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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有人送钱来了!!

    西树盟主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容易被吓破胆, 据说他听大国师风泉提起青龙一事时,大发雷霆,直言就算是大辰的天子他都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一条故弄玄虚的龙!

    叙南星才刚听说这件事, 白二便从西树又传回来几个消息——他在西树混得还不错,据说得了风泉青睐, 在他手下当个小掌院——说白了, 也就是风泉对西树盟主有了二心,凭他的地位想要往这边传点儿话,根本无人敢怀疑到他身上去。

    就算他在西树盟主心中已经是个没用的废物, 下面的百姓们可都还相信着他。

    “西树盟主死了, 新上任的是他的二儿子。”沈明修看完了手中的信纸,与叙南星手中的作了交换, 小青龙接过他递过来的,却是顺手递给了身边等着二人发话的解行等人:“自己看。”

    那一次大闹西树之后, 叙南星在营地中的身份就从“沈将军的小情人”上升到“神医”,又从“神医”上升到了“神明”的地步。

    虽说他对这两个人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好歹两个小龙崽不用再藏着掖着, 这两天行舟和诵年经常跟着他出入主帅帐或是医帐——军营里多出两个孩子, 是非常奇怪的事,可这两个孩子若是龙神的子嗣,那就不奇怪了。

    如果不是害怕招惹沈明修生气, 没人敢说,大家伙恨不得叙南星能多生几个,毕竟神明的恩泽自然是越深厚越好。

    “和谈?”解行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 不解道,将信纸甩得哗哗响, “打到了这种程度,还要和谈?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大王子和三王子呢?”商重问道,“这两个人都是一派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三推崇老大上位……”

    “被干掉了呗。”商影耸了耸肩膀,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杨遇,后者还有几个月就十六岁了,个子已经窜得老高,最近开始长身体,竟然也有些强壮的架势了,只是时不时会犯咳病,听叙南星说他这是小时候生病留下的病根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呼延觉被放走已经有半个多月,至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也许叙南星心思单纯,看不懂呼延觉和杨遇之间的关系,他们这群老油条可是都看在眼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占有,竟然能到如此病态的地步。

    杨遇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又像是已经预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见商影看过来,不卑不亢地回看过去:“商将军有何事?”

    “我……”

    “呦,你开始变声了?”叙南星惊喜道,他从沈明修身边站了起来,伸手揉了两把杨遇的脑袋,“晚上给你炖汤喝。”

    军中对于叙南星和大国师之间兄弟一样的相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商影把还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看了一眼便投入到对于和谈可能性的讨论中去。

    面对叙南星的揉捏,杨遇也不躲,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弄乱,再重新整理好:“是变声吗?我还以为是早起染上风寒了。”

    小青龙手下动作一顿,在被杨遇察觉之前他收回了手,低声问道:“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呼延觉作为叛离西树,背叛家乡的反贼,在被手足反叛,听说了西树发生的事,又被杨遇设计放回了西树,现在西树事变,作为皇族的末子,至今还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回来。

    杨遇挑了挑眉:“他会没事的。”

    “别摆出这种表情。”叙南星捏了一把他的脸,后者被扯得疼了,龇牙咧嘴点点头,叙南星这才笑道:“这样才像个孩子。”

    看着叙南星坐回沈明修身边,杨遇抬手揉揉脸,心中涌上一股暖意,他是真心把叙南星看作大哥的,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叙南星带给他的不是亲情,却胜过亲情。

    “在皇命下来之前,恐怕一时半会儿撤不了军。”沈明修将信纸誊抄一遍,商影接过来去找飞鸽传书,“今年要在边关过年了。”

    叙南星一愣,这才想起来已经是腊月中旬,再过不久就是年关,他们出发得早,刚好将中秋在赶路之中耗过去了,算起来春节是叙南星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节日。

    他嫁给沈明修冲喜那时,正是三月,天气刚开始炎热的季节,那时两人除了一门替嫁的婚事,还没有任何的交集,现如今连龙崽子都有两个了。

    还有一个没孵出来的双黄蛋。

    小青龙在桌子底下摸索着抚上沈明修的腿,在他结实的大腿上捏了一下,后者仿佛与他心有灵犀般,偏过头对他浅浅一笑。

    叙南星:“……”

    夫君最近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之前的招数已经更上一层楼,现在就连微笑都带着勾人的意味——虽然这样很好,可小青龙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夫君随时随地散发的魅力。

    “无事,边关过年也很好玩。”商重比弟弟要稳重许多,闻言难得笑道,“叙先生还没见过边关的万灯节吧?虽说现在在和西树打仗,可每个年夜前夕,边关的百姓们都会自发组织万灯节,可热闹了。”

    “西树那边不会管吗?”

    “管了就失了民心,尤其是边关的民心。”沈明修道,“谁也不想边关的人联合外人给自己找麻烦。”

    “尤其是在刚刚换了盟主的情况下,”杨遇点点头,起身道,“时局动荡,那位二王子最想要的就是安稳,说不定他会亲自来看万灯节呢。”

    沈明修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笑声:“他最好如你所说,做一些聪明人会干的事。”

    “沈将军,还有解将军和商将军……啊,见过大国师。”一个小兵一边叫着沈明修一边探了脑袋进来,“那个,外头有人要找叙先生。”

    叙南星抬起头:“找我?”

    “是啊,是个妇人,说是从海边村镇过来的。”小兵挠了挠头,“叙先生要见吗?还是小的找个借口打发了?”

    “应该是陆燕。”沈明修轻声道,“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小青龙只好起身跟着小兵往外走,路上正好遇见了正被两个小龙崽缠着,手足无措的程谦,他一看见叙南星,忙招手,那意思是赶紧来把你家两个娃娃领走。

    谁知道他根本不用着急,行舟和诵年一看见爹爹,根本不管程谦手上的草药多有趣了:“爹爹!”

    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将叙南星的小腿抱住,叙南星也不将他们扒拉下来,努力带着两个小龙崽往前走,只是还没走两步,诵年就松开了他的腿,生怕累着爹爹。

    “手。”行舟比他早松开,朝诵年伸出手:“牵手,哥哥带你去找小黑玩。”

    “耶!小黑!”诵年拍拍手,把小手交给哥哥,回头对叙南星摆摆手,奶声奶气道:“爹爹记得来找我们!”

    “小黑?”看着两个小龙崽小大人似的自顾自往马棚跑去,叙南星才搞明白小黑是在叫玄鹰,程谦心力交瘁道:“你家那两个怎么什么都不怕,我这边又是针又是刀的……”

    “他们俩那天就在我头顶。”叙南星郑重其事拍拍程谦的肩膀,“你觉得他们会怕马?”

    程谦回想了一下他说的那天是哪天,震惊道:“你居然把小孩子带到……不愧是你。”

    小青龙勾住他的肩膀,把人拉了过来:“走走,陪我去见个人,反正你的伤员都被我治好了。”

    “……不要把抢人饭碗这事儿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程谦无力道,“什么人会到军营里来找你?”

    叙南星笑笑没有说话,不过一会儿程谦就明白了——程先生看着一个妇人将鼓鼓囊囊的一包袱银票交给叙南星,心想到底是什么人会到军营里来给人送钱!

    “这些大部分都是食肆这段时间赚的钱,还有一部分是我从那位白姑娘手中带来的,虽然不多,可她一定要我亲手带给你。”来人正是陆燕,她收到了叙南星的亲笔信,正好手中有一批新织的布,就一并带了过来,放在白家布店里卖,没想到正好被行商看中,全都被买了去。

    陆燕笑道:“还预订了接下来大半年的货呢,虽说比不上食肆一个月的利润,白姑娘也高兴得不行。”

    小青龙好不容易见到了故人,脸上一直带着笑,陆燕不方便进营地,几人就在营地门口聊着,他听着陆燕说辛义总算是在大夫人的见证下和流月定了亲,又听她说陆二虎天天念叨叙南星怎么还不回来,脸上一直带着笑。

    程谦在一边听着,没想到这位叙先生,传说中的青龙,居然还自己做小生意……不,大生意。

    那一包袱可不知道有多少钱,而且全都是最大额的银票。

    “叙公子,有件事……”陆燕临走前欲言又止,最后小声道,“叙远病死了,听说叙宛扬带着那个小孩儿再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叙南星听见这两个名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宠妻灭妾,偏心过激的叙远,还有为了一己私利将亲弟弟绑了送进花轿的长姐……现在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叙公子你莫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这就先回海边去了,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送些吃的来。”陆燕叹了口气,重新换上笑脸道,“天冷记得多加衣服。”

    叙南星点点头,看着她一路走远,才带着程谦往回走:“下午我要出门一趟,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们带回来。”

    “肉吧,大家也有段时间没吃肉了。”程谦倒也不客气,“伤还没好透的也该吃点肉补一补。”

    “也是,也快过年了,我就多买一些回来,晚上做烤肉给你们吃。”叙南星点点头,身上有钱就是安心,只是他也没想到虞州城那么一家小小的铺子居然能给他赚这么多钱,现如今他也打算在边关这边设一个点,只是商品种类还是越多越好。

    他想起自打到了边关就没有打开过的那个小包袱,里头还装着他的那本食谱,也是时候该看看有什么能在这边施展拳脚的了。

    ……

    时隔多日,叙南星和沈明修再次来到了那座海边小镇,这里也是大辰与西树互市的场地,因着年关将近,行商和商船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不少,叙南星甚至还看见了两个金色头发的外来商人。

    只是他们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值得买的,只是一些琉璃珠子,当地人却很喜欢这些东西,据说是可以在灯笼上用作点缀。

    叙南星本来就是来找肉的,前头正好有猎户抓了几只野猪正在剥皮,旁边还有几只小的被捆了四只蹄子,正在哼哧哼哧狂叫。

    “呦两位客人,我这新打的山猪,都把农田里的萝卜拱坏了,我才连窝端了来,要来一块肉吗?香的很!”猎户一看叙南星的腰包,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忙放下手中的砍刀问道。

    “你这能帮着全杀好吗?”营地里负责做饭的老夫妻可处理不了这些玩意儿,还是叫一辆车先拉回去,叙南星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山猪肉的好几种做法。

    蔬菜炖肉粥鲜香,正好大锅烧出来,没人都能分一碗,切成小块烤好撒调料也行,再不济光是蒸出来撒上酱油也是一道好菜……

    猎户一听他这意思,难不成是要全都买下来?果然就听叙南星道:“要是能处理好,就帮我叫一辆马车,到白家布店找陆姑娘,她知道该送到哪里去……一起多少钱?”

    “这……老板你看着给吧,再加个马车的钱就完事儿。”猎户挠挠头,“我们也就赚个辛苦钱。”

    叙南星干脆掏出一张银票放在猎户临时搭的桌子上:“这样吧,我还要在这边呆一两个月,这段时间只要抓到就送过来。”

    猎户一看那银票的面额,眼睛都直了,却还是连连摆手道:“我给客人送一年的猪肉都用不了这么多钱……要么我到银号去换了零钱再给你送回来吧,这也太多了。”

    “也好。”沈明修拦下了还想说话的叙南星,将他带离了肉摊。小青龙不解道:“我方才差点就要说出特别霸气的话来了!”

    “剩下的不用找了?”沈明修好笑地捏捏他的脸,“不是不让你做善事,你也看见了,那么多的钱,他拿着只会心里不安……这儿的百姓都是淳朴之人,他们就算再想赚钱,也知道自己该赚多少,不会多要的。”

    小青龙回头看了一眼猎户的摊子,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险些好心办了坏事:“我刚刚给了他多少钱?”

    “一百两。”沈明修说起这个就想笑,“你方才给钱就像……”

    “地主家的傻儿子?”叙南星也跟着笑了,“这不是身上没零钱吗?走吧,肉买好了,再去前头看看……”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沈明修搂着腰往旁边一带,就听身后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东西,原来是个拉货的马车因为拉的东西太多,侧翻了,车上的货也滚了一地,要不是沈明修拉了他一下,恐怕这会儿小青龙已经仰面躺在地上了。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拉车的是个操着本地口音,却有着西树长相的商人,正一边道歉一边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小青龙原本已经被沈明修带着远离了,可一看见他手上的东西,叙南星就走不动路了。

    那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短且粗,看上去像是干燥的短木头,砸在地上却听不见硬物的声音。

    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阵带着泥土味的清香——叙南星眼睛放光,葛根!

    “你这些卖多少钱?”小青龙蹲在地上一边帮他捡,一边问道,这拉货的人愣了一下:“小公子想要几个?”

    叙南星目光坚定,开口豪横:“我全都要!”

    第092章 你上锁干什么!

    “我全都要!”

    此话一出, 不光是沈明修,就连拉货的人都愣住了,他都忘了捡东西, 结结巴巴道:“……我, 我那里还有几百斤,小公子也都要?”

    “没错, 有多少要多少!”叙南星拿起一块葛根, 用力掰开,一阵清香扑面而来,现在没有人工养殖这个说法, 也不会有农民种植这种东西, 大部分都是野生的,所以才会呈现出短且粗壮的外形来, 而且看掰开的横切面,这些葛根距离出土也没有多久。

    小青龙起身在沈明修耳边耳语几句, 后者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何要买下这么多没见过的玩意儿,可见识过他之前买下孜然和其他更多没见过的东西之后,沈明修也对他突如其来的各种奇思妙想接受良好了:“那便随你,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花钱是次要的, 我能保证赚回更多。”叙南星骄傲挺起胸膛,“只是时间上有些赶,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成本……”

    “那……十两银子?”拉货的西树商人颤巍巍举起手, 叙南星蹙眉道:“十两一斤?”

    “不,不是……我这都是山上挖来的,都放了快半个月了, 根本没人看上。”那人愁眉苦脸道,“拉去喂猪, 猪也不吃,我这正打算拉去海边倒了呢,没想到半路上冲撞了二位……十两是不是有点多?要么折半也行!家里实在堆不下了!”

    叙南星:“……”

    “我给你二十两。”小青龙火速掏钱,“你也别嫌钱多,替我将家中剩下的全都拉到镇上的白家布店去,我再给你十两。”

    西树商人听得都懵了:“这……这些不就是一些破木头吗?值这么多钱?”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报价太低,可他也知道这些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什么用都没有,本来就是准备要扔掉的东西,随手一卖还能白捡三十两,回西树的盘缠和家中将近一年的吃穿用度都有了,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西树商人连连点头应下来,小青龙让他用藤条做的网兜装了几个自己拎在手上,这才付了定金,叮嘱他不要声张,这才和沈明修继续往前去。

    “是不是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叙南星将手上的葛根在他面前晃晃,“这玩意儿平时也就在医馆有一些存货,大辰的土地不适合种这个,没想到在西树居然会有这么多。”

    沈明修牵起他身侧空着的手:“是吃的还是用的?”

    “能吃也能治伤……嗯,治伤不至于,对身体有好处。”叙南星摸摸下巴,“这些还得找个大夫问问才知道,不过我倒是能用这玩意儿做不少吃的。”

    葛根处理起来会有些麻烦,先要磨粉,过滤之后还得再多次过滤,最后则是沉淀多日才能取出底部留下的粉块,不管是用热水冲泡之后再冷却切块,还是切成条状做菜甚至是放进奶茶里,都是上好的材料。

    就算是成块之后随便撒点调料都能吃。

    两人又在镇上买了些吃食,这才赶回了营地,士兵们已经自发在帮着将肉分成小块,洗干净在一边晾着了,一看叙南星等人回来,大家伙都动了起来,该架锅的架锅,该烧火的烧火,看着杂乱,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做各自的活。

    今天算是开战以来最让人放松的一天,夜里也没有起大风,大锅之中热气腾腾,正炖着肉粥,旁边还有几个早就做好的大锅菜,士兵们分成几批吃饭——虽然是大好的晚上,也还是要有人负责营地巡逻。

    毕竟西树那群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疯就打过来了,还是提防一些好——沈明修已经拿下了除去西树皇城之外的所有城池,这几天京城中派来的地方官还在路上,所以也还有不少兄弟要在那边当值,没能赶上今天晚上这顿饭。

    夜里寒风阵阵,没人敢喝酒,生怕一不小心睡过去就倒在了风中,肉粥暖身又暖心,份量又大,每人都能分到两三碗,还有好几块肉,当真是当兵这几年里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小青龙和众人一起围坐在火堆边,火焰跳动着,影子落在他的侧脸,他看着坐在身边的沈明修,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刚认识沈明修的时候。

    那个时候沈明修身体未愈,他也无家可归,愣是厚脸皮地赖了下来,幸而时不负人……叙南星长出一口气,他今天有些多愁善感,这样下去可不行。

    “怎么了?”沈明修递给他一串刚刚烤好的肉,诵年手中拿着他自己的小白瓷瓶子,见状扑过来给肉串上撒了一些磨碎的孜然粉,又在叙南星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哒哒哒跑着去找哥哥。

    叙南星看着他的身影笑道:“诵年憋坏了吧,今天晚上几乎没停下来过。”

    沈明修也笑道:“行舟已经像个小大人了,这两天龙蛋也是他在看着。”

    “……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叙南星接过肉串咬了一口,“要么我今天晚上冲过去威胁一下那位新盟主算了,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打!”

