这四个字的蒲街。
这身子板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能抬担架的, 反而像担架抬他。
自己该给他安排什么职务呢？
蒲街整个人更加畏畏缩缩了。
不同于这些年来经历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打量，燕总看向他的视线专注而纯粹，似乎在思考一个难题。
燕总是后悔收他做员工了吗？
“这样吧, 你这阵子的工作任务就是……鬼屋观察员。”燕祈临时编了个职务, 面上依旧从容, “你的工作就是每天在鬼屋旁边游荡, 咳咳, 是观察鬼屋的动态, 这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让这么一位霉运拉满的人天天在自己的鬼屋旁边转悠，想必一定能影响到自己的产业，再不济也能让自己的评分下降零点几。
燕祈拍了拍蒲街的肩膀, 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
“我相信你。”的坏运气。
被如此优秀的人所信任，蒲街一时惶恐又无措，同时心里又隐隐冒出一些自信。
他刚想要立下保证书, 燕祈却突然认真道：“对了，我们公司是不允许员工额外加班的, 违背者轻则没收当月奖金, 重则直接开除处理。入职前要做一次体验，入职后每隔两个月公司会安排统一体检。”
“这可是公司最重要的守则, 你要记住哦。”
蒲街一时间竟被震慑住了。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如此良心的好公司？
鬼屋目前只是处于开业初期，燕祈还有一堆事需要处理，当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给蒲街做入职培训，叫来一个工作人员给蒲街当向导后，燕祈便离开这里，长腿一迈便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今天还有一个合同要签呢。
燕祈走远后，隔壁老陈倒是没有离开，饶有兴趣地看向这位新员工。
哪怕自认为是最懂燕总的人，隔壁老陈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为什么燕总会如此果断地招收这个其貌不扬的扑街导演当员工。
而且还是鬼屋观察员这种职位。
等等，鬼屋观察员？
隔壁老陈突然之间好似开窍，终于有些理解燕总的深意。
看着这个一脸迷茫的新人，隔壁老陈决定给他一些提示。
当然，对方能不能悟到燕总的言外之意，这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么了解燕总。
隔壁老陈抽了根烟递给蒲街，对方似乎有些惊讶，有些犹豫地想要接过那根烟，就当快触碰到烟头的时候，隔壁老陈立马抽回了烟，摇头道：“果然，我就知道你没有理解燕总的深意。”
蒲街震惊地看向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
虽然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总觉得他应该是自己的前辈。
隔壁老陈叹息一声，点起那根烟在嘴里含着，眼神中颇有些意味深长。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燕总是一位多么厉害的人物？”
蒲街诚实地摇了摇头。
在他短暂的印象中，只把燕祈当成了一位特立独行的年轻老板。
隔壁老陈心想，不愧是我，果然没有猜错。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网上搜索了燕总的词条递给蒲街。
蒲街目瞪口呆地看着诸多网友对燕祈的赞美，从见义勇为到成为两款成功游戏的制作人，再到出其不意开了这家鬼屋，燕总是如此的大胆且成功，并且得到现在这一切的他不过才只有二十岁，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
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观众留下的恶评，又想到自己三年的心血却根本无法过审上映，哪怕是上映最终的票房也大概要惨淡收尾。
蒲街一时间更加唏嘘了。
燕总是如此的成功，自己是如此的失败。
“燕总真的是太厉害了。”他由衷地感慨。
隔壁老陈对这种评价早就免疫了。
燕总可是连鬼怪都能制服，收获凡人的赞美那完全是理所当然。
“你是不是以为燕总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运气？”
蒲街刚想说自己没有。
谁知还不等他开口，隔壁老陈摇了摇头，朗声道：“我就知道你有这种想法，这种想法简直是大特特错，是对燕总的污蔑。燕总是一个走一步看百步的人，他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只要他决定去做什么事，那背后绝对是有深意的。”
“你才刚来或许还不知道，燕总一向是一个特立独行又运筹帷幄的人。燕总绝对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蒲街被隔壁老陈这一段话所激励了。
他一脸诚恳地取经：“不瞒前辈说，我其实也不太明白鬼屋观察员要做什么。我以前虚度了太多人生，脑子也笨，您能告诉我，燕总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吗？”
隔壁老陈对蒲街的这一声“前辈”很是受用。
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指导眼前这个新人：“以我和燕总相处那么久的经验来看，燕总是一个非常注重才能，又很会慧眼识珠的人。之前燕总为《百鬼夜行》挑选画师的时候，没有去选择名声更大的那些画师，反而挑选了项华嘉这样的新人，这是很有风险的举动，结果却让《百鬼夜行》大获成功。”
“燕总今天之所以选中了你，并且没有让你去抬担架，只是让你去观察鬼屋。按照燕总一贯的行为来看，这明显是因材施教，想要栽培你。”
蒲街没想到燕总居然会这么重视自己。
如果不是得到隔壁老陈的点拨，他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明白燕总的深意。
“那，燕总是想要栽培我什么呢？”蒲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实在是太愚笨了，前辈已经指点到这个份上，他却还是没有想明白。
