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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VIP] 极恶白魇(17)

    1984年的学期期末, 学校举行艺术联合晚会,是警大和政大的联合晚会。实际上梁燃是政法大学的学生,但当时两所大学紧挨着, 是兄弟院校, 条件所限,还有不少公共设备共用。

    沈巷鸣当时就坐在观众席上,他对这些歌舞类节目没什么兴趣, 但作为学生会主席和班长,他必须起到带头的作用, 在他精神不济时, 舞台上有人抬上了古筝, 播报员播报,接下来由梁燃带来一曲《梁祝》。

    当梁燃穿着一身白衣长裙走上来的时候, 沈巷鸣的双眼顿时入了神, 困倦和疲惫好像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在沈巷鸣的眼里,梁燃的美貌在全高校首屈一指, 而且她仪态万方,气质典雅, 就像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沈巷鸣对身边追求他的女孩子几乎是冷漠, 但是在这一刻他对梁燃一见钟情。

    当梁燃的一首《梁祝》弹罢,琴声在会堂里余音绕梁, 萦绕在沈巷鸣的内心久久不能散去。

    梁燃的演出完美谢幕, 沈巷鸣已经下定决心追求她,无论前路有多么艰难,他也要得到她, 这是沈巷鸣的性格,为了想要的东西他通常会“不择手段”。

    那天晚上八点多, 梁燃在后台卸完妆换完衣服后离开了会堂,沈巷鸣假装在会堂门口的报栏那读报,直到梁燃穿着一身白裙子提着一个纸袋子走进夜色。

    沈巷鸣远远地跟了过去,他必须确认梁燃住在哪栋女生楼,因为他不想普普通通地认识她,而是制造一场奇遇,只属于他们俩的。

    然而梁燃走向的方向并不是女生宿舍,她走向了篮球场,在沈巷鸣的视野刚刚能够看清篮球场上的情景时,他看到梁燃走向一个正在孤身打球的男孩,那男孩在篮球场的灯光下,身材高大健硕,五官比例极好,连沈巷鸣这样非常直男的性格也对他产生了几分吸引。

    然而梁燃也正是走向他,夜莺般的声音喊那个男孩:“路鹤,你怎么还在打球,吃了没?”

    叫路鹤的男孩抱住篮球,望向梁燃,“表演怎么样?”

    “你又不去看,能好嘛?”

    “看那么多次,每一次都很完美。”

    “这一次不见得,”梁燃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晚会的蛋糕,给你带了一块。”

    路鹤接过,“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晚上随便吃点就行。”

    两人聊了几句,并肩走向了宿舍方向,沈巷鸣一向自信满满,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产生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他认为梁燃和路鹤十分般配,但是他又不想轻言放弃。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巷鸣开始了解梁燃,自然,他也在了解路鹤,他从一些同学口中得知,梁燃和路鹤两人的关系的确比较好,然而他们的关系只是走得很近,并不是常人眼中的恋人。

    沈巷鸣也逐渐发现,路鹤这个男生很孤僻,他经常独来独往,很少有朋友,也从来不接近女孩子,即便沈巷鸣很多次遇见有漂亮的女学生向路鹤搭讪,但路鹤都是果断回绝。

    路鹤的性格孤僻冷漠,他好像唯一不会拒绝的人是梁燃,一个对任何事物都很冷淡的人,却对梁燃态度不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让沈巷鸣觉得,路鹤是在乎梁燃的,而梁燃在乎路鹤就更加不言而喻。

    但是沈巷鸣是一个执着的人,在已经得知他们并非男女朋友的情况下,他决定用尽一切法子追求梁燃,他的第一个计划是认识路鹤。

    沈巷鸣是学生会主席,也分管刑侦社,刑侦社是学生会里最大的社团,也是警察大学里任何一个学生都想进去的社团,通常加入这个社团的学生必须很优秀,不但是功课,而且本身也具有刑侦天赋。

    沈巷鸣第一次“礼贤下士”般,将邀请函送到路鹤手上。路鹤本就是他所在的年级第一,只不过他孤僻的性格使得他并未曾参加任何社团。

    沈巷鸣在篮球场上把邀请函交给路鹤的时候,用了些激将法。他说,我知道你成绩很好,但这不代表你会成为一个好警察,你可以加入刑侦社,向“侦探们”挑战,向我挑战,证明你很优秀。

    “挑战?”路鹤看向他,眼神很冷淡,“你?”

    沈巷鸣觉得路鹤在挑衅他,甚至轻视他。

    实际上沈巷鸣确实小看了他,他没想到,路鹤不但去了刑侦社,而且将一干老社员全都挑战赢了。但他也为此感到欣慰,要不是因为路鹤走进刑侦社,也绝不会成就后来“警大双璧”的美誉。

    那次路鹤单挑刑侦社十二“元老”,在刑侦各项模拟极限难关中取得了完胜,一时传为警校佳话。

    那也是沈巷鸣真正认识路鹤的开始,他觉得在整个警察大学,路鹤可能都是独一无二的。

    沈巷鸣开始对路鹤“好”,这不单单是因为路鹤过于优秀,他需要接近他。更重要的是自从和路鹤走近以后,他也和梁燃相识了。

    从优秀的人身边认识优秀的人,让沈巷鸣意识到,他还要走的路还很远。

    那个时候,他成为了路鹤的朋友,也成为了梁燃的朋友,他也了解到,梁燃是梁程昊教授的女儿,而梁教授是知名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即便再不灵光的人,也知道,结识她,前途将是多么的坦途。

    在认识梁燃以后,沈巷鸣展开了攻势,他开始用各种鲜花设计的美好仪式追求她。

    而实际上,最初梁燃对他是无视的,即便沈巷鸣很优秀,但梁燃似乎并不在意。梁燃对他态度的转变,是后来沈巷鸣做出了一个重大的改变。

    沈巷鸣开始有意模仿路鹤,这是他人生路上第一次违心做一件事,他尝试模仿路鹤的言行方式。

    那年沈巷鸣辞去了学校全部职务,只留下学生会主席一职,经常出入在梁燃身边,沉浸图书馆,沉湎学习,他学习成绩优秀,谈吐不凡,又加上模仿路鹤相同的气质,这也让梁燃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

    而真正改变梁燃态度的一件事是,那一年学生会换届选举,按理说最终的结局一定在沈巷鸣和路鹤两人之间产生,路鹤的性格独来独往,不善交际,但能力非凡,沈巷鸣人缘极好,善于交际,如果论综合实力,两人都有获胜的可能。

    但偏偏在选举前,路鹤以刑侦社社长的身份登了一次重要法制报道,他在学校的人气节节高升。在那届选举会上,沈巷鸣打算避开锋芒,发表了一篇极为慷慨的演讲,他博得了掌声一遍,最后他弃权了选举,说是将最好的机会留给最优秀的人。

    在很多人看来,沈巷鸣成全了路鹤,那一年路鹤顺利成为学生会主席,而沈巷鸣也留下了好名声。

    路鹤从刑侦社社长成为学生会主席,也在沈巷鸣的激流勇退下转瞬之间完成了。

    不久后,“无官一身轻”的沈巷鸣再次发起了攻势,这一次沈巷鸣变得极其聪明,他组织了一场高校篮球赛,携手路鹤成功登顶冠军,在夺冠后的那天晚上,他向梁燃表白了,梁燃答应了他。

    沈巷鸣认识梁燃后,也在了解她和路鹤真正的关系,原本他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彼此心存爱护。

    而那天他从梁燃的口中得知,路鹤和她是姐弟的关系,沈巷鸣开始也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同姓。

    梁燃便告诉了他一个故事,路鹤五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先后去世了,她的父亲梁程昊当时还在今阳市工作时,从一家福利院带走了路鹤,路鹤比梁燃小一岁,因此成为了姐弟。

    路鹤在梁家生活了十年,读高中时他离开了梁家,在外面租了房,但和梁家的关系一直很亲密。路鹤之所以离开梁家,梁燃也告诉过他,路鹤可能觉得彼此都大了,他不想外人对他们的关系误解。

    实际上梁燃一直把路鹤当成亲弟弟,特别是考入大学后,她通常会去照顾他。当然路鹤很优秀,梁燃至始至终都把他当成梁家的骄傲。

    沈巷鸣和孟思期道出了这段往事,孟思期一直用心聆听,直到沈巷鸣说今天讲得差不多了,孟思期才回过神来。

    她对沈巷鸣提到的模仿路鹤这件事,很是好奇,也许他认识到路鹤和梁燃是一路人,他要想融入其中,必须去做改变,显然他成功了。

    但是沈巷鸣还是和梁燃离婚了,正如赵雷霆所言,当年他那么疯狂,想必许多追求梁燃的事迹都留在了高校。而现在又是多么讽刺。

    在那挥斥方遒但又相对保守的年代,沈巷鸣的做法确实惊为天人。而“巴结”路鹤的行为看似不利,但实际上他也博得了好名声,更加得到了梁燃。

    他无疑是工于心计者。但是他又是坦诚者,他告诉了她这些故事,这和打听到的不一样,这是经历者的真实心理,说明沈巷鸣的为人有多面性,他也是坦荡的,真实的。

    而这个故事里永远都绕不开的主人公路鹤,孟思期也渐渐揭开了他的一些秘密,他是今阳市人,其实警局的档案里应该就有写明,但是在五岁左右的年纪,父母先后去世。后来他才被人领养。

    所以这解释得通他为什么毕业后要回到今阳的原因,他一直坚守在今阳的原因。

    “还有想要了解的吗?”沈巷鸣问。

    “没有了。”她刚说完,又觉得有件事很想了解一下,“倒是有件事,路鹤的父母……”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沈巷鸣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这件事?”沈巷鸣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当年问过梁燃,梁燃也不知道。再加上老头子已经过世,恐怕只能亲口问路鹤本人了。”

    “谢谢鸣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关于路鹤,我还听说过一个故事,你想听听吗?”

    “想听……”

    故事讲完,孟思期发现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忽然想起已经在沈巷鸣家呆了一个多小时,饭也吃过了,关于路鹤的经历她也知晓一二,她刚才一直以为路鹤会回来吃饭,这会她觉得路鹤不会再回来了。

    她起身说:“鸣哥,谢谢款待,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巷鸣也站起身,他刚要说话,门被敲响了,孟思期第一反应,路鹤回来了,她扭头望向门口。

    沈巷鸣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别想了,肯定不是路鹤,他这个人我很了解,除了学习,除了工作,他只会争强好胜,当年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他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不懂什么是生活,更不懂感情代表着什么……”

    门刺啦一声打开,露出路鹤的一张冰冷的面孔。

    “路鹤。你回来了。”沈巷鸣面色转变很快,笑道,“赶紧进屋,我给你热热剩菜。”

    看了一眼路鹤后,他就转身走回桌边,收拾着剩菜,嘴里说:“今天我和思期聊了很多话,我和她很有缘,让我想起来当初和你,和你姐……哦,你进屋坐一会,我把菜热了。”

    孟思期始终望着路鹤,她刚才见到那张脸就觉得不对,因为平时的路鹤总是冷静如斯,然而他此刻冰冷、冷漠,甚至有些冰寒刺骨。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路鹤!

    他走进屋,在沈巷鸣的唠叨声中,关上了门,把门栓紧。

    紧接着他缓缓走到了桌边,走到了她的面前,孟思期第一次觉得很紧张,因为路鹤好像裹挟着冰山,令人胆寒。

    然而他又像是控制了自己,站着她面前,嘴角做了一个弯曲的动作,但是在冷漠的反衬下毫不明显。

    他伸手进夹克衫口袋,取出了一条黑色领带,孟思期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下一秒,路鹤双手捂住领带的两头,拉直在她前方,语气试图温柔,但却嘶哑:“思期,听话。”

    他将领带慢慢地移向她的双眼,孟思期紧张的心脏顿时停滞般,她根本不知道路鹤想做什么,一时凝神屏息,望着他冰冷的眼。

    路鹤慢慢将领带蒙向她的双眼,他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有些残忍,不要拿掉!”

    孟思期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第142章 [VIP] 极恶白魇(18)

    孟思期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路鹤在她耳后绑领带的手指头,残留给她最后一丝温度。

    她的耳边出现挪椅子的声音,接着, 她被路鹤轻轻扶住坐到了椅子上。

    紧接着, 是沈巷鸣放下盘子的声音,声音带着几许质问:“路鹤,你干嘛!”

    “邦!”只听见一声闷响, 是拳头着肉的声音。

    “哐当哐当……”传来盘子跌向地面的破裂声。

    孟思期蹙了蹙眉,她不知道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她伸手去摘领带, 但是传来路鹤的声音:“别摘!”

    孟思期果真听了他的话, 手慢慢放下,她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开始努力思考这一切, 她终于明白了,因为梁燃。

    “邦!”又一记拳头着肉的声音, 整张桌子顿时传来四分五裂的声响。

    沈巷鸣好像被打了,他的身子撞向餐桌, 将桌子撞得四分五裂。

    即便孟思期看不清, 但是她像是有“听声辨器”的本事,仍然能摸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路鹤, 你是不是疯了, 你为什么要打我?”沈巷鸣喝骂起来,又传来他“嘶嘶”的声音,想必沈巷鸣被打中了脸颊, 嘴巴中招了,像路鹤这一拳, 就算收敛,沈巷鸣也一定嘴角破裂出血。

    “邦!”第三拳砸了下去,这一次声音更闷,应该不是打在脸上。

    不过紧随其后的是身体与塑料板撞击的巨响,声音剧烈,屋内震动。

    “路鹤,你把我冰箱……”沈巷鸣怒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孟思期摇了摇头,她很担心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但是她不确定要不要拿下领带。

    就在她犹豫时,两个男人真的打了起来,房屋本来就小,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一瞬间在屋里闪转腾挪,你一拳我一拳地挥打过去,拳拳到肉。

    随着他们厮打在一起,屋子里的家具开始四分五裂,甚至窗户也发出玻璃破裂的声响。

    外面雨声稀里哗啦,里面战局焦灼。但无论怎么打,他们好像都避开了她,只听见一阵阵风声在她耳边呼啸,但每一次都像是毫厘之间。

    终于,在几分钟后,战斗停止了,沈巷鸣喘息的声音传来:“你……真他妈牛!说说吧,我哪里惹你了,我也知道怎么改?”

    孟思期感觉到,沈巷鸣应该被路鹤压制到地上,他的声音像是躺着说的。

    “沈巷鸣,”路鹤的声音也带着微微的喘息,但却充满愤怒,“你当初说的话呢,你说要怎么对梁燃,你做到了吗?”

    “哈哈……”沈巷鸣苦笑道,“你懂,你懂什么是感情?你根本就不懂,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好,接着打。”

    “等一下等一下,打架能解决问题吗?”沈巷鸣带着求饶声,“你把我打成这样,明天我告诉老刘看不怎么收拾你。”

    “那你去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打小报告。”

    “我什么时候打小报告?”

    “从今天开始,”路鹤语气犹如刀刃,“不要再在我面前提梁燃,你不配。”

    “可以,我可以不提。”

    “还有孟思期,我要再看见你接近她,我就揍死你!”

    “不是,”沈巷鸣说,“孟思期是你什么人,我为什么不能接近她。她是你女朋友?还是你老婆?”

    “是,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路鹤的语气斩钉截铁,就好像带着巨大的嘶吼。

    那一刻,孟思期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就好像心脏被人狠命一撞。

    “你凭什么?凭什么?”沈巷鸣吼了起来。

    “凭什么?”路鹤冷笑道,“就凭你一辈子都没赢过我!沈巷鸣!当年你是,以后你也是!”

    空气里再也没有声音,沈巷鸣也没有回应,只剩下他一声叹息。

    然而孟思期忽觉全身发出了冷汗,她不知道为什么当路鹤说出那句话,她会有这种发慌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路鹤会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她的感情,她觉得很突然,路鹤在她眼里一向不是这样的,今天他就像从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他好像走上了绝路,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全部的力量。

    孟思期的发慌还有一个原因,她不知道路鹤对于她意味着什么,她其实一直对他有好感,但是她又一直没想过和他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也许她觉得自己还在事业上升期,恋爱和结婚还是很遥远。

    但是她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她知道这三十年对于她的意义,路鹤就是这三十年存在的意义。

    她永远都不可能逃避这件事,也许只有这件事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原因。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手腕被热汗浸湿的宽阔掌心握住,是路鹤捂住了她,“思期,跟我走!”

    路鹤将她带了起来,孟思期正想去摘掉领带,路鹤说:“等一等,这里的一切,不值得看。”

    她不知道说什么,往前试探走了一步。

    “地上都是玻璃渣。”路鹤说罢,将她抱起。

    就像从前一样,他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就像从前那两次一样结实地抱着她。

    孟思期浑身都麻住了,她落入了热烫的怀抱。

    还有他性感又禁欲的喘息声,浓烈汗渍和木质味道交织的特殊气味。这一次还略有不同,有血的气味。

    一切感官纷至沓来,如果说曾经两次抱她,她都没有真正感受到拥抱的感觉,然而这一次,她几乎肌肤相贴地感觉到了,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

    随着一阵楼道风声的凉意,门打开了。屋内传来沈巷鸣的笑声:“路鹤,你他妈是不是要感谢我……”

    “滚!”门哐当被甩上,将沈巷鸣锁在门里。

    孟思期听到了缓慢踩楼梯的脚步声,感受着高一脚低一脚的上楼梯起伏动作。

    路鹤热烫的鼻息吹在她的脸庞上,让她浑身发热,发燥,又加他充满温度的胸膛和手臂裹着她,就好像在滚水里泡着。

    她太烫了,烫得难受,她更想拿开领带,破除黑暗的无助,她动了动手,吞咽了下,“路鹤,放我下来,路鹤……”

    上楼的动作停住了。

    路鹤并没有放下她,孟思期又咽了下,“我很热,真的很热。”

    这时,路鹤又走两步,才慢慢将她放下了,但是她没有站稳,他又握住了她臂膀,等她站稳才慢慢松手。

    紧接着,他热烫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耳朵,她惊了一下,路鹤顿了顿,慢慢地解开了领带。

    眼前顿时亮了几许,但却是楼下层传来的灯光,这层楼灯光时不时不灵,她晃了晃眼睛,路鹤的样子在她面前还是很模糊,但是他的气息很灼热,随时就像是能烫到她。

    她不知道说什么,今天太突然了,她一向认识的路鹤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他或许是因为某些恩怨一时冲动,甚至把她作为和沈巷鸣之间赌气的砝码。

    因为她听见赵雷霆说过,沈巷鸣来到市局找对象,而目标就是她,这断时间的情况看来,沈巷鸣确实不正常,特别是他曾经那么疯狂追求梁燃的行为,如今却像在复制。

    路鹤因为梁燃的事对沈巷鸣成见很深,所以他做出什么事并不意外,也许他就是想拿她对付沈巷鸣。

    “对不起,思期。”路鹤磁性沙哑的声音响起,孟思期猜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他一定还会说今天假戏真做,希望她能原谅。

    “刚才我很难受,但是抱抱你我舒服多了。”路鹤说。

    孟思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往后靠了靠,热汗的背脊贴着墙,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她用力警告他:“路鹤,以后这种玩笑不要随便开,我们都不是小孩子。”

    “我没有开玩笑!”路鹤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

    孟思期一下子被震住,她有些哑口无言,然而心脏的感觉是热的,在路鹤炽热的目光中,她微微垂下眼睑。

    空气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思期,给我半年时间!”路鹤说。

    孟思期抬眼,路鹤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里并不明显,只有眼睛有淡淡的光亮。

    她不明白半年时间是什么意思。

    “等我破了红妆连环杀人案,我破了案,我就正式追求你!”