    说起这事叙南星就来气,前几天前线传回战报,说是西树隔三差五就过来骚扰一下,像是在试探什么,若非沈明修下了命令,只要有人过来就往死里打,那群人估计今天也不得安分。

    小青龙愤愤然低头又吃了一块肉,旁边路过的程谦递了一瓶东西过来,正要让叙南星递给他对面的解行,就见想事儿想得入神的叙南星接过来下意识仰头喝了一口。

    程谦惊愕地看向沈明修:“沈将军,那是给解将军的酒……”

    解行身上带着寒病,是之前和沈明修在和蛮人打仗时留下的伤病,夜里经常要喝些酒才能让身体暖和起来,而给他准备的酒往往都是尤其醉人的,就连解行每次都只喝一小口,结果叙南星这架势……

    看来是全都喝完了。

    解行闻言从饭菜之中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叙南星放下酒盅,迷茫地扫了一眼过来:“怎么了?”

    “南星,这是几?”沈明修严肃举起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小青龙乖巧地将已经一滴不剩的酒盅还给目瞪口呆的程谦,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解行猛地站起来,三两步并作一步来到程谦身边拿起酒盅一晃。

    好家伙,全都喝完了。

    小青龙盯着沈明修的手指看了半天,这酒上头得太快,叙南星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能看见那双就算担忧也盛满了自己的琥珀色眸子在盯着他看。

    “南星?”沈明修扶住叙南星的肩膀,程谦倒吸一口气,起身丢下一句“我去准备醒酒汤”就急匆匆奔着厨房去了。

    小青龙眼前的沈明修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了四个,他不由得皱起好看的眉,抬起手晃悠悠一把捧住了沈明修的脸:“你别动。”

    解行总觉得再看下去今天晚上自己估计没有好果子吃,回身端起还没吃完的饭菜转身就往商家两兄弟那边跑。

    沈明修这边的火堆边顿时只剩下了杨遇以及刚刚玩完回来,脸上红扑扑的诵年和跟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不少从士兵哥哥那里被赠送的吃食的行舟。

    行舟已经比诵年高半个头了,一看见爹爹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他和弟弟又要和杨遇哥哥一起睡了,于是他非常自觉地为爹爹和父亲的火堆里多添了一把火,一手牵着弟弟,一手递给了起身伸手过来的杨遇。

    杨遇早就已经见怪不怪:“那我带他们俩回去休息了,若是要出门,记得给南星哥多带一件衣服。”

    沈明修正要解释他们晚上并不打算出去,就被小青龙凑过来在唇上偷了个亲亲。

    杨遇一脸“你看吧”的表情,溜溜哒哒带着两个小龙崽回营帐去了。

    景王爷:“……”

    “这是五。”叙南星忽然将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三根手指按下去两根,只留下竖起来的食指,沈明修简直哭笑不得,看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干脆将人一把抱起来,准备带他回去沐浴休息,却在这时感觉到怀里的人有挣扎的迹象。

    在被变成青龙的叙南星抓起来抛上天空时,沈明修总算想起来一件事——叙南星的酒品,并不怎么好!

    但他也没想到小夫郎会这么胡闹,沈明修听着耳边士兵们的惊呼声越来越远,就在他要往下掉时青龙长吟一声,将他接住,带着他朝着海风吹来的方向飞去。

    沈明修落在了青龙毛绒绒的背毛之上,说实话他并不担心叙南星会把自己扔下去,他比较担心的是小夫郎会不会喝醉了酒会不会带着两人冲进海里。

    青龙肆意地在夜幕翱翔,营地里的众人只能看见黑夜之中一道月白色的影子渐行渐远,在少见的月光之下,仿佛撒下了一地月华。

    商影:“……沈将军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谁知道呢。”解行瞠目结舌地看着天上,身边同样受惊不小的商重给两人一人手里塞了一串肉:“别想了,还是吃饭吧。”

    ……

    海边小镇的夜里依然热闹,青龙似乎觉着这里有些过于嘈杂,不太高兴,甩了尾巴又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飞去,全然不顾底下看见他身影的商人们被吓成了什么样。

    “南星!该回去了!”沈明修迎着海风对叙南星喊道,青龙充耳不闻,却是放慢了速度,甚至还颇感兴趣地带着沈明修在空中翻了个身。

    沈明修:“……”

    他长出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身子底下的龙忽然将他往前头倒了下去,沈明修只能抓住他其中一支龙角,往下看正好看见小青龙带着兴奋和轻松的金色瞳孔。

    沈明修沉默下来,扶着他的龙角,与他一同享受夜里微凉的海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叙南星躲藏太长时间了,虽说身边已经有许多人接受了他的存在,可像这样肆意地在风中飞,却还是头一次。

    不是为了吓退敌人,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想要和喜欢的人享受自由而已。

    无法飞行的小龙,和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大辰的守护神……”沈明修拍拍龙角,“你是独属于我的神明。”

    他这句话似乎取悦了叙南星,青龙带着他从边关线飞过……然后一头冲进了西树皇城的上空。

    下面的西树人见状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惊怒了龙神,降下灾祸来惩罚他们对龙神的不尊不敬,更有甚者直接冲到皇宫面前对着新任盟主破口大骂,直呼他最近的行为就是在亵渎神明。

    皇宫中的新任盟主呼延骨吓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只让人请了大国师来,指尖颤抖指着他:“国师,国师……这外头到底是……”

    风泉点点头:“盟主想什么便是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把西树拱手相让吧!”呼延骨一嗓子喊出来,喊完时青龙正好从皇宫外头呼啸而过,这位盟主只看见巨大的影子掠过,愣是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盟主不必担忧。”风泉早就不受盟主重视,可他知道,在这种事上,呼延骨没有其他能够依赖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和谈,抚平龙神之怒,还得……”

    “还?光是和谈还不够吗?”

    “自然,大辰天子最为重用的大国师,还在等着他的人回去。”风泉意有所指道,“盟主,你囚//禁自己的亲弟弟,这事儿做得可不怎么厚道啊。”

    呼延骨咽了口唾沫:“是他要杀我,我才,我才……”

    风泉上前一步,正好他身后青龙再次绕着皇宫飞了过去,带起的一阵风将风泉的衣摆吹得飞起,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呼延骨从被吹开的门缝之中看见了龙头之上似乎有个人。

    ——是沈明修!

    想起那天晚上沈明修一人杀到皇城门前,呼延骨就没来由一阵后背发毛,风泉的声音在空旷的皇宫之中响起。

    “盟主,和谈吧。”

    宫外一声龙吟,呼延骨浑身一震,好半天才软倒在了椅子上。

    叙南星胡闹了这么大半夜,总算是醒酒了,他带着沈明修回到了大辰的营地门前,在被人察觉之前变回了人形,飞了太久脚下一软没站稳,幸好沈明修一把将他接了满怀:“没事吧?”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叙南星非常无辜地问道,“我刚才干啥了吗?”

    沈明修失笑,这是喝酒喝断片了?

    他不想瞒着叙南星,干脆就从他误喝了解行的酒开始说,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了他听,其中也包括他配合风泉“劝说”西树盟主的事儿,叙南星听得合不上嘴,手指着自己:“我……我干的?”

    沈明修点点头,将小夫郎抱起来往营地里走去,守门的士兵看见他二人回来,重重松了口气,忙迎上去:“沈将军,叙先生,热水已经烧好了,这就给你们送过来?”

    小青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有吗?”士兵不解道,“二位不沐浴吗?”

    叙南星比划着手试图和他解释“我们并没有做那种事”,却被沈明修抢了先:“等会儿送过来。”

    士兵恍然大悟,这是还没结束的意思,沈将军果然勇猛,他忙点头:“是,那我再过半个时辰给二位送过来!”

    叙南星把自己砸在沈明修的胸口,咬牙道:“你方才为何不解释?我们明明只是出去兜风了!”

    “没事,方才没发生的事,不代表今天晚上不会发生。”沈明修抱着小夫郎进了主帅帐,手脚麻利落了锁,叙南星瞪着眼睛:“你干什么?”

    沈明修的回答言简意赅:“你。”

    小青龙:“……”

    第093章 打完仗继续赚钱!

    “成了!”

    大年夜前夕, 叙南星总算是靠着每天仅有半天的太阳把他留下的葛根处理成了葛根粉,好几斤葛根处理好了之后也就两碗东西,主要还是最开始经验不足, 否则他能留下更多。

    他想要去给沈明修展示一下自己的成果, 出了门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正是西树的人过来和谈的日子,沈明修这会儿正在忙着商讨计策, 京城并没有派人过来, 只让人带了宁殷一句话来——反正有大国师在,就让大国师和大国师谈。

    小青龙也不泄气,转身回房烧了热水, 又照着许久不见天日的食谱上的方法, 鼓捣半天才弄出来一锅葛粉,他本想试着做成烧仙草之类的小吃, 才想起来葛根粉和仙草粉是两种东西,只好加了些化开的奶糕, 做成了奶味的小玩意儿。

    说起来仙草粉也不难找,也许在西树就能找到,这种草一般都生长在水沟或是干沙草地上, 西树有绿洲也有沙漠, 多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

    他自己先盛了一碗,葛根坚硬,磨成粉做出来的葛根粉冻却是颇有弹性, 颜色也让人很有胃口,尤其是散发出来的清香,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被称为山中人参的。

    叙南星用的温水刚刚好, 葛根粉几乎入口即化,随即而来的是满口的奶味香甜, 小青龙满足地勾了勾唇角,就听身后门口响起杨遇的声音:“南星哥,你怎么在这里?”

    “找我?”叙南星转身看向他,“和谈这个时候不该开始了吗?”

    “还有一会儿呢,得等西树的使者到了才行。”杨遇凑到他身边,“这是什么?”

    叙南星给他盛了一碗,把杨遇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这叫什么?”

    “还没起名字呢。”

    “等等,这个不会就是那堆木头做出来的吧?”杨遇警觉道,“那么硬的东西能做成这么软的吃食?”

    小青龙笑道:“是啊,费了我不少力气,把这两碗带去给诵年和行舟,我收拾好再过去。”

    杨遇三两口吃完自己碗里的,这才放下碗道:“南星哥,那个……我去和谈的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叙南星嘴里一块粉冻险些咽不下去:“我去?我去做什么?”

    他说完才想起来大半个月之前自己似乎是大闹了西树,估计那位盟主的心理阴影还没消下去。

    小青龙:“……不会是让我去道歉吧?”

    “那怎么可能?”杨遇嗤笑一声,“哎,南星哥,我有个想法……”

    ……

    估计就连杨遇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不久之前那句“说不定他会亲自来看万灯节”会成为事实。

    呼延骨长得和呼延觉一点儿也不像,高颧骨让他看起来颇为刻薄,看人的眼神也让人很不舒服,他跟在负责带路的解行身后来到了大辰营地专门设下的和谈的场地上,身后还跟着一路都在笑的西树大国师风泉。

    对面沈明修正站着在等他过来,风泉甚至像是看见老朋友一样,还和沈明修招了招手:“沈将军,好久不见。”

    “风前辈,的确是好久不见。”沈明修对眼前这个老人家还算是有些尊重,他的父亲在与西树打仗时,风泉就经常为了两国关系来做说客,一来二去倒也和沈老将军成了朋友。

    呼延骨见状脸色更加阴沉,却还是在沈明修对面坐下了,连一声招呼也没有和沈明修打,后者也不在意,只是偏头问了一声解行:“还没来?”

    解行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杨遇过来,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叙南星,解行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沈明修,却发现沈明修在看见这两人结伴出现时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叙南星换了身衣服,他身上穿的是宁殷给杨遇定做的那身仙气飘飘的“大国师专属套装”,杨遇这段时间长高太多,这身衣服早就穿不下了,谁知穿在叙南星身上竟然刚刚好。

    然而最令人瞩目的还得是他头顶的那对青色龙角,以及身后晃晃悠悠的龙尾。

    呼延骨一看见他这个造型顿时呼吸一窒——被吓的。

    “你……那天晚上就是你!”呼延骨猛地站了起来,却在下一刻被风泉按了回去:“盟主,莫要冲撞了龙神。”

    沈明修瞥了他一眼,朝叙南星伸出手,后者明显懵了一下,却还是将手交给了他。

    两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姿态亲昵,大辰的将士们却没有一个人皱眉,似乎这一幕在他们看来是很平常的事。

    沈明修想得很简单,他要叙南星堂堂正正地和自己在一起,虽说现在众人对叙南星的认知还停留在“情人”这个层面,但他就是要牵夫郎的手。

    杨遇在沈明修身边落座,叙南星则是坐在了另一边,他今天就是个来撑场面的,坐着什么都不用说就行了。

    小青龙和杨遇对视一眼,后者眼底盈满笑意回看过去,再转头看向呼延骨时却是变了一副表情,在那些人身后扫了一圈,发现没有他要找的人以后,更是没有好脸色。

    和谈,并不如字面上那样“和谐”,这也是叙南星第一次见识到杨遇的伶牙俐齿,即便对面的人是他的师父,在一些细节上也丝毫不让步。

    这场和谈一直进行到了月上中天,风泉几乎是逼着呼延骨按下了手印,西树盟主气得脸都黑了:“这是耻辱。”

    “不,盟主。”风泉叹了口气,“这是妥协,也是为了西树百姓,你想要的是一个风雨之中动荡的西树,还是一个风调雨顺的西树?”

    “大辰会派人过去帮你们解决风沙的问题,包括田地的……”杨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呼延骨打断了:“这些我们自己也能做到!”

    “哦?”沈明修冷笑一声,“那盟主不如回去看看你的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如何?”

    呼延骨被他一句话噎住,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坐了回去,像是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一般,杨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可以选择继续领导西树,我们提供的只是帮助,毕竟在今天之后,西树就会和过去十几年一样,成为大辰的朋友——再或者,我们也可以将你从盟主的位置上踢下来……”

    “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搞清楚。”一直没有开口的叙南星忽然起身道,“是你们先行打破了十几年的安宁,我大辰被你们诬陷折磨至死的几位将军在今天之前是不会瞑目的——和谈是你们提出的,我们接受了,否则就和大国师说的一样,我随时可以让西树盟主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的话在呼延骨心上砸下了一块大石头,后者僵硬地看了一眼叙南星,到底是点了头。

    和谈书上按下手印之后,其中一份会立刻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呼延骨拿着另一份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就听风泉道:“西树为表诚意,将在年后派人将质子送到京城,还望大国师知会皇上一声。”

    杨遇一晚上吊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如此甚好,我自会作安排。”

    折腾了将近半年的战争在这一夜之后彻底归于平静,叙南星期待的万灯节也在两天之后到来了。

    ……

    商家两兄弟并不会跟着大军回撤京城,他们本就是驻守在这边的边关军,解行也不会回京城,在这之前他是带着沈明修手下的人驻扎在蛮人边境的,现在西树的事儿告一段落,他成了最先一波离开的。

    “我等得回防蛮人那边了,将军,叙先生,保重。”解行临走前并没有留下什么,却是给行舟和诵年一人送了一个他亲手雕出来的小吊坠,“原本该做个长命锁的,可惜手边没有好料子,等将来我再补给两位小公子。”

    诵年倒是很喜欢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接过小吊坠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解行只得安慰他:“没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见面了。”

    沈明修闻言无奈笑道:“解行你难道不该想点好的吗?”

