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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 22 章

    晚上九点, 天黑的彻底,年黎一个人坐在太平间外的走廊里。

    走廊悠长,空调开得很低, 黑沉一直蔓延到深处,年黎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睡衣, 手脚冻得苍白却似感受不到, 手里紧紧攥着奶奶的死亡证明和医药费账单。

    他还要等着奶奶的儿子来, 因为他不是直系亲属,无权处理亡人的后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 走廊前面的电梯打开, 传来一阵极为尖利的吵闹痛哭声。

    年黎静静地转过头看过去, 护士推着一个铁床出电梯,上面躺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看着和奶奶年纪差不多,不同的是她身边围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人,那些人抱着亲人的遗体失声痛哭,喊着奶奶, 外婆, 妈。

    哭嚷声悲戚痛苦,甚至有两个人哭的失态,抱着老人遗体腿脚软的跪在地上, 站都站不起来。

    小护士几分无措的看了一圈, 连安慰都安慰不过来, 这时忽然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哭着晕了过去, 护士又慌忙喊了几人将她抬走。

    在那一片混乱, 只有年黎拿着属于奶奶的死亡证明,坐在角落里, 漠然地望着不远处的混乱。

    他像是在看一场电影,只有他一个局外人。

    那一刻年黎切身的体会到,人就连死亡也会不同,有的人离开伴随着撕心裂肺惊天动地,而有的人却消失地默默无声,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是掉了一片落叶,不值一提。

    耳边的哭喊声刺耳,在空荡的走廊被放大了数倍,年黎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上轻飘飘的几张纸。

    一张死亡证明,几张医药费单,这就是奶奶死后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东西。

    年黎一遍遍的看着纸上的内容,可能是眼泪已经流干了,年黎只觉得眼睛酸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年红玉”是奶奶的名字,奶奶不认字,唯一会写的只有她名字的这三个字。

    5432元,是医药费单上年黎支付的费用,老邱说奶奶半夜去找他的时候,衣兜里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揣上了,那是她攒了那么多年的钱,五块十块,零碎又破破烂烂,全部都是她上街去卖菜攒来的钱,一共四千五百多,已经在奶奶进医院的时候付过一次了。

    奶奶一辈子节俭,就算是病了,也担心会拖累了他。

    年黎捧着那两张纸看了很久,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拨打了方玉泽的电话。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奶奶过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见见方玉泽,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让方玉泽知道。

    电话打通后嘟声缓慢的响了几声,忽然变得急速,毫无意外电话又被挂断了。

    年黎拿着手机的手缓缓落回腿上,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

    他早就习惯了。

    方玉泽就是这样,身处高位,常年繁忙让他只以自我为中心,如果年黎是他的合作对象,可以给他带来利益,那么就算年黎半夜给方玉泽打电话,方玉泽也会接。

    可是他不是。

    所以只要方玉泽忙,只要方玉泽心烦,只要方玉泽有任何一点小事,他都会挂断年黎的电话,让年黎怎么都找不到他。

    因为年黎是他生命里最微不足道的东西,甚至不如一只过眼的蚊子,因为蚊子还会让方玉泽费心思的拍一下打死,可他年黎不值得。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年黎打了一通就不再打了,他感觉特别累,累的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手机里急促的忙音一阵阵传来,他没有挂断,只是闭着眼睛任由这阵忙音在走廊里回荡。

    他的思绪漫无目的飘,想起他出事后双眼蒙蒙才睁眼,那时候他失忆了,像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世界,奶奶佝偻着身子,每天都从家里带一份肉汤给他补身体。

    天冷的时候,奶奶颤抖着双手从灶台下掏出烤红薯,满是老茧的手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颤颤巍巍的递给他。

    还有好多好多微不足道的时刻,如今想起来却是令年黎心如刀绞。

    他发觉,有时候人和人建立感情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来这里不过半年,可是他就像奶奶的亲孙子一样,会因为失去亲人而感到痛彻心扉。

    而有的人不论是相处多久,都无法建立起来感情。

    时到今日他谁也不怨,只怨自己。

    这么久以来,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忍受着病痛的时候,他却纠结在傻逼又没用的爱情里。

    方玉泽说的一点也没错,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真幼稚。

    真傻逼。

    胸口处闷痛的快要喘不过气,年黎双手紧握,后脑勺一下下的磕在墙壁上,他磕的毫不留情,自残一般砰砰砰闷响,每一次的磕碰都引起后脑受过伤的地方剧烈刺痛,他依旧没有停下,妄图用这种疼痛遮盖心脏的撕裂感。

    脑袋震荡,眼前闪过一阵阵窒息的花白,猛地天旋地转,年黎浑身一僵,双手用力捂住太阳穴。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是

    陌生的声音带着龙卷风般毁天灭地的速度力道冲进他的脑袋。

    “李曜驰,让你去华盛顿是为了让你跟着名师学金融知识,是为了让你成为我李家的顶梁柱,不是让你去花天酒地,明白吗”

    “小驰,我们李家子孙这么多人,爷爷把重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不能让爷爷失望”

    “少爷,我已经将十亿元汇款到方少爷的账户上,这笔钱应该可以助他渡过难关”

    “堂弟,你什么时候回国啊,我可想死你了”

    “Oh my god!Mr. Li, I have never seen anyone complete this project at the age of 21. You are simply a business genius”

    “小驰,商场就是战场,没有感情,只有利益,不要对任何人心软,即便是你亲人……”

    “曜驰,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完成这个项目就回国吧”

    “曜驰,爷爷病了,你这周就回国”

    “你好李少爷,我是负责接您的司机,小泰”

    众多的声音和画面如同海啸般拼命的涌入年黎的脑子,几乎要将他的脑子挤爆,身体撕裂,他咬紧牙齿,额头上青筋暴起,拼命地抵抗着这股力量。

    又疼,又绞

    他的身体在此刻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叫他年黎,一个人在他叫李曜驰。

    他不断的被拉扯,被撕裂,又被组合

    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士的声音在唤他。

    “先生先生”

    声音由远及近,年黎喘着粗气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将小护士吓了一跳。

    “那个那个先生,您没事吧需要上去休息一下吗”

    年黎低下头深喘了一口气,额上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他声音嘶哑地说:“没事,哪里有洗手间”

    “这层楼没有,您需要去隔壁的住院楼。”

    年黎点头道了一声谢,大步的走出走廊,住院楼距离太平间不远,年黎走到一楼直接进了洗手间。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冰凉刺骨,年黎双手捧着凉水没有章法的往脸上冲,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冷静,头脑变得清醒才停下。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抬起头,头发上的水滴湿漉漉的往下落。

    他半眯着眼睛,从镜子里看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那个人有些眼熟,大约四五十岁,穿着一身高档的蓝色商务装。

    男人双眸震惊的看了年黎一会,试探的喊了一声:“李少”

    “李少是你吗”

    年黎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单手按了按洗手液。

    清水冲刷过他手上的泡沫,他声音淡淡地恩了一声-

    处理亡人的后事远比年黎想的要难,各种项目都需要预约,年黎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每天来回在医院和各种殡葬场所之间穿梭。

    将一切都处理妥当已经是三天后,早上六点多天刚蒙蒙亮,他将奶奶送上了公墓。

    几天内他跑了几百公里的路程,才挑出来的好地方,在明城郊外的榴花山上。

    这里的公墓环境很好,依山傍水,晨时山中薄雾弥漫,鸟语花香。

    这么好的公墓自然价格高昂,一些好点的山头位置甚至有钱都预定不到,还需要有势。

    但对于现在的年黎而言,一切没有那么难了。

    他将奶奶葬在山头视野最好的地方,住的是最宽敞的位置,碑还没有立,年黎跪在坟前祭典了很久,最后放下了一束鲜花。

    将这一切处理完,回到城里已经是上午九点,上下班的时间路上人流攒动,年黎又在附近吃了一顿早餐,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半,路上的人流逐渐回归平息才回到家里。

    正值上班的时间,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打开房门居然看见了方玉泽。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落地窗的双层窗帘拉的密不透风。

    这种深色的窗帘遮阳性极好,即便是外面阳光刺眼,屋子里却像是深夜,透不进一点光。

    方玉泽穿着一身宽松的真丝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单手撑着头按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垂落在腹部,身前的烟灰缸点满了烟灰,似是很疲惫。

    房间暗的不辨日夜,只有沙发边那盏落地台灯亮着,灯光形成暗黄色光圈将方玉泽映在其中,连他身上香槟色的睡衣都散发着暖光。

    听见房门的响动声,方玉泽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年黎的那瞬他先是一怔,眼里的光瞬间变得清醒。

    “你这几天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质问,年黎垂眼换鞋,没有说话。

    方玉泽望着年黎的背影,目光一点点变得锋利:“我在问你话!”

    年黎早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多说话:“手机没电了。”

    “没电了不会充电?”方玉泽压着声音继续问。

    年黎换完鞋,抬起头时双眸冰冷,他反问方玉泽:“那你呢方玉泽?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手机有电却不接我电话,你有什么权利质问我?”

    年黎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却字字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方玉泽愣住了,这么久以来年黎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更没有这样反抗过他,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那种感觉很令人气愤,就像是他养了一只对他摇头晃脑的狗,忽然有一天这个狗咬了他一口。

    是那种自己地位和权威被撼动的愤怒。

    他眯着眼睛双手撑着扶手站起身,真丝睡衣垂在白洁的小腿处,赤脚踩在羊绒毛毯上,他步步缓慢地走到年黎身前,黑棕的眼眸深的看不见底。

    这是方玉泽发怒的前兆,他走到距离年黎很近的位置,微仰起下巴与年黎双眸对视。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年黎没有说话。

    方玉泽却盯着他,句句逼问:“就因为我不喜欢你?”

    年黎心累的无以复加,他闭了闭眼睛说:“既然方先生不喜欢我,就不要管我那么多”

    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和言语,令方玉泽因为联系不上年黎积攒的怒火彻底爆发,他被气的喉结颤抖,眼睛泛红。

    深黑的眼眸看了年黎一会,方玉泽忽然冷笑了一声,抬手从玄关的柜子上拿起钱包,抽出一张支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支票在年黎眼前,笑着残忍说:“看来你还是觉得我给你的不够多”

    下一秒方玉泽猛地反手一甩,支票甩在年黎的脸上,纸张击打在脸上发出一声弹响,随后飘飘然的落在地上。

    方玉泽眼中狠得冒火,指尖点了点地面,语言刻薄的说:“看看这些钱,满意了吗?够你认清自己了吗?现在再看看你,和我谈感情,你配吗年黎?”

    “我给你钱,你伺候我,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感情,什么真心真情,也就逗逗小孩子,当真就没意思了。”

    最后方玉泽指着年黎,声音冰凉地说:“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如果你以后还敢这样,就给我滚。”

    一番伤人的言语之后方玉泽胸口的怒气消了大半,他转身进房间换衣服,不多时换上一身体面的西装,又变成了那个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方总。

    年黎却依旧垂着头站在玄关处没动。

    看见年黎这种失魂落魄的反应,方玉泽心里缓缓升起一种快感,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撒气,像是报复,又像是在印证年黎在乎他。

    怒气烟消云散,方玉泽面无表情地理了理领结绕过年黎开门离开。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年黎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眸望着地上那张孤零零的支票,不多时他弯下腰将支票捡起来放在柜子上抚平。

    指腹缓缓蹭过支票上高昂的数字,年黎眸色平寂,声音很低说:“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方玉泽再次回到这间房子是一个星期后。

    他厌恶年黎对他的不恭顺,厌恶年黎对他的反抗,这些天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因为他对年黎太好了,给的东西太多了,才导致年黎得寸进尺。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许诺年黎什么狗屁恋人的名分,这样年黎就不会越要越多,居然还想出来什么方玉泽不接他电话,他也不接方玉泽电话的荒唐事。

    方玉泽这一个星期没有回来,就是想冷落年黎几天,让他长长教训。

    今晚方玉泽喝了点酒,像是曾经一样,他一喝多了酒就想让年黎伺候伺候他。

    晚上十点多他回到这里,打开房间的大门时,房内却是一片黑暗。

    已经是深冬,不似以往进屋时暖气扑面,光芒温和,而是一阵久未住人的寒意袭来,将方玉泽浑身的酒意吹散了大半。

    他走进房间,打开大灯,环顾了一圈四周。

    房间里的一切和他那天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方玉泽呼吸一滞,快步走到客厅里。

    茶几上他上次留在这里烟灰缸已经被清理干净。

    方玉泽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他没有细思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却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走进卧室里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临睡前他给年黎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方玉泽恼怒地将手机狠狠一砸,手机在床上弹了两下,也不知道弹到哪里了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与上次高尔夫球场事情如出一辙。

    那次方玉泽也是和年黎大吵了一架,几天没有回家,等到三天后他喝醉酒回家,正好碰见年黎不在家里,他给年黎打电话却也打不通。

    那是他第一次联系不上年黎,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滋味,他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情绪,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只是令他心里很难受,很焦灼,让他坐立不安,什么事情都干不到心里。

    方玉泽很讨厌这种情绪。

    还好这种情况持续的并不久,第二天早上年黎就回来了。

    这一次应该也和上次一样。

    方玉泽睡前想着,估计是因为上次高尔夫球的闹剧让年黎丢了工作,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工作,还需要上夜班了。

    下次他要和年黎说说这个问题,要想留在他身边,不许再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工作

    这样想着,没多大一会方玉泽就陷入了昏睡中。

    半夜里方玉泽又猛地从梦里惊醒,胃里一阵阵的绞痛。

    这阵疼痛来的突然,胃里面像是揣了一个绞肉机,在他肚子里翻滚着乱绞,将他胃腹里细嫩柔软的脏器都搅合的粉碎。

    “嗯,嘶”

    方玉泽疼得浑身颤抖,侧过身双手按着肚子,却依旧按不住肚子里的蹦跳,那个东西好像马上就要从他肚子里蹦出来了。

    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了一个虾米,他疼得紧咬嘴唇,不停的翻滚,身上的冷汗一直往外冒,将床单都晕湿了。

    心脏也在疼,疼的快要死了

    方玉泽难受的要命,像以往一样,艰难的抬起手打碎了床头柜上的杯子。

    杯子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的巨响,可是这次却迟迟没有人跑到他的身边抱住他。

    方玉泽疼得说不出来话,嗓子里艰难的发出另一个字:“年,嘶”

    另一个字被痛哼声代替,疼得连说都说不出来了。

    方玉泽手脚冰凉,捂着肚子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铁块压在肚子上,疼痛不光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后来不知道他是疼得昏了过去,还是胃绞痛散了以后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昨晚睡觉前卧室窗帘没有拉上,刺眼的光漫进来,方玉泽被刺得的眼睛生疼,艰难的睁开眼睛。

    睡醒后方玉泽依旧很不舒服,昨天晚上他不知道怎么翻腾的将被子都压在了身下,房间里暖气没开,手脚冻的冰凉,唯有额头烧的滚烫。

    胃里也好难受,又胀又坠,方玉泽刚从床上坐起来忽然一阵恶心感袭来。

    “唔”

    嗓子里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呕,方玉泽连忙捂住嘴,手忙脚乱的往洗手间跑,却在下床的那一瞬间腿脚软的压根站不住,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手脚摔得生疼方玉泽也顾不上,从旁边随便拽来一个垃圾桶,低下头就开始呕。

    “呕咳咳咳”

    一阵阵呛口的酒液伴随着胃酸的溢上喉头,他又是呕又是咳嗽,双手紧紧握着垃圾桶的边缘,细瘦的肩膀不停颤抖。

    嗓子里被呛的火辣辣的疼,方玉泽咳的脸色通红,好不容易缓过一阵,刚直起身喘一口气,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恶心感,他喉头猛地一滚,身体一僵头再次埋进了垃圾桶里。

    “呕————”-

    没人伺候的感觉很不好,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人暖着手脚,吐得时候没有人拍背,胃疼的时候没有人揉肚子,就连吐完后连一杯热水都喝不到。

    方玉泽坐在冰冷的地上,手脚瘫软,因为没有人给他揉肚子拍背,这次他吐得很艰难,像是将全身的心血都吐了出来。

    他几乎虚脱,冷汗一阵阵的往外冒,湿漉漉的碎发垂在额前,他低着头闭着眼强忍着低血糖来临的眩晕感,心里恼怒地想着等着年黎回来了,他一定要让年黎把这个鬼工作给辞了。

    连他都照顾不好,那他给的那些钱也别要了。

    方玉泽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手撑着床头柜艰难的站起身,刚刚摔得手脚生疼,他握着手腕拧动了动手腕骨,走出客厅。

    以往方玉泽不论什么时候起床,客厅里都会摆着热腾腾的早餐,有西餐有中餐,还有各种各样的粥,方玉泽有时候都怀疑年黎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装了什么监控仪,不然为什么每次不论他是早上六点起来还是早上十点起来,餐食永远都是刚刚好的热度。

    而现在客厅里生冷寂静,餐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方玉泽在餐桌前坐了一会,后知后觉的发现他饿了,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空落落的烧的难受,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想要从里面找点吃的。

    双开门的冰箱打开,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和他自己一个人住时截然不同,如果是方玉泽一个人住,那这偌大的冰箱里最多会放几瓶冰水,但是和年黎在一起以后年黎慢慢的将冰箱里填满,放置着为方玉泽准备的各种各样的食品,并且还收拾的井井有条。

    每次方玉泽一打开冰箱,都有种回家的感觉,这令方玉泽很满意。

    方玉泽从冷藏一层里拿出来两块面包,打算随便烤个面包就去上班,却在将面包放进烤面包机前发现面包上长了一些深色的霉菌。

    方玉泽皱起眉头,立刻翻看面包的包装袋,上面显示这个面包的保质期只有三天,然而生产日期却是在十二天前。

    方玉泽皱起眉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的肠胃脆弱,吃什么食物都必须是最新鲜最好的,年黎很细心,从来不会将过期的食物放在家里,

    至于这个面包,是十二天前,那么就意味着这么多天年黎一直没有回过家

    方玉泽意识到这一点,将面包扔在台子上转身出厨房,他走到了客厅里仰头看着墙上的挂钟。

    如果他没有记错,上一次年黎回来的时间是十点半,而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什么夜班也上不了这么久

    方玉泽眸色一点点变得黑沉,他再次拿出手机给年黎拨通了一个电话,依旧是打不通的忙音。

    方玉泽深吸了一口气,又走到了年黎的衣橱前。

    衣橱的门打开,里面依旧放的满满当当,年黎的衣物一件没动。

    方玉泽躁动的心莫名的安分了一些,他扶着柜门长舒了一口气,却在抬头时猛地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

    扶着柜门的手瞬间失力,方玉泽身体沉沉的向后倒去-

    吴林奇赶来的很及时,对方玉泽一通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方玉泽是因为最近休息不好精神衰弱,有些体虚,昨天喝了酒没怎么吃东西,早上又都吐了,胃里面有炎症,加上心情不好导致的低血糖,这才晕倒了。

    还好助理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大碍。

    此时方玉泽脸色苍白坐在床上,被子盖在胸口处,纤细的手背扎着点滴,睡衣的领口下锁骨清晰,更显得他单薄又脆弱。

    方玉泽头疼的发昏,只想清静一点,吴林奇说的那些老生常谈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方玉泽说。

    “你这个药还没扎完呢,我回去了谁管你啊。”吴林奇一边调试着点滴一边说。

    随后他四周望了一圈,忽然意识到少了点什么,问:“哎?你那个小男朋友呢?怎么不见了?”

    方玉泽想到这里就心烦,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说:“不知道。”

    吴林奇目光打量的看了方玉泽一会,说:“你不会把人家赶走了吧”

    “没,不过就是说了他几句。”

    吴林奇问:“你说人家什么了?”