    亲耳听到路鹤说这句话,还是让她极其意外,今天他就像疯癫了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像一个疯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一些不安,因为这件案子是路鹤的死结。

    路鹤没说话一直看着她,像是等她一个答案。

    孟思期说:“我本来这半年就不会考虑感情的事情。”

    “所以你答应了。”

    她是没想到男人总喜欢刨根问底。

    “我都说了我暂时不会考虑个人感情。”

    “好,我都知道了。”

    孟思期重又抬眼看向他,“路鹤,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把红妆连环杀人案交出去吧。”

    “交给谁,沈巷鸣?”

    “省厅的资源比市局好得多,我希望你有时间破别的案子。”

    “不行。”

    孟思期知道路鹤一定不会答应,她想了想,豁出去似地说:“路鹤,你真的在乎我吗?”

    “在乎!”路鹤语气瓷实,像是很认真地给出这个答案。

    “那好,我希望你以后每一次行动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如果你死了,我会考虑别人的追求,我说到做到。”

    路鹤紧紧看着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但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空气再次沉默,路鹤一动不动,始终望着她,眼神越发炽热。

    孟思期特别燥热,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于意外了,路鹤也太反常了,她安慰说:“你打架也累了,赶快回去洗澡睡吧。”

    路鹤沉默了会儿才说:“你也早点睡。”

    “嗯。”

    路鹤往后退了两步,这时五楼时灵不灵的灯亮了,孟思期的眼睛晃了一下,等她再看清时,面前的男人脸上带着几条鲜艳的血迹,嘴角更是裹着一团撕裂的血花,这张精致五官的脸庞挂着彩,她都感觉到疼痛,忙说:“疼不疼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没事,思期,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你回去擦点碘伏吧。”

    路鹤走下楼梯口,孟思期以手抚着胸口冷静了一会,她拿出钥匙的时候,发现手还在颤抖,把门打开后,她觉得双腿软绵绵的,今天好像是一场梦,就像这三十年就是一场梦般。

    她躺到床上,浑身无力,汗流浃背,还是不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甚至不知道下次见到路鹤,会不会老想起半年后他要正式追求她这件事。

    但是渐渐地,她的思绪越来越沉重,她想起了沈巷鸣告诉她的故事。

    在今天谈话的最后,沈巷鸣告诉了一个关于路鹤小时候的故事。

    那还是路鹤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老路还是钢铁厂工人,老路每天穿着一身车间制服,手戴防高温手套,在炼钢炉顶作业。

    小路鹤去钢铁厂玩并不是第一次,那一次他又偷偷摸摸钻到了炼钢车间,但是很快被车间保安逮到,那保安对着炼钢炉上的老路喊:“老路,你看看,你儿子又跑来玩,这里太危险了。”

    那时,老路转过头,对站在一堆原材料旁边的儿子笑了笑,又招了招手叫他回去。

    但那次,却是小路鹤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小路鹤很听话地朝门口走出,他在外面玩了一会,又想去看看父亲,他偷偷地溜到车间门口,在一个地方蹲了起来,远远地望着父亲忙碌的身影。

    父亲的身影拓印在炼钢炉的火红背景里,那也是小路鹤引以为傲的地方,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想成为父亲那样站在最高处的人。

    那高高的炼钢炉把父亲的身影抬得极为伟岸。

    然而就在下一秒,老路往炉口投掷钢铁原料时,手套不慎与钢铁原料缠在一起,他整个人被上百斤的原料带进了炉子。

    那是一千多度的高温炼钢炉,不管是什么,瞬间就化成了空气。

    小路鹤亲眼见到了父亲的死。

    后来,有人发现小路鹤在地上全身打颤,口吐白沫。

    从那以后,小路鹤就得了自闭症,原本很聪明的他,开始不会说话,不会玩闹,就像一个痴儿一般。

    路鹤的妈妈因老路的死早已心如死灰,如果不是还有儿子,她也许早就跟随老路而去。后来她又开始为儿子的病四处奔波,然而在路鹤五岁多的时候,路鹤的妈妈终究还是一病不起,不幸去世了。

    路鹤变成了孤儿。当时还在今阳市一家学院任职的梁程昊,因为和路鹤的妈妈有一面之缘,于是把他带走抚养了。

    这就是路鹤的童年,孟思期今天听说后,内心里久久没有平复。

    她今天亲口告诉路鹤,一定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因为他的人生太让人心疼了,他的结局应该更好一些,也许,她来到三十年前,就是为了修改他的结局。

    只是孟思期有一件事没明白,沈巷鸣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一切,沈巷鸣今天虽然描绘了他和梁燃的爱情故事,但是明明他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他自己,他就像在贬低自己,抬高路鹤。

    他告诉了她关于路鹤的一切,特别是路鹤悲伤的童年,那似乎是他早就预备好,想要告诉她一般。

    *

    十几分钟后,沈巷鸣的屋门被推开了,路鹤将一瓶碘伏扔了过去。

    沈巷鸣依然躺在地上,碘伏瓶子正正好落在他胸口,路鹤问:“你有没有死?”

    “没有,谢谢碘伏。”沈巷鸣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惹我,特别是电闪雷鸣的雨天!”

    “呵……”沈巷鸣笑道,“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点菜,厨房里还有。”

    “冰箱我会赔给你。”路鹤将门关上。

    沈巷鸣勾起头望了望紧闭的门,又躺回地面,舔着嘴角鲜血的咸味,笑了笑:“冰箱……值几个钱!孟思期,才值钱呢路鹤!”

    第143章 [VIP] 极恶白魇(19)

    第二天早上, 孟思期故意起晚了一些,以免出门遇上路鹤和沈巷鸣,但是在警局, 她还是遇到了沈巷鸣, 沈巷鸣不但嘴角破裂,一面脸颊也青肿了,因此一只眼被挤得特别小, 看上去十分狼狈。

    但是沈巷鸣只是对她笑了笑,没有和她打招呼, 像是一种释然的笑, 孟思期也是笑了笑就从他身前走了过去, 她还记得路鹤对沈巷鸣的警告,“以后不许接近孟思期, 否则揍死他”, 这也许让沈巷鸣产生了戒备。

    整个警局都发现了路鹤和沈巷鸣脸上的伤,但是没人问一句原因, 似乎在大家的心中,这两个人打了一架。

    刘茂平也发现了, 路鹤的解释, 骑车摔的,沈巷鸣的解释是, 路鹤骑车分心看女孩子撞上了他, 这让刘茂平认为,他们就是打了一架,但是刘茂平知道这两个人在大学就是朋友, 估计生活中里的小恩小怨也不少,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也不好过问。

    上午,徐望途出院了,回到了审讯室,韩长林正好不在办公室,冯少民指派孟思期和唐小川和一队一起参加审讯,因为徐望途牵涉到一二队两起案子。

    孟思期进入工作状态往往不会乱想,但是到了审讯室门口却想起会遇到路鹤,昨晚路鹤的话还清楚在耳畔,她不知道再次见到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

    她站了一两秒,在唐小川拉开门望了她一眼后,她才收回情绪,和唐小川一起进门,路鹤就在里面,但是她进门后,路鹤一直没有转头看她,直到她坐下,她才感觉路鹤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工作时间,孟思期很快就抛弃了这些杂念,严肃地面向嫌疑人徐望途。

    徐望途已经审讯过一回,上次他的精神状态里透露出十足的精明,这次他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坐姿没有力气,全靠一口气吊着似的,一副随时会倒的样子,但是在孟思期进门后,他的眼里却含着一丝怨恨。

    即便徐望途精神状态十分低迷,但孟思期从他并不凌乱的头发,特意整理过的衣服上看,徐望途十分爱干净,而且爱惜自己。

    这场审讯提前就安排好由孟思期主持,然而孟思期没有想到,徐望途认罪的态度很好。

    他说,当初在儿子徐剑飞被学校开除后,他三次登门请求柳姿姿的父母谅解,不过都被轰了出来。

    看着徐剑飞一天天沉沦,差点自杀,徐望途开始策划报复计划,他最初的计划是绑架柳姿姿,逼迫对方说出真相。

    那天放学后,正好下大雨,他看到那个女孩,就是柳姿姿,因为在柳姿姿家,他亲眼见到过柳姿姿的天蓝色书包,以及书包上绑着的一只灰色熊布偶。

    除了这些,还有柳姿姿的一张学校的照片,不过是和一名女同学的合照。

    趁着大雨,徐望途用迷药将正走在雨中的柳姿姿带到了车上,伞和大雨遮住了周围的视线,徐望途提前就将迷药涂在手帕里,小女孩只吸了几口就昏倒了。

    那四起案子他都是趁着天气不好的时候,因为行动比较方便,两次是大雨,有一次是大雾,还有一次是下雪。

    徐望途将柳姿姿带走后,在一个提前就踩好点的荒废工地那落脚,最初他确实没有杀害柳姿姿的想法,他当时脱了外套将孩子放在上面,一开始,他将愤怒发泄在孩子身上,抚摸孩子肚子,问她当时是不是这样诽谤老师?孩子静谧的熟睡,让徐望途开始产生亢奋的感觉。

    从发泄怨恨开始,徐望途迷上了孩子的身体,他在荒芜的工地上,开着汽车灯,尽情地猥亵,边翻看孩子的书本,但是很快他发现课本上的名字全是钱舒音,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绑错了人。

    他开始意识到钱舒音和柳姿姿的书包和小熊布偶可能都是一样的,而那天在她家看到的合照就是钱舒音和柳姿姿的合照,这么多巧合,让他错把钱舒音当成柳姿姿。

    他当时有些发狂,拼命地捶地呐喊,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女孩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心里一晃,用沾过药的手帕再次捂她的嘴巴,但是手帕药效已过,他再次回车上翻找,才发现那瓶药找不到,很可能是路上不小心丢了。

    他再次回到孩子身边,女孩看到了他,惊恐哭喊,但因为药物作用,她没什么力气,爬不起来,徐望途知道自己的身份泄露了,他当时根本没有理智,直接拿起从孩子身上脱下的衣服,捂住了她的脸,很快,孩子就被活生生闷死了。

    徐望途记得孩子最后小手抓了他几下,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快感。

    从那天起,徐望途忽然发现喜欢上了那种感觉,没有接触孩子时让他心里空虚至极,如同深陷地狱,这也是后来三起案子的由来。

    第一次犯案后他将孩子的尸体遗弃在工地上,处理了现场,他从试卷上发现了孩子的家庭号码,在附近用公用电话打去了一个索要赎金的假象电话后,就再也没有后续行动。

    不过后来的三起案子,他选择了随机作案,他的目标就是穿着漂亮干净的孩子,因为那样的孩子本身吸引他,而且家庭条件一定不会太差,符合绑架勒索的假象,猥亵之后就是杀戮。

    第二个孩子他丢弃在溪边,第三个孩子他丢在火堆旁,他也逐渐意识到他的行为开始符合“金木水火土”元素,图腾更能混淆警方的视线。

    第四个孩子他特意为他搭建了一个树枝精心构筑的鸟巢,在杀死他以后将他安置在鸟巢里,至此,“木”元素完成,只差一个“金”元素,他已经决定物色新的目标,是一个刚刚在一所学校得过舞蹈比赛奖项的小女孩,那女孩就姓金。

    不过这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由于徐剑飞进了一家奥数培训班,周迎君从闹离婚后第一次从娘家回来了,带回了小孙女徐一周,徐望途不得不花时间照顾孙女,因此他无瑕制造第五场谋杀。

    徐望途描述这些案发过程时,眼睛里很冷血,没有一丝情感,回到徐一周的时候才淡了几分,最后他说:“我根本没有想到周周会以同样的方式……如果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他眼睛渐渐变红。

    然而,审讯室里已经变得死寂一片,这是一场最艰难的审讯,在孟思期的刑侦生涯里,也是她最煎熬的一次,徐望途描述了四次猥亵和杀害孩子的过程,比起恶魔,他更可恶百倍,他该千刀万剐,被活活凌迟,然而作为警察,孟思期知道,面对徐望途的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刑。

    但这并不能平复孩子们的枉死,并不能平复四个孩子家长们的悲愤痛苦。

    她能感觉审讯室的所有同事都是愤怒的状态,孟思期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厉声说:“徐望途,你儿子徐剑飞是不是知道你犯罪了?”

    “我也不知道,那次我把钱舒音带到车上,她的红领巾丢在了座椅下,后来我没找到,剑飞借过我的车,他可能发现了红领巾,但是他不一定认为是我绑架了钱舒音,因为绑架钱舒音那天我制造了很好的不在场证明,只能说剑飞怀疑过我。”

    “那么你认为绑架徐一周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徐望途抬起头,提起徐一周时让他眼睛再次染红,“我不知道,那次我被人威胁,他们让我穿上衣服戴上头盔将钱送到码头,我在摩托车俱乐部呆过,现在又是驾校副校,我自信驾驶技术不错,那天就是侥幸能逃出你们的追捕,所以想着交完钱救回孙女而已。”

    孟思期继续问:“为什么在……猥亵孩子时,用橡皮擦擦拭他们?”其实孟思期在描述这个问题时,内心不但疑惑,也很疼心。

    “我有洁癖。孩子吗,他们都很干净,比大人干净十倍,但是也难免身体上有些污垢,所以我就会用橡皮擦擦去这些污垢,我想让他们干干净净的,我的心里就特别舒服……”

    孟思期的内心有种撕裂的感觉,但她没有发作出来,而是隐忍着。

    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了证据链完整,孟思期打算结束审讯,这场审讯带给她的压抑感太严重。

    她看了一眼路鹤后,路鹤也会意,他站起身,命令林滔:“林滔,你带徐望途去犯罪现场指认清楚。”

    “好的,路队。”

    路鹤要让证据链达到最完整的状态,他吩咐完,看了孟思期一眼,说道:“思期,你们先回吧。回头我叫人把笔录送给韩队。”

    “好。路队。”孟思期知道路鹤看出她情绪低落,她和唐小川一起走出审讯室,终于觉得舒服了些,路上,唐小川叫她回去好好休息会,不要多想。

    徐望途认罪并不是这件案子的结局,因为还有徐一周的下落,还有白面人的秘密。

    下午,她在办公桌上整理笔记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了办公室,是赵雷霆的声音将她从沉重的情绪脱离出来,“咦,路队你怎么有空来我们这。”

    孟思期一抬头,就看见路鹤背着手,向她和赵雷霆的方向走来,他的面色很淡,但目光却是看向她。

    孟思期记得,路鹤几乎不会来二队办公室,她一时有些发懵,他不会是找她谈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吧,他不会连工作和生活时间都不分吧。

    她感觉一阵面红耳赤,快速朝办公室扫了一眼,发现幸好就赵雷霆在这儿,要是韩队和师父在,她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赵雷霆笑着说:“路队是来看望我们啊?还是看望思期?”

    她站起身,有些局促,因为路鹤就是走向她,她很害怕他下一秒从背后拿上一杯奶茶什么的,她必定当场羞死,他不是说半年以后才追求吗?果真男人都是这样?连半年都等不及。

    路鹤走到她桌前,依旧冷静如斯,和昨晚的他完全不同,他只是目光淡淡地望着她,让孟思期有一些不知所措。

    路鹤将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那一眼,孟思期的情绪有一种滑翔落地的感觉,因为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份卷宗。

    “你们老韩和老冯都不在?”路鹤问。

    孟思期点点头,路鹤的意思是他们不在,这件事只能和你商量了。

    赵雷霆在后面勾着头,好像看着什么好事一般望着她的桌位。

    “这是二十多年前红漆连环杀人案的卷宗。”路鹤将卷宗放在她的桌位上。

    孟思期心里一怔,看向这个早已发黄的卷宗时她百感交集,她印象深刻,红漆连环杀人案发生在前,红妆连环杀人案发生在后,两件案子时隔二十四年之久。

    从原世界的新闻看,两起案子做法手段相似,红妆案,凶手通过化妆品在女孩身上精心化妆,而红漆案则是红漆化妆,但涂画的位置和笔法都很相似,当时有专家认为,这两起案子可能是模仿的关系,但也不排除是同一个人作案。

    至于为什么是红漆,因为70年左右,化妆品很少见,油漆更常见,由于环境所限。

    孟思期也明白了,正是昨天晚上她和路鹤提起红妆连环杀人案的事,路鹤似乎想让她多一些了解。

    “路队,坐。”赵雷霆挪了一把椅子过来。

    “好。”路鹤顺势坐下,叫孟思期也坐。他打开袋子抽出里面的卷宗,打开第一页放在孟思期眼前。

    孟思期仔细阅读第一页,这起案子她了解甚少,但是字里行间却充满了神秘和诡异,凶手在作案过程中心思极其缜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红漆案有三名女性殒命,都是年轻女性,十九岁到二十七岁之间。

    而参与当时侦破的警察队长,是刘茂平。竟然还有梁程昊,不过他的身份是外聘的犯罪心理学家,她记得梁程昊是梁燃的父亲,也是路鹤的养父,这说明当年梁程昊在今阳市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几张发黄发霉的纸张竟然将这个世界联系起来了,二十四年前,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那是一段什么样的往事,她默默记下了三个女性死者的名字,也许她以后必须去好好了解下。

    翻到后面,她的眼球忽地闪了一下,一个名字就像利箭射入她的眼帘——徐望途。

    “徐望途也在这件案子里?”孟思期抬头看向路鹤。

    他点头说:“徐望途当年应该二十七八岁,徐剑飞是他和前妻所生,他的第二任妻子谢文娟,就是其中一名死者,当时徐望途来警局问过话。”

    孟思期快速翻到徐望途妻子的那页信息,死者名叫谢文娟,二十四岁,是今阳市希望小学的一名语文老师,二十四年前的一天下午,在希望小学住宿楼的家中遇害,当时衣物尽除,身上留下了红色油漆画的图案。

    这也是红漆连环杀人案的第三起,也是最后一起案子。

    第144章 [VIP] 极恶白魇(20)

    红漆连环杀人案的第三起案子发生后, 徐望途来警局接受过问询,表示他是在黄昏时分回家后发现妻子躺在地上,然后报的警。

    孟思期高速运转大脑, 这时她终于有了一些想法, 她也知道了为什么路鹤会把这份卷宗找她看。

    这不单因为,儿童绑架案的凶手徐望途,和二十四年前有关联。

    还因为一件事。路鹤说过, 白面人在阮梦樱的身上用化妆品描画过,这曾让他怀疑白面人是红妆案的凶手, 因为红漆案和红妆案相似, 所以白面人也可能和红漆案有关联。而在徐一周的绑架案里, 徐望途又扮作了白头盔,即白面人。

    也就是说, 二十四年前, 白面人和徐望途有可能有交集。

    她抬头问:“路队,你是不是认为白面人和二十四年前的红漆案有关?他和徐望途还可能认识?”