这个问题，隔壁老陈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今天可是猜中燕总的深意，还被燕总亲口承认。
隔壁老陈学习燕总，拍了拍蒲街的肩膀，示意他往鬼屋门口看去：“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燕总应该看过你的电影，作为一个导演，你要从自己的职业角度去看待问题。等到你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或许就会明白燕总的深意了……”
说完这句话，隔壁老陈便飘飘然离开了蒲街身边。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眼看着鬼屋门前的队伍越排越长，自己再不去排队今天恐怕就玩不上了。
隔壁老陈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一来是为了给燕总捧场，二来他也真心想体验一下燕总的鬼屋。
作为一个灵异类主播，他对鬼屋探险一向是非常感兴趣的。
蒲街被隔壁老陈的话所洗脑，枯竭的大脑冒出许多想法，这些想法却又如烟雾般捉摸不透。
身为燕总指定的鬼屋观察员，蒲街被工作人员带着前去观察鬼屋。
身上还背负着燕总的期待的他不敢放宽对自己的要求，一丝不苟地将鬼屋的一切摆设都尽收眼底，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越看越发现，这鬼屋远比他想象中要考究的多。
尤其是入口处的壁画，怪诞诡异又美感十足的画风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
工作人员在旁叹了口气。
“燕总的鬼屋很厉害吧？”他说。
蒲街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间有些颓丧，“但我今天突然发现一件事，来这里的大多都是《百鬼夜行》的玩家，真正喜欢鬼屋的游客却没有多少。”
“燕总明明这么努力，鬼屋也搭建的这么好，这间鬼屋的知名度却只局限在玩家群体之中。”
光是想到这里，工作人员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有点替燕总不甘心。”
“是啊。”
蒲街也深有感受，如果不是碰上了这么一间鬼屋，有了这么一段机遇，或许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如果能把这间鬼屋宣传给更多的人就好了。”
等等。
宣传给更多的人？
蒲街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前辈说燕总或许看过自己的电影，说不定燕总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燕总是不是在此基础上，才让自己当这个观察员的呢。
蒲街其实很明白自己风格的缺点，他一向擅长塑造氛围，却不擅长拍摄人像。
业内有名的制片人曾经点名过他，说他的电影太过悬浮，远远达不到优秀电影的标准。
燕总莫非……在锻炼我。
观察鬼屋本质上是在观察人，而观察向来是一个导演的必修课。
“难道……”
蒲街默默抓紧自己背包里的摄像机，这是他仅剩的家当，也是原本打算一起带进坟墓里的东西。
“燕总，我或许明白你的意思了。”
蒲街看向工作人员，身上的阴霾味逐渐散去，透露出属于一位导演的自信。
“我来为鬼屋拍一个宣传片吧。”.
刀修公司收到了鸭子哥的消息。
“开什么玩笑，解约？你再跟我说一遍试试？”
燕祈也就罢了，赵一修没想到就连鸭子哥这种不入流的小主播都敢跟他作对。
背刺甲方这种事，居然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鸭子哥捂紧话筒，道：“赵总，不是我不想做这个视频，但那鬼屋实在是太邪门了。再说了，咱们干得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加上又没签合同，我把钱退给您，这事也就算了吧。”
鸭子哥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后，这才轻而又轻地开口：“而且我怀疑，那鬼屋里面是真的有鬼。”
赵一修：“……”
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一回头，唾沫星子险些喷到主管脸上：“你找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居然跟我说什么这鬼屋真的有鬼，这人是脑子有问题吧？”
主管默默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
他小声道：“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主播了，要不黑燕祈鬼屋这件事就……”算了。
赵一修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算了。
他可是堂堂一届董事长，怎么能容忍自己被燕祈愚弄到这个份上。
“你该不会是想说放过燕祈吧，要我放过他也可以，你替他赔偿欠我的所有损失，我就放过他。”
他朝主管伸出手，见主管像只鹌鹑似的低下头，这才冷冷一笑：“明明什么都不懂，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燕祈那个鬼屋就是给《百鬼夜行》造势用的，只要能毁了他的鬼屋，就有机会一起毁了《百鬼夜行》这个游戏。”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想得到，越是阻碍在他面前的蚂蚁，他就越想清除。
赵一修背着双手，一边思考一边来回踱步，无数阴谋诡计在他脑海中升起再落下，直到几张凶狠的面孔浮现在他脑海中——
赵一修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
“我记得，刘赵那伙人上个月已经出狱了吧。”
“您的意思是……”
主管对这几个人并不陌生，这几个人是江州有名的地痞流.氓，也是赵一修潜伏的打手，这些年没少为赵一修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赵一修心情瞬间好了不少，随手抓了一把鱼饵便撒入浴缸，看那些金鱼争夺抢食的样子，他不禁了然一笑。
“就让他们几个为燕祈送些开业礼物好了。”.