    在这种情况下,沈明修和解行在蛮人边境见面的理由就只有蛮人再掀起战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解行爽朗笑道:“也是,那就等明年过年,我再回来看两位小公子!叙先生,就此别过了!”

    叙南星目送他的车队朝着东边行去,缓缓消失在天边,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最后连小黑点都看不见了。

    商影在一边道:“叙先生也莫要伤感,若是不打仗,每年都能见面的。”

    叙南星将诵年抱起来,看他将解行留下的吊坠在面前晃晃,那是一个特意用颜料染了色的红色小龙,并不算惟妙惟肖,勉强能看出来龙角和龙尾巴,诵年和行舟却都很珍重地收了起来。

    “沈将军不妨带着叙先生去海边转转,今天晚上那边会很热闹,虽说我们营地也会自己准备一些活动,到底是比不上那边的。”商影笑道,“两位小公子也没时间出去逛逛,难得的空闲时候,就不要闷在营地里了。”

    叙南星却是摇摇头:“不了,今天晚上还是大家伙聚在一起比较热闹。”

    商影叹了口气,心想又不是生离死别,下一刻却被行舟抓住了袖子,小家伙仰起脑袋看着他:“想去看小黑。”

    “好,去看小黑。”商影将他抱了起来,顺便将诵年也接到了怀里,带着两个小龙崽去了马棚。

    “明明之前还觉得战争结束得太慢,现在又觉得分离来得太快。”小青龙轻声道,“人类的感情真是太复杂了。”

    “不要这么自然地把你我分开。”沈明修笑道,“往好的方向想,你不是想在京城开店吗?现在终于有时间了,不是吗?”

    叙南星嗯了一声,被身边的男人揉了一把脑袋,听他道:“还想再去看看白姑娘吗?”

    “不了吧,免得徒增伤心。”叙南星摇摇头,“我倒是还好,毕竟商路会一直有联系,倒是她,要是听说我们要走,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对了,白二呢?”

    沈明修轻声道:“已经在从西树回来的路上了,风泉为了制造了一个病死的理由,他们兄妹俩可以重逢了。”

    小青龙点点头,他身后士兵们将一串串灯笼挂在营帐边上,火石砰嚓之间,一盏灯笼亮了起来,紧接着另一盏也在不远处被点亮。

    将士们亲手制作的灯笼,就像是他们在边关所守护的,被他们保护在背后的千万家灯火一般,令人感到安心。

    不知道是谁等不及点燃了炮仗,噼噼啪啪之中夹杂着小龙崽们的笑声。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开始了。

    ……

    半个月后,返回京城的路上。

    “咳咳……等……”杨遇背靠在马车壁上,用手将叙南星递过来的汤药挡开,咳嗽得停不下来,小青龙在一边看得着急,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若是身体上的病痛,叙南星能够帮他舒缓甚至是治愈,不过是多花些灵气罢了,可杨遇这偏偏是心病,他想帮都帮不上忙。

    “咳……呃咳咳……”杨遇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这才勉强停了下来,生怕自己等会儿再咳起来,赶紧接过叙南星手中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沈明修在外面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好多……好多了。”杨遇松了一口气,脸上因为咳嗽起来的殷红却还没消下去,再加上眼角咳出来的眼泪,看起来很是可怜。

    叙南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昨天晚上睡梦中还在叫呼延觉,他都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你担心个什么劲?”

    “南星哥,若是你此行没有跟出来,景王殿下如今正在从西树赶回京城,你不会担心吗?”杨遇苦笑道,“绝对会胡思乱想的吧?下雨了马车会不会陷在泥坑里出不来,又或者是路上遭遇不测该怎么办……唔。”

    小青龙松开了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的手,警告道:“你给我好好休息,不然我就把你记忆里和他有关的事儿全都洗干净。”

    杨遇:“……”

    “听见了没?”叙南星眯起眼睛,看见他点头才叹气道,“你简直比诵年还难管。”

    小龙崽正好从车头钻进来找他的牛肉干吃,闻言抗议道:“我没有!”

    “那昨天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摸糖吃结果被玄鹰抓住的是谁?”叙南星失笑道,诵年见被拆穿,迅速摸了一包牛肉干就钻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听见!

    叙南星无奈坐在杨遇身边,从他身边将龙蛋摸了过来,不知道是因为双黄蛋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个龙蛋孵化的时间比诵年和行舟要长太多,至今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要不是他能感受到龙蛋里面有灵气流动,真的很难不多想。

    “也许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罢。”杨遇咳嗽缓过来之后,人说话也流利了许多,“别担心。”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痴情郎。”叙南星点点他,将龙蛋放好,转身走出了马车,扶着马车框往旁边一跃,就被玄鹰接住了。

    小青龙放松下来,向后靠在他怀里:“明天就该到京城了吧?”

    “路上不耽搁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沈明修用大氅将他裹住,在他头顶亲了一口,抬起头时眼前落下一抹白色,“南星,下雪了。”

    叙南星仰头看向天上,果然被雪花砸了一脸,忙叫两个儿子过来看,诵年:“哇!”

    行舟:“哇。”

    第094章 等等你来真的啊?!

    时隔整整五个月, 叙南星等人从边关回到京城时,正好赶在了元宵之前。

    抵达京城时正是天将亮,漫天大雪让京城看起来雾蒙蒙的, 寒气逼人, 幸好沈明修早就在路上买好了御寒的衣物,棉衣马褂加上兽皮大氅, 叙南星和杨遇怀里一人揣了只小龙崽, 简直比揣着火炉还要暖和。

    小龙崽们到了冬天就懒得动,被抱在怀里就可着劲儿地睡觉,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醒来一阵子, 光是这两天两个小家伙就肉眼可见地长高了许多。

    一行人进城后直奔桃李苑, 跟着回来的大军准备去找外城的管事进内城通报复命,这边沈明修才刚把叙南星扶着接下车, 就听小夫郎叫了一声表哥,沈明修转头看去, 果然看见早早就等在桃李苑门前的某人笑着从石狮子后头走了出来:“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来者正是庄茂言,他身上同样披着大氅,只是衣服上已经落了许多雪花, 看来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

    “早就算着时候想要来接你们了, 昨夜突然下了大雪,就想着你们定然会在路上耽搁。”庄茂言上前来将几人上下大量一番,看见快有自己高的杨遇时明显愣了一下, 后者朝他点了点头:“见过丞相。”

    “表哥来了怎么不进去等?”叙南星抬手替他掸去衣上雪花,庄茂言笑道:“又没有等多久,我也不想打扰老管家, 反正早上若是等不到你们,中午过来的话也肯定能看见人了……唔。”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叙南星拥抱了一下,他愣了一下,轻声道:“……你也长高了。”

    小青龙心满意足地笑笑:“皇上最近怎么样?有你陪在身边应该会轻松许多吧?”

    “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沈明修将叙南星揽过来,杨遇则是上前去抬起门环敲了敲门,老管家觉轻,听见声音忙来开门,看见众人顿时欢喜地不得了,点了烛火又去端热茶,瞧见庄茂言也在,老人家笑道:“丞相大人今日可算是等到人了,天天都来这么早。”

    庄茂言的话被拆穿也不恼火,只是带着三人在桌边坐下:“没办法,边关战事结束之后,我每天都来看一遍,生怕你们路上出了什么事。”

    “有大国师在侧卜算,一路上自然是平安无事。”叙南星调侃道,这会儿才借着烛光看清楚庄茂言眼下竟然一片青黑,他顿了顿,“最近很辛苦?”

    庄茂言还没说话,就见杨遇怀里的诵年小龙崽似乎是睡醒了,从他怀里跳出来,站在桌子上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周围看起来有点眼熟。

    桌子边多出来的人也很眼熟。

    他歪着脑袋盯着庄茂言看了一会儿,总算是从记忆深处将庄茂言挖了出来,试探着上前在他手上蹭蹭。

    “已经长这么大了?”庄茂言笑出了声,将小龙崽抱了起来,放在手上掂了掂,“还有一个呢?”

    叙南星将大氅敞开,露出还在熟睡的行舟,庄茂言乐了:“行舟怎么这么大一只?你抱着不累吗?”

    “抱着暖和。”叙南星将行舟也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行舟睁开一只眼睛,打了个哈欠——还没睡醒。

    诵年从庄茂言怀里钻出来,变成了人形,两个小龙崽天赋异禀,变换自如还能留下身上的衣服,此时只见诵年将还不想动弹的哥哥用力抱了起来,轻车熟路地迈着小步子往从前兄弟俩住的房间跑,过了一会儿,应该是已经把哥哥安顿好了,又哒哒哒跑回来在叙南星身边的包袱里左掏掏右摸摸。

    然后当着庄茂言的面将双黄蛋掏了出来,后者瞳孔一缩:“这是……”

    “老三老四。”沈明修叮嘱了诵年跑慢点,这才和庄茂言解释道,“在边关生的。”

    庄茂言:“……”

    你们路上还真没闲着。

    本想让长途奔波的几人再多休息一会儿,等天光大亮再去见宁殷,结果叙南星和杨遇一起摇头:“一路上睡太多了,根本不困。”

    “我也是。”杨遇裹紧了衣服,“不过京城竟然比边关还要冷。”

    “没办法,年年都这样。”庄茂言叹了口气,忽然将话题拉回了叙南星方才的问题上,“宫中最近事儿其实不多,主要是有两件事,不仅皇上头疼,就连我听了都头疼——这第一件是自然就是月余以后会送到京城的西树质子,听说新任盟主并没有子嗣?”

    杨遇听到这件事心里一紧,叙南星余光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这个时候的杨遇完全没有一丝防备,他都不用窃入杨遇的内心,都能知道他有多么担心庄茂言口中的名字会不是他想的那人。

    小青龙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可他是一直将杨遇当做弟弟看待的,无奈只好隔着衣服拍拍他的手臂权当安慰,对庄茂言点点头:“嗯,新任盟主呼延骨膝下并没有子女。”

    “那么他送来的就只能是之前被他亲自抓回去关起来的呼延觉。”庄茂言蹙眉道,“虽说呼延觉与皇上有约定,可他到底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在京城,一个质子的身份并不一定能束缚住他……”

    “无事,有人会看着他。”沈明修意有所指看向杨遇,后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淡淡的模样,闻言并没有什么表示。

    庄茂言长出一口气,苦笑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面,一见面没有叙旧,反而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你们回来解决,真是对不住。”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的这些和我在边关干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叙南星失笑,他朝沈明修抛去一个狡黠的微笑,庄茂言警觉道:“除了大闹西树,你们还干什么了?”

    小青龙耸耸肩膀:“没干什么啊,无非就是去吓唬了一下呼延骨而已,这个是我的私心,和大辰西树没有关系——我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庄茂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丞相还有话没说完吧。”杨遇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庄茂言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在叙南星疑惑的注视下道:“大辰需要一位继承人。”

    “……这么说来宁殷是决心不碰后宫了?还是说这只是你的想法?”叙南星还没听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甩出这么一句话,沈明修却仿佛早就有所预料,庄茂言低下头用两指按揉着额角,却是抬眸看了叙南星一眼。

    小青龙简直不明所以:“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要当皇帝!”

    做皇帝累死了!

    庄茂言忍俊不禁,头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沈明修挑了挑眉,在小夫郎耳边低语几句。

    庄茂言看着表弟脸上的表情从迷惑变成茫然,最后归于一脸震惊,就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他斟酌道:“这并不是皇上的意思,只是我出于私心的请求……我再另想方法便是。”

    “倒不是这个原因,”叙南星艰涩开口道,“这个事儿,总得问问孩子意见吧?”

    据他所知,小龙崽们对宁殷很是亲近,就算让崽子们认他当干爹都没有问题,可要从宁殷的肩膀上接过治理大辰的担子,他没有权利为儿子们做出决定。

    庄茂言闻言愣住了,他与宁殷的关系除了叙南星等人,并没有另外的人知晓——一国之相和皇上搞在了一起,就算再两情相悦,也不可能给大辰弄出个皇子来。

    他也是在这几个月里想尽了方法,才想到也许龙神之子会比旁系血亲更有说服力,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叙南星和沈明修知情的情况下。

    可庄茂言的确忘记了,这件事也需要问过当事人……不,当事龙的意见才行。

    “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愿意,我和南星自然不会干预他们作出的决定。”沈明修看向还在怔愣的挚友,一字一句道,“这件事宁殷知道吗?”

    庄茂言缓缓摇头,轻声道:“我在两个月前劝他纳妃来着,他和我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主动召见过我。”

    叙南星:“……”

    表哥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青龙非常不能理解,哪怕庄茂言说要带着宁殷私奔他都能理解——他也可以理解宁殷为了大局选择接受建议,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绝对不能是庄茂言。

    龙族都是偏执的,认定一个人就以这个人为中心,在他看来,庄茂言对宁殷说的话,就像是他和沈明修成亲之后劝他再纳个妾……

    “唔?”叙南星忽然被捏住了鼻子,他蹙眉扭头看向始作俑者,沈明修蹙眉道:“想什么呢?不要胡思乱想,脸都皱成包子了,我和他不是一样的人。”

    庄茂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闭嘴,毕竟这件事的确是他没有考虑好,这已经不光光是惹了宁殷生气这么简单了。

    他的话已经伤到了宁殷的心。

    “作为天子,皇上已经为丞相做了太多了。”杨遇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他身后门外已经是日光乍现,照得积雪渐融,然而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格外地冰冷,“丞相来找我们之前,应该先去找皇上商量一下的。”

    叙南星点点头:“表哥你真是太笨了。”

    庄茂言:“……”

    ……

    景王凯旋回京当天,应天子宣召携景王妃入宫面圣,于正殿之前犒赏三军。

    叙南星穿着宫中送来的和沈明修同款的朝服,站在宁殷下位,面无表情地被下头的大军盯着——先前随军而的将士们看着站在皇帝身边,那个在边关营地时被他们误认为沈明修小情人的叙先生,一个两个地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什么小情儿!

    那是正统的景王妃!

    小青龙非常淡定,因为不淡定也没用——他根本没有想到沈明修居然会和宁殷勾结,早就给他做好了朝服,临门一脚把他拎了上来!

    幸好因为宁殷圣体不适,众人很快就散去了,宁殷看着僵硬的叙南星,笑道:“这么没胆子?”

    叙南星简直无言以对,颇为大不敬地用手指点了点他:“你们太过分了!”

    “这是明修的主意,和朕没关系。”宁殷忙撇清关系,又问道:“边关的消息早就在京城前后传开了,你打算何时承认自己的身份?”

    “反正不是现在。”叙南星道,“我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到了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元宵灯会是个很好的时机,”沈明修从大殿另一边走了过来,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叙南星迟疑道,“也,也不是不行,可那时候要怎么做?”

    沈明修笑道:“在西树怎么做,在这里就怎么做——飞一圈就能解决的事儿,没必要这么紧张。”

    叙南星心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紧张消失之后,他往四周看看,没有看见庄茂言的身影,在宁殷身后站着的明林公公似乎知道他在找谁,忙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触宁殷的霉头。

    谁知道两人的动作都被宁殷看在眼里,他带着两人往后殿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们两个背着朕做什么呢?”

    小青龙清了清嗓子,明林公公没眼看地扭过头去,就听他道:“那个,我表哥人呢?”

    宁殷哼了一声,正准备走,沈明修叹了口气:“一大早来等我们来得太早,丞相府那边来的消息,说是病倒下了。”

    “什么?”宁殷顿了顿,一个眼刀子给到明林公公,后者一愣,忙道:“老臣这就派人……不,亲自去看看丞相大人!”