    路鹤微微颔首, “有可能,要么, 白面人仅和五年前的绑架案有关系, 要么,二十四年前, 白面人和徐望途就已经有了某种联系。”

    虽然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 一时还难以疏通,但是大胆推测无疑是刑侦的重要思路,孟思期问:“是不是再提审下徐望途?”

    “徐望途在二十四年前已经录了证词, 可能从他身上问不出更多的答案。”

    孟思期点了点头。

    路鹤继续说:“思期,徐望途已经伏法, 你做得足够优秀,关于徐一周绑架案,你可以转告韩队,你们继续监控徐一周家的情况。至于白面人是不是和这起绑架案有关,你们静待消息即可,我会去查清楚。”

    这一刻,孟思期终于知道路鹤的真实想法,因为红漆案中出现徐望途的信息,所以徐一周绑架案很可能解题突破口是白面人,而二队现在就在侦破徐一周绑架案,那么就无法绕开白面人。

    白面人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有枪,有组织,而且是项杰案的罪魁祸首,他不想她和二队去冒险。

    如果不是昨晚的事情,她可能看不出他的潜台词,但是此刻,路鹤一定是担心她的安全吧。

    但实际上,如果白面人还和红妆案有关,那么路鹤有可能有巨大的危险。

    路鹤看着她,清冷如水的眼神十分坚定,他的口吻像是给她一颗定心丸般:“你要相信我,这件事一定用不上半年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孟思期脸上有些微微燥热,路鹤昨晚说,等他半年时间,等他破获红妆案,就正式追求她,而如果提前破案了呢,那不就是提前追求吗。

    她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缓缓地说:“路队,也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话。”

    路鹤默了默,点了点头。

    “什么话啊?”赵雷霆忽然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没什么话。”那一刻,孟思期耳根有些烫。

    赵雷霆嘿嘿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私密的话呢?”

    “你在想什么?”孟思期佯作生气,“就是上次我和路队说,破了案子得请我吃饭。”

    “哦。多大点事。”赵雷霆笑着对路鹤说,“路队请吃饭还等破了案干嘛?今天就可以啊。”

    孟思期假装瞪了瞪他,“赵雷霆,现在谈工作呢。怎么路队就算请吃饭也没你事啊。”

    “嘿嘿。你们继续聊,我继续听。路队,那个关于白面人这件事,我也听明白了一丢,我回头把想法和韩队说声。”

    “好。”路鹤将卷宗收好,起身说,“思期,没别的事了,你们忙吧。”

    他再次看了她一会儿,在孟思期抿唇回了个浅浅的微笑后,转身离开了。

    路鹤一走,赵雷霆就坐在他的椅子上,认真地问:“思期,我刚刚有几处还是没听明白,那个白面人,徐望途,还有二十四年前,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那你刚才还说和韩队汇报。”

    “那我在路队面前,也不能说没听懂啊。那传出去多没面子。”

    孟思期白了他一眼,拿起笔在纸上给他讲解起来,简单来说,白面人在阮梦樱身上描绘了红妆,所以他可能是红妆案凶手,而红妆案似乎模仿了红漆案,得出白面人和红漆案有关联,而徐望途的妻子谢文娟是红漆案的第三名死者,徐望途又扮作了白头盔,即白面人,这一切就像是一个环,证明白面人和徐望途在二十四年前有可能有交集。

    在赵雷霆点头说差不多懂了以后,她说:“其实这些关系挺复杂的,我也不一定理解对了。可能路鹤理解更透彻吧。”

    赵雷霆说:“反正徐一周绑架案,路鹤查白面人,我们就守着徐一周家,总有一条路走的通对吧。”

    “对,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韩长林果断做了这般安排,因为白面人一直都是路鹤和一队在跟,所以他也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徐一周家。

    特别是徐剑飞上次送赎金失败后,绑匪会不会有再次行动。如果有,那么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会。

    其实孟思期现在很担心徐一周已经出事了,她本子上记录了从立案以来的每一天工作,截止到早上,徐一周已经被绑架了一周时间,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说,离家出走一周也会产生极大的不适应,何况是被绑架了一周。

    她不敢相信徐一周这一周是怎么度过了,还是已经被撕票了,和当年徐望途犯案一样,打了第一通索要赎金电话以后就彻底消失了,这也让曾经四个孩子的父母一直处在孩子活着的想象当中。

    那种未知的痛苦如同将人放在火上煎熬,特别是长期等待后忽然传来孩子的死讯,好比剜心割肺,孟思期无法想像徐一周的母亲周迎君此刻是什么样的状态,她记得第二天周迎君就昏过去了,何况现在她知道孩子爷爷的恶行,会不会更加撕心裂肺。

    一周过去了,也不知道周迎君还能不能坚持住,孟思期觉得,孩子还活着这个信息可能是她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

    临近中午,孟思期打算抽半个小时去附近邮政局给养父母寄一笔钱,虽然养父母上次拒绝过,但是她还是坚持邮寄,不过数额按照以前一半,这样对方应该能接受,再找个时间,给他们买点礼物寄过去,这样总比只寄钱要好一些。

    她骑车到邮政局后,将钱包进信封,寄了出去。下午冯少民还要带他们去排查,她准备快些返回警局吃午餐。

    走出邮政局的门,她伸出皓白的手腕挡了一下阳光,这时一个六七岁小男孩跑了过来,“姐姐,有人给你一封信。”

    “给我的?”孟思期接过,她机警问,“小朋友,是谁啊?”

    “不知道,一个叔叔,说是把信交给你就行,他给了我糖果钱。”

    小男孩一边回答,一边摆摆手往马路对面去。

    孟思期摸了摸信封,薄薄的,里面像是没什么东西,大概就是一张信纸,或许是举报信呢,但是很少有人将信私下交给警察,因为警局是有公共邮箱的。

    她一边思虑着一边拆开了信封,里面果然有一张信纸,还有一张照片,她抽了出来,先是照片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六七岁小女孩的照片,她对着镜头哭泣着流眼泪,可怜兮兮的叫人心疼,但孟思期一眼认出,这是徐一周。

    她紧张打开信,上面就一句话,但是这句话让她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孟警官,马路边有辆打双闪的出租车,直接上车,上车以后,不要问为什么,司机会带你到该去的地方。我在等你,记住,是你一个人,如果你耍任何花招,今天下午三点,你就会见到徐一周的尸体!只要按我说的做,你和徐一周都会安全。”

    顷刻间,孟思期的心脏几乎停跳,浑身的皮肤都像是绷紧了。

    她放下信,朝四周快速望了望,她知道现在附近一定有人在盯着她,但是这么探望,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现,无论是行人还是过客,都是很自然的表情,也没有特意朝她关注的。

    马路边果然停着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刚刚有人去问车,但是很快就离开了,说明司机要搭乘的人就是她。

    只是来趟邮政局,孟思期身上没有带对讲机,也没有带手枪,只有一副工作期间习惯放在口袋的手铐,她现在无法通过对讲机和局里取得联系,更不可能返回邮政局,打电话回去,因为这样就算是对方论定的“耍花招”,但是既然对方主动露面了,那说明徐一周现在还活着,这可能是现在最有利的消息。

    要救徐一周,也许只能她亲自去一趟,当然她也有其它选择,譬如立即和局里联系,逮捕出租车司机,但这样太冒险了,万一惹怒绑匪,让徐一周丧了命。

    徐一周已经失踪一周时间了,这是第一次知道她活着、身处何方的信息,对孟思期来说极其珍贵。

    孟思期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和徐望途曾经遇到的威胁一样,只不过徐望途是假扮白头盔取走赎金,而她,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威胁。

    孟思期走向了出租车,如果她是普通人,她可以做其它选择,但是她是一名人民警察,她必须做出决定,哪怕这种决定非常可怕。

    她的步伐很坚定,心里也没有刚才那样的紧张,除了警徽带给她的责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因为绑匪很可能是白面人。

    而路鹤说白面人或许和红妆连环杀人案有关,如果是真的话,那么三十年以后令路鹤成为白骨的凶手一定会现身,他到底是谁?她很想知道,她也必须知道。

    三十年,这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多少人想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多少人想为路鹤讨回公道。

    她既然来到了三十年前,那么这就是上天特意的安排,让她接近凶手,让她发现真相。

    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拉开了后排车门,上车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司机从后视镜朝她瞥了一眼,似乎确定了信息,启动手刹,车子疾驰而去。

    今阳市的天气还是很暖,孟思期迎着窗风,望向这座城市,街面栉次鳞比,向后退去,行人在马路上渐行渐远,欢笑声渐逝,新的声音又迎向她,这里和三十年后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房子矮了许多,旧了许多,就像老照片一样,三十年一定会发黄发霉吧。

    孟思期觉得她可能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个关于警察的梦,因为对父亲的不舍,对路鹤那则新闻的震惊,她成为了警察的身份,否则她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如果不是路鹤关于三十年的新闻,她一定也不会做这个梦吧。

    最坏的打算,梦碎了,她回到现实去!

    车子一路疾驰,转了几道弯,好像方向是朝北边,她在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转弯处把信封丢出了窗外,她相信如果韩队他们发现她失踪了,一定会想办法找她,这封信就是线索。

    车子继续前进,像是去往飞机场方向,孟思期也一直在熟悉今阳市地图,这一路路线她在脑海里拓印。为什么是飞机场方向?难道白面人想在见到她以后登机潜逃?

    在一个重要路口,孟思期将徐一周的照片丢出了窗外,她很谨慎,保证司机没有察觉,她不选择在邮政局门口抛信,就是担心邮政局门口有对方的眼线。

    两个线索丢下车,也预示了汽车的大致路线,无论如何警局也会找到她去往的方向,就是飞机场,除非这两个线索被人刻意破坏。

    很快车子到了一个大型修车厂门前,那旁边有个蓝色“P”字标地下车库入口,车子慢慢滑了进去。

    里面是水泥地面,空间很大,犹如几个篮球场般大小,车库顶有日照灯,虽然车库没有外面亮堂,但是也很明亮,只是里面的车很少很少,只有几辆豪车。

    车库间隔一段距离有柱子结构,柱子之间划分三个停车场,车子停入其中一个停车场线内。

    “下车吧。”司机吩咐。

    孟思期再次打探了下后视镜里的他,只有一双深窝的眼睛。推门下车,车子马上开走了,接着她听到了车库铁门拉下的声音。

    孟思期心里一紧,她往车库门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她拼命镇定急促的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库现在是全封闭的,未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比恐惧还要可怕。

    既然来了,她一定不能表现出胆怯,她缓缓转过身,准备打探下地下车库的情景,如果没有猜错,其中一辆车里,应该是他吧。

    她望向车库里不同方向停着的四五辆汽车。

    忽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人影,那人从一个柱子后面走出,两人相距不过五米之距。

    他应该是一个男人,年轻男人,大约一米八左右,一身极其高档的黑色西装,身材很清瘦,站姿笔挺,只是面孔上带着白面具,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近距离见到这种白面具,她记得上一次是关于姚仁俊的画面里,那次是夜晚的画面,白面具很模糊。

    她眼前的白面具,几乎覆盖了整张脸,露出了一对眼睛,两个鼻孔,和一个月牙形的口,他像是在笑。

    “你到底是谁?”她正言厉色。

    白面人右手插在口袋,左手缓缓抬起,这时,孟思期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那把小刀像是他的玩具,他的手指转了两下,慢慢地移向耳边,刀尖撬开了面具。

    白色面具缓缓地脱落,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孟警官,你好啊!”

    第145章 [VIP] 极恶白魇(21)

    “韩队, 冯哥,我现在就在邮政局,”唐小川从邮政局给办公室打回了电话, “门口就停着孟思期的自行车, 但是人不知道去了哪?”

    “小川,”韩长林回说,“你先在附近找一找, 万一她去附近买什么东西呢?”

    此时,二队的办公室, 韩长林和冯少民二人愁容满面, 因为中午十一点, 孟思期和冯少民请了半个小时假,但是到了下午两点, 人还没回来, 于是唐小川开车到邮政局确认了情况。

    冯少民摇了摇头说:“邮政局附近没有商店,很可能她遇到了什么状况!”

    韩长林见冯少民面色紧绷, 知道他很担心徒弟,但是现在孟思期只是失去消息三个小时, 还不能完全确认她遇到了危险, 而且她那么聪慧,不会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状况。

    “我了解小孟, ”冯少民说, “她很听话,她要是有事要办,一定会打个电话回来, 至少她不会让我担心。”

    门口,赵雷霆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韩队,冯哥,孟思期没有回住的地方,刚才我又去档案室、图书馆这些思期最喜欢去的地方找了一遍,都说没看到她。”

    “会不会回家了?她家还有个商场,也有可能去商场了?”韩长林问。

    赵雷霆回答:“我给她家和商场都打过电话,是常姨还有马经理接的电话,都说没见过思期,怕她父母担心,这件事我没让他们声张出去。”

    冯少民肯定地说:“小孟不是小孩子,就算家里有急事,她一定会先通知局里。”

    “难道和案子有关?”韩长林说。其实这也是韩长林最担心的事情。

    此刻冯少民的脸上已经失了色,赵雷霆问:“韩队,你说和绑架案有关?”

    韩长林说:“对,你不记得徐望途被白面人威胁的事吗?如果白面人也用同样的方式威胁小孟呢?在那种情况下,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一刻,赵雷霆脸色苍白,他嗫嚅道:“白面人和思期又没关系,他要做什么?”

    “他一定在挑衅警局!”韩长林说,“我们破坏了西雅图俱乐部,他一定怀恨在心。”

    赵雷霆额头冷汗密布,愣在原地。

    韩长林觉得,也许冯少民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但是他始终都不愿意相信罢了,因为他人生的第二个徒弟,不能再出事了,他这辈子都受不起。

    他说出这句话后,冯少民的眼睛里已经红了,他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韩长林心里焦急,但是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时候不能失了方寸。他马上说:“赵雷霆,你马上去找路鹤,他不是在查白面人吗,马上把这个情况告诉他,我和老冯再想想别的法子,小孟那么聪明肯定留下了线索。”

    “好好,我这就去。”赵雷霆拔腿就跑出门。

    赵雷霆来到一队办公室后,急匆匆就冲了进去,此时,路鹤正在和罗肖国他们在罪案板前讨论什么。

    见赵雷霆进来,罗肖国第一个反应过来,皱眉说:“赵雷霆你急啥?”

    “路队,孟思期不见了!”赵雷霆喊道。

    罗肖国怔了下,眼睛瞪得老大。一旁的严春和梁云峰转过身,大惊失色。

    路鹤正在书写的粉笔忽地掉到了地上,他转过身,眉头深蹙,语气像是哑在喉咙里:“你说什么?”

    “赵雷霆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罗肖国急着说。

    赵雷霆跑到他们跟前喘气说:“思期十一点去邮局寄东西,三个小时没消息了,所有地方都找过了,没有人影。韩队分析,她很可能像徐望途那样被白面人威胁了!”

    “妈的,又是白面人?”罗肖国看了一眼路鹤,“这王八蛋竟敢绑架警察!”

    “老曹呢,为什么名单还没给我!”

    路鹤猛地一拳打上罪案板,罪案板顿时倒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撞出巨响,路鹤忽然大发雷霆,让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赵雷霆更是没见过这样的路鹤。

    罗肖国第一个反应过来,“梁云峰,快去催老曹。”

    梁云峰马上跑向门口,差点和门口一个人影撞上,梁云峰来了一个紧急避让差点摔倒。来人是信息科林敏嘉,她惊魂未定,抚了抚胸口,跑到路鹤跟前,将一张纸交给他,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刚统计完,路队……”

    路鹤拿在手里,赵雷霆发现他的手指偶尔在颤抖,但他仍一目十行阅读着。

    林敏嘉喘着气说:“这个牌子的白色进口摩托车查到有两三百家有购买记录,都是资产富裕的家庭。像白头盔那个年份生产的摩托车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家,我都标注了出来。”

    “一百五十家?”罗肖国苦声说,“一百五十家查到什么时候去啊?等查到了那不是猴年马月。”

    赵雷霆才发现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啪嗒啪嗒往衣服上掉落。他的眼睛被汗水浸湿,只是心脏的跳动已经麻木了。

    但是路鹤却还能够仔细阅读这几百条信息,不但他,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路鹤。

    路鹤把三页纸看完,给了罗肖国,罗肖国马上说:“严春你们几个,把板子抬一抬。”

    严春、林滔和蔡双玺把罪案板扶了起来,罗肖国又把三张纸贴在罪案板边上。

    路鹤转身,再次看向罪案板,他知道现在只有冷静,无比的冷静才能救回孟思期。

    他双臂相抱,一只手捂拳抵着下巴,眼神如炬,目光在罪案板的信息上穿梭。

    他试着进入冥想状态,但是孟思期的面貌在脑海里再次浮现,他忽然觉得心神不宁。

    这时,罗肖国发现路鹤垂下了头,用手指拧着眉心,好像他有些不安。

    现在路鹤的压力太大了,罗肖国也知道,这种压力任凭谁都无法承受,但是现在谁也帮不了他。因为他知道,如果路鹤都破不了局,那么整个警局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破局,也许孟思期能帮助他,但是现在无疑是天方夜谭。

    不仅仅是他,现在所有人都呈现焦虑不安的状态,所有人都是面色青白,额头上布满汗珠,连林敏嘉也咬着唇,唇色很白,罗肖国朝她挥了挥手,意思是先回去。

    林敏嘉点了点头,慢慢地离开了这个紧张焦灼的氛围。

    “路鹤,你真的在乎我吗?”

