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腩炖得十分软烂,软糯的米饭浸着汤汁,肉香和饭香完美结合,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温瑾本以为顾司玙所说的生存技能只是煮面之类,结果对方的厨艺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顾司玙看着温瑾吃下第一口:“味道怎么样?”

    “很好。”温瑾认真地点了点头,怕顾司玙觉得他在客套,于是再次强调道,“真的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酒牛腩。”

    顾司玙被这样不遗余力的夸奖逗笑:“好吃就多吃一点,不过我记得你说饰演迟宇需要控制体重。”

    迟宇常年受养父虐待,虽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但他看上去肯定要比同龄人更瘦一些。

    为了更加契合角色,这半个月来温瑾饭量减半再减半,很努力在营造出营养不良的样子。

    “适当的碳水摄入有助于提高代谢。”都是借口,主要是顾司玙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在减脂餐的衬托之下更加美味。

    “而且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口米饭。”温瑾说,“大不了晚上再多跑一小时。”

    顾司玙听完,眼里荡开了浅浅笑意:“为了吃我做的饭多跑一小时,辛苦。”

    温瑾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想说不是,却又好像无从反驳:“我的意思是一点米饭就还好,林阿姨今天做的蛋糕我就只敢尝一小口。”

    “嗯,我知道。”顾司玙眼底带着笑,又往温瑾碗里夹了几块牛腩,“做的时候特意剔掉了里面夹的肥肉,这样热量不算太高,还保留了牛腩软嫩的口感,可以多吃几块。”

    温瑾听着,咀嚼的动作慢下来,“这么麻烦?”

    “不算麻烦。”顾司玙说,“你不是说水煮牛肉又干又柴,想换个吃法?”

    这样的抱怨要追溯到前几天,温瑾连续吃了一周减肥餐,那天吃饭时正好在和顾司玙聊天,就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似乎在无意中立了个挑食的人设?

    “那天的牛肉煮得有点过了。”温瑾说,“我平时并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顾司玙又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温瑾并不挑食。

    高中三年经常会在食堂碰见温瑾,很多时候两人只隔了几个座位。

    温瑾吃饭时认真专注,吃相干净斯文,在一群狼吞虎咽的男生中显得尤为不同。

    饭后温瑾打算将碗筷收进厨房,又被顾司玙拦下:“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温瑾:“那我帮你剥石榴,今年日照充足,石榴很甜。”

    顾司玙:“好。”

    明亮整洁的厨房内,流淌着哗哗水声。

    温瑾站在料理台旁,从纸袋里挑了几个饱满的石榴,将顶端切开,再顺着隔膜生长的方向吧石榴掰开,倒扣着用刀背敲一敲,红通通的果实争先恐后掉进碗里。

    顾司玙洗碗时偏头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学到了。”

    “大家都是这么剥的。”温瑾将石榴皮扔进垃圾桶,仔细将拍碎的隔膜挑出来。

    “是么?我就不知道。”

    顾司玙将洗干净的碗摆放到沥水架上,扯下一张厨房纸巾擦了擦手。

    温瑾不经意扫过他前臂上长长的疤,略微停了一下。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条疤痕。

    虽然有些好奇,但温瑾无意探人隐私,不着痕迹地别开眼,将装满石榴的沙拉碗捧起来,对顾司玙说:“尝尝。”

    石榴果实被咬开后蹦出香甜的汁水,顾司玙嚼了嚼将籽吞了下去。

    “你吃石榴也不吐籽的么?”

    “你也不吐?”

    温瑾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听你写好的歌?”

    午后的阳光洒进屋子,顾司玙拿了把吉他坐在落地窗旁,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音符在他的指尖流淌。

    阳光洒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浅浅的影子,顾司玙垂着眼坐在浅淡的阴影里,轻轻哼唱。

    散漫又随意的姿态。

    和舞台上光彩夺目的大主唱完全不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温瑾沉浸在歌声的余韵里,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和他之前听那一小段demo的感受完全不同,这就是现场版的魅力所在。

    “好听。”

    “就只有两个字?”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我在听这首歌的时候特别放松。”温瑾思索着描述,“就像是连续工作一周终于迎来休息日,一觉睡到自然醒,太阳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暖烘烘的舒服又惬意。”

    顾司玙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所说的场景,“喜欢的话,要不要给这首歌取个名字?”

    “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温瑾说完,对上顾司玙投来的视线,微微睁大眼,“你认真的?”

