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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前任

    富丽堂皇的宴客大厅觥筹交错,豪奢名流们推杯换盏,肆意高谈阔论。

    周景戎是替老爷子来参加智宇集团老总孙子的周岁宴的,他一看到两点钟方向那个身着烟灰色西装与人侃侃而谈的青年就挪不开眼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高鼻梁,深眼窝,精致的混血V字小脸,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让人心动的气息。

    人间尤物啊。

    周景戎越看越觉得自己眼光好。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热烈赤裸,人间尤物也侧头看了他一眼,继而信步走了过来。

    人间尤物礼貌地与周景戎碰了下杯,寡淡的脸上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周总。”

    周景戎也没太在意,唇角勾出那么一丝笑容,“陆董年少有为啊。”

    人间尤物别有深意地说:“是周总调教得好。”

    两人不尴不尬地聊了几句,人间尤物就借口有事走开了。

    周景戎的目光又继续在那背影上盯了一会儿,可以说有他在的地方,周景戎眼里就容不下别的。

    他对周景戎而言从来与任何人都不同。

    这时周景戎的好友高铭过来八卦道:“周总,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啊?”

    周景戎没精打采地吐出两个字:“前任。”

    “前任?”高铭深知周景戎往日的作风,嗤笑道:“你的前任数的过来吗?”

    “就他一个。”

    “啊?你说啥?”高铭没反应过来。

    周景戎有点心不在焉,“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去!”高铭震惊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有点手段啊!”

    周景戎啧了一声:“我追的,他有个屁的手段。”

    高铭更震惊了,“我出国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不一直都心心念念着那个小神仙似的舞皇初恋吗?”

    “那不一样。”

    “得得得。”高铭一脸鄙视,“也是这小子提的分手?”

    “我提的。”

    “……能问问为什么吗?”

    周景戎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目光又不自觉挪到了人间尤物身上,“嗯……这个问题,说得文雅点叫一念之差,说直白点叫脑子犯抽。”

    “……那你是后悔了?”

    周景戎是直来直去一根筋的性格,加上自身的优越条件,从不会刻意避讳什么,“也说不上是不是后悔了,只是,自打分手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高铭服了,“那就去追回来呗。”

    周景戎仍盯着人间尤物,叹道:“拉不下脸。”

    “哟嚯,还有你不好意思做的事儿?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厚脸皮都被狗吃了?”

    周景戎从善如流:“被你吃了。”

    “……说说呗。”

    “脸皮……在追他的时候用完了。”

    高铭彻底无语。

    人间尤物大名叫陆初,今年二十二岁。

    两年前周景戎对他一见钟情,啊不,准确点来说是见色起意,继而展开没脸没皮的追求。

    别看陆初这小子在外面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那翻脸的速度简直比他脱裤子还快。

    今天是他们分手的第九十五天,才九十五天,这小子就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叫他周总了。

    啊不,自打这小子那天光着身子从他床上下来,听到分手俩字后就立马冷冰冰了,速度之快无人能及。

    好家伙,裤子一拽,谁也不爱呗!

    一句挽回的话都没讲,穿好衣服走得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可见有多期待摆脱他,可能盼这一天盼得也相当不容易吧。

    毕竟他们最初能走到一起还是因为他“潜规则”。

    周景戎此刻也说不上是心酸更多还是无可奈何更多。

    第二章 兔子

    周景戎第一次见到陆初,是在两年前公司的实习生面试招聘会上。

    两百多人的大厅,周景戎并不参与面试,仅仅偶然路过,便被这个这个干净漂亮到有些失真的男孩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就像周景戎童年时看过的一篇童话中,森林中最神秘灵动的鹿,非常非常美,超凡脱俗的美,即便是作为故事主角的公主在它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在看到这头鹿的时候,周景戎觉得其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继楚默之后,周景戎还是头回看到这么带劲的人。

    因为这个男孩儿,周景戎及身后跟着的秘书和助理在大厅驻足停了足足十来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老练的助理和秘书不可能没看出老板在想什么。

    五分钟之后,助理秦宇把男孩儿连人带资料一起交到了总裁办公室。

    周景戎陷在办公椅里假模假式地翻看简历,实则在暗自观察一张办公桌之隔的男孩儿的宽肩窄腰大长腿,还有那被衬衫包裹着的蓬勃的胸肌,无处不散发着勾人的荷尔蒙,实在引人入胜。

    少时周景戎从A4纸后抬起头,“陆初,才二十岁,还在上大二啊。”

    陆初有着同龄人难得的淡定和从容,“嗯。”

    “资料上说你是被D大的郭教授推荐过来的,真是巧了,郭教授是我爷爷的学生,以前也指导过我的论文,这么一说咱们也算自己人。”周景戎忽略十二岁的年龄差,强行套近乎,“我叫周景戎,以后私下就叫我周哥吧。”

    陆初似乎对总裁的平易近人有点意外,“还是别了,公司其他人听到会说闲话。”

    “我说私下。”周景戎桃花眼一勾,撩人地笑了。

    陆初拒绝不是,接受也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现在的陆初在周景戎眼里就是一只最纯良无害的兔子,一块最喷香可口的红烧肉。让周景戎想狠狠欺负他,想迫不及待地把他吞吃入腹,想看到他超凡脱俗外表下无人挖掘出的另一面。

    周景戎脸皮厚,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说得陆初犹豫着喊了一声周哥才罢休。

    陆初说时间不早要回学校了,周景戎才想起来问:“小陆啊,有女朋友吗?”

    陆初一愣,“啊?”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青春正盛的年纪应该专心搞事业,谈恋爱以后有的是时间。既然进了咱们风越集团,可不能一心两用。”周景戎一本正经地说。

    要是有女朋友还有他什么事啊?

    “没有。”陆初小心地吐出两个字,并补充,“我会好好工作,周总你放心吧。”

    周景戎听到想要的答案,通身舒畅,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不露骨地撩拨两句就把人放了回去。

    办公室外陆初走到一半回头看着关上的门,双眸深不见底。秦宇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暗自在心里叹气,又是一个被周总蛊惑的无辜孩子。

    秘书罗露见周景戎心情好,就问:“周总,你看起来很满意。”

    “我喜欢他。”周景戎还在回味陆初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周景戎的花名在鹏城这块算是响当当的,罗露没少帮他处理那些个风流烂账,无奈道:“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周景戎撇撇嘴,“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一见着这个小东西浑身的骨头都酥半边,这还不是喜欢是什么?”