    “我希望你以后每一次行动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如果你死了,我会考虑别人的追求,我说到做到。”

    路鹤忽然想起她说的话,那声音一遍遍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在想,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因为她也在乎他吗?不,路鹤一直以为不是这样的,难道她的潜台词是这样的?

    她在乎他会不会有事?

    路鹤摇了摇头,但又肯定起来,沈巷鸣说,他根本就不懂感情,但是他读懂了孟思期话里的意义,这就足够了。

    这真的足够了,路鹤的血液在无限地沸腾,就好像孟思期给予了他强大的力量。

    他缓缓摇头,看向罪案板,他越发冷静,渐渐进入冥想状态。

    二十四年前,假如白面人真的和徐望途有联系,那么只有这样一种可能。

    徐望途的妻子当时正在希望小学教书,从他屡次的侧写来看,白面人应该很年轻,那时候,他一定是希望小学的学生,也许因为某种原因,他认识了徐望途。

    路鹤的目光重新回到罪案板,这两天他调查了希望小学,带回了师生合影,徐望途的妻子谢文娟在希望小学教书三年,一共有两次合影。

    其中一张是师生集体合影,还有一张是教室合影,这些都是黑白照片,集体合影都是站立姿态照片,每个孩子都带着笑容,谢文娟在第一排靠中坐着。

    教室合影,是从教室门口方向拍了一张全景,谢文娟站在最后面,几乎每个孩子都露脸了,他们双臂合拢置于桌上,身子笔直,满面笑容看着黑板,有的孩子还露出了豁开的门牙。

    他在每一张面孔上阅读,他甚至将两张照片上的面孔都对应了起来。

    但是这些面孔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二十四年了,应该都已经变了,而且变化不会小,他翻过照片,重新贴在罪案板上,照片背后记录了每个孩子的名字。

    他再次看向信息科整理的名单,快速对应,很奇怪,照片上没有一个名字和名单上的名字对应。

    明明信息科将每一个购买了该进口摩托车的家庭成员贴在了上面。那么应该不会遗漏,难道是白面人使用了别人的摩托车?

    不,路鹤觉得自己走入了误区,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一个人读小学时的名字,不等于是长大后的名字。

    他再次翻到照片正面,仔细观察照片里的细节。

    忽然,在那张教室合影里,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坐在第四排靠过道的小男孩桌上,圆珠笔和橡皮擦都放在左侧,而其它学生,都放在右侧。

    这说明这个孩子是个左撇子。这个男孩笑得很灿烂,短发,牙齿豁了个口。

    路鹤猛然惊醒,他快速拿起那张摩托车名单,飞快用手指滑下去,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

    他记得,他见过他,去年年底有人举报香江大酒店涉嫌组织卖淫、圈养性奴,他前往龙城企业大厦调查龙城企业太子江盛。

    他还记得,那天在大厦进门,他还见到了孟思期。当时江盛抚住孟思期的肩膀,态度轻浮,对她毫无尊重。后来他了解过,那次孟思期只是去龙城企业走访查案,然而江盛这种行为令人不齿。

    他伸出右手,“老罗,去年底,那封举报香江大酒店的信。还有,阮梦樱的笔记!”

    罗肖国马上说:“快,快找。”

    几分钟后,去年那封举报信和阮梦樱留下的一个笔记本落在了路鹤的手上。

    严春和梁云峰已经将信和笔记本打开。

    路鹤仔细一看,果然,字迹有至少八分相似,那一定是阮梦樱写的举报信,只不过故意歪曲了字迹,她一定不想有人认出她的字迹,但路鹤知道,一个人的字迹即使改变了写法,仍然改变不了她的习惯。

    这封信无疑是阮梦樱的匿名举报信,但是白面人可能知道她举报了,或许就是因为路鹤到达龙城企业调查,让白面人确信阮梦樱举报了他。

    于是白面人安排人到清水市殴打了阮梦樱的弟弟孙梦树,然后将惨不忍睹的照片寄给了阮梦樱,以此警告她。

    没错,这就是阮梦樱过去发生的事情,她的过去和香江大酒店,和龙城企业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香江大酒店就是龙城企业旗下企业,也是江盛直接管理的。

    最重要的是,江盛就是一个左撇子。

    和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一样。他们的年纪是对得上的。

    那次在调查中,他发现江盛一直在使用右手做事,但是取烟,还有特别需要本能的行为时,他使用了左手,这说明江盛有意隐藏他是左撇子的习惯,但是人不会改变最根本的习惯,他保留的左手的习性,偶尔会展示出来。

    路鹤几乎确定白面人就是江盛,以江盛对孟思期的态度,那天在龙城企业大厦门口,他就看得出来,江盛对孟思期很“亲密”,这说明他早就对孟思期图谋不轨。

    他缓缓地翻过照片,与照片正面孩子对应的名字是:何天盛!

    龙城企业老董事长名叫江天,名字也不会是巧合。路鹤转过身,语气坚定无比:“马上查龙城企业太子江盛,今天的行程,十分钟我要知道!”

    罗肖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知道路鹤找到了白面人的答案,他就是龙城企业太子江盛。

    他马上吆喝:“快快,联系龙城企业,联系江盛的秘书、助理!他认识的所有人,快!”

    赵雷霆整个人都怔在原处,冷汗直冒。江盛,他认识,他根本没想到这个白面人是江盛,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看起来根本就不需要做这些勾当,但是他利用这些财富建立了一个魔窟,西雅图俱乐部。他是千刀万剐都难以泄愤的恶魔!

    在大家紧急调查时,路鹤双手握拳顶在桌上,弓着身子,犹如一张拉满的劲弓,凝视着整个办公室。

    内心咚咚剧烈跳动的赵雷霆,看到了路鹤眼底里的坚定和果决,但是紧张的办公室气氛,却让他无法平静。

    电话同时打到信息科,现在整个警局正在以最快速度联系江盛认识的人,寻找他的踪迹。

    十几分钟后,无论是办公室还是信息科,都给了路鹤一个答案,也给了赵雷霆一个绝望的答案,没人知道江盛现在在哪。

    “砰!”办公室一声惊雷,赵雷霆紧张的心脏被这声巨响惊骇,那是路鹤以拳捶击桌面的响声。

    他大声喝道:“继续找,找不到就全城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赵雷霆今天彻底颠覆了对路鹤的认知,他并非暴怒,但也绝不平静,他一向冷静如斯,今日却狂风怒号。

    路鹤快步走到罪案板前,用重重的粉笔在罪案板上画下一个“×”,将江盛二字四分五裂。

    他又飞快地在“白面人”的名字上狠命画“×”,罪案板上顿时就像画上一张罪恶的黑白渔网。

    “我一定要宰了你!”他咬牙切齿,双目如血般通红。

    现场一片死寂。

    赵雷霆紧紧握住拳头,用拳头抵住自己闭上的双眼,手腕在微颤,他面向一堵墙,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

    第146章 [VIP] 极恶白魇(22)

    “是你?”孟思期猛地一怔。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龙城企业的太子江盛,她不但意外,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嫌疑放在认识的人身上。

    她记得那次江盛到她家打麻将, 留给了她一张名片, 那一次,也许她的哥哥孟庭哲为了商场的投资,结识了江盛, 并且有意让她和江盛联姻。

    后来因为了解游美华和游胜华的拆迁赔偿,她去了一趟龙城企业大厦, 那次是江盛亲自接待了她, 也是那一次, 她熟知了江盛的为人,一个不尊重女性的纨绔子弟, 但是她没有想到江盛竟然是西雅图俱乐部的幕后黑手, 是纺织厂五个女工枉死的罪魁祸首,是虐待阮梦樱的恶魔, 是许多年轻女孩和男孩的噩梦,是绑架徐一周的凶手!

    他的罪行之多, 简直罄竹难书!

    但是知道江盛的真面目后, 孟思期反而极其冷静,因为她知道, 江盛一定会被她绳之以法, 被法律严惩。

    “思期……”江盛发出淡淡的笑,向她走近,嘴角勾向一边, 甚至有几分狂狷,“我来接你走了!”

    “今天下午就去香港, 然而去澳洲!”他把玩着手里的刀,眼睛微眯,注视着她的表情,在她面前一米处站定。

    “哼。”孟思期鄙夷一声,“你以为你逃得出今阳市?”

    “你想逮捕我?你没有带手枪,只有一副手铐吧,你觉得我会乖乖束手就擒?澳洲我有住不完的房产,花不完的金钱,只要你去了,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想挟持一个警察去国外?”

    “不,不是挟持,我已经为你伪造了新的身份,无人识破,你以后叫梦妮,好听吗?”

    孟思期差点啐了一口:“恶心!”

    “哈哈……不要急,我为你献上我的诚意,除了澳洲的房产,我已经送给你了一个礼物,这个礼物不够大吗?没有我,你能抓到他吗?”

    “徐望途?”孟思期疑惑问。

    “是,如果我不安排这一切,恐怕他永远都会活得心安理得吧。”江盛笑了笑,笑得极其得意,极其狷傲。

    “你怎么知道是他?”见江盛笑而不语,孟思期试探问,“二十四年前,在今阳市希望小学,你应该还只有六岁左右,那时徐望途的妻子谢文娟是你的老师?你从那时候就认识徐望途?”

    江盛上扬的嘴角下落了几分,脸色呈现几分难以置信,他反问:“你猜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孟思期想拖一拖时间,如果警局发现了她的信号,一定会前往这个方向,机场的方向,至少江盛不会登机潜逃。

    “你很聪明,思期,”江盛重新噙上笑意,“不但聪明,你不畏权贵,不喜钱财,不贪富贵,所以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孟思期并不想回应他。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刚才路上你至少两次丢下信,你想和警局传递信息?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毫无智商的反派?”江盛嘴角扬起,渗出得意。

    孟思期根本没想到,江盛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如果江盛发现了她的花招,他一定会对付孩子吧。瞬间有一种失落感萦绕在她心头。

    “虽然你没有信守诺言,但我原谅你,”江盛笑道,“我不但原谅你,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你跟我来。”

    江盛又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朝一辆车走去,孟思期记得他平时喜欢把玩香烟,只不过他此刻换成了小刀,而且换成了左手把玩,这说明他可能是左撇子。

    那辆小车里,如果是存放着“礼物”,孟思期猜想,最有可能就是徐一周。

    她的心里紧张了几分,跟着江盛的步伐走到了一辆蓝色小车尾部,江盛打开了后备箱盖。

    孟思期蹙了蹙眉,徐一周不会藏在后备箱里吧,这样小女孩岂不是快闷死了。

    打开后备箱,映入孟思期眼帘的是一个手提箱,平放在后备箱内,江盛将拉链拉开,打开了手提箱盖,那一刻,她压抑着的心脏顿时撕裂了般。

    手提箱里就蜷着一个小女孩,以一种虾尾蜷曲的姿态侧躺在手提箱内。

    双手双臂紧紧地挤在团成一块的身体前,呈现一个祈祷的姿势,她的小脸蛋很白皙,眼皮紧闭,睫毛静悄悄,但好像还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有淡淡的血色。

    她仔细观察了她的胸口,有微微的起伏,徐一周还活着,这是她今天最开心的事情。

    但这份喜悦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几乎是冰冷地说:“你把她怎么了?”

    “怎么了?”江盛转头看向她,笑了笑,“你好像不高兴,这样活的礼物你不高兴吗?”

    “你给她吃了昏睡药?”

    “几片安眠药而已。”江盛伸手去盖手提箱。

    “等等。”孟思期打住了他,“你想捂死她?”

    “你这么心疼她?”江盛往后退了两步,“听你的话,我也希望她活着回去,那样你才会心甘情愿跟我走对吧。”

    “下午三点的飞机。”江盛提醒。

    “江盛,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噢?”江盛笑容更盛,“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审讯我?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但只给你十分钟时间,不然赶不上飞机。”

    “八年前,蒲公英纺织厂的五朵金花,是怎么死的?”

    江盛蹙眉,沉默了下说:“这种问题我怎么回答?”

    “你不想我跟你去澳洲?”

    “哼哼,有趣,我竟然被你拿捏住了。好,我可以告诉你。俱乐部有很多穿制服的女人,那是因为,很多男人喜欢这种制服。从小到大,我就喜欢穿制服的女人,就像我现在喜欢你,不过我喜欢她们和喜欢你不同,我只喜欢她们穿着制服的身体,而你,是你的人。我是要了五朵金花,但很快,我就玩腻了,至于怎么死的,你得问贾龙辉。”

    孟思期尽力让自己冷静,她继续问:“阮梦樱呢?”

    “阮梦樱?”江盛眯着眼看着她,“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放走她?”

    他慢条斯理地说:“阮梦樱太刚烈了,她也很漂亮,我是很喜欢她,她欠了我钱,所以签了一年卖身契,一年后,她说她要离开,”他笑了笑说,“你觉得可能吗?但我好像,又放走了她……”

    他的笑容敛了敛,好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慢慢说道:“阮梦樱的眼睛很像我的母亲……”

    江盛记得第一次见到阮梦樱的时候,是贾龙辉派人将她送到了一间包厢,彼时他正坐在沙发椅里,抽着烟观看电视机里面的枪战港片。

    两个下属把阮梦樱头上的黑色头套抽掉了,江盛瞥了一眼,他发现阮梦樱长得很漂亮也很清纯,但他见过太多漂亮的女人,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件商品。

    被两个下属按在地上,阮梦樱显得很倔强,但她还是屈服地跪在他的脚下。

    “怎么了?”江盛懒洋洋地问。

    “老板,她叫阮梦樱,今年二十一岁,是一家开发银行职员,欠了咱们十几万,还不了,只能带回来了。”

    女孩抬头争辩,带着沮丧:“老板,我当时是借了八千块,但我在规定时间还了,他们诬陷我,说我拖延了一天。后来数目越来越大,我根本还不起。”

    那一刻,阮梦樱抬起头时,一双漂亮的眼睛,映入了江盛的眼底,他认真看了一会,嘴角染上笑意。但他带着白色面具,那看起来就像一张恐怖的笑脸,以至于女孩打了个哆嗦。

    江盛对两个下属大骂:“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现场一片死寂。

    一人嗫嚅道:“实际情况,她那天确实带了一笔钱,但是忘记在借条上签字。”

    “不是这样的,”阮梦樱争辩,“是他们说钱给了就行了,根本不用签字。”

    “哎呀,可惜了。”江盛吸了一口烟,从沙发上直起身,将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你在银行工作,不知道借钱还钱都需要书面字据的吗?这种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

    阮梦樱抽泣道:“老板,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再涨下去,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是啊,一辈子,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一辈子多可惜。”江盛忽地拿起烟灰缸,朝门口砸去,两个男子根本不敢退让,烟灰缸将其中一人的手砸得青白,颤个不停。

    他吼道:“人家都说还不起,你们还带回来?”

    “老板对不起对不起。”两人低头连连道歉。

    “出去,都滚出去。”在江盛的怒吼下,两个人颤颤巍巍出了门。

    烟灰缸里的一袭烟灰掉在阮梦樱的头顶,乌黑的头发上染了白色。

    江盛俯过身轻轻地吹了一下。

    阮梦樱紧张地向后仰了仰身子,面如土色。

    “不要害怕,”江盛缓缓伸出一只手抬起阮梦樱娇嫩的下巴,对上她惊恐的眼神,温柔地说,“还不起还有别的办法。”

    空气里只剩下阮梦樱急促、害怕的呼吸。

    江盛语气温柔体贴:“这十几万肯定是要还的是不是,你也不想抵赖对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签一份合同,你在我们这工作一年,你放心,这里很正规,一年之后,咱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阮梦樱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她像是被迫答应了。

    很快,她签了一份合同,还被要求穿上开发银行的制服,她再次面对江盛,小心翼翼地问:“老板,请问我的工作是做什么?我可以很努力。”

    “噢,既然这么上进,那么我先来教教你。”江盛不急不慢将皮带解开,“过来,先用嘴巴,知道怎么做吧。”

    房门紧闭,外面是喧闹聒噪的歌声,震耳欲聋的音乐,不一会就从屋内传来阮梦樱“不要,不要”的哭诉和绝望的叫喊声。

    那天江盛将薄薄的白色手套摘掉了,在俱乐部,他为了担心别人取他的指纹,他始终都带着面具和手套,但那天,他为了感受阮梦樱身上母性的味道……

    面对孟思期明亮如许又不畏强权的眼睛,江盛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阮梦樱的眼睛很像我的母亲……因此我给了她特殊照顾,每一次玩了她过后,我就有一种罪恶感,一年时间,我仍然没有驯服她,她想离开,甚至嘲笑我不遵守合同和诺言。那天,我拍下了她的照片,我告诉她,阮梦樱,我可以放你走,如果你想找警察,就去找路鹤,他是这世界上最正直最会破案的警察,我可以和她赌,看看谁先死!”

    说这句话时,江盛咬着后牙槽,笑意当中透现出几分邪魅和蔑视。

    孟思期内心里阵痛着,但面上依旧冷静,她知道江盛这是和阮梦樱玩猎杀游戏,就像森林里的猛兽捕捉到一个猎物后,故意放走她,但是利齿却永远向着她,随时都可以吞噬她。

    她冷笑道:“所以,你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用她的死致你于死地!”

    江盛咬了咬牙:“一个俱乐部而已,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孟思期,”他朝她前倾着身子,嘴角勾起几分疯狂的笑,“你以为凭我江盛一人之力,能让西雅图这座娱乐之城十年无恙?你以为我逃出生天没有一把保护伞?你以为你看见的就是这世界的全部,孟思期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这小小的萤火虫,坠入黑夜,还会闪光?”