    顾司玙点头:“当然。”

    温瑾:“那我想想看,不合适的话你可以不用。”

    顾司玙:“没什么合不合适的,你随便想什么都可以。”

    这是什么逻辑?温瑾微微一愣,视线落在顾司玙被阳光勾勒的轮廓上,随意又放松的姿态,这样的场景,和这首歌相当契合。

    “阳光正好。”一瞬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歌名就这么定下了,顾司玙将笔递给温瑾,让他在曲谱上方空白处写下这四个字。

    然后又拿起吉他随意弹了两段和弦,这大概是音乐人特有的,表达高兴的方式。

    连带着温瑾眼底也漫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吉他,大概学了三四个月?后来家里出了点意外,太多事情堆积在一起,没时间再去林老师那里继续学习。”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温瑾在顾司玙安慰自己之前继续往下说:“林老师是一位很厉害的吉他手,就像你一样,年轻时候组建了树莓乐队,你应该也听过这个乐队。”

    顾司玙:“听过。”

    温瑾:“我记得当时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小男孩也在林老师那里学习,那男孩很有天赋,很多曲子一学就会,就是……”

    顾司玙:“就是什么?”

    温瑾:“有点爱哭。”

    顾司玙上翘的嘴角猛地一僵。

    已经过去太久,温瑾都忘了对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自己那段时间凡是去学吉他,都会提前在兜里揣几颗糖。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过他那么聪明,无论做什么都会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温瑾感叹道。

    “你也是。”

    “我?”温瑾有些意外,然后很轻地笑了,“我还需要继续努力。”

    顾司玙一手把玩着吉他:“那我是不是该提前占个座?”

    温瑾疑惑眨眼:“占什么座?”

    顾司玙就笑:“你这么努力,总有一天会成为超级巨星,我怕到时候粉丝太多,温老师看不见我。”

    “我现在还担不起老师这个称呼。”温瑾说到这顿了顿,“等等,你什么时候成我粉丝了?”

    “很早之前就是。”

    温瑾以为他开玩笑,于是顺着玩笑往下说:“顾老师这么耀眼,就算我粉丝再多,也能一眼就看到你。”

    顾司玙挑了挑嘴角:“你说的,一言为定。”

    就这么莫名其妙约定下来。

    温瑾忽然想起来上次慈善演唱会,他在人群中拿着灯牌,顾司玙在灯牌上签下名字。

    笑意僵在嘴角,温瑾咳了一声:“所以,你早就知道那天的那个人是我?”

    “是啊,和温老师一样,就算粉丝再多,我也能一眼就看到你。”顾司玙语调懒洋洋的,“所以,礼尚往来,你拿我一个签名,是不是得还我一个。”

    温瑾一下就坐直了:“我必须得解释一下,那天我是陪朋友去的现场,至于灯牌,完全是个意外。”

    “你说是个意外,那就是个意外。”顾司玙笑起来,“那我可不可以粉丝的身份,请温老师留个签名?放心,你每一部电影我都有看,绝对不是假粉。”

    假粉……这人绝对是在点他。

    这段时间他发现顾司玙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这时候越是镇定,对方捉弄人产生的成就感越会大打折扣。

    于是温瑾大大方方道:“好,签在哪里?”

    顾司玙把吉他递过来时,温瑾愣了一瞬,这个玩笑开得是不是有点大了?

    “你确定?”温瑾再一次确认。

    顾司玙:“确定。”

    安静的空气里,黑色记号笔落在吉他木质板面上,发出沙沙轻响。

    如同以往每一次给粉丝签名,温瑾签得十分认真,眼睑微微垂着,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就像是蝴蝶振动翅膀。

    “好了,你看可以吗?”

    顾司玙在看温瑾,压根没看签名,却几乎没有停顿的回答:“可以。”

    很快温瑾发现对方在看自己,那双眼睛眸色微沉,于是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像是不经意般别开视线,顾司玙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道:“你睫毛上有根毛。”

    温瑾哦了一声,下意识用右手拂了一下,“还有吗?”

    “在左边。”

    于是温瑾又在左眼上拂了两下。

    “还有。”顾司玙声音微哑,“需要我帮忙吗?”

    温瑾:“没事,不用麻烦。”

    顾司玙:“不麻烦。”

    带着热度的指尖从睫毛上拂过时,温瑾呼吸一窒,下意识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