    罗露摇了摇头,罗露和秦宇以及和周景戎熟识的朋友都知道他口中的喜欢,不过是新鲜感上来的新奇好玩而已。

    周景戎心里惦记着陆初这只小白兔,想到小白兔得暑假才来公司他晚上都没睡好觉,第二天决定去D大找郭教授聊聊。

    因为周家某个碍眼的人也在D大,周景戎平常都绕着这走,但绕不过一颗想见小白兔的心。

    第三章 溜冰

    周景戎运气很好,从郭教授的办公室出来,还没走一段就看见他魂牵梦萦的小白兔了。

    白衬衫西装裤,精致的五官清爽的发型,捧书捏着笔逆光坐在靠树的小木亭里皱眉思索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校园漫走出的男主角。

    周景戎以前不喜欢清纯类型的,但这个陆初往那一站,他就什么条条框框都没了。

    要是现在陆初身边没有站着个女孩儿简直就完美了。

    陆初看到周景戎走过来,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女孩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陆初,你认识啊?”

    “嗯,我老板。”

    “那你们先聊,我明天再找你。”女孩儿对周景戎礼貌地点点头走了。

    陆初没想到周景戎会现身学校,“周总,你怎么来了?”

    周景戎说了来见郭教授的事,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地儿不错啊,挺清静的。”

    “今天起晚了没在图书馆占到位置,只好来这里了。”

    周景戎近距离欣赏着陆初没被衣物完全遮住的锁骨,没话找话,“说明你们学校热爱学习的学霸多呗,能被郭教授青睐有加,小陆你是学霸中的学霸吧。”

    陆初谦逊地笑了笑,“没有周总你说得那么夸张。”

    郭理超在科研一途得奖无数,其中不乏国家级别的大奖,现任教于D大,想挤进他手下的学子多如过江之鲫。陆初能脱颖而出,其出众可见一番,周景戎默默佩服自己眼光好。

    周景戎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地想拉陆初出去玩。

    陆初示意桌子上的书,推脱,“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我没有出去玩的计划。”

    “劳逸结合嘛。”小家伙还挺较真,于是周景戎抬出上级身份压他,“不听上司话的员工可不见得是好员工。”

    陆初沉默了几秒,终于想出理由反驳,“可是现在还没到我入职上班的时间。”

    “哦,还没到入职上班的时间……”周景戎暧昧地笑了笑,“那你为什么要叫我周总呢?”

    这种近似于调戏挑逗的话,换了旁人来说八成会令人心生反感。但周景戎长得好看,笑起来像是会发光似的。

    陆初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周哥。

    周景戎劝了一会儿,见陆初油盐不进,便搬出郭教授的名头,“刚才郭教授还说你性格太安静,缺少与外面社会的沟通能力,你还不赶紧趁着没课到外面玩玩?老人家可为你担心得很呐。”

    周景戎明显感觉到陆初动摇了,郭教授当然没说过这话,但小白兔一看就是缺少娱乐活动的五好大学生,这样说准没错。

    周景戎继续:“择日不如撞日,一个月后你就该上风越当我助理了,就当提前互相熟悉磨合一下呗。”

    陆初终于松口,“那好吧。”

    上车后陆初一个字都没说,把周景戎当空气似的只顾低头发信息。

    周景戎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儿,心里有点不舒服,“车上看手机容易头晕。”

    陆初似乎没留意到周景戎的不适,“我也不想的,但是刚才的学姐让我把学生会期末的团建策划发给她。”

    “学姐?”这个说法周景戎能接受了一点,“发个策划案也不用这么久吧,你都看一路手机了。”

    陆初有点迷茫地看向他,“学姐说有个跟我同年级的女生问她要我的微信,可是我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加微信?”

    周景戎:“……”

    这是当代大学生能问出来的问题?对上小白兔三分疑惑七分不解的眼神,周景戎简直想大笑出声。

    算了,越傻越好忽悠嘛。

    周景戎严肃道:“她一定是看你得郭教授器重,想让你去套套期末考的题。”

    陆初惊讶了,“真的吗?”

    周景戎肯定地点头,“真的,你也知道郭教授的课最难过了。”

    “不行,这不是作弊吗。”陆初立马掏出手机回绝了学姐。

    周景戎憋笑憋得快疯了,小白兔还真好骗。

    D大在郊区,开车到市中心用了相当一段时间。陆初竟然捧着一本哲学书从头看到尾,周景戎光看书皮都犯困,小白兔怕是把仅有的脑细胞都磕书上了。

    周景戎一辈子都没过过学霸的瘾,身为学渣,看学霸总会带层闪亮的滤镜,就没多打扰他。

    下车后陆初不像以前周景戎身边的小男孩喜欢暗戳戳观察,目不斜视地跟在周景戎身后,脸上淡淡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仿佛整条街的灯红酒绿都与他格格不入。

    陆初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把他带来的周景戎身上。

    考虑到陆初清纯校草的人设,周景戎未免把人吓着,决定玩点健康的。

    俩人来到了鹏城一家有名的超奢华健身俱乐部,周景戎把VIP卡递给前台,很快就有两个身材火辣的女郎出来接待他们。

    “想玩点什么?”

    陆初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我对这些不熟,听你的就好。”

    周景戎把电子光屏推给他,“说好的带你出来散心,怎么能听我的呢。”

    “好吧。”

    屏幕上呈现了琳琅满目各种项目,周景戎余光看到陆初飞快把旱冰滑了过去,立马计上心头,假惺惺道:“你要是实在选不出,咱去溜会儿旱冰呗。”

    陆初果然为难了,“可是我不会。”

    “我会啊,活到老学到老,我教你!”周景戎一锤定音,直接拖着陆初去了溜冰场的更衣室,看着陆初笨拙得连溜冰鞋都不会绑,周景戎别提多高兴了。

    不会溜冰的初学者一穿上溜冰鞋连路都不会走,安全感会降低到一个绝对的极值,教练在他们眼里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将承接他们毫无保留的信赖。

    这个时候周景戎趁机拉拉小手搂搂小腰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正大光明。

    在周景戎的指导下陆初终于绑好鞋带,坐在原地竟少见的有点局促。

    周景戎内心很雀跃,表面上不吝啬地伸出手,“起来走两步试试,有哥护着你,怕什么。”

    在周景戎坚定目光的注视下,陆初姑且相信了他。陆初小心翼翼地盯着地面,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面临什么洪水猛兽。

    周景戎再三在他耳边说别怕,陆初终于鼓起勇气,可还没迈出半步身体就完全失去平衡,双腿不再受大脑控制,只能被迫跟着足底的滑轮随波逐流。

    周景戎大臂将人用力一捞,陆初便猛地栽进了周景戎怀里,似乎还在他的下巴上轻磕了一下,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彼此清爽的剃须水味儿。

    陆初连忙拉开距离,看上去更像只受惊的兔子了,“周总,对不起,我……”

    周景戎心花怒放,巴不得再多来几次,“没事儿,初学者都这样。一会儿我就跟在你身边,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牵着我手。”

    陆初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拉住了周景戎的手。

    旱冰场多是放摇滚乐,一进去两人就被震耳欲聋的音浪淹没了。周景戎从小缺少管束,放荡随性地玩儿到大,虽然已经三十二岁,性格却活泼跳脱得比沉稳的陆初更像个大学生。

    周景戎牵着陆初的手缓慢往扶手边挪,并贴着陆初的耳朵问:“你觉得怎么样?”