会议室内，燕祈干脆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园长笑呵呵地朝燕祈伸出手，心里很是高兴。
谁能想到这家濒临倒闭的游乐园会碰上燕祈这么一位贵人，先是签下了鬼屋的长租，鬼屋这边才刚刚开业，燕祈便又找他签下整个地下停车场。
燕祈和院长虚握了一下手，表示合作愉快。
鬼屋毕竟才八百平米，燕祈要有更大的客流量，就得去吓唬更多的人，这点面积显然是不够的。
燕祈从签下这家鬼屋的第一天，瞄准的就不只是鬼屋，还有鬼屋地下的大型停车场。
由于游乐园的渐渐荒废，超过两千平米的地下停车场更是停用许久，这对燕祈来说显然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场地。
他要将整个地下停车场改造成一间大型恐怖迷宫。
园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直到园长离开后，阿西忒斯才显示出自己的身形。
他像一条尾巴似的站在燕祈身后，燕祈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燕祈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燕祈不由得有些无奈。
“怎么了？”他回过头，看向明显不太对劲的阿西忒斯。
阿西忒斯幽幽道：“主人，你刚才碰了那个男人的手。”
燕祈：“……”
那只是正常的合作礼节吧？
“咳咳。”
燕祈从兜里拿出一包湿巾，从中抽取了一张，细细擦干自己的手指，他皮肤白，随便用纸张擦拭片刻，指尖便泛红不少。
擦完后，他随意地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燕祈微微抬起头，看向比自己更高的阿西忒斯。
“头低下来。”
阿西忒斯听话地将自己的脸凑到燕祈面前。
看着阿西忒斯那惊人的美貌，燕祈伸出手指揪了揪他的脸颊，阿西忒斯的皮肤很冷，手感却非常不错。
主人的手指好温暖。
阿西忒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红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楚。”燕祈的声音好似恶魔在低声蛊惑，“你能再说一遍吗？”
阿西忒斯瞬间忘光了自己说过什么。
两人的位置此刻互换，阿西忒斯抬眸看向燕祈，只看到那双狭长凤眸中闪烁的笑意。
就在燕祈还想继续逗逗他的时候，阿西忒斯低下头，整个人化成一团雪白的雾，白雾穿过燕祈的身体，随后整个人都随之消散。
阿西忒斯决定去冷静一会儿。
“这就害羞了？”燕祈有些不明所以.
鬼屋门外不远处，一群虎背熊腰，外表看起来尤为凶恶的人在伺机等待。
“刘哥。”王钊盯着那人来人往的鬼屋工作人员，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道：“这个鬼屋怎么那么多身强体壮的员工，他们好像在抬游客出来？这是什么不着调的鬼屋。”
刘赵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作为多次进宫的社会渣滓，他们对上门找茬这种事早就一回生二回熟，在这一方面尤其有专业素养。
虽然赵总要求他们尽量要破坏这鬼屋的口碑，实在不行也要破坏鬼屋的设备，但如果就像现在直接冲上去，他们大概率会被那些员工以人海战术击溃。
“我们再等一等，现在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贸然冲上去是没有优势的。”刘赵并不着急，他晃了晃脖子，全身的骨头都在噼里啪啊作响，“赵总说过，这家鬼屋的员工都是按时下班的。”
“我们等他们下班，直接撬锁进去。”
下午五点，鬼屋正式收工。
让刘赵一群人震惊的是，这鬼屋居然连一个值夜班的都没有，甚至一到下班的时间，那些员工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鬼屋，好像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着他们似的。
可见燕祈不得民心。
“走，我们进去。”
刘赵一帮人轻轻松松就进了鬼屋，顺利到连撬锁的工具都用不上，也不知道是哪个员工不走心，居然连门都没锁。
“赵总说要我们好好破坏那些设备。”刘赵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破坏一切，他露出一个凶狠笑容，“等会我们直接去他们的鬼屋场景，见到什么砸什么，看他们明天还怎么开张。”
他们手上有赵一修给的地图，找到那两个地图场景并不困难。
转眼之间便走到一条岔路口，刘赵对其中三个人说：“你们跟我去单人本，王钊你带着剩下的兄弟去破坏那个叫鬼新娘的多人场景。”
王钊点了点图，带着小弟就朝鬼新娘那里走去。
刘赵带着人，没过多久便进了单人本的区域，看着那成排的404房间，嘲笑了一句“装神弄鬼”，便拿起手上的铁棍准备砸门。
就在他高高举起铁棍的时候，一道清脆的童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你们这样搞破坏的话，老大会生气的哦。”
刘兆不耐烦地回头，看到的场景却让他整个人随之僵硬。
空荡昏暗的走廊中，胆小鬼抱着自己的头，笑吟吟地看向他们。
“再往前走一步，杀了你们哦。”.