    “是,我是萤火虫。”孟思期正色道,“无论黑暗有多大,但像我这样小小的萤火虫也有千千万万,无论黑暗多么恐怖,万千光芒也会让黑夜变成黎明!”

    “黎明?”他无趣摇了摇头,像是不想和她争辩,“我,只是黑暗的开始,你永远都无法想象黑暗有多大,黑暗的尽头是什么?那张白面具底下——真正藏的是什么?”

    孟思期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就算我现在跟你回去,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们有我的任何证据?”

    孟思期冷声道:“那就等着!江盛!看看最后赢的是谁!你的罪行恐怕数都数不过来,故意杀人罪,非法持有毒品罪,非法持有枪支罪,非法拘禁罪,组织卖淫罪,强奸罪,绑架罪,你终会被执行死刑!”

    “哈哈,最后再加一条,拘禁警花罪,”江盛笑着抬起手表,提醒她,“十分钟快到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实回答。从去年到今年,市里有两个女孩被杀,身体上被化了精致的红色妆容,这件案子又叫红妆案,是你做的吗?”

    江盛再次无趣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破不了的案子都是我做的?我没那闲工夫去给她们化妆!”

    “可你给阮梦樱化了妆。”

    “是画了,我那是羞辱她。她要离开俱乐部,我拍几张照片让她知道,她永远都有把柄在我手里,她一辈子都逃不掉。”

    “你确定没有杀那两个女孩?”孟思期执着地盯着他的表情。

    “没有。你还要我说几次。”江盛有些不耐烦,“好了,我们的交易可以成交吧,你和徐一周,你只能选一个活下来。做好了决定,现在就出发,你放心,有人会将徐一周送到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们到了澳洲。”

    孟思期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迷茫,她记得路鹤说白面人可能是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但的确没有百分百把握,既然江盛矢口否认,那证明他确实和红妆连环杀人案没有关系。

    在她默默不语时,江盛笑道:“思期,这一路我安排周密,没人可以破坏我们幸福的计划,以后,就是我们两人的生活了。”

    她冷笑道:“你真的以为,囚禁一个警察,你会高枕无忧?”

    “想一想项杰,五年了,谁在乎?”江盛笑得恣意。

    孟思期心中刺疼,脸上强忍着愤恨的表情,“对,五年了!”

    “这辈子,我玩过所有制服,除了女警。我太喜欢你了思期。”

    此刻孟思期就穿着一身警服橄榄绿衬衫,黑色裤子和小皮鞋,只不过外面套着一件米色风衣。但是敞开的风衣仍旧让她高挑的身材展现完美的身体线条。

    江盛看向她身材的眼神有些迷离,又像是沉醉,“当然我会对你好,我绝不会欺负你,除非你不听话。”

    他这种善意和沉迷的笑容,在孟思期看来,充满着恐怖、贪婪还有肮脏。

    “……走吧,思期……”江盛扭头望向远方的一辆小车。

    他迈开了步子,孟思期明白,他想换一辆车载着她离开,至于徐一周,就需要她登上飞机安全着陆以后才能真正放她走。

    孟思期跟上他的步伐,但步伐很沉重。江盛一边走,一边微微余光瞥向她,漫不经心地聊着天。

    “我的故事我会慢慢告诉你,有很多很多,你别急,就像制服这件事,你一定不理解对吧,我妈妈年轻时候是一个门市部售货员,每天穿着工整的制服,有时候她还会带穿着制服的女同事回来住,家里的床很小,我只能挤在她们中间,那时候我就爱上了制服的感觉,我喜欢那样的夜晚,当然你不会明白自慰的乐趣……”

    孟思期感到一阵恶心,她跟着江盛的步伐,越来越压抑,甚至有种心脏破裂的感觉,她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做出决定。

    她的手慢慢移向裤子口袋,伸向手铐,她知道凭借自己赤手空拳,一定不是江盛的对手,而且他手上还有刀。

    当然这对手铐也不可能轻易拷住他的双手,她紧紧将两只手铐叠在一起,叠成一个圆圈的手铐圈在手掌里,握紧了拳头,而此刻的拳头包裹的是手铐的钢铁。

    就在江盛得意谈着他的过往作品时,孟思期握紧手铐的拳头猛地一拳砸了过去,这一拳正好击中他的手腕,江盛措手不及,手中的小刀应声而落。

    江盛转过身,面色顿时暗了下来,“偷袭我?”他捏起拳头欲要还击。

    孟思期猛地一拳再打过去,江盛以拳回击,手铐正好打在他拳头上,江盛“啊”地一声,收回了手,拼命抖了抖通红的手掌。

    他快速向后退了一步,忽地弯下身子去拾刀子,孟思期追上去又一个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嘶吼道:“知不知道阮梦樱怎么死的!”

    江盛滚落到地上,他蜷着身子笑了起来:“舒服,打得舒服!”

    孟思期冲上去,一个拳头又砸向他的脖颈。江盛惨叫一声,然而又跟着笑了起来:“来啊,打死我,好久没这么爽过!”

    她一脚踢过去,将他彻底打翻,她怒吼道:“五朵金花,怎么死的!”

    话声未落,她又一个拳头砸过去,这一拳正正好打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嘴角顿时破裂,鲜血淋漓。他吐了一口血,“好爽。”

    孟思期都觉得自己的手掌被手铐震得刺骨的痛。

    她又朝他颧骨来了一拳,江盛彻底打趴了下去,脸颊上全是血,甚至溅了几滴在她手上,他终于没有说话。

    孟思期冷嗤一声,松开手铐,准备将他的习惯手左手先拷上,就在这时,江盛的右手忽地举起了枪。

    黝黑的枪口对准了她。

    孟思期手里的动作顿时停住,江盛吐了口血色唾沫命令她:“把手铐给我!”

    孟思期犹豫了下,没有动作,她知道手铐丢了,再没有机会反击,但是现在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江盛用枪对着她的脑袋,慢慢地爬起来,从她手里夺过手铐,将她一只手拷住。

    “另一只手!”江盛咆哮着。

    孟思期咬着牙,倔犟地一动不动,江盛沙哑说:“别以为我不敢开枪,打死你以后,我一样会把你的尸体带走……”

    他用力一拉,将她双手拷在身前,笑道:“你不知道奸尸是吗?奸完尸我还要把你做成人体标本,这辈子你就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以为这段时间,我没联系你,就从没关注过你?你上下班,你出去做任何事,我都叫人给你偷拍了照片。你一定想问我拍这些照片做什么,很简单,我玩女人的时候只有看到你的照片,我才能射出来!”

    孟思期咬牙切齿,瞪着他,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她双手被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她必须冷静,采取权宜之计,起码等一下上车后,待他开车时,她可以想想办法。

    “你在想什么?又在想什么鬼点子?”江盛阴笑道,“你知道当初我是怎么驯服阮梦樱的吗?现在我就告诉你,每天让她跪在我面前,一遍遍吃我鸡巴,直到她吐个不停!”

    “跪下!”江盛大声命令,“现在就跪下!今天就用你的嘴巴!”

    孟思期的胸脯急促起伏,眼里红了血。

    “听见没有,你没有别的选择!否则我一枪打死你!我一样会侮辱你!让你每一寸肌肤都满足我!”

    “我数三声,三……”江盛故意停顿了下,染着鲜血的嘴角缓缓上扬,就像是玩猎杀游戏一般,掌控着节奏,另一只手缓缓解开了皮带,他始终注视着孟思期悲愤又隐忍的表情。

    他发现她这个样子他反而更喜欢,一种神圣高洁即将被他破坏的感觉。他甚至想好了,以后在澳洲的花园里,每天都为她换上各式各样的制服,一遍一遍地把玩她。

    江盛扭曲的面孔上浮现一阵邪恶和欢愉的笑。

    第147章 [VIP] 极恶白魇(23)

    恒盛修车馆的地下车库, 车库口被铝制铁门关紧,车库里的日照灯发出白光,白光打在孟思期汗珠密布的脸颊上, 打在她殷红弥漫的瞳孔里。

    “我数三声, 三,二……”江盛狞笑着,声音在车库封闭的空间发出回响。

    他又停顿了下, 哈哈笑了两声,咆哮道:“孟思期, 跪下!我喊到一, 我就会开枪!就算你死了, 我也会插进你嘴巴,你没有选择!哈哈……跪下!”

    他已经解开了皮带, 裤子拉链打开, 只要他褪去裤子,罪恶就会将孟思期糟践、蹂躏、淹没。

    孟思期眼睛红着血瞪着他, 她咬着牙说:“江盛,你不怕我死也会咬下来!”

    “我太期待了!思期, 你快点, 咬我,咬!”

    终于, 他亲眼看见, 孟思期屈辱地,缓缓地下蹲,她神圣不屈的完美身躯终于屈服于他!

    他浑身都亢奋无比, 血液沸腾,他才知道, 孟思期才是他的全部!

    他记得十岁那年,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他深深记得母亲留给他的话,警察会帮助每一个孩子,那时候,他多么渴望最美丽的警察帮帮他,对他笑一笑。

    那是二十年后,他终于实现了他儿时的梦想,他记得第一次在孟思期家里打牌,见到孟思期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完美,他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完美的外貌和身体,她那让人如痴如醉的笑容,他从那天递给她名片的那刻起,就决定一定要得到她。

    哪怕得不到她的心,也一定要霸占她的身体,霸占她的尸体,她的人体标本,这一辈子,孟思期都不可能离开他。

    现在,他渴望被她撕咬,被她狠狠地撕咬,他迫不及待地将裤子放了下去。

    裤子沿着他的大腿下滑,滑到了膝盖部位。江盛又迫不及待去推白色内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啊”地嘶吼,孟思期整个人就像是重锤朝前撞过去,她速度极快,没人能反应过来。

    顷刻间,她的头就撞在江盛的腹部!他想站稳,想躲避,想抵抗,但是下了一半的裤子把他双腿束缚住。

    他就像一个稻草人往后趔趄,跌倒,坐倒在地。

    孟思期的速度太快,她也扑倒到了地上,她早就预想好了这一切,就在趴地的刹那,她被手铐束缚的双手合力抓起了地上的匕首,那还是江盛亲自带来的匕首。

    孟思期紧紧握在手里,用双膝发力,朝前扑去,将匕首扎进江盛的身体,一下,两下……

    血溅而起,江盛惨叫一声,举枪对着她乱射,“砰砰砰!”双腿乱颤踢她。

    她手里的匕首被踢飞,整个人被踢翻。

    孟思期知道自己死了,但是她也不会让江盛得逞,江盛的下身已被鲜血浸透。

    他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抬起,终于将枪对准她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喊:“臭婊子,去死吧!”

    孟思期趴在地上,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得意地笑了出来:“操你妈!”

    他满脸狰狞,扣下扳机!

    “砰!”

    孟思期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面对她的是什么,是真正的死亡,还是回到三十年后?

    但她没有遗憾了,她可以回去骄傲地对着孟星海的墓碑说,她也可以是一名光荣的警察!

    她也可以对路鹤的墓碑说,这一次横跨三十年的旅程,她没有白来,她认识了他,也知道他想追求她。

    这段时光是她最璀璨的路程,她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一颗晶莹的泪珠,却沿着她的眼角滑落。

    三十年后的时光真的在迎接她吗?

    孟思期等待着,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

    耳畔却传来江盛又一声惨叫,她缓缓睁开眼,发现江盛握枪的手掌血肉模糊,就像是被子弹洞穿,手枪早已跌落在地。

    “孟思期……”远处,传来路鹤撕裂的呐喊声。

    她慢慢转头,只见路鹤疯狂地朝她跑来。

    她一时之间竟就像做梦一样。

    她竟然还活着。

    路鹤跑过来,踢开江盛的手枪,几乎是扑倒在她面前,拼命地抚摸她的脸颊、肩膀还有身体,就和曾经师父那样,他几乎有些疯癫。

    最后他双手染满鲜血,露出一丝微笑:“没事了,不是你的血!”

    原来江盛的血溅了很多在她脸上和身上,一定是刚才他手掌被子弹击穿溅在她脸上的,路鹤误以为她中弹了,在紧急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孟思期坐在地上,好像用尽了力气,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肩膀抖动。

    “对不起,我来晚了。”路鹤双眼通红,用手肚抹去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我以为我死了。”孟思期委屈地说。

    “不会,你永远都不会!”路鹤肯定说。

    “钥匙在哪?”他伸手进她的上衣荷包,从里面掏了出来,将她的手铐解开。

    她的手腕上是一对深深的红痕,应该是被手铐磨出来的,他能想象,刚才孟思期经历了什么,但是她临危不屈,机警聪慧,不畏生死,她是这次抓捕白面人的真正功臣。

    路鹤拿起她的两只手掌,合在一起,低头吹她手腕快要渗出血的红痕,左右吹拂,“不疼吧。”

    “不疼。”孟思期摇头,仍旧余悸未消,她忽地想起什么,情急说,“徐一周,徐一周在箱子里。”她收回手掌,扭着身子指向不远处那辆打开了后备箱盖的蓝色豪车。

    她想爬起来,“我想去看看她。”但却发现浑身无力,身子歪倒。

    路鹤将她扶稳坐好,“孩子怎么样?”

    “不知道,吃了安眠药,睡着了。”

    “路队!”这时从车库门口传来罗肖国的声音,紧接着一群人跟了上来。

    “路队!”是一队所有队员。

    他们跑过来,默默望了望在地上翻滚的人。

    “啊次,啊次……”江盛嘶叫着,他一只手被打烂,另一只手仍旧捂着裆部在地上打滚。

    他们又好像没发现似的,全部围到了孟思期身边,脸上都充满着担忧,罗肖国说:“小孟没事吧。”

    孟思期摇了摇头。

    路鹤抬头,指向蓝色汽车,“梁云峰,徐一周在车子里,马上抱送医院!”

    “好。”梁云峰冲向了那辆汽车。

    “老罗,现场处理一下!我先带思期去医院。还有韩队那边尽快通知,不要影响机场正常运行。”

    “好,路队你放心吧。”

    路鹤跪下双膝,将孟思期整个人抱了起来,稳健快速的步伐将她抱向门口。

    一队所有人目光统一看着路鹤抱人的动作,又扭头,望着他抱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车库。梁云峰抱着小女孩紧跟着追了出去。

    这时,大家才回过头来,罗肖国扫视了眼大家,“都发什么呆?路队不抱着还能去找担架?”

    “对,大家不要乱想啊,”严春笑说,“路队这是急着救人呢?”

    罗肖国眯眼,“严春,你这说就说吧,怎么还笑呢。”

    “我笑了吗?”

    此时,江盛又传来一声惨叫,在地上大幅度翻滚了下,身子蜷成一团,就像卷成团的丑陋虫子一般,水泥地上被他拖出一地血。

    蔡双玺皱了皱眉,“他这是?”

    “命根子没了!”罗肖国淡淡地说。

    严春补充:“这种疼法,有可能一整根切了下来。”

    蔡双玺嘴角“嘶”了一声:“那不得疼死!”

    林滔气愤说:“这个大色魔,落得这样的下场,活该!”

    “我现在还想抽他一顿。”严春也气愤不已,“玷污了多少女孩子,害死了多少人命!要不是小孟,他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

    “妈了个比玩意!”罗肖国啐了一口,在江盛又撕裂惨叫一声后,他吩咐,“叫个救护车吧,严春。”

    “……好吧。”

    车库外,阳光洒过来,孟思期感觉刺眼,将头往里转了转,贴上了路鹤的温热的胸膛。她一直都没有主动贴过他,但是这一次她感受到劫后余生的欣慰,感受到罪犯落网的激动,还有路鹤带给她的安全感。

    其实师父、韩队、赵雷霆、小川他们以前都给了她安全感,但是这一次,她从路鹤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特别是他结实温热的胸膛,就像一座让人可以安全入眠的港湾。

    见孟思期安静地窝在他的怀抱里,路鹤低了低头,嘴角慢慢弯起,又抬头,走向了阳光下的警车。他故意放慢了步子,但是马上意识到什么,又加快了步子。

    他打开副驾车门,将孟思期慢慢地抱进副驾,系好她的安全带。每一个动作都迅捷温柔。孟思期很疲惫,她扭过头,“周周呢?”

    “来了。”路鹤又打开后排车门。

    梁云峰抱着孩子坐进了副驾,“路队,孩子应该没事,是熟睡了,不过还是尽快送到医院检查下。”

    那一刻,孟思期才缓过神来,她朝后排望了望梁云峰怀里的孩子,孩子骨瘦如柴,脸上有一些血色,但是脸颊上残留许多干了的泪痕,她在这几天应该遭受了许多罪,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但是孩子终归是得救了,经历了太多的艰难险阻,今天终于救回了孩子,她能想象徐一周的妈妈周迎君迎回孩子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孟思期回过头,缓缓躺在座椅上,她真的好想好好睡一觉,哪怕睡到不省人事。原来经历过死亡过后,人其实最想的是睡眠。

    路鹤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开得又稳又快,不像刚才来的时候,他的车速太快了,那是他第一次开那么快的车。

    一个小时前,办公室里的他第一次感觉到绝望,他不知道自己心底空落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强烈,如果孟思期真的出事了,他不知道自己所坚持的事业是什么?

    当气氛凝固到低谷的时候,冯少民跑了进来,“路队,有消息,有个交警拾到了孟思期的警官证!就在四川路上。”

    “快!”路鹤喊道,“快查四川路方圆十里,有没有江盛龙城企业的下属或合作单位。”

    那一刻路鹤竟然有些疯癫的发笑,孟思期给警局传回了最关键信息,她太聪明了,她一定是在被软禁的汽车里时,通过机智将自己的警官证抛出了车窗,抛给了巡逻交警。

    几分钟后,信息科传回了信息,蔡双玺喊道:“林敏嘉找到了信息,在机场南路上,有一家名叫恒盛的修车馆。”

    “江盛要带思期去飞机场?”路鹤脸色大变,大喊道,“马上去修车馆!老冯,赵雷霆,你们带人去飞机场,还有,今天下午的飞机要安排全面检查!快!”