    陆初紧张得整个人都在抖,“你喜欢就好了。”

    周景戎假公济私搂着陆初的腰,不能再喜欢了。

    陆初也争气,一点没辜负周景戎的期望,几百平的溜冰场处处都有他们摔倒的身影。而且两个人同时摔倒,陆初不知为何总是垫在下面的那个,周景戎摔得不亦乐乎,也没觉得有多痛。

    两人第不知道多少次摔倒时,周景戎差不多揩够了油,安慰道:“刚学都得摔跤,现在感觉好点没?”

    陆初可能是真被摔懵了,看着半趴在自己身上的周景戎张口就说:“如果换你给我垫一下应该会感觉好很多。”

    陆初半张脸笼在暗光里,这副委屈兮兮的模样简直稀罕死人了,周景戎一下就把陆初翻到了自己身上,上挑的桃花眼毫不吝啬地释放它的魅力,“这样你觉得舒服了么?”

    陆初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虽然骑在周景戎的身上,却完全处于被动。

    失常的心跳姑且能被嘈杂的摇滚乐掩饰,但夏天的衣料本就轻薄,两人贴在一起,几乎能无障碍交换彼此的温度。

    周景戎一向是个出色的猎人,被他盯上的猎物无一例外都会不知不觉陷入以他为名的猎网,陆初本能地回避了他的目光,强装镇定地起身摸出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学校有门禁。”

    “现在也来不及了,回你学校得俩小时呢。”

    “还来得及。”陆初看着周景戎,目光不含半点杂质,带着点试探的语气,“如果周总方便送我一下的话。”

    周景戎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然后他悄悄联系前台把VIP卡弄出故障生生拖了半个小时,看着等到发呆的陆初,周景戎假装非常抱歉,“没想到卡会突然出现问题,现在学校肯定是回不去了。你带身份证了吗?”

    陆初摇摇头。

    “我也没带。”周景戎拼命忍住上扬的嘴角,“那酒店也住不了了……”像是突然想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要不去我家吧,正好你今天摔这么多次得上点药。”

    陆初挣扎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除周景戎家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结果是没有。

    第四章 曾凡

    周景戎让陆初待在原地等自己去上个洗手间,拐过角就拨通秦宇的电话报了自己某间公寓的地址,“你现在赶紧带人过去,留主卧一张床,其余的都给我搬走,包括能睡人的沙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有,准备点跌打损伤的药……”

    现在是半夜十一点,秦宇敢怒不敢言,挂断电话后把周景戎这老畜牲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

    今晚能载得美人归绝对是意外之喜,周景戎中途绕了一小段路争取时间,得到秦宇回复后很快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正准备下车,陆初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寝室的老大曾凡,“老幺,老三说你不在宿舍,现在在哪呢,下午发了个课题想和你一起讨论你也没回我。”

    “我错过门禁时间了,之前一直没看手机……”

    曾凡知道陆初不轻易外宿,警觉道:“那你住哪?”

    陆初就把周景戎这边的情况说了。

    曾凡沉默了几秒,道:“我家离你那挺近的,开车十分钟就到了,我去接你吧,住老板家多少有点不方便。”

    汽车狭小的空间内,手机的声音不难被第二个人听清。

    周景戎赶紧,“没有不方便。”

    陆初:“可是……”

    曾凡直击重点,“老幺,你不会忘了明天周一有郭教授的早课吧。”

    此话一出,周景戎就知道到嘴边的兔子飞了。

    十分钟不到曾凡就来了,周景戎眼睁睁看着陆初上了曾凡的车,心里抓心挠肝的不痛快,好在等曾凡的时候已经把小兔子的微信加上了。

    小兔子看似对他毕恭毕敬,却完全没有职场小白对领导人那种敬畏局促的感觉,看着像个纯良无害的小朋友,却又会不自觉堵他的话,真是有意思!

    曾凡撇了一眼副驾上正专心看课题的陆初,“你怎么和周景戎一块儿出来了,不昨天才刚面试上吗。”

    “他来找郭教授,我们正好遇见了。”

    陆初平时不是搞学业就是搞兼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让老父亲曾凡操心死了,“老幺,凭你的成绩和简历能进风越集团完全在我们意料之中。可是你扪心自问,哪家公司会让实习生做总助?”

    “不是总助,我只是跟着周总身边的秦助理学习。”

    曾凡恨铁不成钢,“你都说秦助理是周景戎身边的了,这不是把你放在周景戎眼皮子底下了吗?”

    曾凡的语气说不上对周景戎有多大敌意,就是有点不客气,陆初问:“老大,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景戎放荡风流好男色,就是老流氓一个……”曾凡是个富三代,圈子里那些事儿了解不少,看着陆初这副云里雾里的模样,恨不得拿头撞方向盘,“你懂我意思了吧?”

    陆初点点头,“懂了,但周景戎是gay与他是我的上司并不冲突。”

    曾凡:“……”

    陆初补充:“我觉得他很好。”

    这回曾凡想把方向盘拆了往陆初身上砸。

    那老色狼脸上就差写着图谋不轨这个词儿了还很好,曾凡简直想摇着陆初的脖子嘶声大吼,但看着他这副纯洁无害的模样曾凡有点羞于启齿。

    让这哥们儿理解这种事也确实算天方夜谭了,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一个女孩儿守在教室门口蹲他,捏着情书的手都紧张得发抖了,结果人陆初面无表情来了一句“你挡我路了”,直接把小姑娘气哭了。

    不过老幺这么没情调的人,估计周景戎也新鲜不了几天吧,曾凡想。

    周景戎一条条地给陆初发骚扰信息,陆初时回时不回,周景戎没耐心了。正好看到陆初上回落在车上的哲学书,于是他又奔去了学校。

    受母亲失败的婚姻和糟糕的家庭环境影响,周景戎早就失去了对感情的向往,在这方面也没有很正派的道德观,他贯彻的原则很简单,谁能让他觉得高兴他就和谁在一起。

    当下自然是这只还没吃到嘴的小兔子。

    周景戎事先给陆初发了消息,到学校后给陆初拨了两个语音电话没人接,第三个直接被掐断了。

    陆初很快回了消息:我在上班不方便接电话,书麻烦你放到一号寝室楼的宿管阿姨那。

    隔了几秒,又补充:谢谢周总。

    嚯,还真当他是跑腿的了?周景戎把书往宿管那一放,继续追问陆初在哪上班,他今天还非得见到人不可。

    但是十分钟过去陆初也没回复。

    嘿!把他利用完就不理人了?

    周景戎正要打电话给郭教授打听一下,便见湖边奶茶店排着一条全是女孩儿的长队,顺着队伍往前看,店里穿着工作服忙碌的,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兔子吗。

    陆初目空一切地忙着手头的事,周景戎在门口站了两分钟他也没注意到,最后周景戎只好重重咳了两声。

    陆初看到他一愣,“周……周总,你怎么在这?”