    方玉泽烦不胜烦,说:“和你无关。”

    吴林奇切了一声说:“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说话有多毒,你肯定是伤人家自尊了呗。”

    “”

    吴林奇看见方玉泽脸色不好,又立刻换了个说法道:“不过估计问题不大,那小子肯定就是气不过离家出走,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

    方玉泽黑沉的目光望向吴林奇,等着他继续说。

    吴林奇立刻解释说:“大哥!那天我又不是没看见他多喜欢你,大雪天半夜跑出去给你买药,就凭他这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更何况他喜欢的对象还是你,方大少!有名有财有貌,明城多少人都追着赶着,他能入你的眼也算是他捞着了,并且你不是还给他钱了吗就凭你出手的这个阔绰,一给就是几百万几千万,明城哪个人有你大方,他离开你没了钱,不迟早还是会回来的,再者说你要是给我砸个几百万几千万,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再不顺心抽我一顿也成。”

    方玉泽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没搭理他,但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吴林奇说的这番话虽然半是开玩笑,但也很有道理。

    年黎那么爱钱,为了钱连扫厕所的事情都愿意干,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年黎离得开方玉泽,也离不开他的钱。

    毕竟整个明城,没人会比他方玉泽给的多了。

    更何况行李什么都没收拾,肯定是那天方玉泽说了他两句狠话,置气跑了,过不了两天还会回来的。

    然而过了一个两天,两个两天,三个两天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两个人住的公寓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年黎依旧没回来,方玉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让助理在各大警局和医院里寻找年黎的下落。

    直到那天,方玉泽喝了酒,又回到那间公寓,半夜时候他胃病犯了,找不到止疼药,无意中打开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

    当抽屉里面的物品完全展示在方玉泽眼前时,他握着柜门的手猛地一紧

    方玉泽在抽屉里看见了他给年黎的银行卡,支票,钱,以及各种贵重物品。

    那些物品摆放整齐,不少一分一毫。

    方玉泽给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抽屉里面甚至还有过生日时他送给方玉泽却被拒绝的那块表。

    以及这个公寓的钥匙

    只要是方玉泽给他的东西,哪怕小到一张米其林餐厅的充值卡,全部都在。

    那一刻方玉泽呆立在原地,身上忽然起了一阵寒意,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外冒。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年黎和自己的消息界面,上一次的消息停留在了一个月前。

    方玉泽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天他总觉得手机空荡荡的,时不时会拿起手机看一下,是因为他再也没有收到过年黎的消息。

    那些嘘寒问暖,问他回不回家吃饭的消息。

    方玉泽沉默了许久,给年黎打了一个电话。

    还是没有打通。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那边不再是忙音了,而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三个月后,明城机场。

    方玉泽带着墨镜,穿着一身深棕色地羊绒大衣从法国国际航班走下来,步履款款,一路上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大家纷纷议论,这是不是哪个大明星来机场了。

    “方总,今天下午没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先回家休整下,晚上七点我们和周元企业的周董事长约了晚饭,一起共同商议UMIO超市供货问题。”助理跟在方玉泽身后汇报今天的行程。

    方玉泽恩了一声,脚步未停上了轿车。

    山莫集团打算在法国开一家分公司,这两个月方玉泽一直在法国主持分公司的事情,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忙得好像生活里只剩下了工作。

    助理看见他这么拼命工作都害怕,好几次都劝方玉泽别那么拼命了,工作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不过方玉泽连方奎隆的话都不听,这个世界上也没谁能让他听话。

    不过好在法国分公司的事情进展顺利,终于在这个月的月初正式敲定。

    飞机上方玉泽没有休息好,腰酸背痛,下午他回到家休整了几个小时,晚上继续会面周元企业的周董事长。

    周元集团是明城最大的食品产业,主要项目是蔬果和肉类的引进,以及各种食品的加工和生产。

    这两个月方玉泽打算在明城开几家大型连锁超市,名叫UMIO,这种超市里食品的供货是大头,周元集团想要成为UMIO超市的供货商,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为了和方玉泽约上一顿饭,周董事长等了方玉泽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等到方玉泽从法国回来了,他将这次晚宴定在了明城最昂贵的中餐厅,福楼聚。

    双方带的人并不多,方玉泽带了助理和一位市场经营的高管。

    周董事长那边也带了三个人。

    一共不足十人,圆大的红木转桌坐的松松散散。

    之前方玉泽在食品这块涉足并不多,所以和周董之间也仅限于互相知道,但是并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一起吃饭。

    周董事长比方玉泽要大了二十多岁,已经是头发花白的年纪,却依旧对方玉泽很客气,席间又是倒酒又是敬酒。

    转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高档的中式美食,来的人并不多,周董事长却几乎把半本餐单都点了进去,他举着杯很客气的对方玉泽说:“方总,听说你在法国呆了几个月,我怕你回国一下不习惯,本来是想请你吃西餐,但是我转念一想,你在法国那边肯定没吃过这么好的中餐,万一就馋这口呢,想了想还是带你来了福楼聚,不知道这里的菜是否和你的口味?”

    其实对于方玉泽而言,吃什么都没差别,即便如此他还是举杯对周董事长说:“周董事长考虑的周到,很和我的口味,谢谢款待。”

    双方都很客气,交谈的也很愉快,周董事长比方玉泽想的更有诚意,给出了周元集团有史以来的最低价位,并且保证一旦签署合同UMIO超市将会是他们的超一类客户,他们会将每天最好最新鲜的蔬菜肉类首选供货给UMIO超市。

    周董事长给出的条件方玉泽很满意,于是他也提出只要周元集团产品优秀,他可以再为周元集团开出两条新的供货产线。

    这一提议可谓是双赢,两个人在酒桌上商议的十分愉快,双方助理将条件都记下来,就等着下次合同一出将一切都定下了。

    正事谈完,双方的心情都不错,周董事长这次可以凭借和山莫集团的合作大赚一笔,笑得眼睛里褶子都出来了,直接邀请方玉泽明天去参加他儿子的生日宴。

    方玉泽喝水的动作一顿,问:“哦?周少爷明天生日?”

    “是啊,明天是他二十五岁的生日,今天本来我是想带着他一起来见一见方总,正好也长长见识,跟你学习学习,但是他还要忙着明天生日宴会的事情,没办法,就没带他来。”

    方玉泽笑了笑说:“没事,以后有机会。”

    “那方总明日愿意赏脸来小儿的生日宴会吗?”没等方玉泽回答,周董事长连忙接着道:“明日宴会,我宴请了许多商界人士,各个在我们业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这种宴会方总肯定见的多了哎!对了,有一个人我不知道方总有没有见过,就是李家新上任的掌舵人,李曜驰——”

    方玉泽这两个月压根没回国,怎么可能见过,他如实说道:“没有。”

    “那方总明天可一定要见见他啊!”周董事长连连说道:“李家的这个少爷可不好请,这三个月以来他忙于李家事业,一般的宴会都不参加,这次能把他请过来还是因为他和我儿子在美国留学时是好友。”

    方玉泽随口应着了一句:“李家少爷才上位,忙点是正常的。”

    “方总,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周董事长又将这句话说了一遍,继续道:“这个李曜驰可不简单,容貌能力都是上上层,不愧是李老当年钦点的继承人,这不,才上位了三个月,把李家那堆烂摊子给治理的妥妥帖帖,一眨眼李家比之前还辉煌了,并且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比我家那个还小两岁,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周董连说了好几个后生可畏,言语之间满是羡慕。

    方玉泽虽然没见过李曜驰,但也听过他的事情,三个月前李家少爷被找回,以雷霆之势即位,将李家那一大烂摊子收拾干净,并且处理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不少他李家的亲人。

    短短三个月就让李家重新在明城站稳脚跟,才二十三岁,手段果断,出手利落,连自家人都下得去手。

    这几个因素全部都聚集在他李曜驰一个人的身上,是个狠人。

    可不就是后生可畏。

    上个月方玉泽和方奎隆视频谈山莫集团分公司的事情,说完正事后方奎隆也提起了这个李家小子,连连说了好几句这个小子了不起,有点当年方玉泽那个气势,有了他李家最起码后五十年站稳了。

    当时方玉泽听见方奎隆那番话,沉默着没说话,方奎隆很少会夸人,就连方玉泽和祁方焱他都没夸过,这次能说李曜驰这么多,证明他真的很了不起。

    其实方玉泽早就知道,能在李家那种财阀大家族里杀出来的人,必定不会是善辈。

    他确实想见一见。

    于是方玉泽冲着周董事长举了举杯说:“谢谢周董的邀请,明天我一定准时到。”

    第23章 第 23 章

    晚饭结束后, 周董事长一路将方玉泽送上了轿车。

    在车门外他很客气的和方玉泽握手,一再的说:“方总我们明天再见。”

    方玉泽点头说:“好,请周董事长将地址和时间告知我助理, 我一定准时参加。”

    周董事长又说:“那超市供货的事情还请方总多费心了。”

    方玉泽淡笑着说:“周董事长客气了,这件事你们很有诚意, 我一定上心, 争取这个月敲定。”

    “好好好。”周董事长激动的握着方玉泽的手不放, 忙不遂的说:“方总谢谢,谢谢。”

    “好, 那我先走了, 周董事长再会。”方玉泽嘴角带笑, 将手从周董事长手里抽出来,又朝周董事长点了点头, 关上了车门。

    一切做的优雅又得体。

    深色的车玻璃外,周董事长还在挥手朝方玉泽送别。

    轿车大灯亮起,缓缓的起步离开。

    周董事长一直站在原地挥手,目送着方玉泽离开, 直到轿车消失在他看不见的街道他才将手放下, 望着方玉泽离开的方向,感慨的说:“看来传言很对,方总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 确实是厉害啊。”

    旁边的助理问:“周董, 什么意思?我刚刚看见方总很客气很好说话啊, 他不是还说要给我们再开两条供货线。”

    周董事长说:“你懂什么, 那是因为我已经将价位压到最低, 整个明城还能有谁比我的价位低,再开两条供货线, 他不赚吗?”

    助理一听,越觉得有道理的点了点头。

    周董事长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进一步,他进十步,我退一步,他也能退十步,说白了我们都是方总的打工人,方总精明啊。”

    助理多嘴又问了一句:“那您觉得方总和李曜驰,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倒是难到周董事长了,他想了一会,说了四个字。

    “势均力敌。”-

    方玉泽上了车之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半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摊开在助理的身前,声音低哑的说:“湿巾”

    助理立刻低头翻动手里的包,拿出来一张酒精湿巾放到方玉泽手上。

    方玉泽拿出酒精湿巾将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就连手指缝都没放过,恨不得将别人握着他手的痕迹全部都擦去。

    又用了两张湿巾,方玉泽才觉得手上干净了一些,将湿巾扔在一旁,助理忙着收拾好,抬眼再看向方玉泽时,他已经靠在座位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的灯光飞驰而过,闪动的光影将方玉泽五官的耀眼放大了数倍,犹如一座精心雕刻的雕像,精美又脆弱。

    方玉泽是方家的继承人,听起来好像和明城那些继承家业的公子哥差不多,含着金汤匙出生,拿了家族的红利才能站到高位上。

    但只有懂行的商界人才知道,方玉泽和那些普通的公子哥是天壤之别,方家能够走到今天,百分三十是依靠着他的爷爷方奎隆,而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全部是靠着方玉泽。

    要怎么去形容这两者的关系,假设将方家是一栋高楼大厦,方奎隆是筑基者,而方玉泽才是那个让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盖楼人。

    所以方玉泽有傲的资本。

    可是这两个月以来,方玉泽虽然在外面依旧风光,但是助理却觉得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坚不可摧了,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太累了,方玉泽的身体总是出问题,没怎么去医院看,也不肯好好休息,总是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办公室里看方案。

    方玉泽实在是太累了,即便是这么昏暗的光线依旧可以看见他眼下憔悴的青紫色。

    别说是亲人了,连助理看着都心疼。

    助理望着方玉泽苍白的睡颜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咬紧了嘴唇,壮着胆子轻声的喊了喊:“方总方总”

    方玉泽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

    一瞬间对上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助理有些语塞,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方总,您该吃药了”

    方玉泽蹙起眉头,表情有些不耐烦,助理立刻说道:“方总,别的药可以不吃,但是这几瓶药一定要吃的啊,这是吴医生特意嘱咐的每天一定要按时吃”

    助理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面拿出来大大小小三四瓶药,递到了方玉泽面前。

    方玉泽看见那些药就想吐,他现在每天都要吃五六种药,吃药都吃饱了,根本不用吃饭。

    喉头不断泛出苦水,方玉泽闭上眼睛不想吃。

    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方总,您还是把药吃了吧要是再犯病就不好了”

    方玉泽揉着眉头叹了口气,抬起手,说:“拿来吧。”

    助理连忙将药分好放在方玉泽的掌心,棕色白色绿色,各种各样的药丸都有,方玉泽压根没力气去分辨到底是什么,直接一口将药丸全部吞了下去。

    药丸的量大,划过敏感的嗓子又引起方玉泽一阵的呛咳。

    “咳咳咳咳咳”

    方玉泽咳得厉害,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前倾,一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紧握着椅子扶手,身体似蝴蝶翅膀般脆弱的颤动。

    助理在一旁看的手足无措,又不敢碰方玉泽,只能手忙脚乱的从保温杯倒一杯热水,双手捧着递到方玉泽身前。

    嗓子里抓痒难忍,方玉泽咳嗽的心口刺痛,这阵刺痛来的忽然,方玉泽瞬间头皮发麻,立刻捂住了胸口,闭上眼睛不停的吞咽,妄图这样将嗓子里的呛咳感咽下去。

    就这样忍忍咳咳,大约过了十分钟,这阵铺天盖地的咳意总算是压了下来。

    方玉泽紧绷的身体一点点的松了下来,犹如绵软的绸缎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紧捂着心脏的五指松开,手臂无力的垂在扶手上,胸口那一块的衬衣被他抓的湿软褶皱。

    助理小心翼翼的将水递了上前,说:“方总,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玉泽无力的抬手推开。

    方玉泽只要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会很差,助理立刻收起水杯,不敢再多说话了-

    周董事长儿子的生日宴会定在了晚上七点,位置是明城的临湖庄园,在明城的郊外,是一个很豪华的野外度假场所。

    顾名思义,临湖庄园,是邻着明城最有名的青雀湖而建,青雀湖是全国乃至全球都有名的景点,每年一到假期经常有全球各地的游客来这边度假参观,但由于临湖庄园里面的房间和餐食都极其昂贵,一间普通的房间一晚上都要上万元,一般人住不起。

    周董事长这次请了近一百人来参加这次宴会,并且给每个人都定了一间房,宴会结束后宾客可以自行选择离开还是住一晚上,这一套流程下来可是花了大价钱。

    临湖庄园距离明城市区不近,开车需要两个小时,方玉泽不喜欢长时间的车程,提前就吃好的晕车药,到了下午四点半,助理走进办公室告诉方玉泽时间到了可以出发了。

    方玉泽手里的方案还没有看完,恩了一声,又等了二十分钟,将方案看完这才出发。

    市内有些堵车,方玉泽坐在车上百无聊赖,从车座位旁的口袋里抽出请柬把玩。

    黑白灰色调的请柬,低调奢华,上面的味道很好闻,是木质的香调,在方玉泽纤长白皙的指尖来回摆弄,指尖也留下了这种香味。

    请柬上的名字写着“周霜林”。

    周霜林就是周董事长的儿子,此时助理正坐在方玉泽旁边向他介绍周霜林的基本信息:“周霜林,二十五岁,本科学历,毕业于美国华盛顿大学,二十一岁前往美国”

    助理将周霜林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遍,方玉泽靠在位置上随意的听着,毕竟今天他是来参加人家的生日宴会,没见过寿星本人就算了,要是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就太说不过去。

    随便了解一下就不用再听,方玉泽挥手打断了助理的介绍,问:“礼物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方总,就在我包里。“助理说道。

    方玉泽恩了一声,半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到达临湖庄园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五十,距离宴会开始仅有十分钟,大部分的宾客都到了,方玉泽已经算是姗姗来迟。

    临湖庄园的外围仅有一层围墙,进入庄园后继续向里面走可以看见一片宽阔的山丘草坪,以及一望无际的青雀湖。

    这次宴会的举办地点就在这片临湖的草坪上。

    周董事长和他儿子周霜林一早就站在铁门处迎接宾客到来,方玉泽的车停在庄园外面,助理带着礼物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四月份的夜晚依旧寒冷,尤其是临湖的地方,温度更是降低了好几度,方玉泽畏寒,在西装外面披上了一件纯黑色的羊绒大衣扶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还没等走到铁门处,前方忽然响起一个开朗的男声音:“泽哥!泽哥!”

    方玉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辆迈巴赫停在他的车后面,随后李敞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李敞为人热情,一边关车门,一边朝着方玉泽挥手走来。

    一直到李敞走到方玉泽面前了,方玉泽还在看向他的那辆迈巴赫。

    “看什么呢,泽哥?”李敞也随着他向后看了一眼,问道。

    “就你一个人来?”方玉泽问他。

    李敞不明所以说:“对啊,不然还要谁来?祁方焱吗?”

    方玉泽皱起眉头,说:“你们李家的掌事人呢?”

    “我们李家的掌事人哦!你是说我弟李曜驰啊,他今晚是要来,但是他没和我一起,今天下午他要参加一个政府的城市发展会议,散会的时间晚,估计要晚点才能到了。”

    听见李曜驰能来,方玉泽眉头才舒展开,恩了一声。

    明城的商界人士方玉泽早就见了一个遍,唯一值得他花上两个小时车程来见一面的,也就只有李家的这个人了。

    李曜驰今天要是不来,那这趟算是亏了。

    不过令方玉泽没想到的是,为了李曜驰来参加宴会的还不止他一个人,仅仅是从停车场走到大门的短短两百米,不少人走过来要么是直接问李敞李曜驰怎么没来,要么是不停朝李敞身后看。

    后来李敞已经被问出经验了,只要一有人来和他招呼,他就直接说:“李曜驰还在开会,等会才能到。”

    好不容易等到一拨人散去,李敞自顾自的对方玉泽说:“之前我来参加宴会,压根就没人来搭理我,我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我说今天我怎么行情这么火爆了,敢情是都来问我堂弟的!我还是个混吃混喝的!”

    方玉泽慢声说:“现在李少爷是明城炙手可热的商业新秀,很多人都想来见见。”

    “也包括你啊泽哥。”李敞看了方玉泽一眼,笑着半开玩笑的说:“我堂弟了不起啊,居然还能入泽哥的眼,我回去得表扬表扬他,哈哈哈哈哈。”

    李敞笑了两声又和方玉泽说:“不过说真的泽哥,现在我们李家被他治理的确实不错,他一回来也是拯救了我,我现在可自在了,他要不是我弟,我都想认他当义父了!他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并且我是真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爱工作,反正我是只要一上班就想死,只要别让我去李氏集团那个大楼,让我抗水泥袋都行!”

    这话不用李敞说,刚刚李敞从车里一出来方玉泽就看出来了他最近活的有多快活了。

    之前每次见李敞,他都垂眉耷眼地,要么是求人帮他看项目,要么是一边喝酒一边哀嚎不想活了,而今天一来那叫个眉开眼笑,容光焕发。

    李敞话多,一路上咋咋呼呼跟在方玉泽旁边走到铁门处,周董事长带着周霜林站在这里一早就看见他们俩了。

    “方总,李少爷,欢迎欢迎啊。”周董事长挨个打了声招呼,又将自己儿子推了出来,介绍说:“这位是犬子,周霜林,周霜林还不叫人。”

    “方总,李少爷。”周霜林立刻跟着周董事长叫了声。

    方玉泽目光打量了一圈周霜林,恩了一声。

    周家的这个少爷和方玉泽预想的不一样,方玉泽以为能够和李曜驰做朋友的人必定不简单,周霜林最起码也应该性格果断利落,能够在商场上独当一面。

    可是今天一见周霜林,明显不是。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身材白瘦,长相虽是不错,但是过于秀气,缺少了压制于人的盛气。

    并且在自己是主人公的大场面里却是拘谨的站在父亲的身边,就连叫方玉泽时也是眉眼低垂,不敢看人,像是一株娇滴滴地栀子花。

    简单来说,他入不了方玉泽的眼。

    于是方玉泽不再多看他一眼,和周董事长客气了两句,走进了庄园。

    进了庄园后便能看见宴会的灯火辉煌,在临湖的草坪上早已经摆放沙发椅子,穿着华丽的男女举着酒杯在灯火摇曳处谈笑共饮,湖中的粼粼波光映着岸上的灯光犹如碎钻落湖,美轮美奂。

    方玉泽走到宴会场中心随便找了安静点的沙发坐下,李敞也跟着坐在了方玉泽身边的位置。

    谁知道李敞刚刚落座,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少爷,方少爷,你们好啊。”

    方玉泽一听见这个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皱起眉头,厌烦的表情溢于言表,五秒钟后赵源亭拿着香槟杯走到了二人的身前,李敞礼貌的站起来和赵源亭打招呼:“你好,赵少爷。”

    两个人轻轻碰杯,赵源亭手里拿着香槟杯又看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依旧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羊绒大衣披在肩头,食指捏着细长的香槟杯放于膝上,在宴会灯光的照耀下那模样矜贵又傲气。

    赵源亭又看的鬼迷心窍,强行忘记之前两个人的过节,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笑着冲方玉泽举了举杯,说:“方总,好久不见,你好。”

    方玉泽目光未动,压根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赵源亭。

    在周围人的围观下,赵源亭没面子极了,嘴角抽了抽又不好发作,还是李敞解围着说:“我泽哥累了,这杯我替他喝了。”

    李敞给了他一个台阶,赵源亭脸色好了不少,转而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和李敞说:“李少,我今天到底能不能见到你家李总,你给我说个实话。”

    “你说我堂弟啊。”李敞问:“你见他干什么?”

    “还不是我家那个项目的事情,想请你们李家帮帮忙”

    说到这里赵源亭又朝着李敞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套近乎说:“之前李总还没有上位的时候,我已经和你小叔李前锐商量好了这个项目,就差签合同了,谁知道他没能继承李氏集团,现在李总一回来好多事情不就变了,我们家的那个项目也不知道哪里令他不满意了,合同一直没签,我这个月连着跑你们李氏集团五六趟了,也没见到他,这不想今天借这个机会和他聊聊,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还可以改,都好商量啊”

    李敞一听就明白了,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他今天晚上肯定来,就是开会耽误了,到时候他来了我替你引荐一下,我堂弟不难相处,只要你们的项目没问题,合同应该能签。”

    李敞这样一说,赵源亭立刻放心了大半,紧紧握着李敞的手说:“谢谢谢谢,合同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们也能改,我们赵家想在明城扎根少不了你们李家的帮助,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李敞拍了拍赵源亭的肩膀,大包大揽地说:“放心吧放心吧。”

    赵源亭急着想见李曜驰,即便是李敞保证的全乎他还是不放心,于是找了个距离李敞不远的位置坐下,只等李曜驰一来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赵源亭走了之后,李敞坐在方玉泽的身边,笑嘻嘻地说:“泽哥,我之前一直听人说这赵家少爷是个纨绔,今天一见没想到他人还怪好的嘞!”

    “”

    方玉泽沉默着,面无表情的侧过头看了李敞一会,说:“李家小辈里有李曜驰,真的万幸。”

    李敞傻的分不清好赖话,乐呵呵的说:“那是那是!我也这样觉得,谢谢泽哥夸奖。”

    “”-

    七点多宴会正式开始,先是一个小时的用餐交际时间。

    李敞拿了一大盘子的蛋糕放在桌子上吃,一边吃还问方玉泽要不要。

    方玉泽看见这些油腻的东西就恶心,他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没多时周霜林默不作声地走到李敞身前,小声的问他:“李敞,他怎么还没来啊”

    李敞应该和周霜林挺熟悉的,他塞了一口蛋糕,说:“你问李曜驰啊。”

    李敞一向是个大嗓子,说话的声音不懂掩饰,周霜林瞬间脸色通红,食指狠狠的嘘了两下,说:“你小点声!”

    一抬眼的时候,周霜林又对上了方玉泽的目光,他立刻垂下头脸色更红了。

    李敞看着周霜林这个反应,笑着逗他说:“怎么了,你想我堂弟了?”