    冯少民喊:“赵雷霆,我们赶快通知韩队出警。”

    “好!”赵雷霆拔腿就跑了出去。

    路鹤几乎是飞跑向警局庭院,他疯狂地奔跑,争分夺秒,如果下午孟思期飞走了,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路鹤冲向了警车,几乎把罗肖国一干人甩在了身后几百米。

    他冲向庭院,飞速上车,冲出了警局大门,警笛瞬间响起在今阳天空。

    不一会,后面又跟上几辆警车,警笛呼啸长鸣。

    只是路鹤的车太快,快到他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岁月!

    如果孟思期出了意外,他不知道他追求她的誓言会不会让他终生悔恨!

    他还记得刚到达恒盛修车馆走进大门的时候,他喝了一声:“老板出来!”

    当时一个五大三粗、胳膊上布满纹身的光头胖墩男人,带着几个小弟走了过来,轻蔑地笑道:“哪里来的傻比,你他妈跟谁嚣张!”

    路鹤二话不说,举枪明示,一声巨响,一只白炽灯四分五裂,天花板上顿时洞穿一个冒着黑烟的窟窿。

    修车馆里所有人顿时被震住,僵在当场。那么随意的一枪盲打,将远处的小只白炽灯打灭了!

    胖墩男人忙陪笑道:“不好意思,您找谁?”

    “我是警察。江盛在哪?”

    胖墩男人犹豫了下。

    “说!”路鹤怒吼。

    “在,在地下车库。”胖墩男人嗫嚅回道。

    “怎么打开?”路鹤刚才看到地下车库的门是紧闭的。

    “卡,有磁卡。”胖墩男人马上叫人给他递了一张卡。

    这时门外陆续停下几辆警车,罗肖国带着刑警们把修车馆团团围住。

    路鹤疯狂跑向了车库。

    如果晚了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路鹤记得,当时江盛正举枪对准孟思期的脑袋,只差扣响扳机。

    如果他晚了一秒钟,也许现在孟思期……

    他根本不敢回想当时的场景。

    路鹤开车时,又看了眼旁边的孟思期,她静静地躺在座椅上,像是熟睡着,睫毛乌黑浓密,静谧而倔犟,阳光在她脸上一道一道地划过,有五颜六色的光芒轻轻地跳跃。

    路鹤重新望向前方,抿起薄唇,嘴角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到了医院后,梁云峰带徐一周检查,也在医院通过电话通知了孩子家长。

    路鹤陪同孟思期做检查。孟思期觉得自己没事,并不想做检查,但路鹤非要她做一次全面检查。

    她配合地完成了检查,走出医护室的门,顿时感动不已,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呈现着,是二队的所有成员,师父,韩队,赵雷霆和小川都在。他们脸上充满着担忧,但又表现出高兴。

    她马上笑着汇报:“韩队,师父,我没事,我很好。”

    赵雷霆激动说:“思期,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度过这个下午,我从来没有这么为你担心,如果……”他眼中微微湿润。

    “赵雷霆,你这做报告呢,”韩长林笑道,“现在别说丧气话了啊。”

    唐小川说:“赵雷霆,你说这些话,肯定让思期难过,说点开心的。”

    冯少民笑道:“小赵将来要当局长,肯定会说话的,他是想先抑后扬。”

    赵雷霆抓着后脑勺笑了笑:“对,我就是先抑后扬。思期,我们听到了你斩杀白面人的事迹,你勇敢、机智、果断,不惧艰险,视死如归,你是我们警察的骄傲,也是人民群众的骄傲。韩队,我早就说要买束花……”说着他鼓起掌。

    大家一起鼓掌起来,路鹤站在一旁抿唇微笑。

    这时走廊里的医生病人们都齐刷刷看过来,他们望到身着警服的警察们,肃然起敬,也被他们的掌声感染,脸上洋溢着笑容。

    “咱们也不要在这里耽误医院工作了,”韩长林说,“走,咱们接小孟回家!”

    “好。”赵雷霆积极响应。

    韩长林转头看向路鹤,“路队,一起回去还是。”

    路鹤看了眼孟思期,两人的目光交汇,他淡声道:“不了,我还要处理下江盛的事。”

    “那行,我们也要安抚下徐一周的家属,尽快结案。回见。”

    “回见,各位。思期。”路鹤说。

    “回见路队。”孟思期笑着回应。

    几人一起下楼,孟思期听赵雷霆说,徐一周父母已经来了,孩子情况没什么大碍,应该没有受到身体上的虐待,可能绑架期间有人照管着,但精神方面受到了很大刺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两天唐小川和赵雷霆会轮流到医院陪同家长照料。也是想等稳定下来和孩子有个交流。

    上车时,唐小川留了下来,继续在医院观察徐一周的情况。

    赵雷霆开车时也不闲着,告诉了孟思期今天的情况,还抑扬顿挫说了一通路鹤当时震惊四座的分析,孟思期说,她就知道路鹤很厉害。

    赵雷霆说:“不不,你也很厉害。”

    “我那算什么本事。要不是……”

    “小孟,”韩长林在副驾说,“面对犯罪分子,你机智勇敢,应变自如,这些就是优秀警察的精神。”

    “小孟,”冯少民坐在她旁边,说,“不止是罗肖国,路鹤也说了你的情况,不许谦虚。”

    孟思期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知道罗肖国他们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看了最后结果,然而把过程用精彩的话描述一遍。

    如果没有路鹤,她应该已经死了,所以这件事路鹤肯定没有告诉他们,不过她也不会说出口,她怕他们担心,现在这一切就很美好。

    她活了下来,案子告破,她能和他们一起继续前行,一路欢声笑语,这就是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第148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1)

    车上, 韩长林听着大家的欢声笑语,默默地望向车窗外,他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

    因为就在去年初, 今阳市发生了一起恶劣的孙北哲绑架案, 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当时做出了失误的判定,他原以为这辈子会在悔恨中度过。

    他深深记得, 是孟思期在靳亚明和宋辛冉的照相馆地下室找到了孙北哲的尸体,侦破了孙北哲案。

    这一次徐一周绑架案他整个人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他害怕还像一年前那样决策失误, 绑匪撕票, 孩子被害,那样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做刑侦工作, 因此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徐一周安全回来, 没有人员受伤,五年前的儿童绑架案顺利告破, 猥亵杀害儿童的凶手徐望途伏法。

    让今阳市陷入阴霾的白面人恶魔江盛也成功逮捕。

    这里面孟思期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且是极其关键的作用, 对于二队来说, 孟思期就是二队的宝藏,拥有她才能让二队可以与一队媲美, 让市局闪光。

    韩长林感叹起这一年来孟思期给二队带来的太多惊喜变化,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欣慰的笑容。

    在赵雷霆滔滔不绝的时候,冯少民也望向了窗外,他的眼眶酸涩, 他根本无法想象今天下午是怎么度过的,他记得去飞机场候车厅时, 整个人都没有知觉,他好像失去了五官的感受,项杰头顶响起的枪声又一次次在他脑海撞击。

    如果孟思期遭遇不测,他不知道后半辈子还如何去当一名合格的警察,他不配,他更不配做他们的师父,项杰是他的骄傲,孟思期更是他的骄傲,人的一生有这样两个优秀的徒弟,那该有多知足啊。

    当他听说孟思期安全归来,还击杀了白面人的那一刻,他站在人潮汹涌的飞机场候车厅流泪了。

    那时他久久不能平复心情。韩长林待他调整了情绪才说:“老冯,咱们回去接思期回家吧,现在她一定需要我们。”

    “是……回去看徒弟。”冯少民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湿润,“走吧。”

    赵雷霆问:“韩队,要不要买束手捧花,思期从医院走出来,看到鲜花一定很开心吧。”

    “可以啊,从科室经费出。”韩长林说。

    “别花那钱了,小孟肯定也不希望我们那么隆重,这孩子我知道,”冯少民说,“我回头请大家吃顿饭。”

    “冯哥,这话不是开玩笑吧。”赵雷霆起哄。

    “是啊冯哥,一直以为还要等你女儿结婚才能吃上你的饭。”唐小川也附和上了。

    “我说你们……”冯少民瞪了他们一眼,“以后,我徒弟结婚生子、孩子升学宴,我一律请大家吃饭。”

    “好。”大家欢笑鼓掌。

    几天后,孟思期得知,江盛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失血过重,但也算医治及时,他的右手被子弹洞穿,已经切除一半,下体也彻底变成了“残疾”。

    孟思期也没想到她当时扎得那么准,其实那时候她知道自己要死,就是想着生死一搏。

    接下来,便是等待江盛出院接受审讯,实际上江盛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审讯只是对一些罪证细节的补充。

    又过了一段时间,孟思期听说江盛已经回到警局接受审讯,他哭着喊着要见孟思期,否则拒不招供,但是路鹤绝不允许,路鹤给出的理由是,“嫌疑人挂着一个尿袋,你让一个女孩子怎么见”。

    孟思期更不会见他,她也知道路鹤很快就能想到办法审讯江盛,最终江盛一定会得到法律应有的严惩。

    他作恶多端,草菅人命,罪行根本书写不完,等待他的只有死刑。审讯他,只是为了挖出他身边更多的犯罪同伙。

    一天下班,路鹤邀请她吃晚餐,这也是忙完案子后,路鹤有时间做一顿丰富的晚餐。

    餐桌摆上了四盘菜,三菜一汤,蒜香排骨,土豆烧牛肉,木耳炒鸡蛋,番茄蛋汤,这些菜都是孟思期喜欢吃的,她不禁好奇问:“路鹤,我记得我没和你说过,我喜欢吃什么,你怎么都做在我的胃口上。”

    “想知道?”路鹤说。

    “恩?你不会是问赵雷霆的吧。”

    “没,这很简单,只要在食堂多看你打几次饭,就知道你什么爱好,如果食堂同时有几个大荤,你会优先选排骨和牛肉,你喜欢吃食堂的木耳冷菜,蔬菜类你喜欢打土豆丝,你还喜欢吃番茄炒蛋,我还记得你喜欢加点蒜香拌料,你看,我说的这些元素重新组合……”

    孟思期有些感动,她没想到路鹤生活中就关注过她,她故意说:“不对啊,别人也喜欢吃这些。这都是食堂的老菜了。”

    “你不喜欢吃苦瓜、南瓜、香菜,少吃大白菜、韭菜,不喜欢吃羊肉,猪肉偏少,喜欢鱼虾。对了下次再给你做鱼吃。”

    孟思期被怔住了,原来刑侦技术用到生活中是多么可怕,她不知道路鹤还关注过她什么,不过像路鹤这样的人,他如果在意一件事,应该稍微观察一下就行了吧。

    不,她为什么提到“在意”这个词,路鹤不是说等侦破红妆连环杀人案才正式追求她吗,他这是提前实习?

    “谢谢你路鹤。”孟思期不知道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这让她很感动,但是她没有任何感情经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属于什么?她必须好好去问问自己的内心。

    “好了,快吃吧,都凉了。”

    “好。”孟思期早已按捺不住,夹了一块蒜香排骨,吃了起来,没想到味道这么香浓纯正,她觉得路鹤的厨艺并不比刑侦能力差。

    孟思期今天是真的饿了,路鹤还用公筷给她夹了几次菜,孟思期吃得饱饱的,一边吃她还对路鹤笑笑,以表示真的很好吃。

    吃完饭,她悄悄摸了摸肚子,圆鼓鼓的,她才发现她吃了一大半。孟思期不是一个吃货,但是饿了的时候她绝不做作。

    路鹤总是看着她咀嚼,她淡淡的红唇因为食物的油腻而色泽鲜艳,凸显出纯欲的美感。他很少说话,只是认真看着她,偶尔说声“慢一点”。

    吃完饭,路鹤把盘子收了,擦干净桌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他再次坐回来时,孟思期问:“路鹤,江盛审讯的怎么样了?”最近主要是一队在审讯江盛,韩队和小川也参与了小部分审讯,她没有参加,因此对于江盛在阮梦樱案和纺织女工失踪案里的罪证她还是想了解一些。

    “我正想和你说一说。”路鹤特意把凳子搬到她旁边坐,他用水杯倒了些清水在桌上。

    手指洇了点水,开始在桌上标注江盛的人生轨迹。

    江盛七岁之前一直是跟着母亲生活,他的母亲叫何蔓,当时是一家门市部的售货员。

    孟思期记得,江盛和她提起过,江盛的母亲工作时需穿制服,而且经常带同穿制服的女同事回来住,那也是江盛一开始对制服产生怪癖的心理启发。

    路鹤说,江盛当时在今阳市希望小学读书,他的语文老师就是谢文娟,也就是徐望途的妻子。

    江盛有一次听到徐望途和妻子谢文娟争吵,当时谢文娟破口大骂徐望途“摸孩子”的行为,还说“摸孩子是犯法的”。

    那时徐望途的猥亵行为,可能是初级版的,譬如对他妻子谢文娟的学生动手动脚,但是隐蔽得很好,所以当时并没有暴露出来。那时徐望途的儿子徐剑飞年纪很小,还在前妻那生活。

    江盛正是因为这次吵架,对徐望途记忆深刻,特别是一个孩童听到“摸孩子”这种话,让他记了一辈子,这也是五年前今阳市出现四起猥亵儿童绑架案后,他很快联想到是徐望途的原因。当然他也暗暗调查过徐望途,才确定是他。

    路鹤说,江盛绑架徐望途的孙女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因为绑架案能够掩盖西雅图俱乐部案的“风头”,分散警方的注意力,这是因为五年前项杰案发生不久,就发生了儿童绑架案,江盛认为五年前就是那四起绑架案分散了项杰案的社会影响力,从而让他彻底逃脱警方追查。所以这一次他故技重施。

    还有一个原因是,江盛确实想带走孟思期,所以用徐望途作为“馈赠”,同时用徐一周作为交换筹码来逼迫孟思期就犯。

    这个理由,江盛在地下车库告诉过她。

    路鹤说:“其实江盛喜欢你有特殊的原因。”

    “恩?”孟思期只记得江盛说她不喜钱财,不贪富贵,不畏强权。

    路鹤说,江盛是龙城企业董事长江天的私生子,江天的原配妻子陶明珠没有生育能力,在江盛七岁的时候,江天决定把江盛接回江家,作为继承人培养。

    也是那年,江盛的亲生母亲何蔓突然生病暴毙,之后江盛顺利被接回了江家,最初被放在陶明珠的膝下管教,但是陶明珠对江盛十分苛刻,甚至虐待。

    路鹤曾经侧写过江盛,这可能是江盛性格发生扭曲的始初,他备受女性欺凌和虐待,从而也成了他漠视和仇视女性的病因,这为他后来创建西雅图俱乐部埋下祸根。

    陶明珠虐待江盛,又很好地在江天面前隐藏她的恶行,这让江盛对陶明珠恨之入骨,也锻炼了他残忍、机警的性格。

    后来,江盛渐渐长大,他逐渐认识到亲生母亲的突然暴毙可能和陶明珠有关。

    那也是他决定仇杀陶明珠的根本原因,陶明珠是在一场车祸里丧生的,死得非常惨,据说是被渣土车碾死的,面目全非。

    江盛在少年时期就解决了人生路上最困难的障碍,从此之后他借助龙城企业太子的身份开始建立自己的娱乐王国,这其中包括香江大酒店和西雅图俱乐部。

    路鹤说,江盛在被陶明珠欺凌和虐待的悲惨日子里,他一直希望有一个人来拯救他。

    他自然把这种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这也是从小母亲教导他的,但是江盛扭曲的制服癖好让他认为一个貌美的女警才是他的人生“彩虹”。

    孟思期终于想起,当初她调查灭门惨案去龙城企业走访江盛时,他说的那句话。

    “你们和犯罪分子作斗争,不羡慕吗。我小时候还有个梦想,就是长大后一定要娶一个警察当老婆。”

    “那时候啊,年纪小,身单体薄,担心被人欺负,我就是想有个人能保护我……”

    孟思期原以为,这是江盛为了恭维她而说的玩笑话,其实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路鹤说,江盛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孟家打牌,当时他见到你就爱上了你。

    后来你穿着警服到龙城企业走访他,他对你就产生了极度的热恋。

    孟思期却觉得特别恶心,因为她想起江盛和她说的那句话。

    “我玩女人的时候只有看到你照片我才能射出来!”

    所以,这一切都解释了江盛对孟思期的特殊情感,总体来说,他对孟思期的喜欢是极其偏执和极端的,他就是为了她臣服于他,欲将她永远囚禁在身边,让她没有人格和尊严。

    孟思期又问到阮梦樱的情况,因为阮梦樱是西雅图俱乐部倒闭的引子,江盛和贾龙辉害死那么多人,绝不会对阮梦樱心软。

    她记得江盛说起过,阮梦樱的眼睛像他母亲的眼睛。

    路鹤说,江盛就是因为喜欢阮梦樱的眼睛,所以他没有真正虐待她,而是特殊照顾她。

    然而孟思期想到了江盛说的话,每天驯服阮梦樱的方法,非常恶心和残忍的方法。所谓的特殊照顾根本就是他的谎言。

    她认为阮梦樱是一个倔强和反抗的女子,她很了不起,就是她内心里的倔强和不服命运让她逃出魔窟,当然江盛放走她也存有猎杀心理。

    路鹤说,贾龙辉和西雅图俱乐部的主要几个负责人,都在那天自杀了,是江盛威胁他们自杀的,因为江盛早就掌控着他们的家庭,就是以家庭为威胁让他们结束自己。例如贾龙辉还有妻子和一对儿女,江盛答应他死后会抚养他们,而且给予大笔财产。

    这也是为什么西雅图俱乐部围捕后,没有人知道江盛真实身份的原因,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被迫自杀。

    孟思期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江盛为什么戴白色面具。

    路鹤说,江盛的白色面具源于他小时候玩的一个面具游戏,当时那个游戏只是在脸上贴上一张白纸,先认输的孩子就把纸拿掉,以表示“死亡”。

    那个游戏里,最后留下面具的人才会“活”下来,所以主旨就是“谁先摘下面具就会死亡”。

    江盛第一次制定杀人计划的时候,为自己制作了第一张面具,白色面具的灵感就源于小时候的白纸游戏,白纸上还镂出两个眼睛大小的黑色窟窿。

    他第一次杀害陶明珠很成功,所以他对白色面具很迷恋,只要不是真正的龙城企业太子身份露面时,他就会戴上面具。

    路鹤说到这里,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后,薄唇透现几许湿润的光泽,他问孟思期还有没有想问的问题。

    孟思期其实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只是总是不知道怎么探讨,她说:“路鹤,你之前说,白面人,也就是江盛有可能是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因为在阮梦樱的身上也用口红涂抹过,但是江盛上次对我矢口否认了。”

    “恩。”路鹤颔首道,“我们也审讯了这件事,江盛的确矢口否认了,江盛应该说了实话,他确有红妆连环杀人案的不在场证明。在阮梦樱身上的涂画可能就是一种侮辱,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身上不像是侮辱。”

    对。孟思期知道,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身上的红妆非常精致,凶手花了很多心思,甚至可以用艺术品来形容,所以这不应该是江盛,江盛看起来不是这么细心的人。

    聊到红妆连环杀人案,两人的心情看起来都不怎么好,孟思期有她的原因,因为她很可能就是因为红妆连环杀人案来到了这个世界。而路鹤呢,他从去年到今年一直耿耿于怀这件案子,他不愿意放弃,更以此作为时间期限来追求她。

    也许他认为这件案子一定不同寻常,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他可以甘冒风险,但不能让她同担风险,这也许是他决定侦破此案后才决定追求她的原因吧。

    孟思期想使氛围轻松点,换了个话题问:“路鹤,我有一点没理解,像江盛这样傲慢自负的人,他真的会把这一切告诉你,特别是他母亲的往事。”

    “你知道是什么吗?”