    第五章 礼物

    “路过。”周景戎忍笑道:“看你工作这股认真劲儿,我也不用操心你暑假实习的事了。”

    陆初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不好意思地问:“周总,你要喝点什么吗?”

    周景戎目光稍侧,酸溜溜地示意旁边一大波奔着陆初来的女孩儿,“不用了,排着这么长的队呢。”

    陆初说:“我请你,不用排队。”

    “哦?”周景戎戏谑的笑容似乎在问为什么。

    “谢谢你帮我送书过来。”陆初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转问:“想喝点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喝。”周景戎双眼像是粘在陆初身上了似的,走哪跟哪,陆初也不愿多问,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周景戎无知无觉,“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还有半小时。”

    旁边的女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探索的目光在俩人之间转来转去。

    周景戎不太喜欢这种小姑娘喝的饮料,陆初给他做了一杯菠萝风味的果茶,水果里面周景戎正好偏爱菠萝,味道竟出乎意料的不错。

    周景戎坐在湖边的凉亭,看着队伍越排越长,心里隐隐有点得意,也更迫切想把这个小美男据为己有。

    周景戎觉得陆初就像一块未经加工的璞玉,让他既想好好珍藏,又想精雕细琢让他一点点染上自己的痕迹。

    半小时后有人和陆初做了交接。

    陆初被周景戎出声叫住,有点意外,“周总,你怎么还没走?”

    “走什么走,我就是为了见你才来的。”几次接触下来周景戎话说得越来越露骨,反正小白兔听不懂。

    陆初果然疑惑,“为什么要见我?”

    周景戎关心切切,“昨天不是摔伤了吗,事后想想是我没保护好你,还挺内疚的,就来看看。”

    陆初的表情松懈了不少,没有任何防备,“又不是伤筋动骨的,睡过一觉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周景戎一点不见外地搂住陆初的肩往前走,“走走走,咱出去吃个夜宵呗。”

    陆初似乎没觉得被他这么抱着有哪里不对劲,只推辞道:“不行,一会儿还有实验要做。”

    “学业这么忙,为什么还要做兼职?”周景戎听说陆初有时能连续在实验室待三天三夜,既然如此,课余为什么还不放松一下。

    陆初回避了这个问题,“做好时间统筹就可以。”

    从小挥金如土的周总彼时并不能理解普通人的难处,直到陆初沉默地转身离开,他都没明白自己刺伤了少年的自尊心。

    回到家打电话向郭教授旁敲侧击地打听,才知道陆初是单亲家庭,相依为命的母亲在他高中的时候也去世了。

    大学的学费靠贷款,奖学金勉强够生活费,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了。

    想到刚才陆初不太好的表情,周景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坐立不安,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斟酌了十来分钟才给陆初发了条消息过去。

    以往对周景戎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来往于周景戎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都怀揣着各种目的,各取所需,像某种既定的交易。他们从不妄想能够绑住周景戎长久地留在他身边,就像周景戎也从不妄想所谓的爱情,因为都不切实际。

    但周景戎觉得不能这么对陆初,没有任何原因,只是直觉不能。

    临近期末,周景戎不方便去骚扰正在备考的陆初,就去西班牙包了艘游轮为正在筹备的拉丁舞项目拉拢资金。

    说来好笑,有个北京来的二世祖不知怎么得罪了舞皇楚默,活活被坑一千万进了周景戎的腰包。

    晚上那个叫霍沉修的二世祖就来撺掇周景戎,让周景戎想办法把他送到楚默的房间里,周景戎一看就知道他对楚默起了色心,二话没说就找人把他房里的空调热水器弄坏让他找楚默去了。

    楚默能看得上他才怪。

    果然当晚霍沉修骚扰楚默不成,反而被楚默锁进浴室在马桶盖上蹲了一夜。

    周景戎虽然流氓好色,但多少还有点底线,但这姓霍的简直毫无下限,送他去被楚默教训一顿活该。

    想当年周景戎也觊觎过楚默,被拒绝N次后最终倒混成了亲兄弟。

    周景戎回国学生们已经放暑假了,回总裁办公室的途中路过总助办公室,房门半开,正好可以看见正一丝不苟地跟秦宇核对数据的陆初。

    与穿着笔挺严肃正装的秦宇一对比,陆初身上青涩单纯的学生气愈发掩不住,干净美好得让人向往不已。

    他光是站那不动,都够周景戎的心跳加快频率。

    让周景戎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人按在办公桌上肆意妄为一番。

    “小陆啊,正式上班了。”周景戎笑眯眯地走过去,朝他递了个精致的小盒子,“给你的入职礼物。”

    陆初看着突然出现的周景戎,迟疑了一下。

    “我可挑了好久。”周景戎看他没接,直接打开盒子,“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的绒布上躺着两枚袖扣,低调而富有设计感,确实很符合陆初的气质。

    “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袖扣表面通透的宝石光泽,愣是再没眼光的人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周景戎猜到他要这么说,眼神不动声色地示意充当背景板的秦宇。

    接收到危险信号的秦宇立刻:“小陆赶紧收下啊,周总平时公务繁忙哪有功夫给人挑礼物啊,这是器重你呢,说不定等你毕业就能立马转正。”

    陆初还是为难:“可是……”

    “别可是了。”秦宇昧着良心,“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多难得啊,你跟着我们周总保准吃不了亏。”

    秦宇面不改色地把周景戎的形象吹得高大又伟岸,其灼灼光辉足以普照风越集团整座写字楼。陆初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终于收下了袖扣。

    周景戎走后,秦宇良心阵痛,悄声提醒陆初:“以后没事尽量离总裁办公室远点……”

    周景戎是个享乐主义者,奉行活到老玩儿到老的原则,对工作并不十分重视,现阶段公司里的陆初成了他最大的乐趣。

    周景戎没正经追过谁,以前勾搭人砸钱就完事了,显然对陆初不能这么着,所以他才想到送礼物这么迂回的方式。

    没过几天他以与袖扣配套为由送了陆初领带,继而是配套腕表,皮带,皮鞋……

    每次都与秦宇一唱一和说得义正言辞让陆初无法拒绝。

    陆初礼物收到手软,终于忍不住了:“周总,你很喜欢送人礼物吗?”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所以喜欢送你礼物。”周景戎含笑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知道小白兔压根就悟不出他这句“喜欢”的含义。

    周景戎总爱说一些陆初预料之外的话,让陆初不得不在脑中临时拆解分析,小心组织回复的措辞。

    而周景戎往往不会给他这个时间,“进公司两周了,还适应吧,看你这个发展的势头,等到毕业都该赶上秦宇了。”

    周景戎没事就盯着陆初,奈何陆初事无巨细什么任务都做得完美无缺,让周景戎想找茬趁机单独调教调教都没有机会。

    “是秦宇哥教得好。”这个问题陆初对答如流,“只有尽力做到最好才能让周总你满意,我不想离开风越,不能让教授失望。”

    如此官方客套的应答,从陆初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实在,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真伪。

    “哦?”周景戎语气带上了那么一丝犀利的狡黠,“那你为了能好好留在风越,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

    陆初想想点了点头。

    周景戎竭力忍住上扬的唇角,可真是只傻兔子。

    晚上回到家周景戎和楚默挂了会儿视频,前不久他去上海办事,顺道和楚默在gay吧坐了坐。眼光挑剔至极的楚默那天竟难得看上了个人,结果霍沉修突然杀出来给搅黄了。

    后半段周景戎没有亲眼目睹,可劲八卦了一番,又向楚默吹嘘了半天自己新看上的小白兔陆初。

    楚默早就习惯了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有点无奈:“水里的鱼儿都还没上钩,你就开始思考清蒸还是红烧了?”