    叙南星看着宁殷眼底的忧虑,在身后与沈明修比了个剪刀手,景王爷笑着也回了小夫郎同样的手势。

    小青龙果然计划通,一句话解决持续两个月的难题,就是不知道表哥能不能配合好戏份。

    几人从正殿转移到了之前坐过的一心堂前的亭子里,宁殷看着明显不在状态,叙南星叫了他两三遍才终于让他抬起头:“皇上,你最近没睡好吗?”

    “也许吧。”宁殷长出一口气,笑道,“你方才说什么?”

    亭子下有大臣停下来向几人行礼,叙南星待这几人过去才轻声道:“听说皇上不打算充实后宫?”

    “你也要来管这件事吗?”宁殷苦笑道,“那群阁老念叨得朕头昏脑胀,偏偏某个呆子也跟着一块说,说真心话——那个时候真想给他一脚。”

    “那就踹。”沈明修道。

    叙南星想了想,还是将庄茂言找他们说的那个建议和宁殷说了一遍,后者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言语,在叙南星的催促下他才沙哑道:“到底是委屈了你那几个龙崽子。”

    沈明修喝了口茶:“不委屈,这可是天子之位,多少人觊觎不得呢。”

    “你这话和谋反没有什么两样。”宁殷哭笑不得,“那两个孩子怎么说?”

    “还没问过。”叙南星淡定道,“不过没事。”毕竟还有两个没破壳的,万一其中一个对谋权篡位有兴趣呢?

    若是都没兴趣,那也是破壳之后要考虑的问题了。宁殷总算是舒展了笑颜,只是他还没说话,那边离开没多久的明林公公又回来了。

    他带回来两个消息:“桃李苑那边来了人,说是京城商会的客人想要拜访景王和景王妃。”

    叙南星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往回跑之前不忘问道:“那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明林公公皱着苦瓜脸对宁殷道:“皇上,丞相大人似乎是淋了雪水,这会儿正高热不退,要找您呢。”

    叙南星:“……!”

    好家伙,演戏演得这么真?!

    第095章 到处都是我亲戚!

    叙南星在见到庄茂言之前, 真的以为他在配合自己演戏,然而看见床上虚弱的表哥之后,他才发觉明林公公说的话是真的。

    庄茂言真的病倒了。

    像庄茂言这样从来不生病的人, 一旦真的病了, 那就不只是病来如山倒那样简单了。

    宁殷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并非是因为吵架, 而是临出门之前被御书房等着的大臣拖住了脚步, 只得让他们先过来看看,也许是不放心,让明林公公也跟了过来。

    丞相府坐落在内城比较靠内的位置, 距离皇宫很近, 不知道宁殷是为了让庄茂言每天上朝方便,或者只是为了做戏——毕竟庄茂言在宫中是有专门休息用的偏殿的, 丞相府不过是个摆设。

    叙南星一踏进府里就知道庄茂言不经常回来这里,除了看门的两个人, 这里一点儿人气都没有,等进了屋看见完全没怎么使用过的桌椅板凳,小青龙就更确定这一点了。

    表哥这是说错话被赶出来才住在这的。

    沈明修一手叉腰站在庄茂言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也许是察觉到某人的视线, 床上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因为发热变得沙哑的嗓子开口就像刀割:“……怎么是你?”

    “以为明林公公来过了,下一个来的就会是宁殷吗?”沈明修道, “他忙着应付那群大臣呢,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庄茂言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现在这个状态, 就算看不惯沈明修,也打不过他, 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床铺一边微微陷了下去,表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表哥,要我帮你吗?这样烧着太难受了。”

    庄茂言深深叹了口气,偏过脸看向叙南星,后者正好伸手过来试了试他的额头,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去试,这样的寒冬天里,庄茂言的脸都烧红了。

    手下的温度比想象中还要烫一些,叙南星只能强硬替他做了决定:“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应该就是这两天受凉了……咳咳……等烧退下去就好了。”额上传来温柔的触感,一缕轻飘飘的感觉从头顶散开,庄茂言只觉得通体舒畅,就连嗓子都没有那么疼了,“别再像之前那样,我好了,你倒下了。”

    “不会,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小青龙总算有机会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嘴角闪过一抹笑容,很快又被眼前难得病弱的表哥覆盖上了忧虑。

    沈明修自顾自拉过凳子在夫郎身边坐下,对于变成这个样子的挚友他并没有多少同情,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同情心,他只是觉得在文武之道堪称天才,到了感情这一块就成了白痴,居然连那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别说宁殷生气,就连他听了都生气。

    只是庄茂言这个状态,再加上叙南星在旁边,他也不好说什么,放在以前,两人干脆打一架,然后他按着庄茂言去给宁殷认错。

    沈明修长出一口气,此时庄茂言已经退了烧,沉沉睡去,叙南星本想再多陪表哥一会儿,奈何外头的人已经来催了好几遍,说是商会的客人都已经喝茶喝了三趟了,他只好交待了明林公公一声,这才拉着沈明修回了桃李苑。

    他这一走,正好错过了路尽头停下的马车,换上了常服的宁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紧蹙眉头匆匆走进了丞相府。

    明林公公正准备回宫去和皇上说一声,谁知道一出门正好撞上了正主:“皇上?您怎么亲自来了?”

    “……死了没?”宁殷硬生生在门口止住脚步,明林公公忙摆摆手:“皇上可不能说这晦气话,叙小公子和景王爷刚刚才走,这会儿丞相已经歇下了。”

    宁殷有些纠结要不要进去瞥两眼,已经和小青龙通过气的明林公公斟酌道:“皇上要么还是进去瞅瞅吧,还是第一次看见丞相这个样子……哎,可怜着呢。”

    天子眉角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到底是迈过了这道门槛。

    ……

    边关的寒冷根本不能和京城的冬日相比,大概是因为边关到底靠着西树炎炎沙漠——京城就没有那么好了,小青龙从进了桃李苑就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真冷。”

    “桃李苑夏天凉快。”沈明修将小夫郎搂进怀里,带着他往正厅去,早就等在这里的几个商人忙起来要行礼,却看见传说中的冷面战神沈明修旁若无人地给景王妃又是脱大氅,又是捧着手哈热气,还给搓搓小手。

    叙南星见正厅里站了三四个生面孔,猜想这大概就是京城商会里的人了:“对不住几位,从宫中回来耽搁了一些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没,没有的事!”几人连忙摇头,“能得机会喝一口桃李苑的茶,是我几人之幸。”

    沈明修从管家手中接了暖手的炉子塞给叙南星,这才带着人进了正厅坐下,本想留下来陪他,却听他小声道:“要么你去看看行舟和诵年?这里我来就好。”

    “没问题?”沈明修给他整理好衣领,见他笑着点头,这才转身去找龙崽子们,留下这几个商人面面相觑——都说沈明修不好相处,可这看着倒也……

    “按理说应该是我这个做小生意的先去商会拜访几位才是,只是刚从边关回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上门递帖子,还要劳烦几位亲自来找我……”叙南星看老管家给几人都续上了新茶,这才礼貌道,按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其实这番话已经是折煞这几个商人了,可他还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小老板来看待的。

    “景王妃言重了。”几人之中为首的那人看着三十多岁,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年轻的,可另外几人对他先开口并没有什么意见,“我等今日前来叨扰,实际上是得了商会会长的话头,过来请景王妃前去商会一叙的。”

    叙南星不解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应当不认识京城的商会会长才对。”

    虽说之前庄茂言有答应过他,会在这件事上帮他的忙,可从八月多到现在,所有人都还在为了西树的事儿忙活,别说庄茂言了,就连叙南星都快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若非在宫中听到明林公公带回来的消息,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还是先前说话那人道:“不瞒景王妃,您在虞州城做的奶茶和玫瑰糕,早就已经流入京城,可以说是大受欢迎,只是我等一直没有得到机会结交景王妃,时至今日才终于得见正主。”

    他见叙南星点了头,才继续道:“这奶茶什么的,实际上就是会长带回来的,只是并非从虞州城,而是从变州带来的。”

    叙南星指腹摩挲着暖炉的边沿:“变州?变州我只认得庄家……”

    “对了!”那人猛地一拍手,把正在沉思的叙南星吓了一跳,忙又道歉,这才道:“我们会长,正是变州庄家现任的家主,也就是如今的庄丞相之父,庄山止。”

    叙南星:“……”

    “莫非景王妃也认得会长?”旁边一人看他神色有异,小声道,“曾听说沈氏食肆的吃食流入过朱州与变州,后在边关也有人说起过,莫非您曾结交过会长?”

    小青龙清了清嗓子:“那是我大伯。”

    众人:“……”

    “这么说来……几个月前传言变州庄家找回来的小女儿膝下的独子,就是景王妃?”最先说话的男人震惊道,叙南星点点头:“嗯,那位……是我娘亲。”

    不光是这几个商人,就见叙南星都忍不住感慨一句世界真小,就那么几个大人物,居然都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我这就去叫会长过来!”其中一人忽然转身往外跑,叙南星想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脚下打滑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留下的三人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尴尬,幸好叙南星并不在意这个,想来庄茂言是忙得忘记告诉自己这件事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爹就是京城商会会长,当初才这么容易答应下来替他帮忙的。

    几人重新坐下,关系一旦理清楚后,说起事儿来也就轻松许多,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叙南星才终于搞明白这几个人今天过来找他的原因。

    “你们想将我做的东西带上商路?”叙南星沉吟道,为首那人道:“景王妃不必担心……”

    “别叫这个了,叫我名字就行。”叙南星被他们左一个景王妃右一个景王妃叫得头疼,将话题又拉回了生意上,“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那人道:“不如叙公子先说说自己的想法?银票自然是不会少了的,该多少就是多少。”

    “我在虞州城有家店,现如今在边关城镇也有一家分店。”叙南星道,“原本是打算在京城也做一家的。”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自然……”

    “不用你们帮忙,这个我自己来就行。”叙南星打断了他的话,他想要的是自由自在地赚钱,而不是任由他人指指点点,听从命令做事——虽说这些人也许会看在他与商会沾亲带故的份上对他特别对待,可小青龙并不需要这些。

    几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沈明修从他们身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儿,他们连忙往后撤,就听沈明修道:“谈得如何了?吃过午饭还要去看茂言。”

    那几人听他直呼丞相大名,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他们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叙南星同意见他们都是高抬贵手了。

    他们居然还想对叙南星指手画脚!

    反应过来后,几人额上都有些冒冷汗,紧张得脸上都热了起来:“叙……叙公子,我等先行告辞……”

    他们的想法在叙南星眼前一览无余,小青龙无奈道:“等过阵子我将一切弄好之后,会亲自……会派人去知会几位一声的,供货什么的,好说。”

    他一句“好说”总算让这几个人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离开了桃李苑。

    “怎么回事?”沈明修蹙眉道,叙南星将行舟拉到自己身边,小龙崽暖呼呼的,抱在怀里比火炉还暖手:“你们怎么都没和我说,这边的商会会长是大伯啊?”

    沈明修闻言难得愣了一下:“莫非是换届了?之前的会长明明是当地的一个富绅的,怎么成大伯了?”

    诵年适时打断了两个爹爹的疑惑,将怀中的龙蛋露了出来:“爹爹!看!”

    叙南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青花瓷一般的龙蛋上裂开了一条缝。

    ……

    龙蛋自从出现裂缝之后就再没有过动静,仿佛只是破个口子彰显一下存在感,叙南星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感受到里面的两缕灵气安稳地流动着,想来距离破壳也没有多久了。

    距离那天商会的人闹了乌龙以后,又过去两天,叙南星正在桃李苑和小龙崽们围炉烤火,就听老管家过来说是庄茂言过来了。

    后者并不是独自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许久不见的庄家大伯庄山止,以及不知为何没有陪在宁殷身边,而是捧着暖手炉子亦步亦趋跟在庄茂言身后的明林公公。

    这三个人的组合让叙南星看得颇为新奇,明林公公只是笑笑,站在一边和老管家闲聊,并不过来。

    相较之下,庄山止的反应就有些过于激动了,至少他握着叙南星的手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的架势着实是把小青龙吓得不轻。

    “咳咳,皇上把事儿都和他坦白了。”庄茂言在一边把叙南星注意引了过来,“反正明天就是元宵灯会,早说晚说都得说……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亲爹一巴掌,忙跳开躲到一边去了:“我也是实话实说,再说了小姨知道得也比你早,你怎么不说小姨去!”

    “你这个混小子……”庄山止手指点着已经当了丞相的儿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是叙南星给他顺着气将人扶着坐了下来:“大伯,你怎么突然成商会会长了?”

    “我只是在里头投了点钱,谁知道儿子拜相之后,正好前头那位老会长退下来,他们就大吹大擂把我抬了上来!”庄山止抱怨道,“我就是个读书人,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等等,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

    诵年手上拿着爹爹给烤的糖苹果,正在和哥哥分着吃,黏糊糊的糖丝粘在了嘴边,小龙崽怎么舔也舔不下来,正好这个时候沈明修从书房找了过来,诵年站起来跑过去一把冲进父亲怀里,让他给自己把嘴边的糖丝弄下来:“爹,粘牙!”

    “爹不粘牙,是糖粘牙。”沈明修哭笑不得将诵年抱起来,给他擦干净嘴角,送回行舟身边,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人:“大伯,茂言,你们怎么来了?”

    庄山止听那孩子叫沈明修爹,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你们收养了个孩子……不,两个孩子?”

    “那个,这两个都是我生的——亲生的。”叙南星小心翼翼道,“我娘也知道这件事。”

    庄山止惊愕道:“你是个男子,怎么能……”

    又不是双儿,男子怎么能生孩子!

    叙南星已经懒得解释,他突然觉得沈明修提出的亮出身份的建议颇为美妙,只是现在时候未到,他干脆拍拍手叫行舟过来,指着庄山止对小龙崽道:“这个是奶奶的哥哥,你该叫什么?”

    行舟将嘴里被弟弟塞进来的糖苹果咽了下去,用稚嫩的声音道:“爷爷。”

    庄山止:“……”

    第096章 话说小别胜新婚!

    一句爷爷轻松俘获了庄山止的心, 商会什么的早就被他丢到了脑后,尤其是当诵年也凑过来趴在他腿上一口一个爷爷的时候,庄山止突然有一种想要在笨蛋弟弟面前炫耀一圈的冲动。

    远在变州的庄家二伯正睡午觉, 猛地打了个响天彻地的喷嚏。

    叙南星趁着他忙着逗小孩的功夫将方才商会那几个人来找他的事儿说了, 庄山止虽然不懂做生意,人情却是懂的:“无非就是想要来攀你的关系罢了, 若是不想理, 就不要理。”

    “做生意是可以的,能多一条赚钱的路子也好。”叙南星用树枝从火堆里翻出几个之前放进去的红薯,红薯一遇冷就鳖下去裂开来, 一阵香甜的气味在火堆周围蔓延开, 诵年鼻子灵,赶紧回过头来要了一个, 和哥哥一起吹了半天也不见凉,最后还是庄山止帮了忙才让兄弟俩吃上了温热不烫嘴的烤红薯。

    沈明修坐在叙南星身边, 和他一起将红薯上的火灰弹去,放在一边早就准备好的筐子里凉着:“京城的商会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争斗是常有的事儿, 生意场上也要一切小心。”

    庄山止正等着看沈明修再叮嘱叙南星几句, 自己也好跟着学习一下,结果叙南星点点头,沈明修竟然什么也不说了。

    庄茂言在他身后看得好笑, 原来老爹也有吃瘪的一天,他从筐子里摸了个红薯,慢悠悠将顶端的皮剥开:“爹, 我们在京城不是有一家空着的商铺吗?不如就送给表弟算了,你又不会做生意。”

    小青龙正在从沈明修手中扒拉红薯吃, 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向庄家两父子,庄山止一拍大腿,笑道:“是了,老太太之前在这里置办下一间铺子,原本是打算在这边开家书行的,奈何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便回了变州调养,这边的铺子也就空了下来……反正茂言忙于朝政没有空,我也对生意一窍不通,不如就给你练手罢。”

    叙南星瞪大了眼睛,红薯都忘了吃了:“就这么送给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本就是自家人,分什么你我?”庄山止乐呵呵道,“我本就对做生意没兴趣,你这一回来刚好替大伯我挡挡商会那群人。”

    小青龙有些激动:“那,那就先谢谢大伯了,明儿我请大伯吃饭!”

