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了停放尸体的房间,正看到三具尸体并排放在地上,上面皆盖着白布。
司空阙皱眉道:“我是昨日到的广陵城,彼时已有三个命案发生,谁曾想竟又有人被杀害。”
若瑾过去就要掀开在尸体上的白布,被杜衡阻拦了:“我来吧。”
只见杜衡走到近前挨个将那尸体上的白布揭开来,整个尸体的样貌便展现在几人面前。
最靠里的人应是那厨子,他的脸上还保留着死前惊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中间身躯最为壮实的尸体是屠夫,他似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身上还有多处的伤痕,应是死前曾有过反抗,不过那些伤痕并非刀伤,倒像是他自己的擦伤,真正的致命伤是脖颈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凶手一刀几乎切断了整个头颅与身体的连接之处。
靠近门口的是今日才搬进来的,尸体仍是一副猎户的打扮,不过他的脸上的表情甚是平静,就好像上一秒还在做自己的事,下一秒就被割了喉。
若见微仔细看过三具尸体的致命伤,三人皆被人一刀割喉断了性命,凶手下手十分干净利落,从刀痕来看,确是用刀的高手了。
他皱紧了眉,沉声道:“从刀痕来看,下手之人力道、方向皆把握地十分精准,丝毫不拖泥带水,确是用刀的行家,且吾观此人刀法,应属上上乘。”
用剑与用刀有许多共通之处,若见微剑法与剑道的见解在如今的仙门百家之中已是一流,能得他如此评论,可见凶手实力确实不凡。
但伤口处并无残留的灵力,故而并不能确定是否为修者所为。
杜衡则道:“此人下手准确,可见其杀人应是有目的的,这三人之间必有某种关联。”
“还有那位郑老爷,”司空阙道,“凶手选这四人一定有原因。”
“司空师兄去发现这些人的地方看过了吗?”若瑾在一旁问道。
“我去过一趟,但并无收获,”司空阙说着向外走去,“不若我带你们几个再去看看。”
若见微三人自是无异议,跟在他身后出了城主府。
他们依着几人遇害的时间顺序,先来到了厨子所在的饭馆。
饭馆里无甚客人,一旁正在打扫的小二认出了司空阙,忙迎向几人问道;“司空道长来啦,可是找到凶手了?”
“尚未,”司空阙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此番前来是请这几位帮忙的朋友来看看发现那个厨子的厨房,烦请你再领着我们去一趟了。”
“啊这样啊,没问题的,几位这边请,”那小二请几人向饭馆后面去,一边道,“那日正是我在厨房里发现了老牛。”
几人随他指引来到那间厨房,一路上小二絮絮叨叨地说着:“老牛没别的亲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厨房旁的屋子里…”
“他没什么交友,平日里也只与我们饭馆里的几个人说些话,其它时间都在厨房里研究他的菜,你说这样一个人怎的就突然…”
他说到最后有些哽咽,普通人的一生大事,无非生老病死。
众人向厨房中看去,饭馆自出了命案后便没有再开灶了,此处仍保留着发现尸体时的样子。
就见厨房里的灶台前有一滩已干涸的血迹,那小二指着那处道:“我那天早上进来,就看到老牛倒在那里,他平日里切菜用的菜刀就掉在地上,上面都是血…”
杜衡在那血迹旁四处查看了一番,道:“此处也太过干净了。”
“此话怎讲?”若瑾疑惑道。
“除了那厨子留下的血迹与活动痕迹,竟全无凶手的半点痕迹。”杜衡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几人又仔细查探了一番,仍是没有新的收获,便离开了饭馆向下一处走去。
第二个遇害的屠夫在城南,众人前去时正赶上一个人从他家中鬼鬼祟祟走了出来。
若见微喝道:“你是什么人?!”那人听到若见微的声音,转身就要跑,但见“照夜”剑出鞘,直接穿透那人衣服连人钉在了屠夫家门外的墙上。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走近的几人,司空阙突然道:“赵老二?”
那人方才被吓破了胆,此时才看清司空阙,哆哆嗦嗦道:“道…道长,我…我就是随便来老胡家看看…”原来此人正是第一个发现胡屠夫的邻居。
司空阙对若见微道:“此人与那遇害的胡屠夫有些纠纷,据说是胡屠夫借了他的钱拿去赌博未还,不过我看此人手脚也不干净。”
就见若见微收剑入鞘,那人刚要松一口气,袖口忽的破了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净是些碎银子、瓶瓶罐罐、铁器之类的,看来是刚从胡屠夫家搜刮了一顿。
那人还想蹲下捡起,低头就看到一双雪白的靴子走到自己眼前,他忙站起身,正对上若见微泛着寒芒的眼神。
“老胡…他还欠着我的钱…我…我不过是来自己讨回!”他不知哪来的胆子,冲若见微吼道。
“真是人心凉薄啊,你的邻居尸身仍在城主府无人收殓,你倒先将他家中的财物都收走了,唉…他惨死他人刀下,冤魂仍在世间飘荡,不知看了如此景象,会不会提着刀去你家找你啊?”杜衡从若见微身后走出,略带戏谑地嘲讽道。
那人听他说的,竟真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杜衡走到他面前,一双灰眸紧盯着赵老二的双眼道:“若是不想让他来找你…就赶紧将那一天的经过通通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将真正的凶手找出,让你那邻居的冤魂尽快入轮回!”