    周景戎哼笑:“无论是清蒸还是红烧都是迟早的事。”

    周景戎性格爽朗为人大方,是属于走哪都有好人缘的类型,但推心置腹的朋友也不过一手之数。楚默便是其中一个,或许是因为他们都见证过彼此难堪的一面,强烈的共情使他们惺惺相惜最终发展成挚友。

    第六章 鬼片

    和楚默聊了半天陆初的事,周景戎早已心猿意马,点开和陆初的聊天框,认真思考着今宵良夜该发什么样的骚扰信息合适。

    这时一个电话弹出,瞬间毁了周景戎整晚的好心情。

    备注是周立峰。

    周景戎脾气很不好,但三十岁之后也慢慢缓下来了,而今能在短短几秒内让他怒火滔天的只有周立峰。

    周景戎冰冷的语气简直能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骤降,“什么好事儿啊,天不塌下来您也不会想到给我打电话吧?”

    周立峰的声音也是低沉至极,似乎也在刻意隐忍,“景戎啊,这周六要是有空就回家吃个便饭吧,你阿姨她……”

    周景戎打断他,“你们那屋最近有什么大丧事啊,值得我赶回去?”

    周立峰大怒:“你……”

    “立峰,咱不是说好了心平气和地说,不和孩子生气吗?”电话那头劝解的女声矫揉造作得令人作呕,这么多年演下来她竟也不觉得累。

    吴美兰不过比周景戎大了六岁也有脸叫他孩子充长辈,真是笑死人了。

    周景戎冷笑讽刺,“您老都还好端端和我打着电话呢,想来应该没谁的丧事配让我走这一趟了吧……”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周景戎冷漠地看着正传出忙音的手机。

    周立峰是他生父,当初用爱情的名义把他母亲刘莉骗到手,结婚后又觉得小家碧玉知书达礼的刘莉不如外面的女人有趣好玩。

    一开始还躲着点,后来可以说毫不避讳,甚至被外面的野女人哄得把私生子带回家妄图取代周景戎的地位。

    最终刘莉得了抑郁症走向不归路,周景戎眼睁睁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中的那天,他回到家,这个叫周立峰的男人还在床上跟人缠绵得难解难分。

    周景戎当即冲上去给那女人扇了两耳光并和周立峰扭打了起来,彼时十二岁的周景戎哪是周立峰的对手?最后竟被活活从窗口抛了下去。

    别墅三楼的窗口……

    若非楼下有雨棚缓冲,加上管家及时赶到,周景戎也不能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

    电话界面退掉,又回到了和陆初的聊天框,周景戎百无聊赖地发了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陆初秒回:怎么了?

    周景戎打字:心情不好。

    撩了陆初那么多天,还没见他秒回过,算是今晚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儿吧。

    但陆初没有再继续回他了,周景戎烦躁地扔了手机,负面情绪很快就在他的身体里泛滥成灾。

    少时手机又响了,陆初打来的语音电话,错过了最期待得到回应的时间,周景戎没精打采:“什么事?”

    陆初的声音难得透着点着急,“周总,我开朋友的车在你家附近报废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方便下来看看吗?”

    小兔子这是在向他求助?稀奇事儿啊。

    “方便……”

    话一出口周景戎想起陆初应该是在上次的公寓楼下,他当时为了方便秦宇布置作案场景,挑了套最小的房子带陆初过去,而今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周景戎补救:“我跟人在外面吃饭,现在回去你等我会儿。”

    虽然麻烦了点,不过去见见小美人可比一个人待家里生闷气有意思多了。

    晚上十一点车流量不大,周景戎很快就赶到了。路上得知陆初是开着朋友的车来给人送东西的,想象着陆初着急上火的样子周景戎心情放松了许多。

    夜风里掺着浓重的橡胶烧焦的味道,陆初捏着手机冷静地站在车边,看到周景戎过来脸上才透出一点无助,“周总。”

    陆初平时在周景戎面前总保持着非比寻常的稳重从容,这么局促不安的一面还挺新鲜。

    “爆胎了?汽缸也有点问题。”周景戎检查了一圈,总觉得车胎不是自然报废的,陆初拉了拉他的衣摆,“那现在怎么办呀?”

    见陆初这副可怜样,周景戎没再多想,拍着他的脸蛋体贴安慰:“别担心,你和车主说明一下情况,让他打电话联系保险公司。”

    “嗯。”

    周景戎也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而且车主不是陆初本人,事后得涉及赔偿问题。

    周景戎私心想帮他解决了,可是想到上回他嘴欠伤到了陆初的自尊心,便作罢了。

    反正这车也不贵,他送陆初的那些奢侈品随便变卖一两个就能赔上。

    陆初照周景戎描述的损伤情况打电话给车主复述了一遍,周景戎就着路灯不加掩饰地打量他,拥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的面庞精致到无可挑剔,他的唇色天生就比常人深一点,一张一合的样子,使周景戎联想到清晨在爷爷院子里看到的带着露水的蔷薇花,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摘占有。

    大半夜跑出来给自己盯上的小美人修车,也是史无前例了,周景戎觉得不做点什么就是辜负天赐良机。

    “这个点学校早就过门禁了吧,要不今晚就在我家凑合一晚?”

    陆初有点犹豫:“不了……太麻烦周总你了。”

    “说什么麻烦,正好明天去公司我还能捎你一段。”没等陆初回应,周景戎就迫不及待将人拐上了楼。

    这公寓周景戎不常来,密码还输错了两次,他解释是因为前几天刚换了密码还不适应,陆初就信了。

    秦宇的办事能力从不让人失望,三室两厅的公寓除了主卧,其他两间房都摆满了杂件。

    陆初今晚只能乖乖投入周景戎的怀抱。

    陆初没在意这么多,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周总,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这话问得突然且认真,让周景戎有种陆初是因为他一句“心情不好”才跑来他家里的错觉。

    那条微信并没有得到回应,周景戎没想到他还记着,“接了个晦气的电话。”

    “嗯。”陆初淡淡的回应与他对这个问题的关心程度完全不对等。

    周景戎奇怪,“你怎么不问问原因?”