    “我没有”周霜林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李敞坏的很,摇头摆尾的还在逗人,说:“你要是想他,你就给他打个电话催他来呗,问我干什么,你说话肯定比我管用。”

    “你!”周霜林被他气的又怒又羞,转过身走了。

    留下李敞跟个傻子一样嘿嘿直笑,嘴里塞了一个蛋糕看向方玉泽,他朝周霜林离开的方向努了一下头,半开玩笑说:“这是我未来的弟媳妇。”

    “哦?”方玉泽挑了下眉说:“他和李曜驰是情侣?”

    李敞艰难的将嘴里的蛋糕吞下去,说:“情不情侣我不知道,我堂弟也不会和我说这些,但是他俩青梅竹马,据说在美国的时候我堂弟特别照顾他,日久生情了也说不定。”

    方玉泽手里轻晃着香槟酒,也不知道对人家的感情要作何评价,最后他想了想说了一句:“日久生情挺好的,祝他们幸福。”-

    到了晚上八点多,宾客基本上结束了用餐,周董事长带着周霜林挨个给宾客们敬酒,而宾客会将给周少爷准备的生日礼物送上。

    这个过程有些慢,方玉泽坐在位置上吃了些东西,又应付了七八个过来和他交际的商人,周董事长和周霜林才按照座位顺序走到他身前。

    “方总,李少爷。”周董事长带着周霜林给两位敬酒。

    香槟的度数不高,这种交际敬酒也就是象征性的抿一口,周霜林却已经喝得脸色微红,有些微醺了。

    他双手拿着酒杯跟在他父亲的身后朝二位敬酒,李敞先和他碰了一杯,将自己的礼物送了上前。

    李敞送的一尊玉观音,观音并不大,大概是手掌的大小,玉质翠绿通透,虽说玉无价,但是那块玉依照行价要上百万。

    李敞的这个礼物引起了周围小声的议论,虽然能在这里的都是富人,但也很少有人随便参加个宴会就送出上百万的,大家纷纷说着李家人出手就是大气。

    周董事长也感激的连连对李敞道谢。

    李敞送完礼物到了方玉泽,方玉泽朝后面挥了一下手,助理立刻走上前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盒子。

    盒子很小,放在掌心都绰绰有余,看起来黑乎乎的很粗糙,周围的宾客都有意无意的直起身子朝这边看。

    “这么小的盒子啊”

    “这能送什么”

    方玉泽是这场宴会里的重要人物,更何况有李敞的豪华礼物在前,众人更好奇方玉泽这个小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价值多少。

    总不能送的比李敞这个公子哥还要便宜吧。

    一半的人是好奇,而更多人是等着看方玉泽的笑话,毕竟这么小的盒子里,就算是装了一个宝石,也值不了多少钱。

    在众人的目光下,助理将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放了一把很普通简陋的黑色钥匙。

    众人看见这把钥匙都不明所以,就连周董事长都愣在原地,不知道方玉泽什么意思。

    方玉泽单手拿着香槟,朝那个钥匙抬了抬下巴,对周霜说:“前些日子我在云江别苑买了一栋临江别墅,环境不错,送你了。”

    这一句话瞬间引起轩然大波,要知道云江别苑是明城数一数二的别墅群,里面一套最小的别墅也要两千万起步,更何况是临江的别墅。

    那最起码五千万

    周董事长脸色涨的通红,连连将钥匙朝方玉泽的方向推说:“这不能收,这不能收方总,这太贵重了,不能收”

    方玉泽纤长的手挡住了钥匙盒的另一端,说:“周董事长收着吧,这个礼物不光祝周少爷生日快乐,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句话一说,周董事长再也无法推脱,他朝方玉泽道了声谢,立刻一把拽过周霜林说:“还不谢谢方总。”

    周霜林抿着嘴巴看了方玉泽一眼,声音很小地说:“谢谢方总”

    “不用谢。”方玉泽侧过身抿了一口香槟。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哎?那个人是谁?怎么才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铁门处灯光昏暗,只见从那里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那人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很简单的黑西装,却依旧盖不住他身上出众的气质。

    长腿一迈,步履款款。

    方玉泽有些近视,看不清来的人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身材有些眼熟。

    还是周霜林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地喊了一声曜驰,连给方玉泽道谢都顾不上了,立刻穿过人群跑向了那人。

    这时候其他人也知道来人是谁了,人声瞬间鼎沸起来,李敞在一旁也笑着说:“泽哥,那个就是我堂弟李曜驰,你看他一来给周霜林激动的。”

    周围人要么是在议论,要么是殷勤的走上去给李曜驰打招呼,仿佛李曜驰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然而在众人嘈杂的声音里,只有方玉泽微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曜驰的方向。

    随着李曜驰一步步的走近,他的面庞也从朦胧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

    直到李曜驰走到了宴会场地前,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英俊的面容完全展露在方玉泽的身前

    轰的一声巨响。

    那一刻仿佛一击巨雷炸在方玉泽的耳边,方玉泽浑身巨震,心脏猛地一紧,呆立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被抽空般手脚冰凉,方玉泽趔趄了一下,扶着身旁的桌子,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张和年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方玉泽瞪大了双眼,瞪的眼睛里充上了红血丝,仔细的分辨又分辨,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身旁的助理也震惊的发出了一声卧槽,方玉泽才知道这一切不是他在做梦。

    那个人真的和年黎长得一样————

    他站在众人中间,众星捧月一般光芒耀眼,与那个一身穷味在餐厅里刷盘子的年黎,天壤之别。

    还是李敞朝着李曜驰那边高喊了一声:“曜驰!”

    李曜驰才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可是他的目光无波无澜,只是朝着李敞点了下头,依旧没有看方玉泽一眼。

    这也和年黎不一样

    以前不论方玉泽在哪里,年黎那双带着爱意的眼睛都会像是瞄准机一样,一眼便能在人群中锁定在方玉泽的存在,再也不会离开

    “这是李曜驰”方玉泽嘶哑的声音在李敞身后响起,李敞说:“对啊,泽哥你不是想认识他吗,要不现在我带你去介绍一下。”

    李敞说着回过头却看见方玉泽脸色苍白,手艰难的撑着桌子,似是快要晕倒了。

    他连忙扶着方玉泽坐在沙发上,说:“泽哥,怎么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去休息。”

    方玉泽没做回应,目光依旧紧盯在李曜驰身上。

    他看着李曜驰站在人群的中心,手拿着香槟杯应对着各方的商业人士,笑容得体,与众人疏离又不使分寸。

    周霜林就站在他身边,微仰着下巴一直看着他。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笑着喊了一声:“李总,我们的礼物都送完了,你送给周少爷的礼物呢?不会没带吧。”

    随后周围人立刻开始起哄开了。

    “是啊李总,我们可一直等着你呢。”

    “李总新任李氏集团总裁,那不得准备个大礼!”

    “李总,你可不能让小周少爷失望啊!”

    也不怪大家质疑调侃,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带着礼物,只有李曜驰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甚至连助理都没带。

    哪里有什么礼物?

    一听到旁人这样问,周霜林也扬起小脸看向了李曜驰,他脸颊微红,睫毛颤抖,那双波光闪动的眼睛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周围人的起哄质疑声愈演愈烈,李曜驰却是面不改色,他单手插在衣兜里,垂眼看了眼表,低声说了一句:“到了。”

    “什么到了啊?”周霜林不明所以的问,四处看了一圈。

    夜色黑沉,李曜驰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在周霜林面前打了一个响指,骨节分明的手指朝天上一指。

    周霜林也随着看向了天空。

    依旧是黑夜,却忽见一道孤零零的金色彩光由湖边滑向天际,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彩光炸裂成数万道星星。

    刹那间犹如轰天战鼓,漫天星如雨,华光溢彩又翩然下坠,于湖中的倒影相接,美的犹如置身画卷之中。

    那一刻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花海炸开的声音,实在是太美了,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接着响起了不间断的惊呼声拍手声叫嚷声拍照声。

    所有声音交杂在一起,李敞坐在方玉泽的身旁快要将嗓子喊破了。

    有人回过神来,讨论着这场烟花要耗费多少钱,怕是全城的烟花都被李少搬空了,只为博佳人一笑。

    只有李曜驰双手插兜,站在烟花之前,他微仰的下巴,没有旁人的震动和欣喜,眸色浅淡,空中碎闪落在他的身上,不需言语便在宣告,这是他为周霜林亲自建造的梦中繁华海市蜃楼。

    上亿的烟花秀,转眼被挥洒一空。

    他才是这场梦的主人。

    烟花太美,看的人心震动,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李曜驰却垂眸点燃了一支烟,烟气入喉,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周霜林,说:“周霜林,祝你生日快乐,礼物喜欢吗?”

    那一刻就连身后的万千烟花都盖不住李曜驰的光,令人心动的就连木头都会掏出心给他,谁不为他发疯?

    周霜林激动的失去理智,眼眶通红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李曜驰,蹦着说:“喜欢喜欢!我喜欢死了!”

    空中烟花浪漫依旧,人声再次沸腾到爆炸。

    李敞激动的直接蹦起来了,叫喊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起哄声愈演愈烈,四周嘈杂鼎沸,只有方玉泽目光沉冷的盯着人群中的两个人,手中的香槟杯被他捏的咯吱咯吱作响,手腕颤抖,手指节苍白,几乎要捏成碎末。

    他清晰的记得在数月前,曾有个男生在圣诞节站在冰天雪地里等他回家,一直到深夜。

    即便是这样男生依旧不会生气,双眸虔诚对他说:“泽哥,圣诞节快乐,我们放烟花吧,我特意准备的”

    “就一下就一下泽哥,我就放一个最大的,你坐在这里看就行,你陪我看一下好不好,我喜欢烟花”

    “泽哥,你别急,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

    “泽哥,你看!好不好看!”

    当时那单薄弱小的烟花,渐渐地化作眼前这场磅礴浩瀚的烟花秀。

    不得不说,即便是方玉泽也从未见过这样绚烂的烟花,更遑论拥有。

    他的占有欲在这一秒达到了顶峰,因为烟花,更因为烟花中正与别人相拥的那个人。

    方玉泽恨的双眸滴血,心中刻骨般一字一字的印下那个人的名字。

    李、曜、驰————

    第24章 第 24 章

    这场烟花秀炸响了整个明城的乐曲, 一直到结束还被人津津乐道,不少人围在李曜驰身边迟迟不肯离开。

    周霜林抱完李曜驰才意识到自己激动地出格了,他低垂着头, 发丝里露出来的耳朵尖通红,双臂像是被水烫着一般, 左边右边搓搓, 很小声的给李曜驰道了一声歉。

    只是周围人来找李曜驰的人太多了, 转眼就将李曜驰围在中心,也不知道李曜驰听见没有。

    李敞起哄起的嗓子疼, 低下头将杯子里的香槟酒一饮而尽,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一抹嘴巴颇为豪爽地对着前面大喊了一声:“赵总,你不是要找李曜驰吗, 走!我带你去。”

    赵源亭被李曜驰的出现也震惊的不轻。

    他坐在位置上,脊背僵直,手里的香槟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在的地上,整场绚烂的烟花秀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而是双眼死死的紧盯着宴会中心的那个人。

    旁边有人给他敬酒他没反应, 就连李敞喊他都没听见,坐在位置上如同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哎?怎么回事,听不见我说话了。”李敞低声牢骚了一句, 站起身从沙发前面挤了出去, 两大步走到赵源亭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赵源亭, 怎么回事, 我刚刚喊你半天, 你没听见啊。”

    赵源亭回过头,望着李敞时双目恍惚, 脸色跟鬼一样惨白,不知所以的啊了一声。

    他那脸色给李敞吓了一跳,李敞蹦起来骂了一声卧槽说:“你涂的什么粉底液,也太难看了。”

    “啊”赵源亭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啊什么啊,快去啊,你不是一直找他吗!”李敞是个急性子,没工夫在这里和赵源亭说话,他一把拽住赵源亭的胳膊说:“走啊,我带着你去见他。”

    看着李敞要将他往李曜驰那里拽,赵源亭瞬间回过神来,脸色涨红,连连挥手说:“不了不了!”

    李敞哪里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只以为是赵源亭看见李曜驰身边的人多不好意思过去,于是他将赵源亭拽的更紧了,一瞪眼睛说:“什么不了不了!你还不快点去,你知道等着找他的人有多少吗!他晚上还有事,等会就走了,你到时候又找不到他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不不不!”

    “你是不是怕他啊,你别怕,我带你去!”李敞一向够仗义,不由赵源亭拒绝一边拽着赵源亭一边朝前方高喊了一声:“曜驰!你先别聊了,赵家少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李敞那个破锣鼓嗓子声音独特,在空旷嘈杂的宴会场穿透力极强,一时间宴会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李敞以及他身后的赵源亭。

    在众人的瞩目下,赵源亭浑身的皮肉一点点变得通红,他四周看了一圈,头低的更狠了,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别让李曜驰认出来他。

    既然是李敞带着人来,其他人就算是再想找李曜驰也会识趣的让开,让李敞先来。

    慢慢的周围人朝旁边涌动着,自觉的给赵源亭和李敞让出来一个通道。

    而李曜驰就站在人群簇拥的中心,单手拿着香槟杯,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下赵源亭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敞又撞了他一下,说:“走啊!他都看着你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源亭犹如钻出土面的地鼠,实在是无路可退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狠心还是跟着李敞走到了李曜驰身前。

    “曜驰,这位是赵氏集团的总裁,赵源亭。赵源亭,这位是我们李氏集团的总裁,李曜驰。”李敞介绍着说。

    李曜驰淡淡的恩了一声,对赵源亭说:“你好。”

    赵源亭却迟迟没有回应,李敞侧过头看了赵源亭一眼,挤眉弄眼地示意赵源亭说话。

    赵源亭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李曜驰,那副模样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完全没有之前他在宴会里如鱼得水谈笑风生的大少爷模样。

    李敞瞪着眼睛又撞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回事!说话啊”

    李曜驰也望着赵源亭,问:“赵总有什么事?”

    李曜驰的声音客气生疏,似是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赵源亭的大脑一片混沌,也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当初那个穷酸的年黎会和李家的继承人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在当下的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别的退路了,脑子里震惊的余震稍稍减缓,他清醒了一些,还是决定赌一把。

    于是赵源亭深吸了一口气,让身旁的助理将合同拿了上来,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双手将合同递给李曜驰。

    “那个李总,就还是明佳弯那个项目的事情”

    赵源亭双手颤颤的举着合同,眼睛无比忐忑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看了他几秒,最后抬手将合同拿了过来。

    手中东西被拿走的那瞬间,赵源亭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李曜驰不接他手里的东西,那他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可真是脸都丢尽了。

    而现在李曜驰看起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客气,这让赵源亭忽然有了些底气。

    他甚至想着眼前的李曜驰可能只是和年黎长得很像而已。

    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更何况李曜驰和年黎之间,除了容貌一样,其他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初的年黎又穷又卑微,在他赵源亭手下做事的时候,穿着最廉价的衣服,一件羽绒服破了都不舍得换新的,谁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年黎也从不恼怒,脾气又面又糯,永远都是埋头苦干,即便是让他负责大厅里的卫生,许诺给他每个月加五百块,他也是感激的不停谢谢经理。

    不仅穷还傻,请一个清洁工一个月最起码要五六千的工资,而让他打扫卫生只用付五百。

    赵源亭曾经有一次陪客户打高尔夫,在上洗手间碰见了年黎,年黎当时正在弓着身子拖洗手间的地,穿着一身清洁工的深蓝套装,累的满头大汗,衣服都汗湿了,感受到有人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立刻垂着头让开身子,那种低眉顺眼的模样卑微的让人厌烦。

    赵源亭当时就明白方玉泽为什么连一个情人的关系都不肯承认他,这种人即便长得再帅又有什么用?

    一身洗不去的穷酸气,确实拿不出手。

    再反观近在眼前的李曜驰,明城最尊贵的百年名门世家里身价最高的大少爷,站在光芒最耀眼的宴会中心,穿着一身顶奢定制西装,望着任何人时都眸色冷淡。

    就连他胸口处别着的那根银色镶钻胸针,贵的都能将这小半个庄园买下来了。

    即便是周围人对他笑脸相迎阿谀讨好,也无法换得他半点笑,这样的李曜驰好像周身都闪着光,就连头发丝都散发旁人高攀不起的尊贵。

    从头到脚无处不透露两字——“冷傲”。

    这种气质不是后天能培养的,也不是用钱能包装出来,是要从小就生在权势的顶端,俯视众人,才能与生俱来这种气场。

    他赵源亭没有这种气场,周霜林没有,李敞也没有,这场宴会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

    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即便是李曜驰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可还是有一堆人蜂拥而至的热脸贴冷屁股,费劲心力的讨好。

    赵源亭就是这种人,比如现在李曜驰压根没有正眼看他,他还是笑得嘴角都僵了,忐忑的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的对李曜驰说:“那个李总合同里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都可以商量”

    李曜驰靠在香槟桌前,手指随便翻动了两下合同,说:“这份合同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赵源亭心里大喜,激动地说:“那李总,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时间签一下合同。”

    李敞也立刻跟在旁边帮腔说:“是啊,既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份合同我不会签。”李曜驰打断了李敞的话,将合同啪的一声扔在身后的桌子上,声音平淡的继续道:“并且,关于赵氏集团的所有合同,我都不会签,李氏集团未来也不会和赵氏集团有任何合作”

    这一声脆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所有人都看向李曜驰和他身前的赵源亭。

    李敞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连忙问:“为什么啊曜驰?你刚刚不是说合同没什么问题吗?”

    李曜驰侧过头在桌子上拿了一杯香槟,恩了一声,声音浅淡却字字清晰地说:“合同没问题,但人有问题。”

    赵源亭对上李曜驰深无波澜的眼睛,骤然间犹如晴天霹雳,他预想中最糟糕的事情好像要到来了,他笑意僵硬在脸上,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嗓子如同噎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

    “人有问题?”李敞侧过头看了赵源亭一眼,皱起眉头问李曜驰:“人有什么问题啊?你不是第一次见赵总吗?”

    李曜驰的身高比赵源亭要高大半头,即便是这样靠在桌子上,依旧是垂眼俯视着赵源亭。

    食指压在高脚杯上晃了晃,李曜驰垂眸拿起高脚杯,举到赵源亭身前,轻轻抬了一下高脚杯,杯中酒液澄澈荡漾,他对赵源亭说:“赵总,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一出来,赵源亭更是浑身一阵发寒,五脏六腑都蜷缩在一起,拧的他胸口发麻窒息,他立刻垂下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握拳,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四周宾客的说话声此刻在他耳朵里都变成了议论他诋毁他的声音,李曜驰的气势在前,他就像是一只在油锅里反复煎熬的蚂蚁,烫的跳脚却又不敢动。

    偏偏李敞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还在问李曜驰:“你们见过啊,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李曜驰抿了一口香槟酒,说:“当初失去记忆,有幸在赵总手下打工。”

    “啊,是这样啊,那你们应该很熟悉啊,怎么了?是不是赵总对你不好?”李敞是个直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动避讳,有什么就问什么。

    “一个打工人,能有什么好不好,不过是被赵总教育了几句,受益匪浅。”

    李曜驰说着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当初在高尔夫球场所有的羞辱全部都被他淡淡的化为教育了几句,可是宴会里其他的人却是嘴巴微张,三五成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目光像是扫射灯一样不停地打量着赵源亭。

    虽说教育几句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要看教育的那个人是谁,对面的人可是李曜驰,从小到大他都是站在李家顶尖上的人,整个明城能教育他的人怕是只有现在躺在病房里的李家老爷子,就连李家父辈的人都没人够格教育他。

    更何况一个从外地来的纨绔公子。

    并且说是教育几句,难道是真的就是教育几句那么简单?

    在场的人都是大老板,心知肚明。

    利弊权衡之下,就连站在赵源亭旁边的人都朝旁边走了两步,生怕站的太近和赵源亭扯上了关系,成了李曜驰的眼中钉。

    李敞也老实了,不再瞎起哄了,他看了一眼赵源亭又看向了李曜驰,紧咬着下唇,为难的要命,这毕竟是他撺掇出来的局,今天这难看的局面也有他一份子。

    “那个”李敞艰难的发声,想要圆一下局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李曜驰够体面,他将桌子上的合同拿起来,递到赵源亭的面前,说了句客套话:“赵总,感谢你对李氏集团的信任,抱歉帮不到你,另寻他人吧。”

    赵源亭早就煎熬的浑身滚烫,恨不得直接从地缝里钻出去,他慌不择路的接过合同,就连一句体面话都说不出来,攥着合同急急忙忙的朝外面走,又因为脚步不稳撞到了香槟桌上。

    桌子边上了好几杯香槟稀里哗啦的碎在地上,又引起周围更强烈的议论声,甚至还有几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嗤笑。

    服务生慌忙的护住桌子,弯腰想将赵源亭扶起来,赵源亭更是羞恼至极,甩手就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李敞看着赵源亭慌乱而去的背影,也有些难为情,他皱着眉头抱歉的对李曜驰说:“堂弟,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

    李曜驰垂眼晃着香槟,说:“不是你的问题。”-

    这场闹剧结束后,没过多久宴会也结束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时间不早了,大部分的宴会宾客都选择住在临湖庄园,于是众多人都朝着庄园内部走,只有零零散散几人朝大门处走。

    李敞今天晚上也要住在这里和他的几个少爷朋友玩一夜,不回去了,李曜驰便一个人朝大门走,然而没走两步周霜林就跟了上来,轻声喊了一句:“曜驰。”

    李曜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生日快乐。”

    “谢谢那个,你今晚不在这里住吗?”

    与刚刚在烟花中心抱住李曜驰的周霜林不同,现在的周霜林又恢复了以往的拘束和羞怯。

    李曜驰说:“不了,我晚上还有事情要处理。”

    “哦”周霜林有些失落。

    然后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周霜林想了想低着头说:“我刚刚太激动了,没经过你允许抱了你”

    李曜驰依旧平淡的说:“可以理解。”

    “那个”周霜林犹豫了一下,脸色一点点泛起微红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烟花的啊,你是问了谁吗”

    李曜驰缓缓顿住脚,看向周霜林,说:“我没问过其他人,我喜欢烟花,才想着烟花当成礼物送给你。”

    “啊,啊,哦,好”听见李曜驰这样说,反倒显得他自作多情,周霜林更难为情了,连着支支吾吾了好几声,才说:“还是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而且大家也可以一起看,这样很好”

    李曜驰说:“喜欢就好。”

    “恩”

    两个人又是一路无言走到了铁门外的停车场,李曜驰才想起来问:“你不是应该去庄园酒店吗?怎么出来了?”