    诵年在一边凑热闹:“吃饭!”

    庄山止将吃成了小花脸的诵年抱起来,摆摆手道:“吃饭就不用了,明日我带你去那地方逛逛,你也好看看究竟适不适合做生意……哎,让我想这些玩意儿,还不如让我回去对着佛书临摹几百遍!”

    “我也谢谢伯父。”沈明修把跃跃欲试的小夫郎拉回来往他手里塞了半个红薯,“这几日我恐怕还有不少事要忙,南星就托你照顾了。”

    庄山止欣然接受下来:“好说好说,景王爷是要去忙元宵灯会的事儿?”

    沈明修与叙南星对视一眼,后者笑笑:“就当是在忙元宵灯会吧。”

    京城的元宵灯会将一连举办五天,最后一天的晚上天子将会出入内城,与民同乐——可在这之前,京城会先迎来西树护送质子的马队。

    大辰与西树刚刚打完仗,西树再次出现在京城,不知会不会掀起更大的混乱,要知道内城外城对于西树可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从故意找事,到外城的商队人贩子事件,再到后来长达大半年的战事,可谓是让两国百姓叫苦不迭。

    质子是和平的筹码,同样也是大辰心中的一颗钉子——但叙南星不太在乎,毕竟已经能确定西树送过来的人是呼延觉了,还有杨遇守着大辰,虽说这样对呼延觉很是不公平,也已经是眼下对大辰最有利的结果了。

    而元宵灯会的最后一天,叙南星也和大家商量好了,要在那天亮明身份,小青龙既紧张又兴奋,他早就不想躲躲藏藏了!

    庄山止对这两个孩子很是喜爱,又呆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见面礼物,最后干脆将自己腰侧的双鱼玉佩解了下来,给了行舟和诵年一人一块。

    小龙崽们对这些晶莹剔透又亮闪闪的东西都很喜欢,龙族对宝物的亲近是写在血脉里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庄山止本来还想送叙南星些什么,只是出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带上,小青龙将他送到了桃李苑门前:“我就不用了,大伯送我铺子,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

    “谢什么谢,我们庄家亏欠你和兰心的这辈子都补不完,给你的收着就是。”庄山止道,“今天晚上回去我将地契一并找出来,明日带给你——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京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上龙武街找我,报我的名字便是。”

    叙南星笑道:“大伯在京城也是威名赫赫呢。”

    庄茂言在一边拆老爹的台:“那是因为他在京城没地方住,龙武街那边是御书苑藏书阁的一个分处,他在那里蹭地方住呢。”

    “混小子!”庄山止没好气拍了庄茂言一巴掌,小青龙闻言道:“既然如此,大伯不如在桃李苑住下?这边空房也多……”

    “这就不用了,我还是和书本睡在一起比较安心。”庄山止拒绝了他的好意,叙南星只好目送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往南边去了,这才发现庄茂言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庄茂言的精神比前两天看起来好了不少,他见小表弟正在看自己,狡黠地冲他眨眨眼睛,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囊来,那锦囊绣着百合花纹,看起来很是雅致,仔细闻的话还能嗅到阵阵花香。

    他将锦囊递给了叙南星,后者接过来凑近闻闻,果然有花香扑面而来,小青龙迟疑道:“这是……什么?给我的?”

    “京城往东走,有个月鲤村,有一位专门做香的公子。”庄茂言轻声道,“有夫人小姐们用来擦手擦脸的,也有给双儿用的……这一盒送给你。”

    叙南星根本没听懂,给双儿用的,给他做什么?庄茂言恨铁不成钢,更压低声音道:“宁殷他很喜欢这个,我昨天晚上才试过,效果很好。”

    叙南星:“……”

    “你们两个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沈明修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庄茂言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叙南星却是吓得差点和表哥抱一块去,赶紧将锦囊塞进袖子里——庄茂言这个混蛋表哥!居然……居然给他那种东西!

    他也是刚刚才听明白庄茂言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双儿虽然可以生育,却不像是女人一样,同样是要从后方承///huan的。

    换而言之,也就需要一些外力。

    那锦囊里装的恐怕就是软香膏之类的,不过他和沈明修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主要是小青龙一激动起来……

    叙南星长出一口气,将表哥赶了出去:“你赶紧回宫去吧,等会儿下了大雪,这里可没有房间给你住……”

    “方才不是还说要给我爹留房间?”庄茂言一眼看破小表弟的恼羞成怒,调笑一句,也没有多作停留,只说让沈明修晚饭之前来一趟宫中,明日的元宵灯会还有事儿要商榷。

    两人看着他上了街角停着的一辆马车匆匆离去,沈明修才用自己的大氅将小夫郎裹住,将他抱在身前一步一步往身后院子里挪:“方才他给你什么了?”

    叙南星身体一僵:“什么也没给。”

    “真的?”沈明修垂眸看向低着头的叙南星,低声笑道,“行舟和诵年回房休息去了,龙蛋我也去看过了,还没有什么动静……我让人烧了热水,要沐浴吗?”

    小青龙耳朵一红,沐浴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在身上没有被弄///脏弄///湿的情况下,沐浴就是在作出邀请。

    算起来两人从赶路到回来,连着忙到现在,也有月余没有亲///近过了。要是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儿,叙南星竟然有些克制不住地渴///望起什么来。

    他努力将脸上的热意压下去,结结巴巴道:“你……你晚上不是还要去宫中吗?时间上来得及吗?”

    “这是看不起夫君还是舍不得夫君?”眼看着到了台阶前,沈明修两手将叙南星腰托着往上一举,带着夫郎踏上了回房的走廊。

    半天都没有得到叙南星的应答,沈明修低头在他耳后啄啄,怀里的夫郎竟然脚下一软险些站不稳,沈明修愣了一下,忙将他一把捞起来:“南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叙南星呼吸有些急.//.促,他搭着沈明修的手臂站稳,苦着脸从袖子里将方才庄茂言离开前给他的那个锦囊拿了出来:“这个好像……好像有cui////qing的效果……”

    沈明修皱着眉接过来闻了闻,除了百合花香,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叙南星简称这玩意儿应该是有延/迟/功/效,沈明修只好先将他带回了卧房。

    结果过了快一刻钟,沈明修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反而是叙南星的情况越来越难以控制。

    “南星,这个……”沈明修将那锦囊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个金丝软盒子,打开之后也不过是精致也更精细些的软膏,景王爷顿时对眼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只对你有效果?”

    小青龙简直欲哭无泪,原来是这样吗?怎么会这样啊!

    然而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一个状态,就算吃亏在先,也当即作出决定要把吃的亏讨回来!

    于是龙神大人果断将景王爷推///倒,翻身骑了上去,结果今天的衣服是沈明修亲自给他穿上的,样式复杂,他这一着急根本解不开。

    “要我帮你吗?”沈明修试探着道,结果被叙南星狠狠瞪了一眼:“都怪你,买这么难解的衣服做什么!”

    越解不开就越急,越急就越解不开。

    小青龙正想着干脆一把撕了算了,就听沈明修轻飘飘道:“这身衣服是专门订做的,可不便宜。”

    叙南星:“……那你帮我解开。”

    沈明修坏心思涌上心头,正想说要么你求我,就被早就有所准备的叙南星掐着领子吻了上来,景王爷才刚伸手扶住小夫郎的yao,就觉察到了不对劲——这家伙用的不是人类she///头,而是之前带给他无限快///感的龙she。

    分叉的she///尖纠//缠着他的,小青龙的吻技比起最开始只会笨拙地在唇上摩//蹭,已经完全学会了深//吻的技巧。

    绵长的一个亲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沈明修还在顺气,却觉着心口那阵火焰越烧越旺,他正想问叙南星,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瞧见伏在身上的小青龙笑得像只小狐狸:“嘿嘿,龙涎也有和这玩意儿一样的效果,现在我们俩扯平了。”

    沈明修被他这一个笑容看得心跳加速,叙南星撑着身子贴近他颈侧,小虎牙描绘着他喉结的形状划过危险的弧线:“想要我吗?”

    “……嗯。”沈明修指尖抚上小夫郎的手腕,“想要你。”

    叙南星缓缓起身,这衣服他虽然解不开,却能从领口扯开,露出已经变得粉红的锁///骨来:“那你求我呀。”

    想要在那精致锁///骨上留下印记——沈明修琥珀色的眸子颜色逐渐变深,他当着叙南星的面抿了抿唇,开口轻声道:“求你。”

    小青龙脑子里仅剩的理智被这一声求你给崩没了,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沈明修已经反转了趋势,夺回了主动权。

    看着他将之前掉在一边的香膏捞了过来,叙南星脸上热意更甚。

    金丝软盒被启开,阵阵百合香混着小青龙现出龙角龙尾时的荷花香,卧房中一片温情yi(补全字数)ni。

    叙南星只是想要听他一声“求你”,结果在晚饭之前,沈明修至少重复了十几遍“求你”。

    “tui自己(审核不让抬起来还要我补全字数)抬起来好吗,求你……”

    “乖,手揽(审核不让揽所以隔开一下)着我的肩膀,求(审核不让王爷求还要我补全字数)你了。”

    “这样站(审核不让站着还要我补全字数)着会好些吗?试试吧,求你了……”

    等到一切终于偃旗息鼓时,窗外已经被夜色笼罩,沈明修将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小夫郎从浴桶中抱出来用毯子包好塞进被窝里。

    “睡吧,睡醒了夫君就回来了。”沈明修捏捏他软乎乎的耳垂,后者睡过去之前不忘扔下一句话:“你居然用美//se.(补全字数).//you//惑我!真是太可恶了!”

    整件事都很无辜的沈明修:“……”

    ……

    内城宫中,庄茂言颇为狗腿子地一定要为宁殷夹菜,明林公公乐得清闲,站在一边看杨遇一本正经将面前的鱼刺挑出来。

    “景王还没来?”宁殷腰上还酸疼着,昨天晚上庄茂言折腾了他大半夜,早上又缠着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完全不记得,这会儿等着沈明修一块吃饭,偏偏大半天都不见人。

    明林公公道:“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是大雪天,夜深露重,来得慢一些吧……哎,皇上您瞧,景王爷这不是来了吗?”

    沈明修将身上落了雪的大氅脱下挂在一心堂外的栏杆上搭着,抖落头顶的雪花,这才走了进来:“对不住,来晚了一些。”

    宁殷正要让他落座,好让明林公公给他斟酒,忽然看见他高领都遮不住的脖颈上一连串的红色痕迹——他十分清楚这是什么痕迹,天子伸手指向景王爷:“你这个……”

    一句禽///兽还没出口,手指就被沈明修捏着转向了他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庄茂言:“都怪他。”

    庄茂言:“……”

    还能不能当兄弟了!!

    第097章 龙蛋破壳啦!!

    且不论宫中几人后来是如何心照不宣, 彻夜长谈到天明,桃李苑中叙南星一觉睡到快天亮,本想继续睡一会儿, 反正和庄山止约的是在中午见面, 这会儿起来也没事儿干,再加上外头下了一夜的雪, 起来肯定冻死人, 然而他很快就被诵年和行舟晃醒了。

    小龙崽们左一个右一个扶着他的手臂拍拍晃晃,小青龙只得起来看看两个小家伙这是怎么了,然后就看见了眼睛哭得像兔子的诵年。

    “呜呜爹爹, 弟弟被我弄不见了……”诵年一看叙南星醒过来, 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叙南星才刚听清楚他话的内容就开始头大了, 忙伸手将小龙崽从怀里挖出来,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问道:“诵年诵年, 什么叫把弟弟弄不见了?”

    他话音刚落就想起了还有个没破壳的龙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这个时候行舟也将那枚青花纹的龙蛋捧着放在了他的被子上, 只见龙蛋从先前裂开的那条缝不规则地裂成了两半, 里面什么都没剩下。

    在叙南星懵神之际,行舟从自己袖子里倒出来一个小东西,那是一只看着颇为眼熟, 长得和行舟诵年还没化形时一模一样的小龙崽,只是这只小龙崽并不是小火龙,而是浑身覆盖着和叙南星龙形时差不多的水青色鳞片。

    巴掌大的小龙崽抬头作出闻嗅的动作, 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谁,随即熟悉的气味给了他安心, 小龙崽子簌簌爬到了叙南星身上,他身上冰凉的触感让刚从被窝里坐起来的叙南星身体一僵,忙拽过自己的衣服将这不知道是老三还是老四的小龙崽裹起来。

    “这个是龙蛋里的哥哥。”行舟这个时候已经爬上床去安慰诵年了,还不忘负责任地给爹爹解释:“还有一个弟弟,破壳之后就飞出去了。”

    叙南星闻言再也坐不住,先把老三塞进衣服内侧口袋里,小家伙刚出生,对什么都很好奇,怀里抱着从大哥那里得来的小玉佩在口袋里自顾自玩得开心,很是让人省心。

    安顿好了老三,叙南星迅速穿衣起身,只是昨天晚上贪/欢留下的酸疼让他动作治疗有些迟滞,幸好并不影响走路。

    诵年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龙蛋破壳时凑上去看才把弟弟吓跑的,叙南星心疼地安慰了他好一阵子,才终于让他答应先把最小的弟弟找到再说其他的。

    桃李苑说大不大,前院后院加个花园,但说小其实也不小,光是从偌大的院子寻找一只可能还没有一只手大的小龙崽已经是无比困难。

    尤其现在外头还在落着雪,到处白雪皑皑,一片白色更是增加了难度。

    叙南星本想用龙族之间的互相感应来探知一下小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结果在桃李苑前前后后转了个遍也没感觉到什么,行舟和诵年更是直摇头,小青龙掀开衣服里头,老三已经抱着玉佩睡了过去,完全帮不上一点忙。

    他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老四估计比老三大不了多少,那么小一个肯定也没法跑出桃李苑去,再不过一点一点找过去罢了。

    “我去找管家爷爷,把父亲找回来。”诵年眼睛还红着,好在已经不哭了,平时被爹爹哥哥们捧着的小龙崽在此时也有了当哥哥的架势,转身去找老管家往宫中传话去了。

    叙南星只好和行舟分头去找,他负责前院,行舟负责在卧房附近寻找小龙崽的身影——可两人找到天光大亮,也还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小青龙焦急又没有办法,打算去找找行舟,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就听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就被人从背后拥进了怀里。

    “诵年都和我说了,还没找到吗?”沈明修紧紧抱了小夫郎一下,他看样子是急匆匆跑回来的,身上因为跑动热乎乎的,估计连马车都没坐,叙南星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他身后院门外一辆马车猛地停下,车轮摩擦之间发出尖锐吱呀一声,颇为刺耳。

    下来的人是宁殷和跟在他身后跑的庄茂言,两人也是听了明林公公带过来的消息,一下都坐不住,连忙赶了过来——主要还是老管家直接将诵年送进了宫。

    小家伙见到沈明修就开始哭,哭得那叫一个可怜,把早上起来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他听,几人搞清楚之后就都赶到了桃李苑。

    “大概也长这个样子。”听宁殷也要来帮忙找之后,叙南星干脆把口袋里的小龙崽捧出来给几人看过,小龙崽醒过来看见好几个人围着自己看,有些害怕地钻进了叙南星的衣领,冷得叙南星一哆嗦。

    他抬手用指尖安抚着小家伙,不解道:“我……我本体也没有那么冷吧?”

    沈明修也伸手过来摸摸,沉吟道:“莫非不是水,而是……冰?”

    叙南星:“……”

    为何儿子长得与我都不是一个属性的!