    “你生气了,肯定是对方的错。”

    陆初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完全不知道这话有多让人心动,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已。

    周景戎从小缺爱,也没拿感情当多大回事儿,但这种有人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由周立峰电话所勾出的无数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彻底消融。

    原本难以入眠的一个夜竟被陆初轻易安稳了。

    希望以后被他狠狠欺负到哭的时候,傻兔子也能这么乖巧地站他这边。

    可惜傻兔子并没有一傻到底,陆初盯上了阳台上漏网的一张折叠躺椅,但凭周景戎好说歹说,他都坚决不肯和周景戎一块儿睡主卧软乎乎的大床。

    这就像一个饿到两眼发直的人转角看见一只硕大的肉包子,猛地扑上去却发现被玻璃隔着,看得见吃不着。

    周景戎气得抓狂,掏出手机就是对办事不力的秦宇一顿直击灵魂深处的问候。

    为什么要留张躺椅?!

    周景戎先一步洗好澡躺在床上,陆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毫无对老色狼的防备。

    浴巾松垮垮地卡在胯骨上,均匀流畅的肌肉还有未干的水渍,性感的人鱼线一直斜插入浴巾,让人忍不住对浴巾包裹住的部分身体浮想联翩。

    如此出浴图,对周景戎而言……与春宫有什么区别!

    周景戎一边使劲欣赏,又矛盾地想收敛目光,以免身体反应太过诚实而把人吓跑。

    陆初也没让他纠结太久,很快就把浴袍套上了,对上周景戎赤裸裸的眼神,似乎完全没读懂其中的欲望,“你要睡了吗?”

    “没有。”周景戎灵光一闪,打开笔记本,“来看鬼片吗?”

    一会儿给傻兔子吓得魂不附体,看他还敢一个人搁阳台躺椅上睡!

    陆初摇摇头,“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教授下午发了个课题,我得尽快给他回邮件反馈。”

    “都放暑假了学校哪还那么多事,郭教授知道你实习忙,邮件晚点儿回他能理解的,陪我看看呗。”

    “教授是为我好,我不能随便找理由敷衍他。”陆初敲键盘的手一顿,看向周景戎,“周总,你不会是不敢一个人看吧?”

    周景戎:“……”

    “嘁,怎么可能,我能被这玩意儿吓到?”禁不住激将的周景戎即刻带上耳机看了起来。

    一个半小时后,关灯睡觉。

    主卧床上一团鼓囊囊的被子不消停地滚了十来分钟,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伸出来又立马缩回去。

    刚才电脑屏里的各色猛鬼此刻都跟上了发条似的,无限在他脑中循环回放,周景戎一把脑袋探出被窝,就觉得床底会突然冒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他。

    冷汗不停外渗,周景戎像只鸵鸟一样缩在被窝里又闷又热,他忍不了了!

    他鼓起勇气掀开被子走到客厅,对着阳台颤声唤:“陆初,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被吓到了睡不着吗?”

    “才不是!我就出来喝杯水而已……”听到陆初的声音,周景戎安心不少,怎么也不能在小兔子面前露怯闹笑话。

    硬着头皮重新躺回床上,那种折磨死人的感觉又来了,周景戎隔两分钟就找借口喊陆初,确定陆初没睡着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这个晚上是过不去了,周景戎崩溃地喊:“陆初,你还是陪我一起睡吧。”

    陆初进来站在床边有点无奈,“怪力乱神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你怎么会怕成这样?”

    “……”周景戎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言之凿凿,“你当初不是说只要能留在风越,什么都愿意做吗?怎么这会儿连一起睡个觉都不行了!”

    陆初沉默了几秒,有点不确定,“如果我不陪你睡觉,你就会开除我吗?”

    “会,我留个不听话的员工干嘛?”周景戎斩钉截铁,他怎么就没早点想到这样说呢。

    看着陆初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脱鞋上床躺到自己身边,周景戎别提多得意了,“这么听话啊?”

    “……周总,你这算潜规则吗?”

    噗,傻兔子竟然还知道潜规则。

    “你说算就算吧。”周景戎理不直气也壮,大言不惭,“潜规则怎么了,这也是初入职场的一种必要锻炼,多学着点。你该庆幸你顶头上司我又高又帅,你赚大发了,搁心里默默窃喜去吧。”

    陆初没接话,黑暗为他隐匿了脸上最温柔缱绻的笑容,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周景戎发现。

    意识朦胧时,周景戎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缠上了他的腰,可是他困得眼皮仿佛千斤重,无力再分辨现实和梦境了。

    第七章 同居

    第二天周景戎是被陆初强行叫醒的,烦躁的起床气让他想破口骂人,对上陆初不知所措的目光他才回过神来。

    陆初无辜至极,“是你说可以捎我去公司的……”

    “啊对,我睡懵了,不好意思啊。”

    陆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起来吃早餐吧。”

    周景戎看见餐厅丰盛的早餐,无一例外每样都精准踩中他的味蕾,讶然:“这……这都是你做的?”

    “嗯,你洗漱一下赶快吃好去上班。”

    陆初祈使的语气丝毫没有寻常人对上司的局促,很难想象他昨晚会因为被威逼而妥协陪周景戎睡觉。

    周景戎一边洗漱,心里越想越不对劲,上回学校的菠萝果茶可以说巧合,但满桌的早餐竟然与他的喜好没有产生一点偏差,是不是有点奇怪。

    周景戎狐疑问陆初:“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问过罗露姐。”陆初坦坦荡荡的样子没有任何破绽。

    罗露给周景戎做了五六年秘书,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这个说法周景戎没法再怀疑。

    陆初的厨艺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周景戎风卷残云打扫完。车上他看向正抓紧时间看书的陆初,朝阳漏进车窗在陆初身上渡了层最柔和的光晕。

    周景戎心下一动:“小陆,要不你干脆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陆初目光从书上挪开,看着周景戎满是不解。

    “你来做我生活助理呗,也没多少事,不耽误你在公司实习。”

    这是一个很好拒绝的要求,但陆初并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只道:“可是我很快就要开学上课了。”

    “离开学这不还有大半个月吗,你住我家去公司也近,开学了你照常上课我又不压榨你。”

    没等陆初回应周景戎就打电话给学校和教授,五分钟不到就把陆初的外宿手续办妥了。

    陆初从寝室搬东西去周景戎家的那天曾凡和其他两个室友都在,三人皆是满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们纯洁无辜人畜无害的老幺啊,怎么就这么入了狼穴呢。

    单纯的老幺哪是周景戎那大变态的对手,这一去指不定得被摧残成什么样!

    三人站在窗前目送陆初拖着行李箱渐渐走远,颇有种老父亲送女和亲的感觉。

    陆初脚下没注意磕到块石头,身形晃了一下。

    三人的心也颤了一下。

    刘言飞担心地盯着陆初的背影,“你们有没有觉得老幺这次回来脸色不太好,他不会已经被周景戎那什么了吧?”