    周霜林站在原地,咬了咬唇说:“我们一年多没见了,我想送送你”

    李曜驰嘴巴动了下,刚想开口说话,这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鸣笛声,随后一辆黑色的轿车亮着大灯从停车位里驶了出来,停在距离两个人不远处的位置,又是一声巨大的鸣笛声。

    嘀————

    这一系列动静闹得大,周霜林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李曜驰却是望着那辆车的车牌号皱起了眉头,他目光未动,低声对周霜林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啊”周霜林不明白,这时候前方轿车的司机十分利落的走下车,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亮面的黑皮鞋踩了出来,而后从车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

    路灯下,他穿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身材高挑纤瘦,衣着矜贵,站在黑色的轿车旁,眸色生冷的望着前方两人。

    是方玉泽。

    周霜林对上方玉泽目光时,气势没由来的弱了一截。

    他立刻低下头,对李曜驰说了一句:“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便转过身走了。

    不多时,四周一片寂静。

    停车场内只有方玉泽和李曜驰两个人遥遥相立,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倒影拉的很长,一阵寒风吹过,头顶上树叶摇摆着哗哗作响。

    方玉泽站在原地,眸色不动的望了李曜驰好久,忽然他笑了,笑的眼眸弯弯,笑的垂下了头,他抬起双手拍了两下,啪啪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朝李曜驰走来。

    “想不到啊,居然是李大少爷,我说呢,李少爷怎么忽然就消失了,原来是我那座小庙容不下李少爷。”

    李曜驰站在原地,眸色黑沉没有说话。

    直到方玉泽走到了他的身前,微仰起下巴,望着他说:“李少爷,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方玉泽身上的气势依旧不改,即便是脸上带笑,可却笑意不达眼底,眸中的冷光凌冽逼人,面对年黎时他是这样,面对李曜驰时他也半分不减,依旧如此。

    李曜驰淡声说:“很好。”

    方玉泽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深了,说:“可不好吗,短短三个月就抱得美人归,想必李少爷一恢复记忆,就立刻从我身边跑走了,看来只有年黎会喜欢我,李大少爷可不会。”

    方玉泽的话语讽刺,李曜驰却不动声色,顺着方玉泽的话说:“是,只有年黎会喜欢你,李少爷不会。”

    方玉泽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他愣了许久,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冷笑:“我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钱的人?之前李大少爷身无分文的时候,是我收留了你,给了你房子住,那时候我给你钱你都不要,只说要我多看你一眼就够了,现在呢?一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看来你的喜欢也是会跟着钱走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方玉泽的言语愈发的难听,李曜驰却是笑了,他说:“我能有什么特别,商人本来就是跟着钱走,不然还能跟着感情走吗?那也太傻了。”

    “”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脸上的笑意缓缓沉了下来。

    明明是他用来嘲讽李曜驰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李曜驰承认后,他心里反倒好难受。

    从年黎离开他的那一刻,他也曾想过原因,可能是他打了年黎一巴掌,可能是他说话难听,可能是他不愿意承认恋人的身份,他甚至还让助理去警局和医院找人,想会不会是年黎出事了,所以才回不来。

    可没有想到,离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年黎不是年黎了,而摇身一变成了李家的掌舵人,李曜驰。

    路灯的暗光下,李曜驰的面庞冷淡,双眸清冽,他不再畏惧方玉泽刻薄的话语,不再顺着方玉泽的坏脾气,眼里也再没有以往对方玉泽的柔顺和忍让,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和方玉泽尖利相对,如刀一般刺人。

    望着李曜驰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在那一刻,方玉泽忽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很严重的欺骗。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养了一只每天傻呵呵的跟着他的大狗,大狗对他很好,好的五体投地,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他,于是他很放心这个狗是他的,永远都不走,结果忽然发现那个狗变成了狼,他无法掌控的狼。

    这不光是欺骗,还有背叛。

    一个说走就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人的背叛。

    这种感觉很难受,让方玉泽说不出一句话。

    他被气的胸口粗喘,双眼利的能杀人,两个人四目对视,眼中的气势锋芒毕露谁也不输谁。

    过了片刻,李曜驰双眸冷冽,薄唇轻动,将曾经方玉泽说了千百遍的话还给了方玉泽。

    “方总,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这个道理我从小也学过。”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朝着方玉泽轻点了一下头,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礼貌疏远,说:“方总,再会。”

    随后李曜驰转过身大步的朝着远处走去,他的步履潇洒,没有丝毫留恋。

    方玉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是双手紧握成拳,心口闷痛的想杀人。

    第25章 第 25 章

    打开车门, 方玉泽刚上车,就再也撑不住了,他艰难的坐在位置上, 双手抱在腹间,喘息|粗重的弯下身子。

    肚子疼

    被李曜驰气的, 像是有一个人用拳头一拳拳的打在他肚子上, 连着小腹那一块扯着疼, 跟把他的肠子也一把扯出来似的。

    方玉泽疼得直想吐,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头几乎埋在膝盖上, 脊背粗重的起伏, 他牙齿都要咬碎了,双手也用力的快要将肚子给按透, 压制着疼痛的双臂甚至用力的颤抖。

    方玉泽这一阵疼来的突然,助理坐在旁边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是给方玉泽倒热水,又是弯着腰问方玉泽:“方总, 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啊?”

    方玉泽疼得说不出来的话, 肠子被撑的又涨又坠,像是快断了,心脏也跟着一阵阵的闷痛, 憋闷的窒息感袭来, 方玉泽难受的粗喘了声, 一只手紧紧的按住心脏。

    心脏的蹦跳有些急促, 他依照经验竭力的深呼吸调整身体里的状况, 助理一看不对劲,立刻扒着前面的座位对司机, 急着喊说:“老郑,去医院!去医院!”

    司机打了一把反向盘,跳转车头,朝着另一条路上开去,车速飞快。

    大约是过了十分钟,肚子里海啸般的疼痛又犹如潮退一般缓缓退去,方玉泽缓过来一些,他浑身的虚汗,喘息了一口气靠在座位上,鼻尖上细汗晶莹,哑着声音说:“不用回家”

    助理转过头看向方玉泽,看见方玉泽好了些他松了一口,可下一秒脸又皱成了一团说:“方总,可是您的身体”

    方玉泽靠在位置上粗喘不停,双手依旧按在腹部,消薄的身体包裹在大衣,犹如一块纱般起起伏伏,又说了一句:“老毛病了,回家”

    方玉泽的嘴唇被咬的血红,湿润的微张着唇粗喘,脸上的冷汗在窗外的光照映下湿漉漉的泛着碎光,明明虚弱的连喘息都困难,却非要逞强回家。

    司机也没办法,只能听方玉泽的话回家,又调转方向回家。

    方玉泽抬起手,对助理说:“止疼药”

    助理哦了一声,立刻开始翻包,忽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秒,拧起眉头,表情十分为难的对方玉泽说:“方总上次吴医生说了,止疼药不能多吃对心脏不好”

    方玉泽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不耐烦的表情溢于言表。

    助理又在包里翻了翻,最后找出来一个黄色的药瓶,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方玉泽身边,说:“方总,今天晚上治疗心脏的药还没吃这个药是必须要吃的”

    方玉泽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助理继续说:“吴医生说了,您最近情绪不稳定,心脏也不好这个要不光可以保护心脏,还可以帮您稳定情绪”

    助理的话没有说完,手里的药就被方玉泽拿了过来,倒出来两粒放入口中。

    瞧着方玉泽喉结艰难的滚动一下,将药给咽了下去,助理瞬间如释重负。

    吴医生交给他每天监督方玉泽吃药的任务,谁知道比让他自己吃药都难,每天他跟个太监在劝皇上似的,头悬在裤腰带上劝方玉泽吃药。

    这三个月以来,他真的是越发的怀念年黎在方玉泽身边的时候了。

    至少那时,方玉泽不会这么喜怒无常,劝他吃药的这种事情也不会落在他一个小助理身上。

    方玉泽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他五岁那年方奎隆找到国外最好的医生给他做了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能够和常人无异,也不用再吃任何心脏病有关的药物了,方奎隆很高兴,大手一挥成立了心脏病救助基金会,专门致力于救助贫困山区的儿童,这件事情还被电视台报道过,人人称赞。

    但是即便如此,却很少人知道方玉泽有心脏病。

    原因很简单,方玉泽是方家的顶梁柱,在商界里一旦暴露弱点就会成为有心人攻击的对象,他必须强大到坚不可摧,能力上是这样,身体上也是这样。

    所以除了方家人,几乎没人知道方玉泽这个致命的缺点,就连助理也是这三个月才知道的。

    最近三个月,方玉泽心情不稳定,连带着心脏状况也不太好,经常心悸,心绞痛,甚至还有一次直接昏了过去,这才要重新开始吃药,吴林奇千叮咛万嘱咐,让助理看着他一定要按时吃药,并且心情不能再大起大伏,助理每天跟在方玉泽身边,是战战兢兢,从来没有觉得日子如此艰难过。

    药吃下去后,方玉泽胸口一阵阵的憋闷感缓缓散去,呼吸也顺畅了不少,那个药还有一定助眠的效果,困意来袭,方玉泽靠在位置上,身心俱疲的半阖着眼。

    助理望着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那方总这年黎,我们还找吗”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丝笑,声音低哑的说:“呵,还找什么,人家在李家享福呢”

    “是,方总,那不找了。”助理生怕触到了方玉泽,立刻应着。

    “不找了,但是要查。”方玉泽接着说。

    “方总,查什么?”助理立刻弯着身子问,从包里拿出本子记录。

    “查,李曜驰查他当初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查他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查他有没有从我身边得到什么机密文件”伴随着这几句话,方玉泽的眸光也越来越利,最后方玉泽压低了声音,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眸中的寒光尽显说:“还查,李曜驰和周霜林到底是什么关系”

    助理苍白着脸,记笔记的时候手指都不自觉的抖。

    他之前见过年黎,今天看见李曜驰后,他也是震惊的五脏六腑都在颤,现在想到李曜驰那张脸都跟做梦一样,而方玉泽让他查的这几个问题,更是句句都让他后背生寒。

    李家和方家虽然不是明面上的对家,但是在明城实力顶尖的集团也就那么三四个,难免会出现资源争夺的事情。

    每当这个时候就连两个集团的普通员工都不允许交往过密,更何况是方玉泽这种,直接将对方的首脑养在了家里,朝夕相处数月。

    实乃大忌。

    但凡李曜驰在方玉泽身边时有那么一点点的歪心思,那么他将会给山莫集团造成不可预估的损失。

    助理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对方玉泽说:“方总,我一定尽快查。”-

    生日宴会之后,周董事长本以为一切会进展很顺利,马上就可以和方玉泽签订UMIO超市的供货合同,可是没想到方玉泽这边没有了下文。

    周董事长不明白原因,给方玉泽打电话,方玉泽多半是在忙,好几次来山莫集团找方玉泽,也压根找不到方玉泽的人。

    他又问山莫集团市场经营部的经理,人家给出来的回复也很客观,只说:“周董事长,抱歉,我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回复,目前UMIO超市还在筹备阶段,超市的供货问题是一件大事,我们不能轻易的下决定,还需要再多一些的市场评估,请您耐心等待。”

    方玉泽这边不着急,可是周氏集团急啊。

    虽说做买卖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没签合同之前双方就算谈的天花乱坠依旧是空话,毕竟商人的嘴最会骗人,酒桌上的漂亮话比谈恋爱时的海誓山盟还假,这个道理周董事长比任何人都懂,但是如今的周氏集团已经比不上从前了。

    去年周董事长投资失败,集团内部损失了小百亿,直接导致现在周氏集团资金短缺,急需要一笔款项来周转运营,这次的供货合作对于周氏集团而言那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救他们集团生死存亡的关键,所以即便方玉泽不想见他,他还是找个各种关系拼命的想要见方玉泽一面。

    直到周五的这一天,周董事长终于拜托他的一个老朋友见到了方总。

    这天下午方玉泽刚从一个工地现场视察回来,回到办公室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助理走进来对方玉泽说:“方总,今天晚上金阳集团的钱总邀请您晚上在明阳楼共进晚餐,请问您是否前往?”

    方玉泽喝了口热水,问:“他什么事?”

    “钱总没有明说,但我们集团和他们的合作合同快要到期了,可能是要商谈是否续签的问题。”助理猜测道。

    方玉泽想了想,山莫集团和金阳集团的合同还有大半年才到期,完全不需要这么早就谈续签的问题,但是无论是不是要谈这个问题,金阳集团是他们多年的合作伙伴,吃一顿晚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方玉泽疲惫的深吸了一口气,说:“回复钱总,晚上我会赴约。”

    “是,方总。”

    晚上七点方玉泽按照约定来到了明阳楼,钱总早早就站在酒楼门口迎接。老远看见方玉泽就挥手,高声喊着:“方总方总,你好你好!最近怎么样啊?”

    钱总是个北方人,身材高胖,声音浑厚,为人豪爽,握着方玉泽手时,厚重的手掌又热情的朝方玉泽的后背重重拍了两下,那两下恨不得直接给方玉泽拍吐了。

    方玉泽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的从钱总手里抽出手,说:“钱总,你好。”

    钱总订的是明阳楼最大的包厢,位置比他们双方来的人要多,方玉泽看了一圈,被邀请落在上席,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前菜,钱总在席间张罗着客气了几句,这个时候包厢的大门打开,从外面走进四人。

    周董事长,周霜林,以及两名跟着他们的周氏集团高管。

    包厢里的人基本都落座了,此时目光都聚焦在来人身上。

    山莫集团的人都没有想到周董事长会在此时到来,纷纷有些诧异,身旁的助理也立刻转头看向方玉泽,不明情况的说:“方总,这”

    方玉泽的表情却很平静,似乎周家父子的到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手指一下下轻点着桌子,目光很淡的在二人身上停留了数秒,又转而看向了钱总,问:“钱总,今晚这顿晚餐的由头是什么?”

    钱总将周董事长请进来落座,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微躬着身对方玉泽说:“是这样啊方总,这周董是我一个老大哥,人非常不错,他跟我说想找方总谈一个合作案,但是时间不巧总是约不到方总,这不今天我就做东攒了这个局,一是想帮帮我这个老大哥,二是也希望我们几个集团之间能够强强联合,方总的生意能越来越好,希望方总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方玉泽在商场多年,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他也点头意思了一下,表示理解说:“钱总客气了,既然是钱总的面子,那我肯定要给。”

    “谢谢方总,谢谢方总。”钱总连连笑着道谢。

    没一会热菜陆陆续续上来了,钱总张罗着众人一起共同喝了一杯,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场饭局算是正式开始。

    方玉泽坐在上席,脸上没什么表情,夹菜吃饭,除了旁人敬酒,其余的时间一言不发。

    还是周董事长先忍不住了,他双手端起酒杯,侧过身喊了一声:“方总。”

    方玉泽这才放下手中筷子,侧过头望向他。

    周董事长双手端着那杯白酒,望着方玉泽时笑容里满是讨好,他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说:“这杯酒我敬您。”

    说完便将小酒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方玉泽也拿起身前的酒杯,回敬着将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方玉泽眼睛有些红了,他用舌尖抵在上颚,强压下这种呛口的感觉,再开口时神情依旧的对周董事长说:“周董,客气了。”

    开场酒已经喝了,周董事长就直接进入正题,他笑着对方玉泽说:“方总,UMIO超市的那个供货合作,您还记得吗”

    方玉泽点头,转过身重新拿起筷子,很直接的说:“恩,记得。”

    周董事长脸上的笑意更大了,说:“方总,我们上次不是谈的很好吗,也说好了这个月就能签订供货合同,只是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收到方总的消息。”

    方玉泽没有说话,而是夹起了一个开背虾肉,筷子头放在虾肉的两边一拧,很熟练的将虾壳剥离。

    “方总,如果您要是觉得合同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们还可以改还可以谈啊。”周董事长满脸堆笑的继续说。

    方玉泽将口中的虾仁嚼碎咽了下去,优雅的拿起桌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这才靠在座位上,望着周董事长不紧不慢的说:“山莫集团想找供货商有很多的选择,不止是周董您一家,我为了集团考虑,自然是要货比三家。”

    这句话方玉泽虽然是说的客气,但是里面居高临下的意味,谁都能听得出来。

    但是也是实话,山莫集团是甲方,能给山莫集团供货是一块大肥肉,众多企业都抢着要,不止他周氏集团一家。

    之前方玉泽愿意给他们这个合作,无非是看在周氏集团够诚意的份上,但如果别的集团比周氏集团还有诚意的话,那方玉泽也可以选择换人。

    在这场合作中,不是山莫集团非他们周氏集团不可,而是他们周氏集团该求着方玉泽才对。

    这些道理周董事长自然明白,他脸色泛红,双手合十,又是拜又是笑的对方玉泽说:“方总我明白我明白您问问钱总,我们集团和钱总合作过多次了,一直没有出过问题,我们周氏集团是老厂牌了,您和我们合作肯定最放心,这点我给您保证!”

    钱总立刻接着话说:“是啊方总,我们金阳集团也做连锁超市多年了,我实话实说,这明城还真没有比周氏集团更合适的供货企业了。”

    周围人都在给周氏集团当说客,方玉泽却是目光淡淡的坐在餐桌前,不发表意见,也不说话。

    周董事长见状,心一横站起身端起了桌前大杯的分酒器,高举着对方玉泽说:“方总,您放心,我们能给您的一定是最好的!这杯我干了,以表诚意!”

    众人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周董事长已经喝空了一整个杯子,随后反倒起杯子,以示杯子里已经干干净净,没有酒了。

    瞬间桌子间一片寂静,都在看方玉泽的反应。

    周董事长这个举动看似在表诚意,但实则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方玉泽架在这里。

    方玉泽目光幽深,缓缓的靠在椅子上,他看着周董事长涨红的脸,又转而看向坐在周董事长身边的周霜林,忽然他笑了,抬手向下压了压,对周董事长说:“周董,请坐,我们在商言商,不用这样。”

    周董事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酒意烧的脸通红,他随着方玉泽的意思坐在位置上,又前倾着身子喊了一声:“方总”

    “我知道最近周氏集团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但也不一定需要这个供货项目才能度过难关”方玉泽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却依旧望着周霜林,声音朗朗的说:“我才知道周家和李家的关系很好,就算没有我帮你,李家也够撑住你们度过这个难关。”

    周董事长愣了两秒,笑着说:“方总,您说笑了,李家和我们不过是之前有些商业往来,不足以支持我这个小集团。”

    方玉泽挑眉,语气不明的说:“是吗?我看周少爷的生日宴上,李少可是献上了满城烟花,一般人应该不会让李少爷动这么大的阵仗。”

    周董事长脸色僵了一下,立刻解释说:“方总,这是个天大的误会,犬子和李公子不过是从小在一起玩过两年,后来李少爷出国之后也没了联系,前年二人在美国碰巧又遇上了,就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那场烟花不过是李少爷大气,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毕竟李少爷从小在美国长大,就是喜欢这些华丽的东西,想来那天如果是别人生日,李少爷也会送上这样的烟花秀,再说我们周家人哪敢高攀李家少爷。”

    周董事长这番话解释的啰里啰嗦,却听得方玉泽心情非常不错。

    方玉泽不动神色点了点头,手撑着下巴,眼睛望向一直坐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拘谨的犹如透明人的周小少爷。

    忽然他声音慢慢的问:“是这样吗,周少爷?”

    方玉泽的声音平淡,却在这个空荡的包间里格外的清晰,周霜林忽然被方玉泽叫到,身体一震,有些被吓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像是被老师点了名字没注意听课的小孩,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是是这样的”

    方玉泽挑了挑眉,笑了。

    已经二十五岁的年纪,在这种局上却怯怯懦懦的连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一直躲在长辈的身后,当年他方玉泽二十岁就跟着方奎隆入局,如果是他们山莫集团想要一个项目,那么刚刚站起来连干几杯酒的人会是他方玉泽。

    “原来是这样啊”方玉泽笑着慢慢地举起一杯酒,也敬了周董事一下,说:“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周董回家等消息吧。”

    “谢谢方总,谢谢方总!”周董事长又是点头哈腰的连连道谢。

    这顿饭吃完虽然供货问题还是没有彻底的敲定,但效果也算不错,方玉泽对周氏集团的态度有所缓解,钱总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三个总裁一起走出明阳楼,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外面在下雨,司机去开车还没有回来,几人便站在酒楼门口等车。

    雨水淅淅沥沥,顺着房檐落在地上。

    方玉泽从衣兜里拿出来烟盒,纤长的手指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烟,另一只手摸了摸衣兜,却找不到打火机了。

    周董事长见状很有眼力见的撞了一下周霜林,随后将自己的打火机递给了周霜林。

    在这种情况下,周董事长比方玉泽大了近三十岁,给方玉泽点烟有点不合适,周霜林是最合适的。

    周霜林明白他父亲的意思,几分为难的接过烟,低着头走到了方玉泽身前。

    周霜林一看就是没点过烟,手很笨拙,在靠近方玉泽烟头的时候方玉泽甚至能清晰的看见他的手在抖,也不敢看方玉泽。

    火苗随着他手上的颤抖晃动不止,方玉泽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秒,才将烟头放在火苗上。

    火星闪烁了一下,烟点燃了之后周霜林立刻挪开了手,低下了头。

    淡淡的烟草气顺着方玉泽的指尖流动,他吸了口烟,对周董事长说:“周董事长,以后就让周霜林来负责UMIO超市供货项目的对接。”

    周霜林瞬间抬起头,双眸震动的望着方玉泽。

    周董事长也诧异的啊了一声,连忙说:“方总,他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负责不了这个项目。”

    方玉泽垂眸弹了弹烟灰,笑着说:“二十五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以后周氏集团要留给谁继承呢?”