同一时间，王钊他们三人走进鬼新娘的地图。
鬼新娘的场景很大，在一片空寂的田野上，无数坟堆像从地里钻出来似的，环形围绕着一盏纸扎的花轿。
红白喜事，明明灭灭。
王钊几人身前弥漫着阵阵迷雾，这些雾气冷得刺骨，让人下意识产生错觉，自己好似不是在鬼屋，而是在一片荒郊的坟场。
“怎么感觉有点渗人。”王钊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总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也觉得有点。”小弟点了点头。
听到吵闹的声音，嫁衣鬼在地底睁开眼睛。
“先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先把那盏花轿给毁了。”
王钊拿起他们带来的工具，正要回头和小弟说些什么，一条鲜红的触手却悄然攀在小弟的后颈处。
王钊睁大眼睛，手指抬起：“你——”
“什么？”
小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不过很快他便顾不上这些，整个人直接被甩到了空中。
嫁衣鬼从坟堆里伸出触手，像是捏死蚂蚁似的拎起两只小弟，触手紧紧缠住他们两人的脖颈，将那两个人在空中来回晃荡。
看到两人的脸色逐渐涨成漂亮的青紫色。
嫁衣鬼整只鬼彻底从坟堆里钻了出来，她吹了声口哨：“难道没人告诉你们，老娘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下班后还要打扰我吗？”
她的身体越涨越大，那张腐烂的脸离王钊不过只有咫尺之间的距离。
“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半个小时后。
地下停车场内，燕祈躲在逼仄的储物柜内，他微微偏过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身前的男人，哪怕对方是他这五年来最熟悉的人。
谁能想到，他跟虞人殊会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下重逢呢？
狭小的储物柜根本藏不下两个成年男人，饶是燕祈已经尽量压缩自己的存在感，身体却依然不可避免的靠在对方身上。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指尖不由自主地触碰到虞人殊腰间的那把唐刀。
刀鞘冰冷，像极了对方这个人。
虞人殊此时也不好受，他几乎把燕祈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只要他轻轻抬起手臂，就不得不环住燕祈整个腰际。
太近了，而且也太危险了。
狭小的空间内，燕祈一只手抵在虞人殊胸前，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他听到虞人殊开口道。
“你还要再摸多久？”
第29章 029
半个小时前。
燕茵将头装回脖子, 脖颈处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她晃了晃脑袋，朝刘赵他们走了过去。
刘赵几人惊恐地看向这位诡异的小女孩。
昏暗的走道内, 四周密不透风，自胆小鬼身体内飘出来的黑雾将周围隔离，让他们逃无可逃。
404的门牌号像巧克力般融化，带着浓厚腥味的液体不断往下滴落。
胆小鬼没有说话，只是扬起笑容看向他们，她的两只眼球已经彻底变成红色, 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从耳根到眼睑慢慢产生裂痕。
她张开嘴，犬齿一寸一寸增长, 那画面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吸血鬼。
如果这种场景还能算得上正常的话, 他们这些年的局子就算白蹲了。
刘赵朝小弟吼道：“跑——”
“我好像说过, 再往前走一步的话, 我就会杀了你们吧。”
燕茵伸手在空中虚虚一划, 几个人瞬间动弹不得。
刘赵如同一座小山峰般的躯体就那么凝固在原地, 紧接着，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掰开他的下巴，他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下一秒, 门牌上的那些“液体”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线，然后就那么顺着他张开的嘴巴，一点一点流到他的胃里。
直到这时, 刘赵几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液体，而是极小的虫子, 那些虫子一钻进他们口中便开始疯狂啃噬他们的血肉, 一点一点撕碎他们的内脏，让他们每一秒都如同坠入地狱, 剧痛不堪。
“嗬…嗬……”
刘赵连闭上嘴巴这种事都做不到，他双手高高扬起，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保持那个有些滑稽的站姿。
他拼命用眼神去祈求这位小女孩，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只可惜，恶鬼向来是没有心的。
胆小鬼蹲在地上，背影像只孤独的小蘑菇。
她用手指擦了擦地板上的划痕，心疼道：“这么大的划痕，老大肯定会伤心的。”
想到这里，燕茵看向刘赵几人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竟然敢破坏老大的财产，给你们这点惩罚到底还是太轻了。”
她抬起手，刚想把他们一寸一寸分尸，身体却突然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燕茵看向自己颤抖的手。
胆小鬼微微眯起眼睛，嗅到一股熟悉又厌恶的气息。
“瘦长鬼影。”.