    曾凡套陆初的话已经知道他在周景戎家过过夜了,章宴问曾凡:“你套话的时候老幺有什么异样吗?”

    曾凡气短:“有点……欲言又止,似乎在刻意回避,看起来挺累的……”

    他们沉默了,老幺成天待办公室哪会累成那样?八成是被老流氓那样了……

    “怎么办,要不我们告诉教授吧,得把老幺救出来啊!”

    “估计不行,姓周的给学校投了钱,教授又是他爷爷的学生……”

    三人默默为弱小可怜的老幺鞠了一把心酸的泪。

    为了方便同床共枕,周景戎愣是没挪窝,和陆初一起挤在那个只有一间房可睡的小公寓。

    周景戎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生活能力极差,现在有各项全能的陆初在更是不得了。人往沙发上一躺二郎腿支愣得老高,零食袋打开都懒得自己伸手往嘴里送,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但陆初作为学霸,严谨自律的生活习惯也让周景戎有点头疼。

    比如这天……

    “我要吃鸡翅包菇盖饭,你去给我做。”

    “不做。”陆初在改论文,头都没抬。

    周景戎气死了:“你不做我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

    “我不就两个策划案没修吗,又不急于这一时!你是总裁还是我是总裁啊,咱俩之间到底谁说了算?!”周景戎发飙了。

    陆初从电脑前起身坐到他身边,有点无奈:“你是总裁,你说了算,我什么都听你的。”

    周景戎冷哼一声:“那就去给我做饭。”

    “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做饭,只是今日事今日毕,作为助理我也有义务监督你。”陆初把笔记本塞进他手里,温声说:“我现在去做饭,你把这个改完就正好开饭了好不好?”

    周景戎翻了陆初一眼,默默打开策划案,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

    诸如此类的事时有发生,但每次陆初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一次都没真正让周景戎不爽闹过脾气。

    对周景戎来说有意义的事不多,他只能尽量取悦自己,所以随性攒了很多劣习,以前在陆初面前还装得像模像样收敛点,现在和陆初一张床睡了近一个月也没耐心掩饰了。

    没错,睡了一个月。

    就是盖着同一床棉被纯纯地睡了特么一个月!

    这对周景戎而言绝对是奇葩到家了,他对看上的猎物向来直接粗暴,即便是对当年的楚默也是单刀直入利索得很。

    但陆初,周景戎有点无计可施,他不是没撩过没试探过,可是傻兔子完全不懂他的意思啊,有时候周景戎都在怀疑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了。

    直到开学,周景戎对陆初还只是停留在晚上睡觉时的摸摸抱抱,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别提多憋屈了。

    某天周景戎恍然,陆初这个暑假跟罗露和秦宇走得最近了,决定向他俩取取经。

    秦宇很快就回复了,他建议周景戎像往常一样,直接把人推倒就上。

    是啊,以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等傻兔子自己开窍是没希望了,是时候用点特殊手段了。

    强迫。

    想想傻兔子平时静若止水超凡脱俗的模样,好像还挺刺激的,于是周景戎心神荡漾地在备忘录计划了好几条攻略。

    开学后陆初住回了学校,周五下午才会来周景戎这,住到周一再回去。

    今天就是周五,想到晚上就能把傻兔子扒光了这样那样,周景戎一颗激动的心实在按耐不住。在家把各种作案工具准备齐全,就迫不及待跑去学校接陆初。

    正巧D大这几天在搞体育节,路上遇到正要赶去看陆初比赛的郭教授。

    周景戎奇道:“陆初也参加项目了?”

    “当然了,还进总决赛了。”郭教授呵呵笑着,言谈间尽是骄傲。

    周景戎也觉得骄傲,喜滋滋跟去看了。

    在亲眼目睹陆初夺得散打冠军奖牌时,周景戎掏出手机,默默删掉了备忘录有关“强迫”的方案。

    好险好险。

    以前怎么没听说傻兔子还有这手呢,差点就着了道了。

    郭教授突然发问:“景戎,你觉得陆初这孩子怎么样?”

    “啊?”周景戎立马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故作客观点评:“学习认真,工作也努力,相当有前途的一个小家伙,我可现在都还舍不得放他走呢。”

    “是啊,这孩子办事就没让人失望过,在学校人缘也好,好多小姑娘喜欢他呢。”

    周景戎想起那天奶茶店前大排长龙,心里止不住犯酸。

    “你等他领完奖过来,我先回实验室了。”郭教授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拍拍周景戎的肩膀,起身走了。

    周景戎没想明白郭教授最后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手机响了一下。

    关于下午他的问题,罗露来给他反馈了。

    罗露做事严谨,关于这个问题,她由内而外分析得很是通透,在备忘录密密麻麻码了好几百字截屏发给了周景戎。

    大意是纯纯的傻兔子陆初未尝情事,很有可能压根就不知道男人之间可以构成那种关系,所以一点看不懂周景戎暧昧的示好。

    短短几百字,周景戎比看高考语文试卷上的阅读题还认真,如醍醐灌顶,深以为然,果然女人的心思还是缜密一点。

    周景戎正要打电话给罗露深入探讨一下,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碍眼的人影。

    “哥,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是来看我的篮球比赛吗?”周景明对着周景戎的笑容乖巧且惊喜。

    周景戎稍微抬眸,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觉得可能么?”

    “我还以为你终于能接受我了……”周景明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心翼翼问:“那天爸爸打电话让你回来吃饭,你为什么没有回家呀?”

    客观来说周景明长得挺端正清秀的,不是见之难忘的惊艳,却很容易让人勾起保护欲。只可惜周景戎命里和他犯冲,见了他就想吐。

    周景戎讽道:“我回去干什么呀?做冤大头掏钱填你们一家的无底洞?”

    周景戎的母亲刘莉死后,周景明母子被扶正,在吴美兰“贤惠宽容”的政策下,周立峰前前后后往周家户口本上添了五个私生子。

    周立峰这些年坐享天伦,若不是周氏被蛀空缺钱了,哪还想得起他周景戎。

    周景戎这辈子都没法忘记是怎么离开周家的,刘莉死后他战战兢兢在周家待了六年,后来吴美兰进门,联合五个私生子将共同的矛头对准了他。

    最后周立峰那个狼心狗肺的缺德东西竟然还惦记起了刘莉留给儿子的遗产,还是远在上海的周老爷子出面和周立峰断绝关系,把孙子救出了水深火热。

    而今一伙人可算要把周氏造光了,还想从他这儿骗钱,周景戎真想知道他们脸皮开过什么光,能厚得这么惊世绝伦。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周景明端得还挺无辜,“那天是我妈生日,爸爸想让你回来一家人团圆。”

    “你们一家人团圆关我屁事,你妈生日,难道还要我特地赶过去送上一句寿比昙花啊?”