    周董事长一听有些窘迫的低下头,也不再多说话了。

    方玉泽毕竟是甲方,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周董事长只能答应,说:“那以后犬子有什么做的不好地方,方总麻烦多担待。”

    方玉泽淡声说:“商场上的事情容不得担待,是需要周董事长教他,不要让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第26章 第 26 章

    方玉泽工作忙, UMIO超市供货项目的事情没时间跟进,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市场部经理,由市场部经理和周霜林对接, 并且每周有什么进展向助理小秦说明,再由助理向方玉泽汇报。

    结果方玉泽一连好几次助理那里得到的反馈是, 进展并不顺利。

    倒不是周氏集团的问题, 而是负责对接的周霜林对业务太不熟悉, 甚至不能称为不熟悉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有时候市场部经理问他一个很简单的商品价位问题, 周霜林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找不到答案, 各种询问,得到回复后往往已经是几天以后, 并且这个答案还不一定准确。

    于是项目的推进极其缓慢。

    这周助理又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方玉泽,最后他犹豫的问:“方总,要不然我们换个对接的人吧”

    方玉泽翻动着手里的方案,目光未动问:“为什么?”

    助理叹了口气说:“市场部经理说周霜林实在是一窍不通, 沟通的效率低下, 照这样的速度估计一年都无法将这个合同敲定”

    方玉泽说:“那就不敲定,UMIO超市还需要一年才正式启动,我们不急, 他们能做就做, 不能做就换企业。”

    助理明白了方玉泽的意思, 他想了想小声的说:“方总, 要是换了供货企业, 周董事长肯定又要缠着您不放,他们还指望着这个项目让周氏集团起死回生呢”

    方玉泽笑了一声说:“有这样的继承人, 没人能救周氏集团。”

    助理沉默了几秒说:“我明白了方总,我等会告诉市场部经理,让他不要着急,我们缓着来。”

    “恩。”

    这件事说完,助理又说到了另一件事:“方总,赵源亭回凡城了,并且赵氏集团所有的企业都从明城撤离了,我们之前有一块地租给赵氏集团使用,要不要提前收回。”

    赵氏集团从明城撤离的事情方玉泽早几天就听说了,因为赵源亭得罪了李家又得罪了方家,基本上将明城的龙头企业得罪完了,项目难以开展,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并且因为他们前期在明城投入过多,还亏本了十几个亿。

    因此他父亲对他很失望,打算废了他的总裁职位。

    并且据说他父亲还有个私生子,正打算培养私生子上位,赵源亭算是彻底没势了,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方玉泽听后说:“地块提前收回可以,让他们赔付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

    “是,方总。”

    助理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又汇报了几件商业上的事情,方玉泽一边看着手里的方案一边听助理的汇报,连头都没抬,几句话就将所有的问题都完美化解了,最后方案看完了,问题也都处理完了。

    最后助理临走之前,从文件里拿出了一张邀请函和一张参会人名单,放在方玉泽的办公桌前,说:“还有一件事方总,下周有一个玉澜国际的开发会,您是否是要参加?”

    方玉泽将那两张纸拿起来看了看。

    玉澜国际是一个国际商业组织,近期要在明城建一家国际知名的连锁游乐场,需要一家本地的开发商参与设计和建设,一旦游乐场建成,玉澜国际将会每年给开发商这家游乐场百分之五的分红。

    这个项目是在是太美了,不光建造的利润可观,就连每年的分红都是一笔不小的资金,甚至比多数明城的中小企业年收入还要多,很多集团都挤破头的想要拿到,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项目基本上已经是李氏集团的囊中之物了。

    因为在众多竞争的集团里在项目设计和开发上没有哪个比李氏集团更加有优势。

    李氏集团内部建造资源丰富,可以满足游乐场各种不同的建筑材料需求,而且李氏集团资金链充足,能给玉澜国际最优的价位。

    换言之,这个项目太大,就算普通的集团想吞也吞不下来,容易撑死,就是需要像李氏集团这种大蟒,才能一口吞下。

    而唯一能与李氏集团之相提并论的山莫集团,也因为方玉泽最近又是投资连锁超市,又是在开分公司,精力难以支撑这个项目,而缺少了竞争力。

    即便是李氏集团已经势在必得,但是该有流程还是要有,过几日玉澜国际将召开项目介绍大会,将游乐场建设所需要的条件和预设全部摊在明面上,供各家集团竞争。

    由于需要了解的项目众多,这个会议将持续一天,也就意味着一整天的时间都要在酒店的会议厅里开会。

    方玉泽想想就觉得累,他的腰不好,很难坐这么长时间,加之时间宝贵,他没想争这个项目,本来是不想去。

    但是当他一打开参会名单上映入眼帘的第一位就是李曜驰的名字,隔了几个名字之后他又看见了周霜林。

    方玉泽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过了一会,他拉开抽屉将名单和邀请函放了进去,对助理说:“将周五那天的事情推掉,我会去参加玉澜国际的会议。”

    助理没想到方玉泽会参加,有些诧异,随后他明白过来,连连好了两声,将这件事情记录在了行程表上。

    等到助理转过身打算走了,方玉泽却又叫了他一声。

    “小秦。”

    助理立刻回过身问:“怎么了,方总?”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虽然方玉泽没有明确说是什么事情,但是助理瞬间就想到了,毕竟能让方玉泽这么上心的事情没有几件。

    助理低下头说:“抱歉方总,我还在查,但李曜驰不同于寻常人,他的信息被李家封闭的很严,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

    方玉泽想到了这一点,他疲惫的撑着额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挥了挥示意助理可以走了-

    周五那天,早上九点,方玉泽准时到达了酒店的会议场。

    前山酒店,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处于明城繁华的市中心,这个酒店既可以举办会议,也可以举办宴会和酒席,明城有点上档次的会议多半都是在这里召开。

    方玉泽已经不知道来这个酒店多少次了,从车上下来后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前山酒店十五楼的会议室。

    很宽大的会议室,阶梯式的排位,上下两层,深棕色的软绵座位,座位宽敞,可以容纳上千人。

    方玉泽来的时间不算早,会议室里已经到了很多宾客,下层的位置坐上了大半的人。

    这个会议来的人比方玉泽预想的要多,基本上明城能叫的上名的企业家百分之九十都到了。

    有的是来长长见识,有的是不死心还想来试试。

    座位的靠背上用红色的标签贴上了各位受邀者的名字,座位顺序依照受邀人名下的资产和企业实力,方玉泽的名字自然是在第一排中间。

    四周的人有的看见方玉泽来了,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给方玉泽打招呼,方玉泽轻点了下头,径直朝着第一排走去。

    第一排最中间坐着的是几位玉澜国际的高管,其中有几位是金色发色的外国人,而坐在最边上的是玉澜国际中国分公司执行总裁张士林。

    方玉泽之前和张士林打过交道,两个人也算相熟,于是当他走到第一排时张士林率先站起来,跟方玉泽握手打招呼。

    “方总,好久不见,你好。”

    “张总,你好。”

    两个人的手握了两下,又分开,张士林又做了个手势,开始介绍身旁几位玉澜国际的高管。

    “方总,很荣幸能邀请你今日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玉澜国际的游乐场规划经理,Addison,这位是玉澜国际中国经销区总代理,Colbert,这位是玉澜国际总公司规划部经理,Francis ”

    张士林一连将玉澜国际的几位高管都介绍了一遍,那些外国人基本都能用中文沟通,对方玉泽字正腔圆的说着你好。

    方玉泽一一点头,笑着回应。

    最后张士林将所有人都介绍完,四周看一圈,忽然看见坐在他身旁的李曜驰,说:“哎对了,方总,这位先生您见过吗?”

    方玉泽早就看见李曜驰了。

    很巧,他的位置就在张士林的旁边,距离方玉泽一米开外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西装,修长的腿闲适地翘起坐着。

    方玉泽走到他身边时他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在低头翻看手中玉澜国际游乐场的规划手册,似是压根没看见方玉泽的到来,又或是并不在意。

    直到张士林的手放在李曜驰的肩膀上,说:“这位是李氏集团的总裁,李曜驰,前几个月才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商界新秀,不知道方总听说过没。”

    李曜驰这才将手里的册子合起来,缓缓的站起身,双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的望着方玉泽。

    方玉泽也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

    张士林依旧在说:“我和李总之前在美国就认识,李总年轻有为,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大才,我才想介绍给方总认识认识,以后在商业上大家还可以互相帮助。”

    张士林这句话说完,笑着站在一旁等着。

    按照商界正常的流程,中间人介绍完后,双方就要互相握手问好了,而现在却迟迟没有人先伸出手,也没有人先说话。

    张士林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的两人互相望着,脸上没有半点客套笑意,相反的,两个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冷。

    几秒的沉默后,张士林有些尴尬了,想着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对李曜驰说:“那个李总,这位是山莫集团的方总,不知道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李曜驰声音淡淡的回应,这才从衣兜里缓缓的伸出手,递到了方玉泽身前,说:“方总,你好。”

    这句“不认识”让张士林松了一口气,却也让方玉泽眼里的光更利了,他看了李曜驰两秒,嘴角勾起笑,说:“确实,我也不认识李少爷。”

    “李少爷”三个字被他咬着牙,用重音说出,而后他伸出手,双手相握,说:“你好,李少爷。”

    两个人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却连双手相握的时候也在较量。

    两秒的客套时间后,方玉泽立刻从李曜驰的掌心抽出了手,力道快的似是不愿意再多碰李曜驰一秒。

    随后他笑着朝张士林点了一下头,礼貌的转身离开,却在转过身后笑脸瞬间沉了下来,脸色冷的如寒冰一般-

    早上九点,会议正式开始,李曜驰坐在玉澜国际几人的右边,方玉泽则坐在玉澜国际几人的左边,两个中间相隔了六七个人的距离。

    至于周霜林,则在第二排靠近李曜驰的后面坐着。

    高台上大屏幕播放着玉澜国际即将在明城建造的游乐场3D设计视频,并由一位棕色皮肤的外国女士为众人讲解。

    设计视频做的很精美,犹如电影大片一般,身临其境的将在场的个人都带入了游乐场中,先是感受了游乐场里粉色的公主世界,继而是城堡童话王国,镜头缓缓移动进入了一个机械世界。

    讲解员在台上用熟练的中文讲着:“这是我们游乐园中最特别的部分,我们打算打造一个全新的板块,名为机械战神,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将满足所有孩子心中的机械梦,这里面将会有未来世界的高科技机械战甲,也会有能与孩子沟通的机器人”

    伴随着讲解员的声音,大屏幕上面出现了未来科技的设计画面,画面里机器人高大雄厚,机械精密漂亮,台下的人看的赞不绝口,议论纷纷。

    “这个好啊现在的小孩就喜欢这些机械的东西”

    “是啊,我家的孩子今年十岁了,特别喜欢什么机械车,机械枪,机械战甲,只要是他觉得酷的东西,都要买回家”

    “这个游乐园要是建成了,别说是明城了,估计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到时候我们明城的经济又能再创新高了”

    台下的人都沉浸在对即将的游乐园的讨论和分析中,只有方玉泽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大屏幕上的画面精彩纷呈,他却半分没有看进去,脑海里一直响着李曜驰刚才声音淡淡的三个字。

    ————“不认识”。

    我和方总,不认识。

    是属于年黎的那张英俊开朗的脸,说出的这三个字,是曾经望着他薄光熠熠的那双眼睛,说出的这三个字。

    不认识。

    什么叫不认识?数月的朝夕相处,他年黎当时穷的就剩一张皮!住着他的房子抱着他亲着他睡着他的时候不说不认识,现在成了万人追捧的李曜驰,反倒是不认识了。

    多可笑。

    方玉泽目光不动的望着大屏幕,十指相合的双手却是快要捏断了。

    他又恼又悔。

    恼是恼李曜驰的不认识。

    悔是悔当初是年黎不告而别,再次相逢时轻飘飘的先说出这“不认识”三个字的人,应该是他方玉泽!

    凭什么是李曜驰先说出的这句话,凭什么是李曜驰用一句不认识就抹去了他们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的回忆。

    愤怒,不甘,这些情绪全部充斥在方玉泽的心里,想起当初年黎走的时候,他一度萎靡不振,高烧一场,那段时间他连喝水都吐,甚至还让助理去找李曜驰,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而现在想想,当初在他忙着找年黎的时候,人家已经坐在李家变成了高高在上大少爷,并且将方玉泽这个人从他光彩耀眼的人生中抹掉了。

    回想及此,方玉泽的心脏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刺痛。

    扶手处准备的有一瓶矿泉水,如果是平时方玉泽不会喝冷水,但是现在他心脏憋闷的喘不过来气,方玉泽手指颤抖的将水瓶拧开。

    两大口冷水灌下去,头脑冷静了很多,胸口的闷胀感瞬间平复了不少。

    方玉泽身体无力,仰头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深舒了一口气。

    中午十二点,上午的会议议程结束,玉澜集团组织参会的各位宾客在酒店的大厅里用自助餐,并且给每位宾客准备了房间,供中午午休。

    方玉泽完全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回到房间里,助理给他从餐厅里打包了一份清淡的海鲜粥。

    方玉泽不想吃,将海鲜粥推到了一边,助理的眉头又皱起来了,顶着一张苦瓜脸对方玉泽说:“方总,中午必须要吃点东西啊”

    “不想吃,拿走。”方玉泽胃里一阵阵的闷痛,别说是吃东西了,闻见这个味道都不舒服。

    助理又说:“但是中午要吃药啊,那种药好像不能空腹吃”

    方玉泽靠坐在房间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疲惫的闭着眼睛,没理他。

    助理犹豫了一会又说:“那要不我带打电话问问吴医生,看看那个药能不能空腹吃”

    说着助理就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方玉泽睁开眼睛,不耐烦的对助理说:“把粥拿来吧。”

    现在大中午的,喝两口粥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不想再听吴林奇啰嗦。

    助理立刻将粥碗推到了方玉泽身前,方玉泽手指苍白,捏着汤勺舀了两下粥,忽然开口问:“刚刚你在餐厅看见李曜驰了吗?”

    自从助理知道年黎是李曜驰之后,不需要方玉泽主动说,他也很留意李曜驰的动向,于是他没有思考就说:“没见到,他没有去吃午饭,据说会议一结束他就和玉澜国际的张总一起去小会议室里谈公事了。”

    方玉泽舀粥的手一顿,又问:“周霜林呢?”

    助理知道方玉泽想听什么,直接道:“他倒是在餐厅里吃饭,吃完就回自己的房间了,没有和李曜驰一起。”

    方玉泽这才满意的低下头,喝了一口粥。

    本来就是一小碗的粥,平常人连塞牙缝都不够,方玉泽却连这一点都没喝完,只喝了一小半。

    助理看见方玉泽剩的粥,脸又皱巴起来了,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看着方玉泽将药吃完,他把东西收拾好就离开了。

    酒店的窗帘拉上,方玉泽躺在躺椅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个人在黑暗的环境里,很容易产生不好的情绪。

    如果是以前方玉泽听别人这样说,只会觉得这种人矫情。

    天黑了就睡觉,睡不着就工作,忙都忙不过来,能有什么忍受不了的情绪?

    可是没想到这三个月来,这种矫情的事情也降临都到了他的身上。

    他经常晚上睡不着,尤其是深夜,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房间里,手脚冰凉,如果没有喝酒,那么他只能工作,努力让工作填满他的大脑,这样他才不会去想那些让他难受的事情。

    比如年黎凭什么先走了?他方玉泽都没有不要他个穷光蛋,他还有脸先走?

    他走的这么干脆当初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吗?是不是都是在说屁话?还是他喜欢上了别人?

    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虽然羞于启齿,但是他也会想,并且一旦想的习惯了,就总是在想。

    或许是他争强好胜,出于不甘心,又或许是出于巨大的落差感,又或是其他原因

    方玉泽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了,年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想,反而人走了开始想了。

    而现在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又开始想李曜驰上午的那三个字“不认识”。

    方玉泽因为这三个字已经恼了一上午了,现在想起来心脏还在疼,他不愿意再想了,于是站起身打算去酒店里随便走走散散心。

    这间酒店他很熟悉,在十五楼有一个天台,可以看着外面的景色,透透气。

    于是方玉泽坐电梯下到了十五楼,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走。

    忽然他停住脚步,看见不远处的周霜林站在前台处,双肘撑在台子上,在和服务员说什么。

    两个人交谈了两句,服务员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个浅棕色的毛毯给他。

    周霜林接过后,道了声谢,立刻转过身朝另一边走去。

    周霜林行色匆匆,没有看见方玉泽,方玉泽却认得他走的那个方向,是十五楼的小会议室。

    也是刚刚助理小秦所说,李曜驰和张总谈事情所在的地方。

    方玉泽望着周霜林的背影两秒,心中忽然烧起一股不好预感,他抬起脚快步跟着周霜林,走到了小会议室前。

    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十五楼是待客楼层,几乎没有人会来。

    小会议室的门没有关紧,敞了一条约十厘米的缝隙,方玉泽站在门外可以清楚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小会议室并不大却设计的尊贵奢华,五六十平方米,金黄色的吊灯,地上铺着新中式羊毛地毯,十张软皮沙发相对而放。

    张总已经走了,只剩下李曜驰一个人在小会议室,他应该是很累,手里还拿着一本方案,却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曜驰的长相其实是冷淡系,鼻梁高挺,剑眉薄唇,即便是现在闭着眼睛,额头微垂,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可能是之前年黎对方玉泽太好了,每次望着方玉泽的时候眉眼都带笑,方玉泽居然从来都没有察觉过这一点。

    房间开着空调,温度有些冷,周霜林坐在李曜驰身旁的位置,动作很轻的抖开了毛毯,然后慢手慢脚将毛毯盖到了李曜驰的身上。

    然而当他把毛毯盖好后,却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依旧保持着这种过密的距离,倾着身子望着李曜驰。

    方玉泽缓缓的眯起眼睛。

    从这个角度他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周霜林是怎样的望着李曜驰,他的那双眼睛就似一双手,一寸寸痴迷的摩挲着李曜驰的脸。

    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

    而后停留在嘴巴上。

    周霜林脸颊微红,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朝李曜驰的脸慢慢的靠近

    第27章 第 27 章

    会议室里四周寂静的落针可闻, 周霜林双手撑在沙发上,这样望着李曜驰的睡颜,心脏蹦跳的厉害。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望着李曜驰, 之前遥遥的看着李曜驰时他已经英俊的令人心动,可没想到这种近距离的望着李曜驰, 却是更加的好看。

    李曜驰的皮肤很好, 脸上没有一点的瑕疵, 细绒的汗毛在灯光下泛着金光,眉眼锋利, 鼻梁犹如山脉般高挺, 还有嘴唇

    很好看的唇形, 很好看的颜色

    在这样的距离下,周霜林看的心脏发麻, 意乱情迷,像是被扎上了一剂强效麻醉剂,那种酥麻随着他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还散发着勾人的痒意。

    周霜林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脸颊滚烫发烧, 他小心的屏住呼吸,不由自主的朝着李曜驰靠近。

    眼看着李曜驰的嘴唇越来越近,即将要触碰到一起,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砰!

    此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玻璃碎地声, 骤然间周霜林吓的心脏紧缩成一团, 直接从李曜驰身边蹦了起来, 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又撞在了茶几边缘上,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喘息|粗重, 一身冷汗,许久不敢朝身后看去,直到半分钟之后,他才一点点的回头看去。

    而在对上身后人的目光时,他浑身又是剧烈一抖

    他打死也不敢想,居然是方玉泽站在门口

    地面上一个茶杯被砸的粉碎,而方玉泽就站在被砸的粉碎的玻璃前,眼睛微红,双眸尖锐,脸色冷的犹如阎摩罗王一般望着周霜林。

    周霜林脸上最后一层血色也褪的干净,吓得有些站不稳了,他声音颤抖的喊了声:“方方少爷”

    这时李曜驰的睫毛动了动,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睡意未散,先是看见站在他身边的周霜林,愣了几秒,声音低哑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而后再一抬眼,又看见方玉泽神情冷冽的站在门口,李曜驰皱起眉头,又是几秒的沉默。

    方玉泽身前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片,空气中气氛冷的仿佛凝结成冰,眼前的两个人都没有看他,而是互相对视,方玉泽身上气势风雨欲来,恨不得要将周霜林压死。

    李曜驰很了解方玉泽,这种表现说明他发怒了。

    李曜驰单手撑着沙发坐起身子,手按着眉角缓了缓睡意,声音低沉的问周霜林:“发生了什么事?”

    周霜林哪里敢说啊,他甚至心虚的都不敢对上李曜驰的眼睛,于是他低着头朝后退了两步,一言不发。

    李曜驰又转而看向了方玉泽。

    方玉泽目光冰冷,也没有应李曜驰的话,而是走到一旁的备茶桌上给自己泡了一杯新的热茶,又走到李曜驰正对面的沙发坐下。

    茶杯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方玉泽慢条斯理的靠坐在沙发上,双手垂在沙发扶手处,眸色不明的直视着李曜驰说:“没什么事,就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了你们。”

    李曜驰皱起眉头问他:“你什么意思?”

    方玉泽没回答李曜驰的话,反是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李曜驰说:“这应该和方先生没关系吧。”

    方玉泽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李曜驰一听就知道方玉泽来者不善,他不想和方玉泽再纠结这种问题,客气了一句说:“如果方总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李曜驰站起身朝外面走,周霜林也连忙小步的跟在李曜驰身后,想要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等到两个人快要走出大门时,方玉泽却忽然淡淡的开口说:“本来我来这里是想找周少爷谈一谈合作案的事情,看来周少爷是不想和我谈了。”

    方玉泽身子未动,依旧靠坐在沙发上,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清冷的声音却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周霜林脚步顿时定在原地,后背僵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

    方玉泽又说了一声:“回来,坐这里。”

    周霜林喉结颤抖,一点点的回过身,望着方玉泽时他的心都在颤,即便是有十万个不想走到方玉泽身边,可是方玉泽一提到那个供货项目,周霜林就像是被拽住后脖颈的小鸡仔,半句话都不敢说,只能乖乖的听话。

    他双手紧握着身前,手指用力,掌心全是虚汗,小步小步的走到了方玉泽对面的沙发,临坐下之前,他目光无助的看了李曜驰一眼。

    李曜驰皱起眉头问方玉泽:“方玉泽,你要做什么?”