    这些纠结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那个玩失踪的小家伙找到。

    叙南星回到了行舟的卧房附近,想来若是老四对周围不熟悉的话,应该也不会走太远,他便开始在卧房的走廊和廊下巡视起来——廊下都是用来防潮的石头,黑漆漆的,小青龙想着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往这种地方躲,便将视线挪到了头顶。

    走廊边只放了花草,大冬天只有鸭爪木还是绿色的,一眼看过去也没有异常,而头顶结构复杂,屋檐下的冰棱泛着银光,伴随着廊下反射的雪白色照得叙南星忍不住眯起眼睛,忙低下头躲开。

    等等。

    叙南星猛地一顿,再次抬起头看向那几道冰棱——昨夜只下了雪,并没有雨水,屋顶也没有积水,这是从哪儿来的冰棱?

    他脑海中闪过一抹亮光,赶忙后撤几步跳到走廊外,倒退着抬头看去,然而屋檐上还雕刻着各种走兽,遮挡了视线,小青龙只顾着往后退,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湿滑,他已经来到了金鱼池子边,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没找到儿子,过来找夫郎的沈明修正好看见这一幕,他一声小心伴随着行动还没喊出来,只见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巨大的冰棱由池水之中猛地凝结而成,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冰冻屏障,正好将马上要和金鱼背对背拥抱的叙南星接在了上头。

    “……呼。”小青龙也吓了一跳,那冻冰也滑,他靠在上面滑了一下,正好坐在地上,下意识顺着方才力量来源抬头向上看去,就见需要走兽雕像顶上趴着一只小小的白色小龙崽,身上带着些青蓝色花纹,柔毛毛在寒风中随风飘动。

    叙南星被沈明修搀扶着站起来,嘴里忽然吐出一句话来:“就是他了。”

    “什么?”沈明修懵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宁殷等人也听见声音跑了过来,就见叙南星抬手指向那只威风凛凛的小龙崽,激动地对宁殷道:“看!太子!是太子啊!”

    宁殷:“……”

    “眼神的确霸气,不像是小孩儿该有的。”庄茂言钦佩道,“这小子,身上一股王霸之气!”

    他话音刚落地,屋顶上的小龙崽就朝他抛来睥睨一瞥,庄茂言嘶道:“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老三从叙南星衣领探出小脑袋来,看看自己尾巴上的蓝色花纹,晃晃尾巴和弟弟打了声招呼。

    老四看了一眼双生兄长,颇为不屑地抬起头仰望天空,张开龙嘴正准备嗷呜一声震彻天地……然后就被一阵寒风吹得爪爪抓不稳雕像,叽里咕噜滚了下来。

    小青龙一个前扑过去抬手将自家老四接住,后者非常淡定地将露出来的肚皮用尾巴遮住——休想摸我的肚皮。

    诵年见状松开了抓着庄茂言衣服的手,哒哒哒跑上去从叙南星手上将弟弟接过来,啪叽啪叽亲了好几口。

    小冰龙:“……”

    宁殷也凑过来,看着小冰龙在诵年掌心翻了个身,甩甩脑袋甩甩尾巴,又毫不胆怯地抬起头扫视众人一圈,挑了个看起来也很霸气的家伙,跳上他的肩膀,钻进衣服里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睡觉去了。

    被挑中的“很霸气”的宁殷动也不敢动,原本正赶着要去上早朝穿了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龙袍底下鼓起来一个小包,那是小龙崽团起来的一小团。

    “这……这怎么办?”宁殷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紧张,他不是没有抱过诵年和行舟,可这还是头一回接触这么小的小龙崽,生怕自己一动就把他弄伤了。

    叙南星小心翼翼扯开他龙袍一角,后者干脆顺着他的动作将龙袍脱了下来,在尽量不惊动小龙崽的情况下将整件龙袍一股脑塞给了叙南星。

    小青龙:“……你这是做什么?”

    “要么带着上朝去吧。”沈明修在一边道,宁殷和叙南星齐齐转头看向他,满脸“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被盯着的景王爷隔着龙袍摸摸儿子,对小夫郎道:“本就已经决定要从崽子里面挑一个继承大统了,早些适应也是好事。”

    庄茂言摸摸下巴,插嘴道:“说得好像也没问题,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宁殷猛地给了他一肘子,面对委屈巴巴的丞相丝毫不为所动:“你再拱火试试?”

    他又对叙南星道:“不是说了要问问孩子意见吗?等他大一些再说吧,不急于一时。”

    几人说话的功夫,小冰龙又被吵醒了,他嗷呜一声打了个哈欠,睁开小眼睛看看周围,叙南星哄道:“把衣服还给人家好不好?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小冰龙就是死死抓着龙袍不松小爪子——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宁殷爽朗笑起来:“这个小家伙,莫不是真对朕的位置感兴趣?罢了罢了,衣服就先留在这里吧。”

    “皇上,这……这恐怕不合体统……”明林公公在一边有些为难,天子上朝不着龙袍……

    宁殷收了笑容,正要说话,就听叙南星道:“体统?天子在这里,不就是体统吗?”

    此话一出,就连沈明修都有些吃惊,小青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心直口快,公公莫要放在心上!”

    宁殷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赏!”

    小青龙:“……?”

    这就有赏了?!

    于是小冰龙顺利得到了把龙袍当床睡的权利,宫中众臣也“有幸”上了一次天子不着龙袍的早朝,顺带从天子口中得到了“将立龙神之子为太子”的消息。

    退朝时每个大臣脸上的表情都是恍惚的,兵部尚书抓着礼部尚书的衣服,茫然道:“龙神?哪来的龙神?皇上怕不是听信了西树传言……”

    礼部尚书把自己的衣服抢回来,拉着他给脸上带笑的沈明修让开地方,本以为景王爷走过去了就算了,却见他在自己身边停了下来:“章大人,明日元宵灯会可还记得?”

    两位尚书都被他的话说懵了:“这,这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元宵灯会……”

    “那便好,明日就能知道是西树传言还是真有其事了。”沈明修意有所指道,“本王也很期待呢。”

    ……

    因着早上闹了这么一通,叙南星差点忘记了赴庄山止的约,换了身衣服,又让行舟和诵年看好两个弟弟,临出门前正好碰上从宫中回来的沈明修。

    “你一夜没睡,先去补个觉。”叙南星对于夫君要跟着自己出去这件事表示了强烈反对,“我又跑不丢,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再说了,有大伯陪着,我还能出什么事?这里可是京城。”

    “那要早去早回。”沈明修给他披上一件大氅,又亲手为他系好绳结,被裹成球的小青龙扶着沈明修的肩膀在他唇边偷亲一下,摆摆手:“那我走啦!”

    京城今年连日大雪,百姓们倒也习惯了每年的雪天,在各家门前都清理出了一条路来,顺带着把街上的雪也扫了。

    在京城并没有很多人认得叙南星,不会像在虞州城时出个门到处都有人打招呼,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儿。

    只有就近的几家看见他是从桃李苑走出来的,眼中神色不太一样,带上了些敬重疏远,却在看清楚他是个年轻,眉目精致的小公子后又放松了许多。

    许是桃李苑来的小客人吧。

    叙南星有些后悔没有揣一只小火龙过来,只是行舟诵年两兄弟今天因为弄丢了弟弟,都有些受到惊吓,这会儿待在家里休息也是好的。

    小青龙搓搓手,慢悠悠走上了龙武街,庄山止昨天留给他的店铺地址也是在龙武街上,这龙武街分大街小街,大的做生意,小的则都被书院包了下来。

    “云芳书铺……”叙南星最后停在了一家明显许久没有开张的铺子前,门窗都是很好的,上头也有小阁楼,地段也不错,坐北朝南第三家,虽然不是头一家最显眼的地方,叙南星也对这里很喜欢。

    不过约好的时间到了,庄山止还没过来,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小青龙想着在这里等也是白等,就打算去小街的书院看看。

    他在街上买了一袋小肉饼,一边吃一边往另一头溜达,身后却是响起一阵马蹄乱声,旁边卖饼的老板娘想拉他一把,然而那高头大马已经来到了眼前,眼看着就要踩在叙南星身上,老板娘已经不敢看了,就听耳边一声惨叫——

    ——却不像是方才那位小公子的。

    老板娘睁开眼睛,就看见叙南星站在倒在地上的纵马人身边,歪着头打量脚底下这大块头,手上将半块小肉饼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内城禁止纵马,没死的话就吱一声呗?”

    第098章 不如你来当会长!

    此时大街上还闲着的百姓都探出脑袋来看热闹, 有人似乎认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那个大块头:“这不是书院新开的什么使者吗?我记得是西树的……”

    “记错了吧?是蛮人那边过来的!”

    “蛮人怎么在内城纵马?”

    “这不是想要学西树和谈吗?就派了人过来谈,谁知道为何住在书院里……”

    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叙南星偏过脸看向这家伙, 对上了一双怒火冲天的眼睛:“你赔我的马来!”

    众人这才发现一边还倒着一匹四腿朝天的大马, 看样子是晕了过去,大家伙又齐刷刷将视线投向叙南星, 这么个小公子, 看着也不像是能撂倒一匹骏马的人。

    便有人出来说话了:“雪天路滑,你别是自己摔倒了反过来赖人身上啊。”

    大块头双臂一撑,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我看得清楚, 就是你伸腿出来绊倒了我的马!你敢说不是?!”

    “是又如何?”叙南星继续吃小肉饼,却是口齿清晰道, “难不成让你在内城纵马乱跑,冲撞了百姓, 到时候官兵直接给你这匹马一刀吗?”

    他说的话并不算得上好听,却都是实话,旁边听着的百姓们也是连连点头:“是啊, 这马就和狗一样, 咬人的狗不能留,闹过人命的马也不能要!”

    “这马只是晕过去……”叙南星话才说到一半,就见那匹马四只蹄子乱蹬, 两三下就重新站了起来,晕晕乎乎地正在摇头晃脑,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有事。

    小青龙便接下去道:“……而我方才若是不出手, 此时趴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那又怎么样!”大块头说话时脸上的横肉都在跟着一块抖动,看起来颇为狰狞, 他扬起手想去抓叙南星的衣领子,眼看着指尖距离领口只有一寸,叙南星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原本他还以为可能是马受了惊吓失控才会乱跑,现在看来就是这蛮人仗势欺人罢了,而且听起来他也不是第一天出现在这里,不可能对大辰的律法不清楚。

    那就更是故意的了。

    他这边正准备出手,就听小街转角那里有些耳熟的声音匆忙由远而近响了起来,是庄山止:“南星你没事吧!哎呦喂——”

    听着像是差点脚滑站不稳,叙南星和眼前这大块头一齐转头看去,小青龙这才发现来的并非只有庄山止一人,他身后还东倒西歪跟着一群一看就是文臣的家伙,那十几个人个个扶着墙,好不容易落稳脚步来到跟前,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大块头似乎非常害怕这几个人,看见他们过来忙跳开要去牵马,瞧着要跑,一只没干过重活的手啪的一声就把他拽住,庄山止指着他:“你这蛮子,我定要将这事儿告诉你主子!”

    小青龙呆若木鸡地看着庄山止嘴停不下来地用各种子曾曰过将大块头说得恨不得抱头鼠窜——原来大伯这么厉害!

    大块头好不容易被庄山止说教完了,想要跑时又被身后那十几个书生模样的抓住,新的一番说道就这么开始了。

    叙南星看着大块头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莫名有些同情他,正想着手上的小肉饼就被庄山止摸了两块去:“哎累死我了,没吓着吧南星?我这边听说有人被这蛮子欺负赶紧过来了,没想到是你,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大伯让我今儿中午在书铺门口等着的吗?”叙南星说完就见庄山止一拍手:“我给忘了。”

    小青龙:“……”

    怪不得一直没等到人。

    “大伯这是在忙什么?按理说明日就是元宵了,今天应该不忙才对吧?”叙南星又分了几块小肉饼给他,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就知道他肯定没吃午饭,估计连早饭都没吃。

    庄山止吃完了肉饼才有空指指那边已经在众书生围堵下乖乖牵着马往书院走去的大块头:“他是蛮人带来的书童……”

    “书童?”叙南星震惊地看着那虎背熊腰的男人,估计十几个书生加起来也挡不住他一拳,“他怎么会是书童?”

    小青龙耳边仿佛响起了掷地有声的那句质疑——你管这叫八岁?!

    简直和“书童之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庄山止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他怎么会是书童?”

    在他的解释下,叙南星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比起暗戳戳搞事情被打服的西树,蛮人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边关和大辰的争斗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可前一阵子西树与大辰和谈之后,那边突然也提出了停战的请求。

    “送了个王爷过来,说白了也就是个质子。”庄山止拉着叙南星在街边的茶摊找了位置坐下,叫了些吃的这才又道,“这王爷天天在别院闭门不出,只有天子宣召才出门,却是派了个书童在书院,说是想要交流两国文化……谁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叙南星眼神清澈眨巴眨巴看向大伯:“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庄山止愣了一下,叙南星不好意思道:“我还是对赚钱比较感兴趣,这方面就……”

    “好,好,赚钱好。”庄山止笑了起来,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忘事儿,让叙南星等了这么久,他尽心尽责地给他解释道:“那个书童三天两头找事儿,总有一天会玩个大的,听书院的前辈们说,大抵是蛮人借和谈之意想要在大辰搅和搅和。”

    小青龙点点头:“这下听懂了。”

    话说到这里,豆浆和小饼也送了上来,庄山止将其中一份分给他,自己先吃了起来:“我这儿忙得很,年后说是要办春闱,各种事儿……哎,不说这个了,商会那边我怕是没有时间去管,这个交给你吧。”

    他说着将一块玉佩样式的玩意儿放在了叙南星手边,后者拿起来一看,震惊道:“这不是商会会长的腰牌吗?大伯你给我这个做甚?”

    “你帮我管着呗。”庄山止将只剩两口的饼子用豆浆泡了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这边还急着回去忙,还得管着那熊玩意儿,店铺那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放开手做就行!”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又风风火火,脚下打滑地跑回了书院,留下小青龙一人对着不知何时被庄山止偷吃了半块的饼和豆浆发愣。

    叙南星无奈起身将腰牌收在身上,正准备离开,才发现腰牌底下还放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云芳书铺的地契。

    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原来庄山止在这么忙的情况下,也没忘了给他准备这个:“……罢了罢了,商会就商会吧。”

    先把店开起来再说。

    他将剩下的吃食将就着吃了填饱肚子,转身又回到了云芳书铺。

    书铺的钥匙也在地契的信封里,打开门进去之后,扑面而来的并没有叙南星想象中长时间没有打理的潮湿气味,反而是一阵书墨香气。

    一楼和二楼都没有架子或是桌子,只有几木箱子的书,看起来只是暂时存放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叙南星启开一箱,才发现原来书本没有气味是因为里面放了专门用来避开虫叮的芸香草,也就是草木樨。

    “如果今天有太阳就好了。”叙南星指尖抚过这些书,喃喃道,“有太阳就能晒晒送书院去了。”

    他又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这边的后院比虞州城食肆的后院要大的多,也有小房子,总而言之,小青龙对这里很喜欢。

    而且因为没有过多的摆设,打理起来也方便,若是条件到位,几天就可以到官府去将该办的东西办好,开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还是将正式开店这个计划放在了年后,好不容易有一段时间能用来休息,也能带着龙崽子们在京城里多走走。

    将一切归至于原样,叙南星这才关了门准备回桃李苑,一出门这才发现天色昏黄,一副马上要下大雪的架势。

    小青龙可不想变成小雪人,加快脚步往家中赶去,到了桃李苑,他才进去不久,没有发现身后一辆马车也吱吱呀呀停在了桃李苑门前。

    ……

    没被雪淋着,叙南星也还是去洗了个澡——跑得太快,愣是在大冬天热出一身汗来。

    他换洗好了来到正厅,诵年和行舟正在看着小摇篮里两个弟弟的睡脸不敢说话,另一边庄茂言和沈明修正在对弈,门外宁殷正在明林公公的伞下抖落身上的雪花:“今天晚上估计是回不去了,这么大的雪。”

    几人难得在大晚上聚这么齐,叙南星捻起一块奶糕在茶水里化开,喝了一口:“杨遇怎么没看见?”