    “恩?我很想听。”孟思期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江盛在被捕后很狂躁,他永远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见你。”

    孟思期压根不明白江盛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

    “也许他很恨你吧。”路鹤解释,“但他也可能把你当成生命里的‘彩虹’,他儿时一定需要你这样一个拯救他的形象,在他长大后,他看见了你,就好像见到了小时候遐想的拯救者。”

    孟思期有了一些理解,但她绝不会去见他。她问:“所以呢,江盛提出见我,你答应了。”

    “没有。但是刘局答应了。”

    “啊?”孟思期很好奇。

    “老刘答应江盛说可以让他见你一面。不过需要把犯过的错误交代清楚。这也是为什么江盛如数交代的原因。老刘还是有一套。”

    孟思期忙问:“那现在呢,刘局不是食言了。”

    路鹤笑道:“老刘是什么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把你证件照片带到审讯室给江盛看了一眼。”

    孟思期:“……”

    她都被刘局的做法拜服了。但是她有新的担忧,“如果还有需要江盛补充口供的地方呢?江盛还会配合吗?”

    “那再给他看一眼你的照片。”

    孟思期:“……”

    路鹤说:“人的需求是有境遇变化的。那天江盛对老刘破口大骂,但是后来又求着我们给他看你的照片。”

    孟思期:“……”

    第149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2)

    随着白面人落网, 西雅图俱乐部的秘密也全面收网,这天,刘茂平把路鹤和韩长林一并叫到了办公室。

    两个人在门口见到彼此, 还有些吃疑, 毕竟以前刘局私下谈话都是喜欢单独叫人,所以彼此都问了问:“你先进吧?”

    “叫你们一起的,都进来吧。”刘茂平在办公室里喊。

    韩长林提前猜到, 刘茂平定是因为案子的事情表扬表扬他,这会来到办公室, 忽地觉得老刘没意思, 连个表扬的时间都节省, 还合着一起表扬。

    两人进门,刘茂平正好倒完水回到办公桌, 像是看透他的心思, “我叫你们来,表扬只是一方面。坐吧。”

    在刘茂平办公桌前, 提前摆了两把椅子,韩长林讪笑地坐下。路鹤也坐下。

    刘茂平放下水杯, 肃了肃神色说:“这段时间今阳市发生了不少大案, 一件件惨绝人寰,一件件扣人心弦, 特别是这次西雅图俱乐部事件, 也是我做刑侦工作几十年来首次经历的大案,作案手法残忍,犯罪团伙专业, 涉及犯罪人员面广,简直触目惊心。不过在你们的合力之下, 案情各个击破,取得了非常完美的成绩,所以我要给予你们祝贺。”

    韩长林知道刘茂平必定妙语连珠说一番话,他本来想着听听罢了,没想到这么一听,他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刘茂平接着说:“当然省厅对我们市局,特别是你们两队的工作这次都给予了高度肯定,我也替他们向你们表示祝贺。”

    韩长林说:“谢谢刘局,也谢谢省里各位领导的信任。没有刘局的指导,这次路鹤和我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

    刘茂平说:“另外我也要重点表扬一位同志……”

    韩长林大概猜出来了,果然刘茂平说:“就是你们二队的孟思期,孟思期在阮梦樱案,纺织厂女工案,还有儿童绑架案当中都有惊喜的表现,而且她还是第一年参加刑侦工作,她的潜力,照我看,我觉得比曾经的路鹤都要好。”

    韩长林喜笑颜开,他觉得路鹤这时候应该有些不高兴吧,路鹤这人一向都喜欢比,他微微扭头一看,竟然发现,路鹤今天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他很少看到路鹤的脸上出现笑意,这有点让他不理解。

    “我希望长林同志要多多表扬,这样的年轻同志是警局的宝藏,也是警局的未来。”

    韩长林马上保证:“刘局,你放心,我一定转达你的表扬,而且以后会让她顶起二队的重担。”

    韩长林是心思活跃的人,每次刘局的话绝不会是说说而已,他一定有潜台词,因此刘局的这番话一定隐含着新的信号。

    刘茂平特意表扬孟思期,而且夸赞孟思期的潜力比路鹤高,这让他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并不简单。因为路鹤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当年路鹤来局里时,还有一段适应的时间,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孟思期出色,他是在一年左右的时间才展现了超凡的能力,他当上一队副队长那年是他参加工作的第三年初。

    而刘茂平的这些话给出了新的信号,他有意栽培孟思期,培养她作为二队副队长,既然路鹤用了两年时间,那么作为比路鹤潜力高的人,绝不会超过两年。

    而且现在二队副队长一直空缺,这也是因为冯少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从项杰牺牲的那天起,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考虑这些。

    孟思期无疑是副队长的最佳人选,当然刘局只是给了一个信号,至于什么时候孟思期上任,那还要等待,但是韩长林相信,时间不会太长。

    正当他思虑时,刘茂平看向他,“今年中期的省厅干部学习班,我推荐韩长林去参加。”

    韩长林顿时激动无比,这是他第一次被推荐参加干部学习班。干部学习班名为学习,实际上也是一种信号,往年路鹤去的多,也有其它部门的同事,参加学习班的同事后来多数会被邀请进入省厅工作,当然参加学习班也能够认识到省厅更多的同事。这就意味着,他即使不去省厅,将来也有望在市局得到升迁,认识省厅的同事才有助于市局工作开展。

    “当然,我还要和长林借一个人。”

    韩长林问:“刘局你要借去办哪个案子?”借人是局里的一种通俗说法,更确切的说法是借调,通常是指调一个人临时到别的案子里用。一般借人都是借很优秀的人,在刘茂平表扬完孟思期以后,再说这番话,就顺其自然。

    “红妆案是积案,也是我的一块心病,这次我想让小孟参与到这件案子当中。”

    韩长林说:“刘局,这没问题。”借人并不是把人归入一队,改变隶属关系,孟思期还在二队,同样参加二队工作,只不过要同时参与红妆案的侦破。作为一个积案,而不是急案,刘茂平很显然是希望孟思期的思路能够为路鹤提供帮助。

    “路鹤,你的意见呢?”刘茂平问。

    “刘局,我没意见。”路鹤回答。

    谈话结束时,刘茂平捧出一套大部头的书籍,封皮精装,书目拓金,“长林,这几本书带给小孟,我看她平时挺喜欢看书,推荐她看看。”

    韩长林有几许欣喜,因为刘茂平推荐的这套书就是狄仁杰探案,局里都知道,刘茂平送礼只送狄仁杰探案,而且凡他赠书的同志必定是本身优秀又得以他赞赏的,而且受赠的同事基本上都在局里得到了提拔,韩长林越来越笃定刘茂平对孟思期有清晰的职业规划,他笑道:“这好像是新修版,刘局,你舍得花钱啊。”

    刘茂平呵呵一笑:“怎么,给局里最优秀的同志花点钱,我舍不得?”

    “嘿嘿,刘局我一定转告小孟,你这套比送我和路鹤的书,加起来都贵。”

    两人出门后,在走廊里同行,韩长林望着路鹤充满淡淡笑容的一张俊脸说:“路鹤,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在我去学习期间,我要听说小孟受欺负了,我可饶不了你。”

    路鹤抿唇不语。

    韩长林强调:“你要记住,这是短期借调,不是长期占有,是我们二队临时帮帮你。”

    路鹤终于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别意的笑:“那可说不定。”

    说不定?想长期占有?韩长林道:“你尽管试试!”

    *

    其实白面人落网,有一件事是最让孟思期揪心的,那就项杰案的落幕,江盛已经供述,项杰在五年前就是被他杀害的。

    追寻了五年多的凶手这么晚才伏法,这让整个警局都感到愤恨,但是迟到的伏法也是好的,近六年的阴霾终将要消散而去。

    最近,孟思期发现冯少民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看上去他在努力消除这种不平静,特别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冯少民总是挂上淡淡的笑容,和最初认识的冯少民不一样,那时候他苦大仇深,似乎不愿意和任何人为伍,但如今,他应该释然了。

    但最让孟思期担忧的是陈杰蓉,项杰曾经追求过她,她料想,如果项杰没有牺牲,今天的陈杰蓉应该已经是一名妻子了,但是二十八岁的她至今没有任何感情,任何恋爱结婚的打算,也许她一直没有走出来。

    现在,她一定知道杀害项杰的凶手是谁了,她是不是会和师父一样释然呢。

    陈杰蓉一直对她特别好,孟思期特别想在这个时候去看看她,不过今天她去法医室时才知道陈杰蓉休假了。

    问了陈杰蓉的同事佟青青要了具体地址后,孟思期中午请了小半天假,打算去拜访下她。其实她记得陈杰蓉家的大概位置,上次路鹤送她和陈杰蓉一起回家那回,她就记住了。

    打车到陈杰蓉家后,是她的母亲李静芬开的门,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李静芬连忙叫她进来坐,给她倒水拿零食,说陈杰蓉正在午休,她去叫起来。

    孟思期忙说不用,她可以等一会。两个人坐在客厅静悄悄聊了一会,李静芬说杰蓉昨天回来生了感冒,不说话,也不吃饭,让她去医院瞧瞧,也不去,李静芬问是不是单位有人欺负她了。

    孟思期说:“阿姨,局里都很喜欢蓉姐呢,可能蓉姐……最近工作压力大。”

    “噢,你是她同事,今天你开导开导她,还有呢,她这个个人情况啊,一直没解决,你知道局里有什么优秀青年吗?”

    孟思期一时哑了口,她不知道怎么说,李静芬说这些话,证明平时她一定催着陈杰蓉谈婚论嫁,毕竟在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父母肯定是着急的。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局里有很多优秀青年,但是眼下,陈杰蓉一定不会考虑。

    她欲言又止,这时,门忽地开了,陈杰蓉的面容露了出来。

    她淡淡的红唇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眼袋有些重,皮肤有些苍白,她喊道:“思期,怎么过来了。”

    “蓉姐。”孟思期连忙起身,微笑道,“今天刚好路过,我记得你家,就来看看你。”

    陈杰蓉走出来,她穿着一身休闲的卫衣和宽松的休闲裤,她应该是刚刚午休起床了。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说:“谢谢你还想着我,那什么,吃过了吗?”

    孟思期是中午出发的,提前吃了午饭,也是不想到人家吃饭,她忙点头,“在食堂吃过了。”

    “好。蓉姐还有点好吃的,到我房间来。妈,我和同事聊一会,你也去休息会吧。”

    “好。”李静芬望向孟思期,“小孟啊,和杰蓉好好聊聊。”

    孟思期明白李静芬的意思,想让她开导开导,还想让她问问陈杰蓉的感情情况,她忙回答:“好,阿姨。”

    陈杰蓉将她拉到房里,关上了房门,孟思期打量了这间卧室,以她的想象,这间房应该保留了很多年没变,还像是一个青春少女的房间,家具、台灯、窗帘、甚至笔筒,都显得特别可爱。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书架,摆满了厚厚的法医专业书,那些书不消阅读,对她来说就知道多么晦涩难懂,因为那个书架,让她明白这间卧室,是一个法医的卧室,这些可爱的家具可能是陈杰蓉少女时就保留着的,从没有改变的。

    陈杰蓉从抽屉里搬出一个四方铁盒子,盒子表面还有年画图案,显得很喜庆,她启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袋吃的给孟思期,“这是我同学从上海寄给我的,你尝尝。杏仁酥、蟹壳黄、梨膏糖,你都尝尝,待会你都带回去。”

    孟思期听话地接过,将皮纸剥开,塞进嘴里,发现酥酥脆脆的,还有甜味,很好吃。陈杰蓉看着她的样子,又塞了几个到她手里,“是不是很好吃?”

    “特别好吃。我吃一点就行了,蓉姐。你留着吃吧。”在这个最需要甜味的时候,这些才最适合陈杰蓉。

    “我想吃,叫人寄就行,等一会你带回去。”

    孟思期没有马上拒绝,等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其实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项杰的事,她这次来也没有打算说这些,她就是来这里看看她。

    两个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后,陈杰蓉拉起她皓白的手腕,“思期,谢谢你来看我。”

    “蓉姐,本来就应该常常串门的。”

    “其实我知道你担心我。”陈杰蓉的语气忽地低落,“因为项杰的事对吗?”

    孟思期:“……”

    陈杰蓉淡淡的红唇弯了弯:“没事儿,项杰已经离开了快六年了,其实不提起他,我也不会想到他。”

    “对不起蓉姐,我不该今天来打扰你休息。”孟思期觉得很抱歉,因为她这趟过来明明就是“别有用心”。

    “思期,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该谢谢你。”她的眼睛渐渐地湿润了些,“我很久没有和别人说那些事,你愿意听吗?”

    “我愿意。”

    “……五年前,不,应该是六七年前,我刚来市局不久,项杰的确追求过我,他那时候很年轻,长相也很英俊,就是……”陈杰蓉想了想,笑道,“我有点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孟思期明明觉得她的笑是很忧伤的,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不愿回想。

    “他追求了我两年,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年轻,我想追求事业,我没有真正答应过他,项杰那时候也很忙,他有空会给我写信,他在信里说,希望我做他的妻子……”

    陈杰蓉眼神里充满了怀念和忧伤,她断断续续描述了好几件和项杰之间发生的故事,那都是很浪漫又很平凡的故事,孟思期听着听着内心充满欢喜,但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的结局时,她忽地一阵刺痛。

    “有一次,项杰写信给我,希望我做他的妻子,其实……”陈杰蓉眼睛红润,泪水淡淡地打转,“其实,我当时动心了,我想,法医的事业是一辈子的,但是爱我的人却是唯一的,这两者并不矛盾,我当时想着,还是回给他一封信吧,我想告诉他,给我半年时间,我努努力把法医工作再精进一点,然后我和他结婚……”

    半年?孟思期心里一滞,为什么又是半年。

    陈杰蓉说:“那天我正在忙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他们说项杰牺牲了……”

    她的眼睛红得厉害,胸脯起伏得难受。

    “对不起!”陈杰蓉忽地抱住了孟思期,趴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对不起……”

    孟思期也抱住了陈杰蓉,这个在法医事业上坚定不屈,但此刻非常孱弱的身躯,她想给她一个怀抱,一个安慰的怀抱。

    陈杰蓉的哭声压抑又隐忍,带着抽泣,也许她害怕母亲听见,她很难受。

    孟思期拍了拍她的背脊,想让她轻松一点,她也默默闭上眼睑,泪水沿着面颊缓缓下落,她轻轻地说:“蓉姐,哭了就没事了,以后你会特别好,他也一定很欣慰。”

    项杰在天堂一定很欣慰。

    这天下午,陈杰蓉从她的怀抱起来后,用手背抹掉了眼泪,她慢慢展露笑靥:“思期,我把你衣服都哭湿了。”

    孟思期也笑了笑:“蓉姐,不要紧。”

    “你放心,哭过这一回,我就没事了,我以后有什么心事就找你哭好嘛。”

    “嗯?”孟思期说,“但蓉姐要多开心一点。”

    下午两点多钟,孟思期决定回局里,陈杰蓉还是把那盒点心给她带了回去。

    没想到回办公室就被赵雷霆发现了,赵雷霆央求着吃了几块,夸说好吃,孟思期不想理他。

    赵雷霆说:“我知道你下午去看陈法医了,思期,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句话,竟然让孟思期有些感动,她又分了几个糕点给他,“嗯,够了吧。”

    “够了,我不是为了讨吃的才这么说的。”

    孟思期还记得陈杰蓉送她离开家时和她说的那句话,“思期,半年时间也许有时候就是半辈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他又那么喜欢你,就不要多想了,你要相信有时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孟思期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走的时候也鼓起勇气说了她的想法:“蓉姐,我希望你彻底走出来,你的一辈子还很长,我相信项杰也是这么希望的。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幸福!”

    这时,赵雷霆趴在她书堆上说:“请你吃饭?”

    “什么好事请我吃饭?”

    “哎,还不是我那妹妹,老说想见见你,也怪我平时总唠叨你多厉害。”

    孟思期笑了笑:“所以呢,打算见到我拆穿我的真面目?”