燕祈已经在这个地下停车场原地打转半个小时了。
原本只是想来实地勘察一下场地，却没想到自己根本走不出去。
入口和出口明明就在那里，但就像海市蜃楼那般，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以燕祈这五年在恐怖游戏里的经验来看，他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而且说不定还是只熟悉的鬼。
“瘦长鬼影，是你吧？”
停车场里没有信号，空气也渐渐稀薄，燕祈靠在墙边轻喘，整个人不可避免地有些乏力。
他看向那漆黑的天花板，稍稍提高音量：“别装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天花板上的黑影明显动了动。
“放屁，老子都没实体，你是怎么看到老子的？”
“呵呵。”
这两个字是燕祈对瘦长鬼影智商的嘲笑。
黑影瞬间扩散开来，整个停车场的天花板都变得一片混沌。
如果瘦长鬼影有表情，那么此刻一定狰狞不堪。
燕祈望向那黑影，耳尖微动，听到细微的打斗声。
好像是……刀剑的声音？
瘦长鬼影此刻也在观察燕祈，他没想到自己越个狱，居然也能在这里碰上燕祈。
想到被燕祈奴役压迫的那些年，他冷冷道：“燕祈，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在这里碰上你了，那我们今天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黑影瞬间凝固成一个黑洞状的漩涡，急速朝燕祈袭来。
瘦长鬼影，拥有在一定空间里将视线范围内的生物吞噬的能力。
燕祈没有任何犹豫，转头便跑了起来。
只要能找到遮挡物，瘦长鬼影一时半会就没法吞噬自己。
燕祈在学校体测时都没这么努力，速度一时间发挥到了极致，只能听到耳畔擦过的风声。
瘦长鬼影还在讥笑。
“别逃了，你逃不掉的。”
“帮帮忙，你就乖乖被我吞了吧。”他阴影怪气道，“主人。”
瘦长鬼影就在燕祈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好似非常欣赏他逃跑的样子，正当瘦长鬼影想要加快速度将燕祈整个人吞噬的时候，燕祈猛地转身拉开一扇储物柜的门，整个人快得如同一道闪电，没有一秒犹豫就钻了进去。
瘦长鬼影瞬间拿他没辙了。
于是，燕祈就在这样的场景下碰上了虞人殊.
“你还要再摸多久？”
燕祈下意识收回手，脊背挺直，准备离虞人殊远点。
但这个储物柜实在是太小了，他一抬头便不得不碰到柜顶。
燕祈吃痛地捂住后脑勺，储物柜内稀薄的空气在减少，他偏过头咳了几声，道：“虞人殊，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人殊撩起眼皮看他：“我是不是应该先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燕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虽然自己算是欺骗了他的感情，但他们俩好歹也谈过一段吧。
虞人殊忘记前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你……”燕祈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不是进过恐怖游戏，还是玩家榜的第一？”
虽然燕祈不清楚为什么虞人殊会出现在这里，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还在恐怖游戏里才对，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世界，更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虞人殊也像他一样退休了。
虞人殊轻蹙眉头，警惕地看向燕祈。
很明显，他很认可燕祈的话。
“你说的没错。”虞人殊抬起刀鞘，“所以，你是谁？”
燕祈这才注意到，虞人殊的刀鞘里没有刀。
他握住那把刀鞘，将它压在一旁。
燕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虞人殊向来刀不离身，这把刀是虞人殊在恐怖游戏里抽到的ssr级道具，名为破月，刃长二十一寸，专克邪祟。
现在却只有刀鞘，没有刀。
燕祈了然地点了点头，瞬间明白前后关系。
“你是专门过来追杀瘦长鬼影的？”
虞人殊向来不屑于撒谎，更何况面前这个并不是普通人。
他说：“是。”
“怪不得瘦长鬼影会出现在这里。”燕祈点了点头，“也是，你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让我猜猜，瘦长鬼影该不会是跟着你一起逃出来的吧？”
虞人殊：“……”
看到虞人殊这幅表情，燕祈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储物柜却在此时猛地颠簸起来，瘦长鬼影不甘心地在外面攻击，整个柜身都在不断晃动。
燕祈没有防备，整个人瞬间压在虞人殊身上。
他嗅到虞人殊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虞人殊冷峻的外表也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燕祈的后背。