“好…好…”那人冷汗都下来了,忙跟着几人进了胡屠夫家,说道:
“我前一日晚上去老胡家找他要钱,他那时喝的大醉,将我赶了出来。”
“我…我怕他那把屠刀,就决定趁他睡了再去他家找找…值钱的东西。”
他说着看了眼若见微,见后者并未理会自己承认去老胡家偷东西的事,又继续接道:
“谁知我半夜再去时,他就已经…”
“他倒在地上,头朝上,我从屋顶上往下看,正对上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我当时害怕极了…”
“我回到家中,再也睡不着,第二天早上便去报了案。”
“为何当时没有立刻报案?”若见微冷冷地问道。
“我…我怕半夜里报案…办案之人怀疑到我头上…我说不清楚。”那人低下头道,他不敢看若见微的眼睛。
“你看见他的尸体时,他那把屠刀便插在这里吗?”杜衡指着墙上一处裂口问道。
“…应该是。”
“可有看到别的什么人或是听到什么动静?”
“不曾。”
“那问点别的,这位胡屠夫日常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交好或交恶的人?”
“他那把屠刀吓人的很,人也长得凶狠,平日里大家都不愿与他多往来,也就我愿意同他说话…”他看到杜衡眼中的嘲讽,尴尬地接道,“…不过他喜好赌博,但是赌运不太好,不然也不至于房顶破了都没钱补…”让他直接看到那骇人的一幕。
“他在赌场中可有仇家?”
“…我不知道。”
杜衡眼中满是嫌弃:“要你何用!”
“……”大哥我错了。
在胡屠夫处探寻无果,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分别往赵老二口中所说赌场与猎户家探查。
杜衡刚要开口说服若见微与自己一道,就见司空阙已拉着若见微的袖子往城外走去,回头对他道:“杜先生,我有事要问若见微,麻烦你与小瑾走一趟赌场了。”
看若见微未反对,杜衡暗自皱了皱眉,带着若瑾往城中赌场去了。
待到二人走远了,若见微将袖子从司空阙手中抽出,淡淡道:“司空有什么要问的不妨直说,何必支开他。”
“我正是要同你说他。”司空阙知晓若见微不喜别人随意碰他,只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支开杜衡了,“我知晓你不是随意的人,怎么会让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同行?”
“我可不相信什么有缘,且此人看起来绝不简单。”
“非是素昧平生,”若见微墨色的眸子看向杜衡离开的方向,眼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是…一位故人。”
城郊只零零散散住着几家人,他们询问了附近居民才知晓,那猎户也是独自一人住在靠近城外小山的地方,今早有人进山打柴时,看到他家门大开,走近一看,就看到了倒在院中的那猎户。
“他很早就住在那里了,我们也不知晓他姓甚名谁。”
“他平日里除了进山打猎,便是将猎物拿到城中去卖,我们不曾见过别人找他,更别说他的什么仇家了。”
“这几人皆是独自居住之人,但彼此之间却又无甚联系。”司空阙沉沉道,眼中满是凝重,“凶手到底为何偏偏杀了他们几个?”
他们此时正在那猎户家的院中,若见微看向架子上晒着的猎物尸体,回忆道:“这野兔…似乎胡屠夫家中也有。”
“你是说他的猎物正是卖给了胡屠夫?”
“但可能也卖给了其他人,若说这就是二人的联系,未免牵强。”
二人又陷入了沉思,此时却见杜衡与若瑾二人来了。
“师兄,我们在赌场中有发现,”若瑾跑到若见微身边,语气中含着一丝兴奋,“那胡屠夫欠下了赌债,债主正是郑老爷!”
杜衡跟在她后面走来,问司空阙:“不知你们二人谈的如何呀?”他将重音放在“二人”两字上,司空阙莫名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吾只是告知他,你非是与吾偶遇的有缘人,”若见微说着从他身旁走过,往城中走去,继续道,“看来吾等须前往郑府一探。”
杜衡在他身后追问道:“那我是什么人?”
若见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含着淡淡的笑意:“是…重逢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