    “唉,你的真面目难道不厉害?何况,在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女孩子心中,你就是她这辈子的榜样,怎么说,这顿饭给不给面子。”

    “给,当然给,我也想见见令妹,毕竟我想亲口问问她,她的哥哥平时有没有欺负她。”

    孟思期记得,坐火车从永源县回城的那回,赵雷霆在火车上说,他和妹妹经常“打架”,可能小时候会打架,赵雷霆也是开玩笑的,但孟思期打算抓着不放。

    “那多久的话你还记得啊,”赵雷霆笑道,“那你一定要吃这顿饭,要不然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哈哈。”孟思期得意地笑了笑。

    “那说好了,明天晚上下班就去她学校走一趟。”

    “哎,你妹妹叫什么名儿,现在读几年级你都没告诉我,你是不是让我去出丑。”

    “她叫赵语婷,语文的语,娉婷的婷。就是因为马上要大学毕业,所以想见见你,她还想问问你职业规划。”

    “职业规划?”孟思期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她是不是还得找点书准备准备。

    晚上,孟思期找了两本职业方面的书看,她向来是很认真的人,即便这些可能对赵语婷没帮助,但她还是希望能给予她一些建议,毕竟她也才工作一年。

    读书时,外面电闪电鸣,她忙起身关门窗,一阵冷风吹入,她打了个哆嗦,脚下却忽地晃动起来,晃动的幅度愈来愈大,剧烈无比,整栋屋顷刻间轰然坍塌。

    孟思期猛然跌落断壁残垣之中,满身伤痕的她拼命往外爬,口里喊“路鹤”,她记得路鹤就住在她下一楼。

    “救我——”

    “救我——”

    远处,道路裂开了一条巨缝,闪电的照映下,巨缝漆黑如同深渊。

    一个年轻女孩趴在裂缝边缘,她想逃脱,然而裂缝边缘倾斜湿滑,她拼命抓着路面的砾石,惊恐地喊她:“救我——”

    孟思期拼命爬起,朝那个方向疯狂跑去,她越跑越快,女孩离危险却越来越近,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滑向深渊。

    孟思期发狂地扑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那一刻她的身下一阵剧烈晃动,女孩的手还是脱离了她。

    女孩彻底滑向深渊,孟思期趴在悬崖边伸手拼命拉她。

    然而女孩没再被拽住,她跌向了深渊。

    那是如同一头巨兽倾盆大口般黝黑的深渊,闪电再次照进去,白光照亮出女孩的模样。

    女孩下落时长发飘飞,眼神痛苦地望向孟思期,她的连衣裙瞬间化成一片片碎片,四散飞去,孟思期亲眼看见她白皙的身子上画满了红色图案的妆容。

    一颗痛楚的泪水从孟思期的眼眶跌落,跌落进深渊……

    “啊……”孟思期呕了一声,巨雷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猛然突破深渊的无穷黑夜,惊醒了过来。

    她才发现她卧在床上,浑身都是冷汗,衣衫湿了一大片。

    第150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3)

    孟思期起了大清早, 她觉得自己压力太大才做了那个噩梦。上午孟思期在二队办公室工作时,冯少民过来找她,把她叫到了会议室。

    实际上自从白面人被逮捕, 项杰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 她就会经常关注师父的情绪。

    师父有一个习惯,以前经常会看着一支钢笔发呆,最近, 她亲眼看见,师父把钢笔装进了笔盒, 并且用丝带扎好。那一刻她明白, 师父释然了。那支钢笔可能是项杰的遗物, 也可能是项杰送给他的礼物。

    还有一次,她看见师父在表彰橱窗栏那边来回走动, 他会久久停留在1987年和1993年两个橱窗里, 因为那两个橱窗里有项杰和她的照片。

    那一次,她看见师父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 那是释然的笑容,欣慰的笑容, 也是寄托着希望的笑容。

    因为他, 真正的释然了。项杰在天堂也一定看到了师父的笑容吧。

    孟思期猜想冯少民不会在她面前提起项杰的事,他将她带到会议室可能有工作上的安排。

    两人坐下后, 孟思期打开了本子, 冯少民说:“不用记,是师父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他的语气很淡,但是眼睛里充满了作为师父的欣慰, 还有一种长者的温润。

    “师父您说。”最近大案结案,还有一些小案子在跟, 孟思期知道师父或许有话想和她说。

    “来市局也快一年了,你的工作非常出色,比起我见过的很多刑侦工作者都要出色,师父为你感到很骄傲,其实我现在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

    “师父!”孟思期一时慌了神,快速打断他的话,对于她来说,师父对于她的意义是精神上的永恒,一日为父终生为父,哪有工作做得好一些,就忘恩负义的,她坚定地说,“您是我永远的师父,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那一刻冯少民像是被深深触动,他的眼底染上了微微的湿润,“对,我一定会做好你的师父……小孟,师父也有几句话想告诉你。”

    “师父请说。”

    “人生不止有工作,也不止有刑侦事业,只要还有人性的弱点,犯罪就不会消灭,警察做不到消灭所有的犯罪,我们终生,是维护法律尊严的人,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人,但我们也是普通人,师父很开心看到你在事业上不断突破自己,但是师父也希望你在自己的个人感情上突破自己。”

    孟思期一下子被怔住,那是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冯少民用这种“大道理”来说服她谈恋爱。

    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多关心她的生活,特别是感情生活,但是她好像真正理解了他,一定是因为项杰和陈杰蓉的感情让他遗憾至今,他希望第二个徒弟,希望她不要再失去爱。

    但是孟思期不知道怎么回应冯少民,如果是父亲,她可以毫无理由不理不睬就行,可是冯少民明明就很认真,他此刻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希望她给出正面的回答。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只能用“大道理”来回答他,她微微笑了笑:“师父,本来每个人都要结婚的吗,我肯定会考虑自己的婚事。”

    “路鹤怎么样?”冯少民“步步紧逼”地追问。

    孟思期咽了咽,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冯少民感觉她和路鹤有关系,她的耳朵红得发烫,嘴巴干巴巴地动了动,但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事。”冯少民微笑道,“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和谁谈婚论嫁,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替你说媒的机会。你要是觉得路鹤不错,我替你说这个媒。”

    孟思期再次咽了咽,她觉得师父今天真的“变化”很大,他变得特别“八卦”。不过这个年代确实谈婚论嫁少不了媒人,媒人的作用也极其重要,因此冯少民一定觉得他非常适合这个身份。

    “路鹤不可能不给我面子,这一切我替你操办。”

    冯少民说话铿锵有力,孟思期只觉得特别想开心地笑出来,她宽慰冯少民说:“师父,这个事情,不是面子不面子的。我答应你,只要我有喜欢的人,我一定请师父说媒,你看行吗。”

    “行,那么咱们说好了,师父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孟思期终于还是开心地笑了出来,在她看来,今天的师父也许才是真实的他吧,这么多年,他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他真的释然了,他现在都盼着喝她的喜酒呢。

    下班后,赵雷霆开着自己的车载着孟思期来到了今阳市传媒学院,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停车后,在学校大门口那,赵雷霆还抱怨妹妹不是说好的在大门口等,孟思期说女孩子吗出门肯定要打扮一下,赵雷霆说进学校走走,去她住宿楼下面等她。

    两人一起走进校门,传媒学院从外面看上去面积不大,里面风景很优美,绿植很茂密,赵雷霆说穿过那个图书馆就是女生宿舍,他以前没少给妹妹捎过衣服和吃的,爸爸妈妈生怕女儿在学校冻着饿着,但是对他这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儿子却心安理得地放心。

    “真是双标啊。”赵雷霆抱怨着,嘴角却挂着甜蜜的笑容。

    孟思期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两人踱着步子,也知道并不着急,穿过绿荫道,就看见了图书馆,孟思期抬眼望去,发现图书馆前面围着一群人,好像在起什么哄,那人群里,站着一个女孩,长长的头发,迎风吹拂。她不明白那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那不是我妹吗?”赵雷霆急着往前迈步。

    那个长发女孩应该是赵雷霆的妹妹赵语婷,孟思期跟了上去,起哄的声音很清晰传入她的耳膜。

    “答应他!答应他吧!快答应他!”

    孟思期走近前才发现赵语婷的身前跪着一个男孩,一只手捧着鲜花,一只手举着一个打开的小礼物盒,可能里面是戒指,这种场面她见得很多,是一个男孩向一个女孩求爱。

    见赵雷霆要上去打招呼的趋势,孟思期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小声说:“你干嘛呢?这种时候千万别搞破坏。”

    万一那个男孩是赵语婷喜欢的人,哥哥贸贸然地冲上去那不是让妹妹难堪吗。

    赵雷霆会意,停住了脚步,但扭头时蹙着眉,低声说:“我妈不让她在大学谈恋爱。”

    孟思期白了他一眼,“这不马上毕业了吗,也许人家男生就是趁着毕业季表白呢。”

    这么一说,赵雷霆像是开了窍,他点了点头,“也是哦。”

    “我就说你,一把年纪还没女朋友,原来你情商……嘿嘿。”

    “你最近是不是有感情经验了?打算传授些给我?”

    孟思期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认错神态,示意他不要再胡说了。

    “语婷,我喜欢你,我真心喜欢你,我喜欢了你三年,这三年我每天的梦里都出现了你的身影,我一刻也不能忘记你,也不能没有你……”

    在男孩表白的时候,孟思期打量了赵语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赵语婷,女孩二十岁左右,按理说大学毕业的年纪也正好二十岁吧。

    她长相很甜美,脸型和赵雷霆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其实赵雷霆就是属于比较英俊阳光的类型。

    赵语婷的脸庞十分秀气,五官小巧精致,一头乌黑长发,可能因为晚上有饭局,面容上打扮了几分,显得更加窈窕多姿,一身蓝色裙子修饰着高挑的身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小公主。

    这样的甜美长相让孟思期意识到爸爸妈妈偏点心也很正常,她要是有这样的妹妹,那一样会偏心。

    用吃瓜的心思看着这场表白时,她忽然发现不对劲,男孩是双膝跪在地上的,一般表白难道不是单膝吗?双膝下跪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表白,男孩处于弱势方,他是在乞求对方接受他的爱意。

    孟思期喜欢水到渠成细水长流的爱情,她不喜欢强扭的瓜,更不喜欢爱情里面两人的关系存在不对等,因为那样注定不幸福。

    刚才她一直沉浸在幸福的表白中,根本没有去注意这些细节,当她发现男孩双膝跪地时,她感觉有些问题。

    她再次注视了赵语婷的面庞,她发现她的眼神当中显得有些不耐烦,兴许是考虑有很多同学围观,她刻意压抑自己,没有表现出来。

    赵雷霆也许还没有发现这些,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觉得必须要看一看。因为如果赵语婷不喜欢对方,她礼貌地拒绝,那么这场表白就过去了。

    她希望赵语婷做出真实的表达,因为生活中有许多时候就是需要自己做出选择和抉择。

    男孩个子看着并不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清瘦,面部情绪有些激动,眼珠子很亮很利,始终盯着赵语婷的脸,生怕对方不高兴似的,他跪在地上,所以整张脸都是仰视的。

    男孩一只手把花举起,像是宣言:“语婷,我不能没有你,让我照顾你吧,我会一辈子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我愿意每天为你做任何事,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我向苍天发誓……”

    人群里充满着“好感动”的赞美声。

    “邓含亮,你起来,今天能不能到这儿,我真的有事。”赵语婷像是委屈地打断了男孩的表白。

    虽然语气委屈,但是态度还是果断的,孟思期能感觉出来,她有着一家子的宠爱,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懦弱。

    因为赵语婷的一句话,现场安静了几分,男孩更是无辜地看着她。

    赵语婷安慰说:“对不起,你起来好不好,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有人一直在等我,我要走了。”

    “是谁?”邓含亮的脸上顿时浮现满满焦虑和嫉妒,“是不是黄飞翔,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

    “不是,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好嘛。”赵语婷辩解说。

    “那你去见谁?”男孩的情绪越发激动,“我喜欢你三年了,三年啊,我不就是家里条件差了一点吗?但我可以挣钱啊,我以后当牛做马都可以挣,我不会让你做事的,我会养着你。”

    “你说什么啊?”赵语婷的语气显得不耐烦和难为情,但仍然没有强硬拒绝,“你家里条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要你养我。”

    赵雷霆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愤愤不平,孟思期再次拉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等一下,现在这种时候,干涉只会让这段不对等的感情变得越发焦灼,还不如今天好好解决。

    赵雷霆对她说:“思期?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赵雷霆,你再等等,我相信语婷能处理好,我看好她,你必须让她自己做这个决定。”否则以后男孩子都会纠缠她,还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做个“坏人”。

    赵雷霆忍气吞声,没有说话。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接下我的花,不接下我的戒指?你说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了,我可以改。”男孩情绪开始失常。

    孟思期希望赵语婷现在就直接告诉他,她根本不喜欢他,不要再浪费彼此时间。

    “对不起,邓含亮,我真的有事,真的对不起,我要走了。”赵语婷眼睛里有些红润,像是受了很大委屈,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语婷……”邓含亮嚎了一嗓子,突然扑过去抱住她大腿,“求求你,答应你好嘛!求求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你放手!你放手!”那一刻赵语婷满脸慌乱,变得手足无措,用手拍打他。

    “你干什么!”赵雷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冲进人群里,扒下了邓含亮的一对铁夹子似的手掌。

    “你给我注意点,以后再碰她,我就揍死你!”赵雷霆义愤填膺,双手握拳,但是作为一个警察他制止了自己的狂怒。

    孟思期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她也有些心乱,也许她也不懂感情吧,刚才就是乱出注意,要是从一开始她就不拦着赵雷霆,现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赵语婷十分委屈地抱着赵雷霆的手臂抽泣起来,“你怎么才来啊……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妹妹,别哭了,没事了。”

    孟思期有些自责,眼睛里含着湿润。

    但就在这时候,被赵雷霆推到地上的邓含亮望了一眼滚到地上的戒指,他突然双目怒睁,歇斯底里地喊:“赵语婷,原来你脚踏两只船,我今天就死给你看,我现在从楼顶跳下来,让你后悔一辈子……”

    他爬起,拔腿就冲向图书馆的大门。

    这个图书馆至少五六层楼高,要从顶楼摔下来,必定脑浆迸裂。

    孟思期感觉到深深不安,她猛地冲了上去,在邓含亮发狂的奔跑时,以一个警察标准的抱肩摔将他按在了地上,快速反剪他的双手,邓含亮拼命挣扎,“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孟思期用力地用膝盖抵着他背脊,大声喝道:“邓含亮,你冷静点!”

    “我要去死,我要让她后悔,后悔一辈子……”

    邓含亮哭喊着,在孟思期再一次狠狠地抵住后,他像是放弃了挣扎,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在场的学生被孟思期这一串动作看得呆了,在邓含亮哭泣时,人群里传来议论声。

    “这是谁啊,好漂亮啊,这么厉害?是哪个班的。”

    “有没有认识的,不会是体育学院的吧。”

    “好想认识这个漂亮姐姐,太飒了吧。”

    孟思期觉得邓含亮不会再挣扎时,慢慢松了力气,将膝盖收回了,只是仍然别着他的手,怕他突然又发疯。

    “邓含亮,所以你早就想好了,今天表白不成就跳楼是不是?”

    孟思期大声质问他。

    “你喜欢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对待她呢?你想让她一辈子记住你,还是记住你血肉模糊的样子?”

    在孟思期说出这句话后,邓含亮的哭泣终于消停了,他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只剩下抽泣,眼睛甚至向她瞟了一眼。

    “你知道语婷身边的人是谁吗,是她的亲哥哥,也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他一直和犯罪分子做斗争,在不久前,还和歹徒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枪战,去年,他还被警局授予个人荣誉三等功。他是语婷的榜样,语婷只会喜欢像他哥哥这样勇敢和优秀的人,而不是你这样为了一点点爱就要死要活的人。”

    在孟思期说话时,人群的眼光都看向了赵雷霆,此时的赵雷霆正沐浴在夕阳的阳光里,身材高大,英俊刚毅,许多女孩子不禁露出羡慕和敬仰的目光。

    赵雷霆舔了舔唇,刚才的一脸的愤怒忽地像是消失了,脸上显露出无比的骄傲。

    赵语婷抬了抬头,望着阳光沐浴里的哥哥,她也露出了微笑。

    孟思期松开邓含亮的手,慢慢地站起身。

    “你呢,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他们供你上学,他们不心疼吗?就因为别人没有接受你,你就想跳楼,这就是你的爱情观吗?摇尾乞怜,只为了别人施舍一点点爱的爱情观?邓含亮,我希望你变成一个优秀的人,拥有真正的爱情观,如果到那一天,你真的很优秀,很多优秀的女孩子都会接受你,只有那样,你才会幸福。我只想说这么多,你好自为之吧。”

    空气变得特别安静,图书馆来往的行人也伫立在旁,连一个刚刚打算来维持秩序的保安也站在一旁观看着。

    半晌过后,邓含亮终于抬了抬头,像是朝向赵语婷的方向,带着哭腔说:“……对不起语婷,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今天太冲动了,对不起……也谢谢你……”他看了一眼孟思期。

    孟思期吁了口气,转过了身。她今天身着便装,一身长袖白衬衫,扎在蓝色牛仔裤里,整个人都特别清爽漂亮,夕阳如金,洒落在她周身,她好像本身在发光,让围观的人目不转睛。

    这时,保安突然鼓起了掌,“说的太好了。”

    顷刻间,所有的学生们被感染,纷纷鼓起掌来,现场掌声雷鸣。

    孟思期特别不好意思,微微低头走向了正面带开心笑容的赵雷霆,和望着她满脸是憧憬神色的赵语婷。

    “思期姐,我终于见到你了。”赵语婷像是要哭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就说,她很厉害吧。”赵雷霆喜笑颜开。

    孟思期拉起她的手,“我早就想见你了,语婷妹妹。走,我们去吃饭吧。”

    三人正要走,人群里有女学生问:“漂亮姐姐,能问问你是哪个学院哪个班的吗?”

    “对啊,你是哪个班的啊。”这时又有许多男学生女学生一起追问。

    “我来隆重介绍一下,”赵雷霆说,“这位是我们市局优秀的警花,孟警官。”

    “啊,也是警察啊,原来这么帅。”

    “警察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孟警官,你就是我张大天今后毕生追求的偶像。”

    赵雷霆说:“哎这位学生,恐怕不能如你所愿,追孟警官的人啊。在警局都排着队呢?”

    现场一阵欢笑声。

    孟思期白了眼赵雷霆,“不要再胡说了,走吧,你是不是还想开个发布会。”

    “嘿嘿,好,那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离开时,那位保安说:“早知道你们是警察,我今天在大门口就不该拦着,要求你们填信息。”

    赵雷霆扭头回道:“小哥,下次来刷脸行不。”

    “那必须的。”

    走了几步路,孟思期说:“赵雷霆你得了吧,当警察你还想有特权是吧。”

    “不敢不敢。”

    赵语婷“幸灾乐祸”地笑道:“思期姐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能管得住我哥这个地头蛇的人是谁了。”

    赵雷霆说:“哎,今天你们第一次见面啊,你就告状说你哥坏话。”

    “不是吗,你在家没少欺负我,电视机你一直霸占,好吃的你也抢着吃。这不是地头蛇是什么?”

    孟思期笑了笑:“赵雷霆,你现在是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趁你思期姐在这里,我把话挑明了,我以后一定把你捧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