两人影子在此刻交叠，虞人殊的手却终究没有落下。
他听到燕祈在他耳边说：“瘦长鬼影还能撑多久？”
虞人殊垂眸道。
“快了。”
瘦长鬼影现在很不好受。
他虽然没有实体，但虞人殊那把刀可以无视一切，直接对邪祟本体进行攻击，原本他已经被虞人殊砍了快半个小时，本体已经消散一半，这才不得不选择吞噬燕祈来填补本体。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虞人殊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个小时前突然操纵破月放慢速度，而后开始一刀一刀慢慢阉割他，简直像是在刻意拖延他痛苦的时间。
歹毒，实在是太歹毒了！
如果一个小时前他还只是单纯被砍，现在则无异于被凌迟！
覆盖整个天花板的黑影在不断消散，瘦长鬼影咬紧不存在的牙关，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只见他将所有的黑影全部浓缩，最后变成一个看起来颇为绅士的中年男人，男人朝着储物柜的方向噗通跪了下去，大喊道：“爸爸，我错了，请您原谅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吧！”
储物柜的门被推开了。
燕祈从柜子里钻了出来，由于长时间的缺氧，面上不由得有些潮红。
他掩唇轻咳，看向一旁的虞人殊。
瘦长鬼影的背上还插着那把刀，不过刀身并未沾血，只是切口处不断弥漫着细小的黑雾。
虞人殊眸色冷淡地看向他。
不知为何，瘦长鬼影觉得虞人殊的心情似乎更差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燕祈问。
“杀了。”虞人殊言简意赅。
瘦长鬼影立马吓得抱成一团，求救般的目光看向燕祈：“老大，念在我这么多年为你做牛做马的份上，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你男——”
在燕祈杀人般的目光下，他硬生生把“男朋友”这三个字给咽了下去。
燕祈没理会瘦长鬼影的求救。
他看向虞人殊，问道：“进入现实世界后，瘦长鬼影杀过人吗？”
虞人殊摇了摇头。
“没有。”
燕祈看向已经恢复正常的停车场。
这里即将要变成一个大型的迷宫，如果只是让胆小鬼来操纵场景，无异于会有些单调。
而且他也不能只薅着一个员工用，羊毛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仔细想想，瘦长鬼影的能力如果用在正道上，简直天生适合用来做迷宫。
毕竟他的能力可不只是吞噬生物以及鬼打墙。
正想着，系统的声音也适时在燕祈脑中响起。
【宿主是否选择将瘦长鬼影收为员工？】
【经检测，由于瘦长鬼影具有强烈的反抗意识，宿主可针对他单独编辑员工守则，员工守则不设上限】
【一旦瘦长鬼影违背员工守则，轻则接受宿主制定的惩罚，重则直接被抹杀】
燕祈没忍住问了问。
“员工守则可以随时增加吗？”
系统：【可以】
这就没问题了。
燕祈走到瘦长鬼影身前，好似怜悯般开口：“你愿意和我签订劳务合同，成为我的员工吗？”
“劳、劳务合同？”瘦长鬼影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以前他可是直接给燕祈打白工的。
燕祈冲他轻轻笑了一下。
一分钟后，瘦长鬼影手里拿着那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合同，整只鬼都不太好了。
整整两千条员工守则，每一条都是他这个乙方的责任。
燕祈这个该死的甲方根本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连工资都不需要开！
这么说也不对，燕祈倒是给他开了工资，每天只有两毛钱。
“靠。”瘦长鬼影震惊道：“这和卖身契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这是合法的。”
燕祈扫了一眼自己在储物柜内撞青的手背，淡淡看向瘦长鬼影：“对了，由于你是个穷光蛋，今天这起事件的医疗费和本人的精神损失费，就从你的工资里扣好了。”
瘦长鬼影：“……”
你礼貌吗？我每天的工资只有两毛。
瘦长鬼影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下卖身契，不签也没办法，虞人殊那把刀还在他身上插着呢。
从他签上自己大名的那一刻，独属于瘦长鬼影的员工守则就正式生效。
系统的播报音再次响起。
【鉴于瘦长鬼影与宿主自愿签订劳务合同，现瘦长鬼影正式收录为宿主名下员工，遵从宿主为他单独制定的员工守则】
【员工守则目前2000条，后续如有需要，宿主可随时增加】
告诉瘦长鬼影明天早上五点来上班后，燕祈便将他打发走了。
那两千条守则里面第二条就是不许伤害人类，瘦长鬼影只要动一点违背守则的念头，整只鬼便会被十万伏特的高压电来回电击。
瘦长鬼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得给燕祈打工呢。
虞人殊收回了自己的刀。
他来回擦拭刀身，在燕祈以为那把刀就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虞人殊干脆利落地将刀收进刀鞘。