    方玉泽笑了一声,说:“李总没听见吗?谈合作案,我和周家的合作事情,李总也要旁听吗?”

    李曜驰目光沉沉的看着方玉泽,却也无可奈何,周家和方家商业合作上的事情,他毕竟是个局外人,插不得话。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不再多说话,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里面只剩下方玉泽和周霜林。

    虽说他们两个人见过几次面,但这却是第一次他们面对面的单独相处。

    方玉泽拿起身前的茶杯,垂眸小口小口的品着茶,他的动作优雅闲适,也迟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却另周霜林更加的煎熬了,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搓动,一遍遍的将手上的汗蹭在衣服上。

    其实周霜林有点怕方玉泽,并不是因为方玉泽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只是他生性怯懦,而方玉泽太出众太耀眼了,容貌好看,身材好看,能力也很好,好看到有些利。

    他不像李曜驰,李曜驰是冷,但是其实认识了以后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可方玉泽是利,像是一把刀,锋芒尖锐,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不由的畏惧。

    周霜林并不清楚方玉泽和李曜驰之间的关系,只以为最多是认识。

    刚刚想要偷亲李曜驰的窘迫和恐惧缓过来一些,他瞧着方玉泽刚刚没有打算告诉李曜驰,叫了他进来之后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微微放下了一点心,声音很低的喊了一声:“方总”

    方玉泽依旧没有抬头,他吹了吹手中发烫的茶水,说:“想亲他?你喜欢他?”

    没想到方玉泽一开口就这么直白,周霜林一愣,脸上顿时红一道白一道的,他又立刻低下了头,不知所措的支支吾吾:“我我没有”

    方玉泽看见周霜林的反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沉着声音又问:“那李曜驰呢?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周霜林就回答不上来了,他犹犹豫豫的说:“我不知道”

    方玉泽握着茶杯的手一点点收紧,双眼紧盯着周霜林的反应,又换了一种问法:“李曜驰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周霜林低着头,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柿子,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基本上只要没被衣服包裹的位置全部都变成了深红色。

    他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方玉泽望了周霜林足足十秒钟,换了个坐姿说:“你喜欢李曜驰什么?和我说说。”

    周霜林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方玉泽说:“这些应该和合作案没有关系吧”

    方玉泽没什么耐心,只说了一个字:“说。”

    周霜林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他对我很好”

    方玉泽眯起眼睛问:“他对你怎么好了?”

    周霜林双手紧紧搅着衣角,声音很小的说:“之前我们在美国一起留学,有一次我急性阑尾炎疼的动不了,那时候是大暴雪车子走不了,路也封了,我在美国没有朋友,也找不到人帮我实在没办法了,就给他打了电话,当时是他背着我一路到了医院,又陪了我一个晚上,直到我家里的人来”

    方玉泽听见周霜林的话,脊背缓缓的靠到了椅背上,他目光定定的看了周霜林一会,忽然低下头笑了,说:“原来李少爷对谁都那么好”

    原本说的要商量合作案的事情,到头来方玉泽是一句都没问。

    会议室的钟表指到了两点,发出了低沉的钟鸣。

    下午的会议即将开始了,方玉泽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才缓缓的站起身,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侧过头对周霜林说:“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不然你知道后果。”

    会议室的门沉沉打开,又再次合上。

    周霜林坐在位置,后背的汗一层层的冒,过了好久他才深喘了一口气,将脸深深的埋进双手中-

    下午开会的时候,方玉泽心情不好。

    如果说上午李曜驰的那一句不认识,让他耿耿于怀,那么中午的这件事,可以说令他又疼又恼。

    周霜林靠近李曜驰的那个画面,反复的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伴随着周霜林话语中描述的李曜驰对他好的那个场景。

    大雪天、急性阑尾炎、疼的动不了、他打了电话给李曜驰、李曜驰背着他在雪地里走、送他到医院、陪了一夜

    方玉泽回想到他生病的那一天,胃疼的快要死了,又是吐又是疼,年黎也是大晚上的守着他抱着他,就是因为吴林奇少带了一瓶药,年黎便在深夜冒着大雪没有丝毫怨言去给他买药

    这些场景其实还有很多,雷电交加的暴雨天年黎去给他买药,大雪天每天给他送午餐和晚餐,以及冰天雪地深夜站在楼下等着他只为给他放一场烟花

    这些曾经方玉泽以为年黎只会对他好的事情,却没想到李曜驰也会对别人这么好。

    可能因为李曜驰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方玉泽的占有欲极强,又是一个极度的利己主义者,他不能理解也不甘心李曜驰的好为什么能分享给这么多人。

    那么当这个好也给了其他人时,方玉泽只能理解成两个原因。

    一,李曜驰他也喜欢周霜林。

    二、他方玉泽对于李曜驰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晚上六点多玉澜国际的会议结束,并在酒店里定了一层楼的VIP包厢,宴请来参加会议的所有宾客。

    宾客的桌次安排依旧是按照会议座位的顺序,方玉泽,李曜驰,以及玉澜国际的几位高管坐在一个大包厢里。

    由于这个包厢是整个酒店里最大的,可以容纳二十多人,于是第二排的几位也分到了这个包厢,其中就有周霜林。

    酒桌上无非就是你敬我我敬你的客套话。

    方玉泽的位置和李曜驰之间隔了玉澜国际的几个人,就和开会时一样。

    这两个位置很妙,只要方玉泽不回头就看不见李曜驰,李曜驰也同样。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犹如陌生人一般,不说话,甚至连多一眼的目光都没有看对方。

    虽说餐厅的包厢是按照各位企业家的实力排名,还是在这个包厢里还是有很多人难以高攀方玉泽和李曜驰,一时之间来对他们两个人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到了后来,甚至还有很多其他包厢的人也借着热闹跑了过来,非要给方玉泽和李曜驰敬一杯酒。

    来的人实在多了,李曜驰也会对敬到面前的酒推脱两句,可是方玉泽却是来者不拒。

    到了后来张士林都笑着劝说:“方总,少喝一点啊,他们这些人一喝起酒来就没谱,方总您这么体面的人,今天可别被他们给灌醉了,不用喝的酒推掉就好了。”

    方玉泽当时拿着酒杯,已经喝得双眼迷离,他笑着说:“没事张总,今天高兴。”

    张士林问:“哦?方总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方玉泽嘴巴动了动,刚想说话,这时又有人在餐桌上喊了一声方总,随后那人站起来双手举着杯子说:“方总,之前我给您提过的项目还希望您能够多多考虑考虑。”

    方玉泽也朝他举了下杯,说:“客气了刘总,有结果后我会让助理通知你。”

    “好好好,谢谢方总谢谢方总。”

    又是一杯烈酒一饮而尽,方玉泽垂着头,艰难的压制着喉头往上反的辛辣,这时候李曜驰忽然站起身,对身旁的张士林说:“张总,我有点事情,先出去打个电话,你们慢吃。”

    “好好好,李总请。”

    李曜驰走了以后,方玉泽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了大半,他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靠在座位上,双眸沉冷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也随便找了个理由,站起身出去了。

    餐桌上的人喝得半醉,没人留心到他们俩人先后离开,只有周霜林看见方玉泽跟着李曜驰走了之后,急的也欠了一下身子,却又想到中午方玉泽说的话,愣是咬着牙又生生的坐了回去,不敢再跟上去一步。

    方玉泽找到李曜驰的时候,李曜驰正站在天台上吸烟。

    天气已经逐渐转暖,夜晚的风从寒凉变成了凉爽,十五楼的天台广阔,映着明城市中心最繁华的灯火通明。

    李曜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烟,正站在这灯火阑珊间,西装将他的背影衬托的肩宽腰细,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英气。

    方玉泽走到他身旁,也垂眼点了一支烟。

    李曜驰知道他来,却没有什么反应,连头都没动一下,直到他将手里的烟吸完,烟头掐灭在房檐处,才朝方玉泽点了下头,喊了一声:“方总。”

    而后李曜驰转身离开,那淡漠的模样仿佛他和方玉泽之间第一次见面。

    方玉泽将烟含在嘴里,又吸了一口,白色的烟气氤氲着从口鼻中散出,他才缓缓开口说:“李曜驰,你如果现在走,我立刻取消和周氏集团的供货项目,我会让他家破产。”

    天台广阔,方玉泽的声音遥遥传来,李曜驰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过身问方玉泽:“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玉泽垂着眼睛,将烟头一下下的捻灭在石台上,淡声说:“我什么都不想干,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

    李曜驰站在原地不动了。

    烟头彻底捻灭,方玉泽双手插进衣兜里,转过身朝着李曜驰走来,他一直走到了距离李曜驰很近的位置,微仰着下巴问李曜驰:“周霜林喜欢你,你知道吗?”

    方玉泽喝了酒,眼睛有些红,却是眸色深黑,很用力的望着李曜驰的眼睛。

    李曜驰的眼里却没什么情绪,他沉默了几秒,回应方玉泽:“这重要吗?”

    这句话另方玉泽一愣,他恍惚的想到,在数月之前他好像经历过同样的对话。

    那时天气还很冷,年黎在高尔夫球场和赵源亭打了一架,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问缘由的狠狠扇了年黎一个耳光。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年黎受了天大的委屈,赵源亭是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当时在年黎和他即将唾手可得的项目之间,他选择了项目。

    那天晚上他很晚回到家,年黎却还是坐在电视机静静的在等他,当时在那片寂静中,这就是年黎问他的第一句话————“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而他当时的回应是:“重要吗?”

    现在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他方玉泽问出这句话了。

    方玉泽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他忽略了李曜驰话里的敷衍,点了点头说:“看来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他喜欢你,还留着他在你身边,那你喜欢他吗?”

    李曜驰微皱起眉头望着方玉泽,没有说话。

    又是良久的沉默,等到方玉泽愈发烦躁。

    他喝了酒,情绪上头,将这些沉默全部默认为犹豫和迟疑。

    原本就浓烈的占有欲现在更是急速的膨胀,犹如一根树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扎入他的血肉,吸收他的心血,瞬间变成了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狠狠的堵在他的心口。

    方玉泽感觉胸口憋闷难耐,他抬手扯了扯领结,朝着李曜驰逼近了两步,仰起那双泛红的眼睛一寸寸的打量过李曜驰的脸颊,忽然他眸子一狠,压着声音继续问:“他有我好看吗?有我有钱有势吗?有我能给你的多吗?!你看上了他什么?!”

    方玉泽的下巴仰起,苍白漂亮的脖颈上青筋凸起,随着他用力过度而蹦跳。

    一个男人三十岁是最好的时光,他成熟英俊漂亮。

    方玉泽就是这样,他从小就是明城中出了名的少爷,漂亮,聪明,精明,既有指点江山的气势,又有朗阔江河的本事,无人可比。

    无数人爱慕,却都不配他垂眼看一眼。

    几个月李曜驰还是年黎的时候,方玉泽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他仰视着方玉泽,而现在他是李曜驰,方玉泽依旧是傲的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李曜驰看了方玉泽良久,却笑了一声说:“方玉泽,你的眼里只有钱势吗?他比你有情有义,就凭这一点,够吗?”

    这一句话说的方玉泽心脏抽痛,他望着李曜驰,双手用力的成拳,过了一会他发着狠说:“那你呢李曜驰?说走就走,你又有多有情有义?”

    方玉泽句句逼人,李曜驰双眼沉寂,低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走?”

    “”

    “方玉泽,你是很厉害,是有很多人爱,但那并不代表每一个人你都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代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将我弃为玩物,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像个狗一样摇摇尾巴过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我没那么贱,方少爷,找狗另寻他人吧。”

    话毕李曜驰转过身就走,不愿意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多停留一秒,可还没有走出两步,方玉泽的声音却在他背后的响起,音量不高,伴随着一阵风声,天台上的帘子被吹得沙沙作响,李曜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脚步瞬间定在原地,转过身问方玉泽:“你说什么?”

    方玉泽站在天台的中间,风声将他的发丝吹得飞扬,一身的黑衣映着身后绚烂的万家灯火,那灯光更是照的他脸色如雪般苍白,唯有眼睛和唇红的艳丽。

    他缓缓的朝着李曜驰走近,直到他走到了李曜驰身前,微踮起脚,扬起头,在两个人鼻尖将触的位置,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李曜驰,用气音字字清晰的对李曜驰说。

    “可我就想让你当我狗。”

    第28章 第 28 章

    方玉泽这句话清淡低沉, 轻轻吐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却是撕破了他和李曜驰之间最后的这层虚伪体面。

    回声仿佛还激荡在空气里,李曜驰一点点眯起眼睛, 眼里闪着压制怒火的寒光。

    方玉泽也目光未动回望着他。

    两相对视之间,方玉泽垫起的双脚缓缓落回实处, 面色也恢复了往日那般一切握于掌中的冷静, 他声音慢慢的说:“周家快倒台了吧, 最近几年房地产缩水,去年周董事长投资不善, 入不敷出, 周家的资金链已经快断了, 所以他为了回资,才那么着急的求着我签约超市的供货合同。”

    李曜驰冷眼说:“方总和周家的事情不用告诉我, 如果方总想用周家的事情威胁我,更是不用,只要我想,我们李家也有足够的资本助他们度过难关。”

    李曜驰转过身又要走, 方玉泽却点了点头, 笑着说:“你当然是有,但如果我也能扳倒你呢?”

    天台上的风一阵又起,似是暴雨将来, 声音锋利。

    李曜驰一点点的回过头, 眸色生利问:“方玉泽,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方玉泽微仰着下巴, 说:“李曜驰, 你才上位李家,但掌舵人的位置应该还没坐稳吧, 在美国这么多年,虽然你能力很强,但身边能有几个亲信,就连你李家的亲人都对你没什么感情,唯一让你上位的李老爷子现在病重,无法再管理李氏集团,其实李家根本没几个人想让你坐上继承人的位置,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出了车祸这么久,还没有人找到你,因为他们都不是真心想找到你,现在你一上位,李家数百双眼睛都盯着你,只要你出一点差错应该就会被拉下马吧。”

    方玉泽说的话句句为真,却又句句戳心,李曜驰眸色黯了下来,沉着声音说:“方玉泽,你有话直说”

    方玉泽看见李曜驰这样,反倒是面色轻松了,他笑了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前两个月美国Function集团用很优惠的价格出售了一批八年前的特质钢材,这种钢材灵活性强却坚固性不足,在工程上的用途很少,却正好可以用作游乐园机械区的外观建造,而你对这个游乐园项目势在必得,应该已经从国外将这一批特质钢材全部买回来了吧。”

    “”

    “钢材成本,人工成本,运输成本,这些费用都不少,如果你拿不到这个项目,李家最起码有三十个亿打水漂。”

    “”

    “那么如果我介入你和玉澜集团的这个合作案,用更低的报价抢到和玉澜的合作,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你会不会被李家人赶下马?

    “”

    方玉泽这番话说完,又是良久是沉默,两个人相对而立,天台上只能听见风带动帘帐的抖动声。

    方玉泽字字谋算,句句不曾行差踏错,不亏是商界奇才,只要他敢说出口,那么他每一个猜测都是对的。

    知人知彼,胆大果断,而现在居然连李曜驰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谋算在其中。

    李曜驰双眸黑沉,说:“我们李氏集团有明城最大的建材场,所以我能给玉澜国际的游乐场造价已经是最低,比我还低就是亏损,并且山莫集团正在开分公司,你怎么可能拿出来资金。”

    方玉泽笑了,声音平淡地说:“大不了这个分公司我不开了。”

    李曜驰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方玉泽,说:“方玉泽,你疯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玉泽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说:“没有好处,只不过我方家继承人的位置没人和我抢,我就比你玩得起。”

    说着说着方玉泽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压着声音说:“李曜驰,没有人敢骗过我,你骗我,就该付出点代价。”

    李曜驰朝着方玉泽逼近了两步,他咬着牙说:“方玉泽,你真恶劣”

    “是啊,你才知道吗?”方玉泽仰头看着李曜驰,比李曜驰更狠的说:“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也没人能抢的走,谁敢拦着,我就除了他,就算是只狗!那也只能是我的。”

    李曜驰望着方玉泽良久,忽然他低下头笑了,他笑得出了声,笑着点了点头,等他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陡然一利,一把掐住方玉泽的脖颈,将方玉泽拽到他的身前。

    这个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方玉泽身体纤瘦,被李曜驰掐着脖子的瞬间,身体犹如羽毛般无法反抗地被李曜驰拽到身前。

    手掌的力道将方玉泽掐的几乎窒息,憋闷阵阵袭来,方玉泽被迫扬起下巴,难受的一下就红了眼睛,可是他却忍着痛,依旧面不改色抬着眼睛嘴角勾笑的看着李曜驰。

    他的眼睛赤红,李曜驰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脸上的肌肉紧绷,连额上的青筋都在跳。

    李曜驰垂下头缓缓的靠近方玉泽的脸颊,在呼吸交融的距离里,李曜驰的嘴角动了动,笑得残忍对方玉泽说:“我会成为你的例外。”

    说完李曜驰松开手,转过身大步的离开了天台,不再回头。

    眼看着李曜驰走出了天台,彻底看不见身影,方玉泽这才撑着桌子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咳嗽的。

    “咳咳咳咳”

    他咳嗽的眼睛通红,腿脚发软,漂亮的眼睛里呛出了晶莹的眼泪,单手撑着身旁的石台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心里将李曜驰骂的家都没了。

    缓了好久,方玉泽才缓过这阵滔天的咳嗽,等他回到包厢时,包厢里的人已经走的走醉的醉,没剩下几个人了。

    意料之中的,李曜驰已经走到了,周霜林也走了。

    方玉泽径直走到包厢的窗台前,垂着眼睛往下看,正好看见李曜驰站在酒店的大门口等车,而周霜林站在距离他两步的位置,正在和他说些什么。

    这时候张士林走到方玉泽的身边,他也喝多了,靠在窗台上对方玉泽说:“方总抱歉啊,大家实在是都喝高了,没等您回来,这个局就散了大半了”

    方玉泽没有回应他,目光依旧望着窗台下面,张士林不知道方玉泽在看什么,也随着方玉泽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窗外。

    外面夜色深,加上楼层不低,张士林看了半天才看见下面的李曜驰和周霜林,他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说:“是李总和周少爷,他们两个人好像之前认识,刚刚李总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周少爷也立刻跟上了,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和李总说”

    “哎,方总,你的司机到了吗?需不需要我将你送回去?”张士林继续问,方玉泽却是望着窗外依旧没有应声。

    楼下李曜驰在等车的时候又点燃了一根烟,周霜林站在李曜驰旁边,仰头望着他,他察觉到李曜驰从外面回来后状态就不太对,所以他也不太敢说话,只是一路跟着。

    李曜驰也没有看他,而是一直望着手指上的烟头出神。

    烟头的火星一点点的向后燃烧,李曜驰闭了闭眼睛,抬头看向了前方。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见过太多次方玉泽高高在上,淡漠冷静的面容,他以为他和方玉泽分开的平淡,方玉泽对他也没什么感情,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也至少会保持着彼此的体面,更有甚者,方玉泽可能根本不在意他,也压根不在意他到底是年黎还是李曜驰。

    因为在方玉泽的身边,他一直只是一个玩具,喜欢了就玩玩,玩腻了就丢开,方玉泽又怎么会在意这个玩具是塑料的还是钢铁的。

    所以他又怎么会想到,再次重逢的时候,他和方玉泽会闹成这样,你死我活,难看至极。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李曜驰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侧过头向周霜林点头告别,上了车后座。

    楼上,方玉泽一直站在窗边望着,直到他看见李曜驰和周霜林一前一后上了两辆车,他这才沉沉的收回了目光,随意的应了一声张士林的话:“张总,客气了。”-

    那天晚上司机将方玉泽送回家里,路上经过了他曾经和年黎一起住过的公寓楼。

    方玉泽晚上喝了酒,晕车晕的厉害,拿着个黑塑料弯着腰好几次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的眼眶通红,正好在公寓大门口遇见了一个红绿灯,司机将车停在了路口,好心问了方玉泽一句:“方总,要不今天回这里?”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侧过头望向了窗外,眼里含着因为干呕而未散的泪,被夜光照的水波粼粼。

    窗外是他曾经走过千百次的路,方玉泽的房产众多,经常会在各处居住,又每一处都住不长,就连方家老宅他一个月也回不了两次,然而在数月前,这里曾是他回来的次数最多的地方,因为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永远会有一盏亮着的暖光灯,有他喜欢吃的热饭菜,以及不论什么时候都对他笑脸相对的那个人。

    后来

    后来自从年黎离开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到这个公寓了,久到他都快忘记这条路上有几个红绿灯,有几个交叉路。

    前一段时间他知道年黎是李曜驰,甚至一度气的想把这个公寓给卖了,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卖。

    方玉泽想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声音低哑的说:“不,回别墅。”

    司机从倒车镜里看了方玉泽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话了。

    不听劝的后果就是司机又多开了半个多小时回家,方玉泽到家后连衣服都顾不上换,恶心的趴在洗手池边,又是干呕又是咳嗽,最后他将嗓子都呕哑了,才稀稀拉拉的将晚上吃的那点东西给吐出来。

    吐完之后,方玉泽浑身都被冷汗浸湿,白衬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更显的他腰身纤瘦,像是易断的枝丫那般倚在洗手台上,就连直都难以直起来。

    方玉泽这么爱干净的人,甚至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扶着墙走到卧室里,直接倒在床上,吐过之后胃不舒服,心脏也不舒服。

    他胡乱的揉着心脏的位置,双眼朦胧的望着天花板,又是晚上了,又是他一个人在家,耳边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是他最讨厌的场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再次一寸寸的纠缠在他的身上。

    这次方玉泽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

    而是耳边不断的回荡着李曜驰今天对他说的那番话。

    “方玉泽,你的眼里只有钱势吗?他比你有情有义,就凭这一点,够吗”

    “方玉泽,你是很厉害,是有很多人爱,但那并不代表每一个人你都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代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将我弃为玩物,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像个狗一样摇摇尾巴过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我没那么贱,方少爷,找狗另寻他人吧”

    那些独属于李曜驰的声音,像是按下了复读机的按键,一次次的重复,充斥满这间房门紧闭的卧室,犹如牵扯着玩偶的丝线,捆绑住方玉泽的手脚,摁住他的喉咙,将他逼迫的胸口喘息困难,手脚僵硬冰凉。

    最后方玉泽紧按着心脏侧过身,将被子包裹在身上,闭上眼睛冷笑了一声。

    有情有义?