    “西树的使团午后到的,他负责接待质子。”庄茂言笑笑,“这会儿怕是正在忙着。”

    “……呼延觉?”叙南星迟疑道。

    宁殷点点头:“嗯,除了他,呼延骨也没有其他的兄弟了,念着有杨遇在,只要他安安分分,朕不在乎他与杨遇如何。”

    他说着在叙南星身边坐下,也学着他用茶水泡奶糕,结果被甜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明林公公赶紧给换了新茶,他才终于舒展了眉头:“这么甜的你喝着不腻?”

    “不腻啊,主要是行舟和诵年喜欢喝,我也就跟着喝,习惯了。”诵年听见叙南星叫自己,跑过来趴在了他的腿上,也伸手去够奶糕吃,宁殷给他拿了两块,小龙崽便拿着去和行舟分了。

    叙南星看着抱在一起睡的双生小龙崽,明明是一个龙蛋里出来的,性格却分明不同,老三随遇而安还有些怕人,老四却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模样,天生就是继承大统的料。

    “那个,关于你们家老四……”宁殷一句话将正厅中另外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朕的计划是,行过册封大典之后,也还是暂时不进宫。”

    “这样能行吗?”叙南星有些担心。

    沈明修收了棋子,起身来到了他旁边,拉了张凳子坐下:“你决定好是留在京城,还是要回虞州城了吗?”

    小青龙斩钉截铁道:“京城。”

    毕竟京城才是能赚大钱的地方,虞州城的一切可以作保留,也可以随时搬过来,他之前在虞州城练的几个小徒弟就是为今天的计划准备的——就算他不在虞州城,也照样能保证食肆的运转。

    他坚信一句话,如果什么事儿都要老板亲自动手,这门生意注定赚不到钱。

    宁殷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却还是被敏锐的小青龙察觉到了,他笑道:“怎么,皇上这是对我有愧疚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宁殷真的嗯了一声:“朕夺皇位,最开始只是为了在兄弟争斗之中活下来,那个时候有明修帮朕……现如今却只觉得累,一想到你被朕连累着也要暴露身份,你的儿子还要来当朕的继承者……”

    他实在亏欠太多。

    “想这么多做什么?”叙南星举起一根手指晃晃,示意他不要多想,沈明修也在一边道:“我帮你不仅仅因为我们是朋友,也因为我认为你的确会成为一位明君——事实证明,你也做到了。”

    宁殷长长松了口气,脸上也轻松许多,小青龙指指自家老四:“反正桃李苑和皇宫离得也不远,白天在宫里,晚上回来睡也没有事。”

    “这样……没问题吗?”宁殷狐疑道,“毕竟是你的儿子。”

    叙南星心想那铁定没问题。其实龙族只会对配偶忠诚,若不是因为他喜欢孩子,早就和他的父母那样生下龙蛋就不管了。

    毕竟龙随蛇性,只要龙蛋生下来或是孵出来,基本上就会直接把龙崽子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全然不知差点要靠自己生存下去的行舟和诵年伸手戳戳弟弟的软乎肚皮,被老四抱着手指蹬了好几下,诵年嘿嘿笑着转头对叙南星道:“爹爹,今天晚上弟弟能给我玩吗?”

    叙南星:“……”

    “先去歇下吧,夜里雪定然停不了,明日还得早起去宫中上朝。”叙南星起身一手将诵年捞起来塞进沈明修怀里,一手牵着怀里抱着弟弟们的行舟,看宁殷和庄茂言回房休息这才拉着夫君和崽子们打算回去,却在这时听老管家过来通报道:“王爷,叙公子,门外有位客人,说是想要登门道歉,您看这……”

    叙南星顿时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那个“书童”,难不成是他背后的主人?

    他将白天发生的事儿和沈明修说了一遍,后者刚开始听到他差点被马撞到脸色就已经更不好了,听到最后沉声道:“是有这么个人,蛮人的小王爷。”

    “那见不见?”叙南星看了一眼门外,依然大雪纷纷,这会儿已经是戌时,大辰人重礼节,除非是特别相熟的朋友或是亲戚,否则挑这个大家都要休息的时候上门来的要么是找事,要么是真的有急事。

    道歉可算不上是急事。

    沈明修牵起夫郎小手往回走,对老管家道:“就说不见,让他明日自己找皇上去。”

    明天就是元宵,宁殷又将叙南星亮明身份的时机提前到了明晚,今天要好好休息才行,不见也是正常的。

    谁知道沈明修才刚把龙崽子们安顿好,叙南星也才刚掀开被子催他快进来,就听门外老管家又来报,说是外头那位放了话,今天晚上不见到人他就不走。

    沈明修黑着脸披了衣服出了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进被窝搂夫郎一气呵成。

    被按在怀里左亲亲右捏捏,小青龙还是忍不住好奇:“他走了吗?”

    “走了。”沈明修捏捏夫郎的腰,“怎么瘦了?”

    “先别管这个,”叙南星翻身趴在他心口,低头啄啄他的唇,好奇道:“你是怎么把他劝走的?”

    沈明修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被子底下响起他闷声的回答:“……劝他做什么?我直接把他揍了一顿。”

    叙南星:“……”

    不愧是夫君!

    第099章 小冰龙的册封大典!

    叙南星以为京城的元宵灯会会从很早开始忙活, 更是起了个大早,打算趁早准备,结果他起来上街一看, 竟然发现今天街上连店都没开几家, 幸好昨日他与庄山止吃饭的那家摊子今天还开着门,问了老板才知道, 原来要等到午后才会忙起来。

    “现在都在休息呢。”老板给他端上来一屉包子还有一碗豆浆, 让他慢慢吃,叙南星原本还打算吃了早饭找些人来书铺开工的,现在看来还是得等等——叮叮当当的, 若是打扰了休息的百姓就不好了。

    小青龙悠哉悠哉吃完了早饭, 又打包了几份打算回去给小龙崽们吃,正准备离开, 就听身后一人在叫他。

    只是并非叫他的名字,而是景王妃。

    他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二十多岁,身穿华服的年轻男人正朝他这边跑过来,手中还拿着折扇, 一边跑一边让他等等。

    “啧。”叙南星站在桌边, 听过来收拾桌子的老板啧了一声,语气颇为不屑:“老板认得这人?”

    “不就是蛮人的那个小王爷吗?京城里都知道他的名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也就是天天呆在宅子里不出来罢了。”老板抱怨道,“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的,我看蛮人就没想和谈!”

    小青龙了然, 敢情昨日庄山止说这人安分守己,应该也是对方装出来的, 言语间老板回了摊子后头,那位小王爷却来到了叙南星面前。

    “你……”

    叙南星话刚出口就被这人打断,他两手撑着膝盖直喘气,就连折扇都扔在了地上,就这么几步路愣是把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半天:“等……等我喘口气……”

    小青龙默默离他远了一些,这人身上尽是花楼里的香粉气味,呛人得很,看来老板说的都是实话。看他脸上也没有什么伤痕或是青紫,沈明修昨天夜里应该只是将他打发走,至少没有下重手。

    不过观其面色,眼下青黑,脸色苍白,脚下虚浮,身体已经是虚空了。

    两个字,肾虚。

    怪不得沈明修昨夜一听是他直接说不见,原来是个这样的人,却没想到这个家伙不肯放弃,估计是在这条街上等了一夜,就为了见叙南星一面。

    可这真的是来道歉的吗?

    叙南星已经算是好心了,换作旁人遇上这样的事儿,早就转身走人了,哪里还会等到他喘匀气?

    “景,景王妃,我是蛮族送过来的质子……我是,我是来为书童的事儿和你道歉的!”他长出一口气直起身子,结结巴巴道,结果叙南星只是皱着眉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他一急之下忙伸手去抓叙南星的袖子,却被后者猛地躲开:“你做什么?”

    “救救……救我……”小王爷用手挡着嘴,用蚊子叫似的声音道,“那个书童……要杀我……”

    叙南星:“关我屁事?”

    小王爷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他听到的关于景王妃的传言中看来,叙南星应该是一个心地善良,金玉童子一般的人物才对,面对求助怎么会……怎么会说出这样冷淡的话?

    他有些呆住,回过神来的时候,叙南星已经走出去有半里地了,他还想去追,就见前头那小公子转身走进了通往桃李苑的小路,只得握紧拳头做罢。

    叙南星回到桃李苑后本来不想理会这件事的,可他思来想去,今天晚上就是元宵灯会,他也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最好还是不要出什么问题比较好……

    “你早上出门碰见谁了?”

    小青龙还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和夫君说这个事儿,肩膀上就落下一只手,随后沈明修在他身边坐下,将快要被豆浆淹没的老三拎起来放在一边,行舟立刻拿了手帕过来给弟弟擦脸。

    老三咳嗽了两声,自己笑着爬到了大哥的肩膀上,又从大哥身上跳到了二哥头上,把诵年吓得不敢动。

    另一边小冰龙抱着肉包子吃得欢,非常专注,小青龙怕他噎着,盛了一碗豆浆过去给他放在一边,后者很是赞赏地看了一眼爹爹,咕咚咕咚喝豆浆去了。

    叙南星:“……”

    这一眼是要怎样?

    他哭笑不得伸手点点小冰龙的脑袋,被小冰龙尾巴缠住手指轻轻放在了一边,还安抚地在他手指上拍拍——爹爹别闹,吃饭呢。

    “我遇到昨天晚上那个人了。”叙南星收回手,轻声道,“就是那个蛮人王爷,他来和我说,他的书童想要杀他,但我不懂他为何来找我。”

    “试探,别理就行。”沈明修眉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若是让你在意,等会儿进宫时和宁殷说就行。”

    叙南星注意到他说的是“进宫时”,而不是“等我进宫时”:“你今天不是一个人去?”

    “我们一家都得去。”沈明修放松下来,靠在了他身上,“早上进了宫,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呢。”

    “可是我听卖包子的老板说,不是到了下午才会开始忙吗?宫中这么早就开始了?”小青龙不解道。

    景王爷淡定将老三从诵年头顶摘下来,诵年总算是松了口气,插嘴道:“宁叔昨天还说今天要给弟弟行册封礼呢,爹爹忘了吗?”

    叙南星一愣,他的确是忘了,之前计划好的原本是要在元宵最后一天才办的事儿,都提前到了元宵当天,他只记得自己晚上得飞一圈了,把自家儿子封太子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这会儿想起来也不迟。”沈明修看他有些发愣,安慰道,却听小夫郎语出惊人:“这么多人,咱们儿子这么小一只,到时候有人看不见怎么办?”

    正在喝豆浆的小冰龙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为体型太小成为了爹爹最担忧的事儿,他只觉得豆浆还是有些烫,干脆将尾巴放进豆浆里,想要凉凉豆浆,结果一个用力没控制好……

    “——啊!”叙南星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沈明修抓着从桌边跳了起来,行舟则将弟弟们都护在身后,瞪大眼睛看向被冰冻住后裂开的桌子。

    桌子猛地裂开之后,小冰龙身/下没了落脚点,跟着豆浆一块掉在了地上,幸好盛豆浆的碗没有裂开,可他还是被凉透的豆浆淋成了一条豆浆小龙崽。

    沈明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赶紧在小冰龙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时,一把将儿子抓了起来:“走走,赶紧给洗洗去。”

    小青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明修无奈拉着他一块去给儿子洗干净,小冰龙虽然被豆浆砸得有点懵,但爹爹在笑谁,他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反应得有些慢——于是当两人终于把小龙崽洗干净准备往毛毯里裹的时候,小冰龙一口咬在了叙南星手上。

    他还没长牙,虽然吃东西都没问题,但还没牙齿的嘴咬在手上也还是有些疼的。

    叙南星惊了一下,这才发觉是儿子的反射弧太长,居然到这个时候才想明白要为方才爹爹的嘲笑报仇。

    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冰龙,叙南星忽然起了坏心思,变成小青龙用一只爪爪将儿子从夫君手里捞了起来,带着他在柔软地毯上滚成了一团。

    水青色和白色带花纹的小龙在地上滚来滚去,期间不乏各种嗷呜嗷呜声,沈明修只能等这两父子玩完,最后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以小冰龙一口咬在了爹爹的尾巴上结束。

    似乎知道这是爹爹让着自己才得来的胜利,小冰龙有些不高兴,然而等被变回人形的叙南星抱在怀里使劲亲的时候又只能顾得上用爪爪表示抗议了。

    小冰龙一个躲闪不及,被叙南星亲到了小肚皮,他嗷呜叫着却又被亲了一下。

    小冰龙:“……”

    爹爹真是烦人啊!

    ……

    宫中早就挂上了各种样式的灯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宁殷今夜会先在宫中设宴款待各国使节与大臣,之后才会移驾龙武街,与民同乐。

    叙南星和沈明修带着龙崽子们到了宫中时,只看见庄茂言在一心堂前头的亭子里坐着喝茶,没有看见宁殷的影子。

    “来了?崽子们呢?”庄茂言看见他们来了,忙起身笑道,叙南星掀开大氅给他看里面,就见两只小冰龙正抱在一起,龙角抵着龙角,睡得正香。

    庄茂言伸手在两个小家伙尾巴上摸摸,引来老四不满地甩甩尾巴,尾巴上的钩子险些划伤他的手指,庄茂言赶紧把手收回来:“真是凶啊。”

    诵年和行舟今天都穿了红色的小棉马甲,看起来很是可爱,庄茂言这边才刚把诵年抱起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哎,行舟是不是长高了?”

    原本只到他大腿高的行舟现在已经有他腰往上那么高了,比诵年整整高出一个脑袋来,真正有了一副大哥的模样。

    行舟低头看看自己,又扯扯叙南星的衣服:“爹爹,我长高了吗?”

    也是庄茂言这么一说叙南星才觉出行舟最近的巨大变化,他和沈明修天天看着行舟,的确察觉不到这样的变化。

    这样一看,的确是高了很多。

    行舟对爹爹的认同很受用,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正巧这时明林公公急匆匆从下头官道上过来叫几人:“景王爷,叙公子,丞相大人,皇上这边传了,说是大国师有事要与各位商量。”

    “杨遇?”叙南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杨遇,便跟着众人来到了宁殷之前带他们来过的偏殿,叙南星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呼延觉。

    他比叙南星最后一次见到时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在对上叙南星惊愕的眸子时,却是勾起唇角笑了笑:“叙公子,好久不见。”

    坐在他身边的杨遇拍拍旁边的垫子:“南星哥来这边坐。”

    沈明修带着叙南星在他身边坐下,宁殷这才被明林公公带过来:“好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

    小青龙看了一眼呼延觉,这一眼被杨遇和宁殷看在眼里,前者轻声解释道:“无事,他是可以信任的。”

    叙南星点点头:“皇上说是你找我们有事?”

    “嗯,我的确有事想要与诸位谈。”杨遇待宁殷坐下之后,直起身子道,“今天早上,蛮人的小王爷找上了呼延觉,想要从他这里寻求庇护,说是……”

    “他的书童要杀他?”叙南星将话接了过来,见杨遇惊讶看过来,他一边将怀中的两只小冰龙放在面前的软垫上,一边道:“他昨天晚上被明修打跑,今日一早也来找了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明修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宁殷不动声色地朝庄茂言使了个眼色,后者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想要我们救他,为他除掉那个书童,说是事成之后会给我们一样东西。”

    “东西?”叙南星疑惑道,“他一个质子,能给大辰带来什么?”

    “蛮族边关的排兵布阵图。”宁殷长出一口气,看向沈明修,“你觉得这事儿能信吗?”

    “那书童,真要杀他?”沈明修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宁殷愣了一下,沉吟道:“恐怕是真的,明日朕就会遣送西树和蛮族两边送质子过来的使节团回去,那个书童也会跟着一起走,他能动手的机会就只有……”

    “今天晚上。”叙南星喃喃道,“等等,今天难道不是过节团圆的元宵吗?怎么又卷进这种阴谋了?”

    “没事,我来解决。”沈明修拍拍他的手,“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过节。”

    “我来帮忙吧。”呼延觉忽然出声道,让叙南星意外的是,他没有征求宁殷的意见,反而是看向杨遇,“有沈将军看着我,你总放心了吧?”