虞人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记得，只是偏偏忘记了他。
燕祈其实不太想相信。
但是，虞人殊有什么理由骗他呢？
在他的印象中，虞人殊从来没有骗过他。
“我叫燕祈。”
燕祈在手机上打出自己的名字，而后将那两个字放在虞人殊面前。
“燕祈？”
虞人殊低声重复这两个字，长睫微微颤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个名字好熟悉，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虞人殊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就好像，你曾经欺骗过我一样。”
第30章 030
瘦长鬼影失魂落魄地在走廊里徘徊。
一想到明天早上五点就要上班, 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大骂燕祈这个阴间资本家。
至于为什么只能在心里骂。
当然是因为那两千条员工守则的第一条就是要永远忠诚于伟大的燕总。
一个忠诚燕总的好员工当然不会在任何场合说燕总的坏话。
鬼员工里的二五仔，瘦长鬼影阴恻恻地想着：“燕祈, 别以为你赢了，鬼才想给你继续打工，我一定要让你的公司……”
他揪了揪嘴角的八字胡，露出一抹奸佞的笑容。
“笑得这么猥琐，你该不会在心里偷偷骂老大吧？”
瘦长鬼影被耳边的童声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走道上, 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只胆小鬼。
“你怎么在这里？”
瘦长鬼影对胆小鬼自然不陌生，先不说他们做了五年的同事，在成为同事之前, 他们俩就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胆小鬼当然是赶过来的。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犬齿, 看向瘦长鬼影的眼神满是嘲弄。
“老大在哪儿, 我当然就在哪儿喽。”
“我倒是很诧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早就不想在老大手底下做事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燕茵皱起眉头, 联想到一种不太美妙的可能。
这种可能让她整只鬼都分外扭曲, 浑身的戾气挡也挡不住。
“你该不会是特意来找老大报仇的吧？”
话音一落，燕茵瞬间出现在瘦长鬼影背后，右手指甲如钢爪般增长, 没有丝毫犹豫便朝瘦长鬼影的后颈抓去——
瘦长鬼影当然不怕胆小鬼，论战斗力他俩可一直是五五开，谁也别想压过谁一头。
正当他冷笑一声, 想要还手的时候，自脚底升起的一阵电流瞬间麻痹整个身子, 十万伏特的高压瞬间将他电了个外焦里嫩。
任何鬼怪都有弱点, 瘦长鬼影除了怕虞人殊的那把刀之外，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电。
“靠。”
瘦长鬼影在心里怒骂, 他差点忘了，员工守则第914条就是不许伤害同事。
胆小鬼收起爪子，一脚便将瘦长鬼影踢翻在地。
瘦长鬼影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只有他一只鬼能感受到的高压电每一秒都在疯狂折磨他，他只能任由胆小鬼把他踹翻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为……”
瘦长鬼影不可置信地看向胆小鬼，有没有搞错啊，为什么胆小鬼揍他不会受到惩罚，他连被揍都要接受电击！
这一点都不公平！
胆小鬼看向他的眼神犹为鄙夷。
“才多久没见，你居然变得这么拉了。”
燕茵可不会同情他，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她慢慢走到瘦长鬼影身边，抬起脚便重重踹到他身上，一脚接着一脚，没有丝毫留情。
整个过程，瘦长鬼影都没从地上爬起来过。
“看来你还真的没办法还手啊。”燕茵的心情更愉悦了，“让我猜猜，这一定是老大干的吧。”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捂起嘴放肆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老大。”
将瘦长鬼影整只鬼揍得奄奄一息后，燕茵这才抽身离开这里，准备继续去找燕祈了。
临走前，她还不忘嘲讽一句。
“真弱。”
“草。”
瘦长鬼影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待遇，他想反击，可那十万伏特的高压电就像是头顶的铡刀，不给他留出一丝撒野的空间。
直到燕茵彻底离开，那股电流才在他身体内消失。
瘦长鬼影这才拥有行动能力，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一抹泛着银光的刀刃再次落到他的颈边。
危险的气息在逼近，瘦长鬼影咽了口唾沫，慢慢转过了头。
阿西忒斯冷冷看向他。
“你伤害了主人。”.