    傻逼-

    那一天晚上过后方玉泽发起了低烧,体温一直维持在三十七度五到三十八度之间。

    这种长时间的低烧很难治疗,退也退不下去,也找不到导致低烧的原因,体温总是反反复复,吃了药就好些,药效过了又烧起来了。

    方玉泽不停的咳嗽,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后来就连站的时间久了都会头晕眼花,短短的半个月,他被消磨的又瘦了一圈,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每天都在公司里加班。

    原因很简单,因为情况有变,原本山莫集团是没有打算争玉澜国际这个游乐场的项目,但是众人也不知道方玉泽从那场会议回来以后,到底是发现了这个项目什么样的闪光点,决定去竞选这个项目,并且态度坚决。

    为此集团上下多位高管反对,因为李氏集团已经将游乐场的建造价位拉到了最低,山莫集团再去竞选没有丝毫的优势,除非亏损,更何况山莫集团还有别的项目,精力上也顾不上。

    就连助理都在冒着被辞退的风险劝方玉泽说:“方总,反对的人太多了,要不您还是考虑考虑集团内部的项目已经饱和了,更何况这个游乐场项目我们想要拿下来,至少要亏损百分之二的建造费用,这样不划算啊”

    “不会亏。”

    已经是二十多度的天气,对于寻常人而言有些热,方玉泽西装外面却披了一件厚重的深棕大衣,他的嗓子微哑,轻咳了两声说:“只要拿下游乐园的工程,每年可以有百分之五的分红,不出两年就可以回本。”

    “但是即便是这样,相比起我们暂停法国分公司的业务还是不划算啊”助理低声的说。

    方玉泽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却让助理心里一抖,立刻低下头,心里暗骂自己又多嘴了。

    下一秒方玉泽又侧过头咳嗽了,助理连忙给方玉泽倒了一杯热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玉澜国际的项目竞选会定在了下周三,然而就在竞选会的前一天,方玉泽晕倒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吴林奇一通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方玉泽胃里面有炎症,导致的低烧不退,加上最近方玉泽最近作息不规律,每天也不好好吃饭,低血糖晕倒了。

    将这些说完,吴林奇将手中记录的夹子合上,对方玉泽说:“方总,不是我说,你这个身体太脆了,工作这些事情都要先放一放,有什么能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

    方玉泽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半坐在病床上,点滴顺着药管滴进身体里,他的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吴林奇说话,没有回应一句。

    吴林奇又说:“在我这里住几天院,打几天吊针,烧应该能退下来。”

    说着吴林奇拿起笔又在夹子上写了几下,这个时候方玉泽才声音低哑的说:“住不了”

    “为什么住不了?”吴林奇问。

    “明天有个项目竞选会,我需要去发言,咳咳咳咳咳”

    “我的哥,你还要去发言啊,你也不听听你的嗓子,你这嗓子哑的,你这咳得,你还能去发什么言?在场的人都听你咳嗽算了!”

    方玉泽又没理他。

    吴林奇作为医生,最痛恨方玉泽这种不把身体当回事的病人,他气的对方玉泽说:“天天都是工作工作!方家有你真的是造福全家了!不行!你必须住院!天大的工作也要给我放一边去,我不能放你走!”

    方玉泽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对吴林奇说:“是和李氏集团的竞选会”

    吴林奇一听李氏集团,愣了愣,话音顿时短了半截,他沉默了几秒问:“是李曜驰的李氏集团?”

    方玉泽虚弱的说不出来话,只是点头。

    吴林奇微皱起眉头,又问:“是年黎那小子?”

    方玉泽这次连点头都不想点了,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靠在床头,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

    吴林奇站在原地,望着方玉泽也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也是才知道年黎就是李曜驰。

    大约是两周前,他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了李氏集团的慈善新闻。

    当时李氏集团还邀请不少当红顶流明星参加宣传,电视屏幕里的人很多,镜头一晃而过,可是吴林奇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众人中的李曜驰。

    当时给吴林奇正在医院食堂吃饭,惊的手里铁勺子都摔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响,引得和他一起吃饭的两个医生都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吴林奇却压根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张着大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仰着头一步步的走到食堂的壁挂电视机前,恨不得趴在屏幕上面看。

    直到镜头再一次照到李曜驰,这回他看清了,李曜驰站在一群明星的中间,却是比明星还耀眼。

    他的身高比周围的男明星还高一些,只穿了一件黑西装,没有浮夸的配饰,没有乱七八糟的发色。

    然而就是这样一身低调的装束,却让他在一众的潮流明星中,独独显出了高人一等的贵气,和当初那个平易近人的年黎截然相反。

    吴林奇当时以为自己是瞎了眼,又不敢去问方玉泽,直到上次方玉泽的助理来替他拿药,吴林奇问了几句,这才确定了李曜驰就是年黎。

    多么令人震惊的剧情。

    吴林奇想到年黎消失的那三个月,方玉泽直接晕倒的那次,也不敢在方玉泽面前深谈李曜驰。

    于是他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我知道你是想去见他,既然这样明天你就去吧,但是回来了之后一定要积极治疗”

    吴林奇的话还没说完,方玉泽忽然轻笑了一声,打断了吴林奇后面的话,反问道:“我为什么想见他?”

    吴林奇皱起眉头说:“不想见他,你去干什么?”

    “竞选会,明白吗?”方玉泽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字字的对吴林奇说:“我是要他的项目,要他的钱。”

    “”

    说完这句话方玉泽又闭上了眼睛,他微仰起下巴,后脑勺抵在墙面上,苍白的唇轻动了动,声音低哑的说:“三个月这三个月他恢复了记忆,就从我身边一言不发的走,吃好的喝好的也该付出点代价”

    吴林奇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方玉泽半响,实在说不出什么话了,最后他朝着方玉泽竖起个大拇指,连连后退。

    等他将要出门的时候,方玉泽又忽然开口说:“别忘了明天给我开一盒阿斯美。”

    阿斯美是强效的止咳药,吴林奇关门的手一顿,忍了又忍,还是皱着眉头又走进病房里,说:“那玩意很伤胃,你胃不想要了啊,你是真不怕明天疼晕在台上!”

    “不会。”

    窗外的光漫进来,方玉泽穿着一身的病号服,脸色苍白,脖颈纤细,一直以来身上锐利逼人的气势此时也只剩下疲惫和脆弱。

    他声音平淡的说:“再吃止疼药就好了。”

    第29章 第 29 章

    那天晚上方玉泽直接住在医院里, 打了一整晚的吊针。

    虽说是单人单间的VIP病房,但是医院里总归比不过家里安静。

    门外护士和医生时不时的走动,还有时不时响起的说话声, 经常将方玉泽从睡梦中吵醒,但是出乎意料的是, 方玉泽居然觉得这里比在家里睡的要好。

    最起码他能感受到周围有人气, 而不是一个人躺在冰凉的棺材里。

    这一晚上他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烧也退到了三十七度三, 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到健康时候的状态, 但是也不至于连站起来都困难。

    助理早上来的时候给方玉泽带来了一份早饭, 依旧是很清淡的小包子和海鲜粥。

    方玉泽几乎每天都在吃这些东西,吃的都快吐了, 他望着那些餐食皱了皱眉,没什么胃口,久久没有动筷。

    助理站在一旁小声的问:“方总,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要不我再换一家买, 您想吃什么啊”

    方玉泽沉默几秒, 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小笼包,味同嚼蜡的塞进嘴里,说:“不用。”

    他没有想吃的东西, 加上自从年黎离开之后他清楚的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做饭, 更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点点的研究他的口味, 不厌其烦的尝试, 只为了做出合他口味的饭菜。

    现在对于方玉泽而言, 什么都是将就着吃,他没那么挑剔, 总归都是为了活命。

    助理买了一笼的小笼包,一共八个,方玉泽也就吃了三个,粥喝了半碗,和以前一样的水平。

    收拾东西的时候,助理一观察着方玉泽的脸色,看见方玉泽今天状态还可以,除了脸色差了一点,还有点轻微的咳嗽,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大问题,这才稍稍放下心。

    方玉泽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从餐桌前站起身,声音平淡的说:“我没事,今天的竞选会能拿下来。”

    助理立刻收回目光,说:“是,方总。”

    既然方玉泽都说了能拿下来,这场竞选会就一定没有问题。

    竞选会是上午九点半开始,在玉澜国际旗下的一家欧式书馆举行,距离医院的车程并不远,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早上八点半,方玉泽换好了西装,将吴林奇给他准备的药都吃了下去,和助理一起走出医院。

    这次方玉泽还带了两位规划部的高管一起参加这次会议,那两人将会直接前往欧式书馆。

    明城的雨季,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前一秒还出着大太阳,下一秒乌云就出来了,就连天气预报都不管用。

    今天明城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风也很大,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

    方玉泽不过是站在医院门口等了一分钟的车,就喝了冷风,又开始咳嗽了。

    “咳咳咳咳”

    “咳咳咳”

    一路上他咳嗽的断断续续,连助理递给他的热水喝了也不管用,眼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方玉泽朝着助理摊出手,说:“拿来,咳咳咳”

    助理下意识的捂住了包,装不明白的说:“拿来什么啊,方总?”

    “药,止咳药”

    助理拧着眉头不想拿来,被方玉泽侧过头的利眼一扫,立刻就变成了苦瓜脸:“不行啊方总吴医生说了,这个药伤胃”

    “快点!”

    助理耷拉个眼睛真的快哭了,却还是迫于方玉泽的威慑,磨磨唧唧的将阿斯美从包里拿了出来。

    方玉泽又吞下两片药,过了五分钟药效起来,胸口间翻江倒海的咳意消散了不少,与此同时目的地也到了。

    玉澜国际的这家欧式书馆建设在明城一条欧式长街上。

    欧式长街,正如名字一样,进入这条街就像是走进了英国的古建筑群,灰色的石壁建筑,欧式的圆顶建造形状,就连路灯都是英伦风的鸟笼型路灯。

    玉澜的书馆在这条长街的尽头,同时也是这条长街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五层的古堡风设计,外围包裹着绿藤蔓延的欧式廊亭院子。

    书馆第一层是开放的读书区,里面放置着各种中外书籍,供大家随意借阅,二楼以上都是玉澜国际的私人区域,用作谈事,外交,等各种交际事务。

    今天是工作日,书馆里没什么人,方玉泽到来时张士林已经站在书馆的门口迎接着。

    方玉泽一进院子他就走上前客气的握手,说:“方总,这半个月没见,不知道您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玉泽客气回应说:“应该能让张总满意。”

    张士林开朗的笑了两声,说:“方总要是这样说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希望方总别让我失望了啊!”

    方玉泽说:“不会。”

    “行!那我们就快点走吧,李总他们都到了,就等着你们呢。”

    这次会议举办的地方是在欧式书馆的三楼,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小会议室,与昨天吴林奇想的不同,这种水准极高的小型竞选会根本不需要高台演讲那种东西,只需要一个U型的会议桌,各家的竞选者坐在会议桌的两边,最后做决断的张士林和玉澜的一位国外总裁坐在最前方的主位上。

    相比起那种浮夸高调的演讲竞选,他们更像是在平和的商谈一件事。

    方玉泽走进会议室时李曜驰已经入座了,张士林做着请的手势将方玉泽邀请到李曜驰正对面的位置坐着。

    从方玉泽走进来到落座,李曜驰都在低头看他的方案,没有抬头,也没有看方玉泽一眼。

    直到会议正式开始,张士林站在主位上说:“很荣幸邀请各位来参加这次我们玉澜国际游乐园项目的竞选会,今天有四家集团参与了此次的竞选,分别是奇缘集团的总裁,池必,池总。”

    张士林话音到这里停顿了几秒,池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各位笑着点头打招呼。

    张士林继续说:“告学集团总裁,邢丽娜,邢总。”

    一位打扮干练的女士从位置上站起来,同样的微笑点头打招呼。

    “李氏集团的总裁,李曜驰,李总。”

    张士林喊到了李曜驰的名字,李曜驰这才从座位上站起身,表情淡淡朝四周的人点头示意。

    最后张士林又继续说:“山莫集团的总裁,方玉泽,方总。”

    方玉泽双手撑着会议桌,有些艰难的从位置上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依旧维持着面色从容。

    李曜驰也抬眼看向了方玉泽,只是这一眼却令他目光一顿,双眸停在了方玉泽的脸上,眉头缓缓的皱起。

    方玉泽强忍着难受,坐下后克制不住的轻咳了两声。

    “咳咳咳”

    张士林立刻侧过身问:“方总怎么了?需要倒杯热水吗?”

    方玉泽喉结滚动了两下,艰难的压制住咳意,声音微哑的说:“没事,就是有点感冒了”

    张士林听见方玉泽问题不大,就不再多问。

    虽然游乐园的这个项目是一块大肥肉,但由于项目较大,其他的企业就算有心也无力,于是整个明城只有在座的四个企业符合要求。

    会议的流程开始,这次竞选会的规则是先由集团的负责人介绍他们的游乐场规划方案,然后由主位的两位玉澜高管对规划案提出问题,在座的各位也可以随意提问,最后由负责人进行解答。

    奇缘集团的总裁用二十分钟将这个规划案讲述完毕,先由张士林提出了两个问题,接着在场的几乎每个人都指出了规划案中的缺点。

    大家都是竞争对手,问出来的问题十分犀利,池总被几人问的直冒汗,有几个问题他和他带来的人都无法解释,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接着是告学集团总裁,邢丽娜。

    告学集团的方案做的比奇缘集团要好了许多,但是依旧存在漏洞,所以一到提问的环节众人也是丝毫都不客气,将问题全部都指了出来。

    前面两位都讲完了,轮到了李曜驰。

    李曜驰的助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她穿着一身西装裙制服,抱着一摞彩页规划册,挨个的分发给大家。

    一切安排妥当,李曜驰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任何起伏的讲解李氏集团设计的游乐园规划方案。

    “李氏集团为玉澜国际游乐场做的规划手册已经发到诸位的手上,请大家翻阅观看,我们此次规划主要采用了简约设计,在公主城堡的部分,运用了”

    起初方玉泽还听得很专注,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劲。

    胃有些不舒服

    一开始只是胃里一跳跳的坠着疼,但还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于是方玉泽双手抱胸,在没有人留意的地方手掌紧紧的按着肚子,想着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他的手完全压制不了胃里面的痛意,肚子不舒服,后腰处也冒着寒意,只是短短五分钟胃里的坠痛不断加重,变成了胀痛。

    方玉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手掌下的胃一点点的鼓起来,像是一个慢慢充满气的气球,逐渐变得饱满,变得鼓胀,变得快要炸了

    方玉泽越来越难受,他朝前倾了倾身子,双手用力的按着肚子,额头上冒出了晶莹的细汗。

    应该是早上吃过量阿斯美的副作用。

    胃里不仅是胀就算了,还又疼又恶心,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在胃里面像是移山倒海一般的闹腾,一次次的翻滚到方玉泽的喉头。

    方玉泽垂着头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一次次的将着这种恶心感忍了下去,桌子下的手掌不断的揉着肚子,想让自己能好一点。

    可是他的胃就是不争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反胃感,胃里面的东西直接溢上喉咙,酸水都冒了出来。

    “唔”方玉泽克制不住的发出声,捂住嘴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李曜驰正在说话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方玉泽。

    于此同时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方玉泽,方玉泽的嗓子被呛的又辣又痒,咳嗽的止不住,又激起了胃里更为剧烈的反胃感。

    “咳咳咳咳咳咳抱歉”方玉泽实在忍不住了,压着声音对会议桌上的众人说了一声抱歉,捂着嘴快步的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阵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张士林最先反应过来,打着圆场说:“方总感冒了,应该是出去休息一下,李总您继续吧。”

    说着张士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李曜驰继续。

    李曜驰却是迟迟没有应声。

    他目光依旧望着对面,方玉泽空了的位置上,握着规划册的手指的骨节突起,将手册捏出了层层褶皱。

    张士林等了半天,看见李曜驰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李总?李总?”

    张士林声音大了些,李曜驰这才侧过头望向他。

    张士林指了指规划册说:“可以继续了。”

    李曜驰沉默了几秒,说:“还是等方总回来吧。”

    说完李曜驰就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翻动册子,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张士林嘴巴动了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个竞选案里每个人都是主角,尤其是山莫集团和李氏集团,他们才是这场战的关键双方,现在方玉泽走了,依照公平而言确实应该等着他。

    可是这谁知道方玉泽要多久才能回来

    于是众人开始了不知多久的等待,会议室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空调的出气声,然而不出一分钟,李曜驰忽然出声:“方总这么久不回来,你们不需要去看看吗?”

    与此同时,他翻动册子的手停住,抬起头看向了对面几个山莫集团的人。

    助理也正坐立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去,于是他拧着眉头,实话实话对李曜驰说:“我们不敢啊,方总不喜欢我们干涉他的事情”

    李曜驰将手里册子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上,目光深黑,一动不动的望着助理。

    小助理被李曜驰的那双眼睛看的心脏发颤,立刻站起身说:“我这就去看,这就去看!”

    说着他站起身,一步都不敢停的跑出了会议室。

    十分钟后,会议室的人等的有些急躁了,开始交头接耳,李曜驰没有说话,而是拿起身前水杯里的水喝了一口。

    水有些凉了,他抬手招来了会议室的服务人员说:“请加点热水。”

    服务员立刻走到一旁的备水桌拿起热水壶,又走到李曜驰的身旁为他倒水。

    李曜驰接过水杯后礼貌的道谢,又手掌朝上朝周围转了一圈,示意服务员给每一个人都加上热水。

    服务员点头照做,给每位的水杯里都加上了热水。

    大约又过了两分钟,方玉泽回来了,助理也粗喘着气跟在他的身后。

    会议室里的人一看方玉泽回来了,焦灼死寂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张士林从位置上站起来,关心的询问:“方总,没事吧。”

    方玉泽已经吐完了,在洗手间里将自己收拾的得体才走出来,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额前的发有些湿润,其他看不出什么差别。

    他嗓子有些哑,说:“没事,抱歉耽误大家时间”

    “没事,快请坐请坐。”

    方玉泽坐在位置上,拿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嘴唇触到水的那一刻,意外的发现水温刚刚好。

    微烫,入口瞬间刚好抚平他从嗓子到胃部的躁动,很舒服。

    他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给冰凉的手里外暖着,垂眸又抿了两口,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李曜驰的目光。

    李曜驰那双浅棕的眼睛此时却是深沉,他应该是一直在看着方玉泽,即便是对上了方玉泽回望的目光也没有躲避。

    方玉泽喝水的动作顿了一秒。

    这个时候张士林对李曜驰说:“李总,现在可以继续了吧。”

    李曜驰这才从方玉泽脸上收回目光,继续开始讲解。

    方玉泽靠在座位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册子,另一只手握着水杯,状似随意的将杯子放在自己腹间,其实是暖着胃腹间冰凉的阵痛。

    他刚刚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连带着将那些折磨他胃的药物也都吐了,现在胃里的反胃感平息下来,只剩下一阵阵的绞痛,好在还算是可以忍受。

    唯一不好的就是止咳的药吐了,他又断断续续的开始咳嗽。

    伴随着李曜驰的说话声,他时不时捂着嘴轻咳两下:“咳咳咳”

    李曜驰没有受到影响,语气平静的将整个规划案说完。

    张士林听完后很赞许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在场的各位对李氏集团的方案有什么疑问吗?现在可以提出来。”

    台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先说话。

    实话实说,李曜驰的这个方案确实做的不错,不光是在游乐园的场景规划上别出心裁,建筑材料的耗费上也都将成本压到了最低,可谓是物美价廉,看的出来他为了这个游乐园项目耗费了很多的心思。

    就连玉澜国际的两个高管都对这个方案很满意,觉得没什么问题。

    张士林四周看了一圈,刚开口说:“既然这样,那就”

    “我有问题,咳咳咳”方玉泽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张士林的话。

    霎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望着他。

    方玉泽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努力的压制着咳意,再开口的时候,他的眼睛泛红,却含着锐气望向李曜驰,说:“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现在新能源车盛行,对充电桩的需求量很大,并且有传闻说即将出台新规,对公共停车场内充电桩的数量有明确的要求,咳咳咳我预测将会在占比百分十五左右,可是李总的方案里,停车场的充电桩明显不够用,咳咳咳”

    方玉泽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将他的问题说出来,李曜驰眉头轻皱看着方玉泽,没有回答。

    还是李曜驰带来的一个高管接着说:“方总,这个新规也只是您的预测,目前还没有实施,所以应该不算问题。”

    “就算没有实施,电车也将会是以后的大势所趋咳咳咳你觉得你们的规划合理吗”

    即使是在咳嗽,方玉泽说出来的话依旧咄咄逼人,那位高管求助似的看向了李曜驰,却见李曜驰抿着嘴巴没有说话,于是他也噎了噎喉,不再说话了。

    “第二个问题你们游乐园机械区所用的钢材,是价格实惠,且灵活性强,但是坚固性不够,只能用作普通外观欣赏咳咳咳”

    方玉泽这番话没有说完,又开始咳嗽了。

    那高管又不甘心的回应:“可是我们建造的就是机械区的外观,这些钢材没有承重的作用,不需要高强度的坚固性。”

    “如果是遇到极端天气呢?”方玉泽望着他反问:“比如台风,一旦发生十六级以上的台风,那么这些钢材会断裂,并且你们设计这些钢材纠缠在一起,必定会引发连锁反应,到那时候不光修复会耗费大笔费用,而且还会造成人员伤亡”

    高管又说:“可是明城已经二十多年都没有发生过十六级以上的台风了。”

    “你!咳咳咳咳”方玉泽一激动咳嗽的又厉害了。

    高管觉得不服气,还想继续补充两句,这个时候李曜驰忽然开口说:“方总说的对。”

    高管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李曜驰。

    只见李曜驰那双眼睛直直的望着方玉泽,侧颜凌厉,声音低沉的说:“这件事情是我们欠考虑了。”-

    李氏集团的方案完毕就轮到了方玉泽。

    方玉泽讲话之前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嗓子,虽然是声音低哑,时不时的咳嗽,但是也算是平稳的将山莫集团的规划案讲完了。

    等到他讲完之后,会议室一片寂静。

    很明显张士林和那位玉澜国际的高管对方玉泽的方案更加的满意。

    山莫集团的方案在设计上也十分精美独特,虽然总体上建造价位上比李氏集团的要高了一些,但是用材都是以坚固为主,并且充电桩预备充裕,不存在刚刚李氏集团的那两个问题。

    并且换算下来,山莫集团建造这个游乐园已经给出了最低价,可能还会有亏损。

    价位高是有价位高的原因的,大家都不是傻子。

    张士林眉开眼笑的问了一圈四周有没有问题,大家都没有问题,最后他问到了李曜驰说:“您呢,李总?”