    杨遇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点了头。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众人却都心知肚明,便没有再在意这二人,也没有再多聊这件事,宁殷话头一转:“午后便是册封大典,为了保证你儿子的安全,这次就只在宫中简单走个流程,你看如何?”

    叙南星捏着小冰龙的尾巴将儿子拉过来,后者本来正在围观几个哥哥用茶盏摆来摆去,居然被抓过来还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开始嗷呜,就听爹爹道:“想当皇帝吗?”

    小冰龙冲他吐出一股夹着冰渣子的寒气,被叙南星眼疾手快躲开,小龙崽砸吧砸吧嘴——皇帝是什么?

    听见儿子疑惑的心声,小青龙非常不负责任地伸手一指正在喝茶的宁殷:“想抢他的位置吗?”

    明林公公正在外头打盹,听见这句话猛地惊醒,看见没有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小冰龙看向宁殷,天子顿了顿,慢悠悠迎上即将成为自己继承人的小家伙,然后就见小冰龙颇为不屑地扭过脑袋对着爹爹伸出了小尾巴,快速地抖了抖尾巴尖儿上的小钩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庄茂言代替沉默的宁殷问道,沈明修喝了第二口茶:“他说,这玩意儿还用抢?”

    宁殷拍了拍手,将小冰龙从叙南星手上接了过来,话却是叙南星说的:“你说他能心甘情愿叫朕父皇吗?”

    叙南星想了一会儿:“心甘情愿不太可能,为了把你的龙袍当床睡,可能会。”

    ……

    午后,太子册封大典按计划进行。

    这也是宫中大臣们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龙……不,是龙神之子。

    并非所有人都相信这个陌生的小东西,也并不相信站在宁殷下首,过于年轻,甚至还不如大国师可信度高的所谓龙神。

    “皇上,莫要被妖人骗了去!我大辰泱泱大朝,怎可轻易交于陌生人之手!”

    一人提出异议,便有第二人第三人,最后竟是跪下去将近三分之一的大臣。

    宁殷脸上不太好看,叙南星看看趴在宁殷肩膀上的自家老四,淡然拍拍他的肩膀,下面看见这一幕的大臣正要参叙南星大不敬,就见搭在天子肩上的那只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扭曲——巨大的青龙在天子身侧腾空而起,从天带来一道水柱,清冽流水要看就要落在宁殷身上,他肩上的小冰龙打了个哈欠,甩甩尾巴……

    水流瞬间成冰!

    几乎有两层楼高的冰层将宁殷笼罩其中,和杨遇呆在一起的行舟指尖微动,那冰层便在众人惊呼中化成冬日里一缕冰雾,险些糊了大臣们一脸。

    青龙在空中盘旋两圈,轻飘飘落在最开始提出反对意见的大臣面前,冲他笑笑。

    大臣腿下一软,却被叙南星扶住,耳边落下一句祝福:“老人家,元宵安康。”

    有此等力量,却无意逐鹿,叙南星对大辰的忠诚由此可见。

    至此,无人再有意见——毕竟没有比守护神更有守卫大辰的资格了。

    京城内城门打开,内城外城万家灯火通明,竟是比傍晚的霞光更要耀眼。

    “手拿开。”叙南星刚回到沈明修身边,腰上就多了一只手,忙小声道:“人太多了。”

    沈明修看着他身上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质紧身长袍,眸色深沉:“……晚上就穿这身。”

    叙南星:“……?!”

    第100章 要把夫君骑到哭!

    宫中没有叙南星能穿的衣服——实际上是叙南星懒得换——他干脆就穿着那身黑色丝质长袍在宫里乱晃了。

    沈明修一个名义上的闲散王爷, 现在不打仗,还得再加一个闲散将军的名头,这会儿没事干, 干脆跟在夫郎身后乱晃。

    “手拿开。”叙南星不知道第几次低声无奈道, “这可是宫里头,禁止白日宣//淫。”

    沈明修目光在他腰上黑色衣料下隐隐约约能看见的, 还未消下去的吻痕之上扫过, 淡然问道:“你真不冷?”

    小青龙完全没有读懂他话中的意思,为了避免等会儿“景王爷的手黏在景王妃身上不肯松开”这个事儿传遍宫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 他拉起沈明修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你试试, 这衣服是暖和的,我一点儿也不……”

    “啊!景……景王殿下, 在下只是路过,路过!”一个大臣手忙脚乱地捡起被吓得掉在地上的卷轴, 忙不迭道歉转身跑远,“我什么也没看见!”

    叙南星:“……”

    手下的衣料比想象中还要薄,沈明修眸色渐深:“真的不用再披一件衣服吗?”

    小青龙这会儿就是再迟钝也终于反应过来沈明修这是不想让他这身装扮被别人看见了, 可他在融入人类之前都是这么穿的:“这样穿着不好看吗?”

    “好看, 但怕你冷。”沈明修口是心非,掌心下仿佛不曾隔着一层衣料,相较于往日的普通体温, 现在的叙南星就像是夏日开放正盛时的荷花,不用靠近都能嗅到淡淡的荷花香气,也比之前温暖许多。

    叙南星抬手盖在他的手背上, 轻笑一声,沈将军突然有种被拆穿的感觉, 小夫郎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像是要亲上来,却在唇瓣相触之前落了回去,若无其事替他拍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得去吃点东西,不然晚上忙起来又没时间……唔唔!”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某人拦腰托着脑袋拽回去亲了个结实,孩子气的沈明修本以为自己扳回一局,松开小夫郎时却发现他嘴角噙着浓浓笑意,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

    “走吧,去拿大氅。”叙南星舌尖舔过被亲得发红的唇角,拉起沈明修的手,后者却将他拥入怀中,闷声闷气道:“不冷的话……就不穿吧,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叙南星本来还想安慰一下夫君被捉弄到的小情绪,结果某人的爪子在他腰窝揉揉捏捏个没完,小青龙又气又想笑,想起来这好像还是沈明修头一回在外面展现出这种感情,又觉得无奈。

    “要么还是……”

    “走吧,吃东西去。”沈明修长出一口气,站直身子盯着小夫郎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在他唇上使劲亲了一口,却没想到后者小虎牙在他唇角留下了一个有些疼痒的牙印。

    叙南星指尖抚过他唇角的痕印,笑道:“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和平时不太一样?这样的我,和平时的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都是你。”沈明修握住他的指尖亲亲,沉声道,“我都喜欢。”

    他说这话时眼底仿佛有水光闪过,待叙南星仔细去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了:“……你,你刚才不会是哭了吧?”

    沈明修顿了顿,恰好这个时候明林公公到处找不到两人,远远地能听见他抓住小太监问可有看见景王夫夫,沈明修只来得及在他耳边附赠一个亲亲和一句低语。

    叙南星被他从未听过的大胆的话震惊得满脸通红,从耳尖几乎红到锁骨,说不定衣服底下的肌肤都红得没法见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京城人口中相传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景王爷,大军之中威名赫赫的沈将军,居然在宫墙之下,在这种随时可能有大臣路过的地方,咬着他的耳朵,邀请自家夫郎晚上把他骑到哭!

    “哎呀可算是找到二位了,这前头宫里已经设好宴席就等两位了,大国师都找两遍了……”明林公公总算是找到了这边,那拂尘都快跑开花了,沈明修应了一声,跟在明林公公身后拉着小夫郎的手,带着人往前头宫里走。

    手中的温度比之前感受到的更暖,沈明修低低笑了一声,被小青龙捏了手指——笑什么笑!

    “你……你晚上等着。”叙南星到底没忍住,压低声音道,“我一定要让你哭出来。”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最开始两人只是想讨论他冷不冷,要不要多加一件衣服,结果到了最后竟然成了这种“打赌”。

    “好,我等着。”沈明修收紧手,带着他迈过面前脚下的宫门门槛,周遭原本正在小声聊天的大臣和受邀而来的臣子家眷们看见他二人,都安静了下来。

    沈明修瞥向身边,就见小夫郎已经恢复到了册封大典时的淡定模样,毫不怯场地改为带领着沈明修走了进去——在小冰龙继承大统之前,这大辰的龙神,还是他。

    宁殷招招手,笑道:“南星,来这边坐。”

    叙南星看了一眼他身边空着的矮桌与软垫,有些犹豫,坐在那个地方可是要被所有人看着的,但本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小青龙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他不仅仅是在帮宁殷,作为朋友他做得已经够多了,只是宁殷作为天子,他这一坐在别人眼中,甚至在其他国度看来,就不止是认同宁殷了。

    作为守护神,他选择守护大辰。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认为宁殷会是一位明君的前提下。

    离开宫中,他就是一个财迷小商人,可在宫中,就算他没有官职在身,也照样是龙神——只要他想,就能随时凌驾于天子之上。

    按规矩礼节来的话,沈明修是要坐在众臣之中的,方才叙南星坐下之前,走过来时也有看见给沈明修留出的空位,可沈明修刚要离开,他就下意识地拉住了沈明修的手。

    下面沉默良久,有人窸窸窣窣说着什么,宁殷却在此时点了头:“沈将军也坐下吧,身为龙神眷属,自然也是朕身侧之人。”

    众臣哗然,原本只以为沈明修和叙南星是好友,没想到竟然是这层关系,这时候也终于有人想起来,传闻中远在虞州城的那位景王妃,的确和帝王身边的龙神看起来年龄相仿……

    小龙崽们早就有宁殷安排吃过了东西,此时正在偏殿休息,等着晚上再出去玩,叙南星便放心下来享受元宵宫宴。

    说实话,有些无聊——载歌载舞的小姐姐们都很好看,可小青龙满脑子都是沈明修之前那句话,面前的珍馐美食似乎也不比自己做的好吃到哪里去,他倒是想盯着沈明修看解解闷,可惜眼下情况不允许,他只好吃了几筷子,一边听大臣们起身给皇上敬酒,一边撑着侧脸四处看。

    杨遇坐在他对面,身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呼延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宁殷,让西树质子随时随地跟随身侧的。呼延觉看起来比之前放松了些,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察觉到叙南星在看他,便笑着远远朝他举起了酒杯。

    小青龙也朝他举举手中的酒杯,两人隔空对饮了一杯,酒有些辣口,他刚喝完就皱起了眉头,不过没一会儿辣味又带上了一些甘甜,他低头看看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然第二杯下肚,味道就没有那么辣了,只是在他准备倒第三杯的时候,沈明修和宁殷同时拦住了他。

    “够了。”沈明修小心从他手中将酒杯夺下来,宁殷用手挡着嘴,凑过来轻声道:“这酒喝了醉人,喝多了放心飞不起来。”

    沈明修看他眼神还算清亮,有些不忍心,正想说要么再给你喝一杯,就听小夫郎乖巧对宁殷道:“那飞完之后能让我带回去喝吗?”

    沈明修:“……”

    “能,当然能。”宁殷忍俊不禁,“回头朕让明林给你送两坛过去。”

    在一边为沈明修斟酒的小太监听见这话,心中直道皇上真是宠龙神,那酒是蛮人上贡的,拢共也就四五坛,一句话就划了一半给龙神。

    叙南星心满意足地准备吃点小菜垫垫肚子,沈明修捏捏他的腿,轻声道:“这么喜欢喝酒?”

    小青龙摇摇头,和他咬耳朵:“喝酒壮胆,毕竟晚上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很重要的事儿=把夫君骑哭。

    看他一本正经说着多吃点儿东西补充体力,沈明修失笑,不着痕迹往小夫郎身边靠近些许。

    贴贴。

    ……

    宫宴结束后众臣也不散去,毕竟皇上今天晚上看起来兴致很好,众人便跟随一起去龙武街,陪同天子与民同乐。

    龙武街上正在办灯会,宁殷也早就换上了常服,他并不想浩浩汤汤的一群人跟着,臣子们也就四散开去,留下影卫在暗处保护众人。

    “看,那边是不是蛮人小王爷?”叙南星正拽着沈明修的衣带,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眼尖地看见前头转角巷口有个身影正畏畏缩缩地探出脑袋来,四处张望着,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他身边正在同呼延觉说些什么的杨遇也跟着看过去:“嗯,就是他。”

    “看他这反应,估计那所谓的书童也已经出动了。”沈明修轻声道,“呼延觉和我走,杨遇你……”

    “我和南星哥去找皇上。”杨遇朝叙南星伸出手,后者下意识地将手交了出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和杨遇手拉手往回走了。

    “这样真没问题吗?”叙南星伸长脖子往后看,沈明修和呼延觉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杨遇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并非全无问题,毕竟这种事儿交由影卫来做就够了——不过就当是放风吧,反正出不了什么事儿。”

    叙南星像是察觉到什么,将杨遇拉到身边,蹙眉道:“你还像以前那样绑着呼延觉?”

    “没有。”杨遇眨巴眨巴眼睛,“我何时绑过他?我倒是想绑,他不让。”

    “你才……”叙南星话才刚出口,就听不远处一阵骚动,有人被撞倒,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往这边冲过来,他一把将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杨遇拦到身后,带着他往之前和宁殷约定好的巨大花灯那边走去。

    杨遇抬头看见屋顶之上黑影闪过:“影卫动了,是蛮人那边有动作了……不是往小王爷的方向去的,糟糕……”

    “那人是冲着宁殷来的。”叙南星也搞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什么小王爷的求助!蛮人的“和谈”恐怕只是一句空话。

    先让看起来懦弱无能,看起来像是被迫推出来的小王爷向两方求救,让众人认为这场刺杀真的是冲着他来的,实际上只是为了调虎离山,转移注意力!

    叙南星眸子瞬间变成龙瞳,竖着的瞳仁越过人群朝之前看见小王爷探头探脑的巷口看去,那里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上当了。”叙南星咬牙,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多想想为什么蛮人要杀自己人,他果然对这些阴谋诡计没有经验,现在只能祈祷沈明修那边不要出什么事。

    灯会上人多眼杂,想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之下悄无声息地解决那两个人有些困难,尤其是在不能惊动百姓的情况下。

    两人已经能看见前头狮子花灯底下站着等人的宁殷,叙南星正要松一口气,忽然看见他怀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小冰龙。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小冰龙是什么时候跑到宁殷身上的了,叙南星龙瞳沉着狠戾,杨遇看见他的眼神愣了一下:“南星哥,你的眼睛……”

    “嗯?”叙南星不解看他一眼,却是看准时机松了手将他往前一推,从刚好错开的人群之中推了过去:“去找宁殷,不用管我。”

    杨遇根本来不及抓住他,回过头时叙南星已经不见了人影,权宜之计还是听话去找宁殷,先让他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另一边沈明修也觉察出不对,呼延觉沉声道:“追丢了?”

    “没有,他们更像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沈明修跃上房顶,后面跟上来的呼延觉没有防备,竟然差点和找过来的影卫撞在一起。

    影卫和两人面面相觑:“景王殿下,你们……”

    “追丢了。”这一次呼延觉并没有疑问的语气了,“这事儿有蹊跷。”

    “回去。”沈明修站了起来,本来是想看看宁殷那边情况如何,却正好看见前面不远处黑色纤瘦身影跃上夜空,转瞬之间化身成为青色巨龙!

    这不是沈明修第一次看见叙南星的本体,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展露这样的模样——在众人惊呼之中,飞向京城上空的青龙爪子上抓着两个看上去非常眼熟的家伙。

    小王爷已经吓晕了过去,那壮汉书童看上去恨不得晕死过去,想要尖叫却只能张着嘴喝风,至于原本要用来刺杀大辰皇帝的匕首什么的,早就被青龙一爪子踩烂,不知去向。

    他身下是灯火万丈,莹莹花灯之上倒映出他的影子,所有人都仰头看去,却听狮子花灯附近,是天子举杯高声道:“天佑大辰!”

    空中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底下宁殷怀中小冰龙紧紧盯着爹爹的身影,耳边是百姓们情绪高涨,齐声高呼:“天佑大辰!!”

    青龙飞完之后将爪子上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扔给宁殷,扭头变成人形一头撞进了沈明修怀里。

    “受伤了吗?”沈明修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忙将他搂进怀里,却听小夫郎颤巍巍道:“不行不行,酒劲上来了……”

    好晕!!

    沈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