翌日清晨。
送走虞人殊，又听燕茵阐述一遍昨晚的经过后，燕祈没忍住问：“人没事吧？”
燕茵愣了两秒，才意识到燕祈说的人是刘赵那几个。
她撇了撇嘴，吐槽道：“放心吧老大，他们几个人太弱了，不到十分钟就吓晕过去了。”
“真是防不胜防，没想到我们这么穷的鬼屋也会遭贼。”
燕祈果断地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得速度很快，向燕祈了解一番始末后，便准备把刘赵几人押送回局。
刘赵几人早就被胆小鬼捆了起来，肉.体上的疼痛只是幻觉，精神上带来的阴影才是真的无法磨灭。
刘赵几人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小白鼠一般的命运，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苦尽甘来，一个个看到警察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几人像一窝聒噪的鹌鹑，叽叽喳喳向警察叫唤着。
“警察！是警察！警察来救我们了！”
“警察叔叔！我违法违纪，快把我抓起来！”
“是我先犯法的，先抓我！”
“快把我带走，我要进监狱！”
警察对他们几个人显然也是非常脸熟，不过没想到这才几日不见，这几个有名的刺头竟然集体疯了。
一旁的小警官低声道：“看这样子，是不是得先送去做个药检。”
“我觉得像。”另外一名警官点了点头。
目送几人上了警车，燕茵站在燕祈身边啃着棒棒糖，看向刘赵几人的目光分外和善。
刘赵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推了推前面的小弟：“走快点。”
“以后记得做个好人哦。”钻进警车前，胆小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刘赵抖得更厉害了。
警察彻底离开后，燕祈抱胸站在一旁，稍稍低头看向胆小鬼。
“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需要加强一些安保啊？”
燕茵一口咬碎棒棒糖，保证道：“老大，安保这种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没。”燕祈指了指消失的警车，道：“我主要是担心他们。”
胆小鬼垮起一张小猫鬼脸.
蒲街没过多久就剪好了鬼屋宣传片的1.0版本。
鬼屋的日流量稳稳递增，除了他这个名义上的鬼屋观察员，每名工作人员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由于燕总的不加班政策，鬼屋每天下午五点就要按时关门，于是大家更珍惜自己的工作时间了。
再加上蒲街一向不擅长跟人交流，既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也没交上几个朋友。
唯一的前辈隔壁老陈这两日也没来鬼屋，让他更不知所措了。
他坐在鬼屋不远处的公园长椅上仰头望天，正想叹气，一道更重的叹气声却先他一步响起。
蒲街一回头，就撞上了负伤的瘦长鬼影。
瘦长鬼影先是被虞人殊砍掉半管血条，又被胆小鬼狠狠羞辱一顿，本以为这已经是倒霉至极，却没想到更倒霉的还在后面，他居然碰上了阿西忒斯那条疯狗。
他的下场可想而知，没死的唯一原因，大概是燕祈这个阴间资本家还要留着他打工了。
趁午休时间溜出来抱头痛哭的瘦长鬼影就这么撞上了一脸不自信的蒲街。
蒲街自然没见过瘦长鬼影，但看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工作服，终于忍不住问：“这位先生，你也是燕总的员工吗？”
瘦长鬼影大为震撼。
现在随便一个人类，都知道高贵的他在给卑鄙的燕祈打工吗？
蒲街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的工作服。
瘦长鬼影这才撇了撇嘴，伸手弹了弹自己的铭牌，也不知道燕祈是什么审美，这么土里土气的工作服根本显示不出他千分之一的英俊。
他满是嘲讽的开口：“哦，我可是燕总的老员工了呢。”
蒲街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随便出来转转都能碰上一位资历深厚的员工。
他继续发问：“那你一定很了解燕总吧？”
瘦长鬼影耸了耸肩。
“当然。”
那个嗜钱如命、不讲武德、整天就知道无情压榨他们的劳动力，还只给他开日薪两毛的抠门精。
没人比他更了解燕祈！
蒲街笑得更开心了。
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自己拍摄的那段视频放了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看自己的宣传片，蒲街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是我给燕总的鬼屋拍摄的宣传片，但我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这位大哥你要是有空的话，能给我当一次观众吗？”
瘦长鬼影对人类这些小把戏倒是很感兴趣。
他看着那条足足有七分钟的视频，蒲街显然拍得十分用心，从分镜到配乐都体现了鬼屋的特色，以宣传片的角度来说无疑是合格的。
见对方如此认真地观看自己的视频，蒲街不由得有些紧张：“怎么样？”
瘦长鬼影自认审美一流，刚想说“拍得不错”，转念一想，很快便把这四个字咽了下去。
按照这名人类的意思，这支视频可是要给燕祈的鬼屋造势用的。
燕祈的鬼屋越火，自己的工作量岂不就越多？
而且燕祈这小子可是出了名的视财如命，更重要的是不管他赚到多少钱，自己的日薪永远都是那区区两毛。
想到自己那悲惨的遭遇，瘦长鬼影的笑容便越发扭曲。
不知为何，蒲街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有些怪怪的。
只见瘦长鬼影轻捻嘴角那撇八字胡，看向蒲街的眼神莫名诡异。
瘦长鬼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心想道，等着吧燕祈，我要狠狠报复你。
“你这个视频拍得不行啊，燕总肯定不会满意的。”
瘦长鬼影扬声道：“首先这个视频就……不够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