    方玉泽也随之看向了李曜驰,即便是病了,可是眼里的气势却依旧不让。

    李曜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杆笔,转了两下。

    他能看的出来,方玉泽说到做到,是真的要报复他,山莫集团的这个方案吃力不讨好,就是用亏本战的打法来压制他。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将他从李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

    李曜驰转笔的动作缓缓停下,将笔放在桌子上,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他说:“我没有问题。”

    张士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自此,胜负已定。

    散会的时候,张士林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握着方玉泽的手一直在说感谢的话,看那架势如果不是现在没时间拟定合同,他恐怕要直接将合同拿给方玉泽签字了。

    最后张士林还是对着众人客气了一下,说:“大家的方案都非常好,我们还需要回去商议一下,请大家回去等通知。”

    随后他又一路将众人送下了楼。

    外面下了小雨,张士林将众人送到了书馆大楼的门口,车子没法进书馆的院子里,需要走出院子才能坐车。

    大部分人的车都停在书馆后门处,于是都朝着后门走。

    只有方玉泽的车停在前面,助理替方玉泽撑着伞朝着前门处走,方玉泽走的步子很慢,捂着嘴时不时咳嗽两声,细瘦的肩膀都在颤抖。

    “方总。”这个时候身后忽然响起李曜驰的声音。

    方玉泽站住脚,缓缓回过头。

    最近是雨季,又是小雨,庄园里外都是黑灰色调,连天都是灰蒙蒙的,李曜驰打着一把黑伞,身旁是绿藤蔓延的廊亭,他单手插兜,面色平淡的对方玉泽说:“方总,我不喜欢有人压制我。”

    这是今天他第一次主动和方玉泽说话。

    方玉泽望了他一会,忽而垂眸轻笑,他笑的很漂亮,抬起眉眼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雨水沿着伞边簌簌而落,李曜驰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就这样望了方玉泽几秒,一言不发转过身走了-

    那天从竞选会回来后,方玉泽已经稳操胜券,松了一大口气,又被吴林奇强制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低烧退了,身体也好了些。

    等他休息结束后,张士林立刻亲自登门送上了游乐场的项目合同,双方顺利签署合作,皆大欢喜。

    方玉泽手里拿着合同,心中更是一块大石落地。

    能够让李曜驰付出代价,也不枉他这半个月将心血都快熬尽,又是赔钱又是赔力才做出这份规划案。

    同时他委派助理小秦去观察李家那边的动静,李曜驰弄丢了这么一个大项目,李家那边必定会出事,如果严重一点李曜驰肯定连总裁之位都保不住了。

    谁知道周四的那天下午,助理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慌得连气都没喘匀就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方总方总!”

    方玉泽正在审批文件,看了他一眼,垂眸继续签字,很平静的问:“李家那边出事了?”

    “是!”

    和他预料的一样,方玉泽声音淡淡的又问:“李曜驰被降级了?”

    “是!唉不不不不,不是!”助理连忙改口,说:“不是李家出事了,是李氏集团!”

    “李氏集团怎么了?”方玉泽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眉问。

    “李氏集团刚刚宣布参与余市政府的天文馆建造!我们以为没用的那批进口钢材将会全部都用于天文馆内部的机械装修建造!李氏集团这次不仅一炮打响了余市的市场,而且还没有亏损一分钱!预估可能还会赚十几个亿”

    这一番话震得方玉泽指尖一颤,手里的笔险些滑落在地上,他抬起眼,双眸一动不动的望了助理很久,才哑着声音,问:“确定属实?”

    “属实!他们合同都签了,刚刚电视新闻都报道了。”

    方玉泽垂下头,沉沉的闭上眼睛,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

    “李曜驰开始筹备天文馆项目是什么时候的事?!”

    助理也是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的说:“保守估计,最起码两个月前”

    第30章 第 30 章

    助理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份A4纸大小的册子, 小心翼翼的放在方玉泽的办公桌上。

    方玉泽立刻拿起那份册子翻看了起来,当他把册子里的那几页纸看完,即便是再不相信也要相信了。

    那是李氏集团今天新发布的天文馆宣传册, 上面不仅有这个天文馆的设计概念图,甚至还将天文馆从头到尾的设计理念都写成了传记一般的文字, 记录在宣传册上。

    宣传册的最后, 是李曜驰带领着李氏集团的高管和余市政府领导握手的合影, 而合影的时间正是在方玉泽在公司埋头苦干,没日没夜的做游乐场规划案的时候。

    李氏集团拿下的这个天文馆项目, 不同于寻常的天文馆。

    这个天文馆的占地面积巨大, 分为几十个场馆, 里面有目前国内最大的9D电影院,还有天文过山车体验馆, 以及各种高新技术下的体验和游乐项目。

    换一种说法,这个天文馆就是个更高级的游乐场,不仅可以玩乐,还可以让人体会到天文的乐趣, 受众群体从几岁的孩子到五六十岁的老人不等, 都可以前往体验。

    余市是国内的超一线城市,这是国家要在余市要建造一个全球首屈一指的天文游乐场。

    而光从这些设计图纸,建造的规划来看, 李氏集团最起码两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备, 甚至准备的比游乐场项目还要完美。

    而李曜驰一早从美国进口的钢材, 本来就做了两手准备

    他早就有准备了

    方玉泽看着那些规划图, 双手握着册子缓缓的放在桌子上,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

    李曜驰早就有准备了

    果然, 李曜驰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做事滴水不漏,任何事情都准备了Plan B。

    可万一,游乐场项目才是那个Plan B呢?

    而李曜驰真正想要的项目一直被他紧紧的捂在怀里,所有的消息都保密进行,谁也不知道。

    余市的这个天文馆项目盈利和口碑双赢,这才是李曜驰的真正目标。

    即便如此,当方玉泽放言要抢下游乐场项目的时候,李曜驰依旧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一路将游乐场的项目进行到底。

    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方玉泽签下了这个赔钱又赔力的项目,大局已定,才将一切公之于众。

    不愧是李曜驰,不愧是当年李老爷子一眼就看中的继承人,不愧是连方奎隆都赞不绝口的天才。

    这一把商战,他赢得漂亮,赢得一举三得。

    不仅拿下了余市的项目,还在李家继承人的位置上站稳了脚,最后还狠狠的重创了山莫集团,让方玉泽在未来的一年都无法再与他抗衡。

    有勇有谋,做事滴水不漏,精于算计。

    是个做商人的好手。

    之前是他方玉泽小瞧他了。

    今天方玉泽也彻底领教了李曜驰的厉害。

    助理看见方玉泽的这个反应,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跟着方玉泽至少有四五年了,在这么多年里,他所见的方玉泽一直是在商场里所向披靡。

    想要的项目没有拿不到的,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完不成的,方玉泽步步为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摔过一次跟头。

    以至于到后来,明城的那些企业家们都怕方玉泽,怕他哪天心情不好抢了自己手上的项目,盯上了自己的集团,将自己手里的事业给整垮了。

    甚至还有人在背后戏称方玉泽是统治明城的“商界暴君”。

    即便是如此,那些人当面还是讨好着方玉泽,想要和方玉泽合作,眼巴巴的想从方玉泽手里分的一杯羹。

    而这是第一次,方玉泽被狠狠的摆了一道子,还是一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小子。

    助理很清楚方玉泽这半个月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也知道方玉泽这么累的想要拿到游乐场的项目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不甘心,想要出了那憋了三个月的一口气。

    没想到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李曜驰用力的插了一刀。

    方玉泽这么精明的人,哪里摔过这么大的跟头

    当真是感情让人盲目,就连方玉泽都避免不了啊。

    当然这些话助理也只敢自己默默的想一想,他低着头在方玉泽身前站了很久都不敢说话,又生怕方玉泽这次给气坏了,时不时抬眼看一眼。

    最后办公室里实在寂静的太久了,他忍不住的低声问了一句:“方总,那我还用继续盯着李总吗”

    方玉泽靠坐在位置上,手撑着太阳穴的位置,头微微的低垂,脸陷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半响,他声音低沉的说:“盯我倒要看看他李曜驰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这次的事情之后,方玉泽的心情不好,身体的状况又有些反反复复。

    虽然他在商界这么多年,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更明白商界里面的尔虞我诈。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不至于被这点事情打倒,也不在意损失的那些钱,但是这件原本不值得让他挂心的事情只要沾上了李曜驰这个人,总会是让他不甘心。

    很不甘心。

    不甘心到每天晚上,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都会在脑子里回溯这件事情。

    当初年黎恢复记忆从他身边离开,这是欺骗他第一次。

    而如今李曜驰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以旁观者的姿态冷眼看着他入局,这是欺骗他第二次。

    饶是经历过这么多的方玉泽,依旧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态去接受这件事情。

    短短一周的时间,他虽然身体上没有出大的差错,但是精神状态很不好,每天晚上都要依靠着助眠的药物才能入睡。

    那些药物总是会让他偏头疼,好几次他疼的眼睛花白,将胃里的东西吐个干净才算完。

    直到月中的一天,到了李敞的生日。

    李敞这个人虽说是李家的一个纨绔公子,在商业上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他毕竟是李老爷子的亲孙子,加上李敞性格好,人缘也好,所以在明城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李敞是个张扬咋呼的性格,每年的生日都是大办,恨不得将明城里所有的公子哥大小姐都请过来。

    这次也是一样,他二十八岁的生日,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在整个明城预热了,请柬发往了明城各大中小企业,搞得比人家办婚礼的都隆重 。

    方玉泽自然也收到了请柬,助理在周一的早上询问方玉泽是否要前往。

    方玉泽问了一句:“在哪里举办?”

    助理立刻低头翻阅平板,最后查到了李敞发给他的信息,说:“在李家的老宅举办,几乎大半明城的企业家都会参加。”

    方玉泽垂眸想了想说:“好,回复李敞,我会准时参加。”-

    李敞生日宴会的那天天气不错,方玉泽下午六点准时从家里出发,大约到李家老宅是七点左右。

    李家老宅在距离方家老宅不远的别墅区,李家老爷子和方奎隆的关系不错,所以从小祁方焱和李敞就总是厮混在一起,一路从小学到高中,越玩越铁。

    是周六,大家都不用上班,所以参加宴会的人也多。

    基本上只要是李敞发请柬的人都来参加了,这其中李敞人缘好是一个方面,还有个最重要的方面是因为李曜驰。

    现在整个明城谁不知道李曜驰的实力,以至于夸张到只要有能见到李曜驰的机会,只要有能和李家攀上关系的机会,来参加的人都会成倍的增加。

    方玉泽到的时候,正是人来的高峰期,李家门外停车场的车辆都赶在了一起停车,有些拥堵。

    方玉泽最受不了车辆在拥堵时停停走走,只会让他更加的晕车。

    于是他提前从车上下来,走着到了李家大院。

    老远就看见李敞穿着一身极为招摇的白色西装,在铁门处招呼客人,加上他最新染得一头红发,那模样远远看着跟一个刚烤熟的火鸡似的。

    刚刚招呼完一个客人进去,李敞一抬眼就看见了方玉泽,立刻挥着手走上前说:“泽哥,你来了啊!”

    “恩,生日快乐。”

    “谢谢泽哥,哎,祁方焱才进去,我还以为你们俩一起来呢,刚刚问了他才知道你们没有一起。”李敞嗓门很大的说。

    “是,我们分开来的。”方玉泽说。

    李敞朝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快进去吧泽哥,里面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

    方玉泽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

    李家老宅很大,一层占地至少六百平方米,一共是五层的别墅建筑,上面三层都是私人卧房,一二楼是复式客厅,也是这次举办宴会的地点。

    方玉泽刚一进门,甚至连酒杯都没有拿到手里,就被里面的客人给团团围住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是各种递名片,又是各种自我介绍。

    李敞这次连邻市的企业家都请来了不少,那些人平时难得有机会见到方玉泽,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更是热情非凡。

    相比之下,才从东城回来的祁方焱以及他的好兄弟闻南赫身边就清净了很多。

    两个兄弟翘着腿悠闲的坐在李家的大长沙发上,望着前面的繁华景象,二人自己碰着杯先喝上了。

    闻南赫抿了一口酒,对祁方焱说:“祁哥,你哥是真牛逼,这么多年行情一直都这么火爆,从我十六岁参加宴会他就是咱明城最香的香饽饽,每次一到这种宴会啊,想和他说一句话都要排号,今年我都二十八了,他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香啊!”

    祁方焱靠在沙发上,望着不远处的方玉泽思考了片刻,说:“今年最香的香饽饽,可能不是他了。”

    这话一说完闻南赫立刻回头看他。

    祁方焱身边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极为安详的坐着,闻南赫又转而看了一眼方玉泽身前的爆满拥挤。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相当明显,闻南赫啧了一声,瘪了瘪嘴对祁方焱说:“最香的不是你哥还能是你啊,嫉妒!”

    话音刚落,前方喧闹的人群忽然寂静了两秒。

    闻南赫回过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从李家的旋转扶梯处走下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身材高大,面容帅气,没有像其他参加宴会的人一样穿着高档精致的西装,不过是穿着一身黑灰色的休闲装,更显得他双腿修长,单手插在衣兜里从楼上走下来。

    头发连发胶都没有打,柔顺的垂着额间,低调又随意,这种装扮下男人一看就年纪不大,不像是商界里的人,反倒像是刚从大学毕业的青春男大学生。

    唯一不同是他身上带着寻常的大学生没有的冷淡气场。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的踏下最后一节台阶,那一刻方玉泽身边围着的一大半人立刻像是蜜蜂闻见了蜂蜜似的,立刻蜂拥的围到了男人身边。

    那男人也是见过大世面,面对这种场景依旧面色平平,很自然的应对众人。

    看样子这人的行情确实可以和方玉泽相媲美,甚至比方玉泽还要更胜一筹。

    闻南赫已经很久没有从东城回来了,自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目光没动,脸往祁方焱那边凑了凑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帅,我怎么之前没见过?”

    祁方焱也看着那人,淡声说:“李敞家的。”

    “李敞?!”闻南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猛地转过头望向祁方焱不相信的说:“不可能,李敞家的谁我没见过,况且李敞他家哪有这么年轻的大学生?”

    祁方焱冲着那个男人挑了下下巴,说了三个字:“李曜驰。”

    闻南赫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压低了声音说:“他他!他就是那个消失了几个月的那什么天才继承人?”

    祁方焱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他就是现在和你哥抢项目抢的你死我活的那个李曜驰?!”

    祁方焱点了点头,又恩了一声。

    “我靠”闻南赫不敢置信的回过头,低声说:“这么年轻,我要是在街上碰见他,肯定以为是哪个大学的校草呢,居然是李曜驰”-

    到了晚上七点多,宾客已经差不多到齐,李敞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宴会正式开始。

    这次李敞邀请的人太多,没有像上次周霜林的生日会一样,宾客挨个送上自己的生日礼物,而是提前都已经将礼物送到了。

    于是这场宴会更加自由,无非就是拿着酒杯子说说笑笑。

    早在宴会开始之前想找方玉泽和李曜驰的人都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两个人身前也安静了许多。

    李曜驰站在客厅的茶几前,刚应对完一个人,手里的酒杯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总,晚上好。”

    李曜驰回过头,看见方玉泽穿着一身细绒的黑西装从前方缓缓的走来。

    方玉泽今天很好看,黑色的西装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碎光,领口处夹着一个羽毛钻石胸针,装扮低调优雅,头发梳于脑后,漂亮的脸庞毫无遮掩的展露出来,又美又利。

    于李曜驰一身的休闲装相比,倒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李曜驰弯腰,从身旁的茶几上拿起一杯新的香槟,举杯对方玉泽说:“晚上好,方总。”

    方玉泽站在距离李曜驰两步的位置,倚在身旁的沙发靠背上,闲聊一般的说:“上次和李总见面应该还是在玉澜的竞选会上吧。”

    “是。”

    方玉泽笑了笑,纤细的手指握着香槟杯的细脚处,轻晃了晃,他垂眸望着杯中晶莹的酒液,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李总真厉害,一手握着游乐场项目,还能一手握着余市政府的项目,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虽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暗中带刺。

    李曜驰也笑了一下,说:“方总也很厉害,说要哪个项目,就能从我手里抢走哪个项目,我只是侥幸。”

    两个说话声音都很客气,在旁人眼里这只是一场寻常的交际,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却是暗中刀剑相加。

    方玉泽望着李曜驰脸上的笑意沉了几秒,半响他低下头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光利了许多,更直白问道:“余市的那个项目李总应该至少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对接了吧,保密工作做的真不错,不会就是在防我吧。”

    李曜驰说:“方总说笑了,都是余市政府领导的意思。”

    “哦”方玉泽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大了说:“那是真巧,我这边刚和玉澜签完合同,李氏集团那边就公布了消息,只可惜,现在李总不比从前了,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李曜驰也低下头笑了一声,他没有回答方玉泽的问题,而是朝着方玉泽走近了一步说:“方总,你拿到了你想要的项目,我拿到了我想要的,这个结局应该皆大欢喜,方总你不高兴吗?”

    方玉泽仰头望着李曜驰,脸上虽然是一直带笑,但是眼里虚伪的笑意却是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李曜驰也目光生冷的回望着他,薄唇轻动,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还是说,方总是因为没把我拉下马,才不高兴的”

    方玉泽死死的盯着李曜驰,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笑意,他咬着牙说:“我当然高兴。”

    “那就好。”

    李曜驰缓缓直起身子,客气的对着方玉泽点头,抬了抬杯子,方玉泽也微笑着抬起了香槟杯。

    砰的一声脆响,玻璃杯相碰,结束了这场“相谈甚欢”的谈话。

    两个人礼貌的互相告别,离开,只留坐在沙发上的李敞嘴巴张大,看傻眼了。

    好一会他才狠狠的搓了搓脸,又晃了晃脑袋,转过头看向了坐在长沙发上他的两个好兄弟。

    祁方焱和闻南赫也目睹了这场谈话的全程,表情也没比李敞好到哪里去,保持着微震惊的状态。

    “不是,你们商界精英都这样吵架吗?”李敞指着刚才两人站着的位置,问祁方焱和闻南赫。

    闻南赫立刻说:“我可不这样说话。”

    “我也不这样。”祁方焱也说道。

    李敞眉头拧的老紧了说:“怪不得你俩站不到人家俩的位置上。”

    “啧,你这什么话!”闻南赫反驳道,随后他又正色的指了指李敞和祁方焱说:“对了,我可听说了,最近你们俩家是不是打起来?”

    “恩。”祁方焱拿起身前的瓜子嗑了两个,很淡定的说:“还不是因为感情的那点事。”

    “你咋知道!”李敞一听就激动了,说:“你去调查你哥了?他和我弟有啥关系?”

    “不用调查,一看眼神就知道。”祁方焱头也没抬说道。

    另外两个人一对视,决定相信祁方焱,毕竟这方面他有经验。

    李敞想了一下,说:“他们闹就闹呗,他们俩个大佬打架,管我们什么事,别影响兄弟的感情,来喝酒喝酒。”

    三个人又拿着酒杯子碰了一下。

    闻南赫喝了两口,说:“不过还真别说啊祁哥,你哥可比你疯多了,为了个李曜驰还真舍本啊,据说他为了拿下游乐场的那个项目亏本了几个亿。”

    祁方焱又嗑了一个瓜子说:“恩,我外公就在家等着他,估计他一回家就要被打残。”

    李敞说:“哈哈哈哈哈,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人疯才能做大事,不然为什么人家泽哥是方家继承人,而不是咱们祁哥,你说对不对祁哥?”

    哪壶不开提哪壶,祁方焱侧过头目光冰冷的看了李敞一眼。

    闻南赫又补充了一句说:“那可不,你再看看人家宋总,当年也不是这么疯,也是这样对付我们祁总,现在人家可是手握家中重权,是不是祁哥?”

    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祁方焱又侧过头目光冰冷的看了闻南赫一眼。

    最后闻南赫颇为同情的扒拉住了祁方焱的肩膀说:“祁哥,要说苦还是你苦,先是你老婆要搞垮你的公司,后是你哥要搞垮你家公司,你这是招谁惹谁了……”

    祁方焱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低声了三个字:“造孽了”

    说完他刚想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而这杯酒还没有碰到嘴边,他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手机屏幕上两个大字——“老婆”,祁方焱立刻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接起电话。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祁方焱立刻就从沙发上站起身,说:“哪里不舒服宁宁?好,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他连招呼都没打,就拿起外套往外面走。

    “祁方焱,你这就走了啊!”李敞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

    祁方焱没回头,朝着他挥了挥手。

    李敞看着他的背影,啧啧啧了好几声,指着祁方焱的背影嫌弃的对闻南赫说:“千万别当这种人,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