    周景明脸色有点控制不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周景戎二郎腿一翘,满脸高傲的鄙夷,“我怎么说了?要不我说得再直白点,我要你们滚得远远的,永远别让我见着,老子恶心!”

    别人都是明着针对他,吴美兰母子不一样,那演技影帝影后都得自愧不如,人前像个光环加身的天使似的亦步亦趋跟他套近乎。

    可事实是什么?

    周景明五岁进的周家大门,第二天就敢在周景戎的蛋糕里撒玻璃渣,长大后还动过周景戎的刹车装置。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每样都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现在站他面前装得一副期期艾艾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周景戎见了就倒胃口,随手给他一推:“滚开点,别影响我视线。”

    没想到周景明往旁边一倒,仿佛受了重伤似的大喊:“哥,就算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好好沟通,为什么要动手?”

    “这算动手?”周景戎本来心里惦记着陆初,懒得浪费时间出手教训他,没想到他倒先演上了。

    没等周景明反应,周景戎已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冰冷的目光比刀锋更锐利,“不如老子给你就地上一课。”

    周景明感受到压迫,双手死死扣住周景戎手腕,“不要……”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周景明很会装乖卖巧,轻易就能获得别人的怜惜宠爱。周景戎不一样,他看不上这种虚头巴脑的做作样,做事不喜欢婉转迂回服软将就,或许这也是他从小不得周立峰欢心的原因。

    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一看周景戎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敢上前,有甚者已经悄悄联系了保卫处。

    “放开他!”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周景戎下意识转头去看,陆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向这边走来了。

    周景明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学长!”

    第八章 小说

    陆初也算D大的风云人物,刚拿到散打冠军的他让人非常有安全感,在场围观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陆初脸色不太好,走近道:“你们在做什么?”

    周景明低陆初一个年级,刚进校门就注意到了这个稳重成熟众星捧月般的学长,削尖了脑袋挤进学生会在陆初手下的部门做事,更是对他倾慕不已。

    周景明那一脸的委屈可怜就差把陆初盯出个洞了。

    周景戎冷冷看着两人,心里气得冒火,要是陆初这死小子今天敢站周景明那边,他就两个一起揍!

    谁知陆初只是看着周景戎手腕上被抠出的红印,问:“他对你动手了?”

    “就他?”周景戎双手往胸前一抱,满脸不屑。

    “学长……”周景明感觉很奇怪,陆初似乎生气了,可是他不明白陆初为什么会生气。

    “你和我哥认识吗?”周景明小声试探,他不能理解陆初这么光风霁月的人为什么会和周景戎扯上关系,“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周景戎可是喜欢男人啊,这种关头,周景明怎么也掩饰不了对周景戎的厌恶。

    “谁他妈是你哥,少给我搁这儿乱吠!”周景戎看着他就来气。

    “你……”周景明没忍住往前冲了半步,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真的太刺激人了,周景戎怎么配和陆初站在一起!

    陆初转身隔在两人中间,将周景戎牢牢挡在了身后,看着周景明的眼神冰冷至极,让人毛骨悚然,“你敢再靠近他一步试试!”

    围观群众都不明白这是什么神反转,随便一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周景戎满脸戾气杀伤力极强,受欺负的摆明了就是周景明啊。

    但在陆初眼里似乎只要周景戎不高兴,就是对方的错。

    周景明尝试辩解,“学长……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你放屁!”周景戎大骂。

    陆初看着周景明:“周景明,周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数,他不会随便跟人动手,事实如何我们可以查监控。”

    “我……”

    陆初继续:“跟他道歉,或者我们去查监控,若事情和你说的不符,你退出学生会。”

    D大的校学生会各方面影响力都很强,陆初大二就坐上了副会长的位置,要把他挪出去就是一句话的事。

    要是让周立峰知道这么丢人的事,周家他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异母兄弟还不知会怎么践踏他。

    周景明喉咙一涩,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牙对周景戎道歉:“哥,对不起。”

    “滚!老子稀罕你道歉?”周景戎直接越过他走了,陆初也很快跟了上去。

    周景明不明白陆初为什么要为了周景戎这么对他,为了让周景戎出资救济周氏,周立峰逼他低声下气卑微至极地讨好周景戎,可周景戎连个正眼都不屑给他。

    甚至于现在连陆初都变成他的了,为什么他想要的一切于周景戎而言都如此轻而易举?

    周景明怨恨地看着并肩走远的两人,暗暗捏紧了双拳。

    陆初把周景戎带到运动员的休息室,拆开菠萝果茶插上吸管递给他。

    周景戎接过,“你还常备这个呐。”

    “不是,在田径场看到你了,刚让人送来的。”

    周景戎心情已经好多了,“还算你小子有良心,知道我大老远跑来看你比赛不容易。”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陆初试探着问。

    “我看他不顺眼。”

    周景戎不想和他解释,但刚才陆初连原因都不知道就坚定站在他这边,还是挺意外的。

    飞扬跋扈气焰嚣张的周景戎和装得一手好柔弱的周景明,自然谁都觉得周景明是无辜受害的那个。

    从小到大,寻求周景戎庇护的人无数,但挡在前面无条件相信他护着他的,陆初还是第一个。虽然周景戎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现实发生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特别……

    这个小兔子真是越来越对他胃口了,好想就地扒光了吃干抹净。

    陆初见周景戎一脸不知所谓的样子,有点拿他没办法,“以后别在公共场合打架了,这对你形象影响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景戎这名字都响彻鹏城这个圈子了,还差这点?”周景戎搂着陆初的脖子往多人靠椅上一倒,舒服道:“来和我说说你散打怎么练的呗……”

    运动会落幕,休息室鲜有人来,两人放松躺在一起聊了十来分钟没有内容的天,周景戎饿了。

    陆初哭笑不得:“那去吃饭吧。”

    周景戎拒绝,“回家你做,我要吃椰子鸡,椰子都买好了。”

    陆初说要回寝室拿作业,周景戎先去停车场开车。正好有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和周景戎擦肩而过,走进休息室对陆初暧昧地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有这么明显吗?”

    “你那双眼除了他还能装下别的么?”杨敏娜觉得陆初特没出息,想起刚才周景戎叼着果茶吸管走出去的样子,不禁道:“不过他倒一点也看不出比你大十二岁,出人意料的好看。”

    “当然了。”陆初脸上不自觉漾出了一丝向往而温柔的笑意,仿佛一个小孩儿在向同伴炫耀自己最最珍贵的宝藏。

    晚上两人吃完椰子鸡,周景戎抱着陆初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一起住了这么久,陆初早就适应了周景戎喜欢搂搂抱抱的习惯,专心看着电影。

    而周景戎在专心打着傻兔子的主意。

    傻兔子没谈过恋爱,得想办法让他坚定地往自己这个取向上走,可千万不能被学校那些对傻兔子虎视眈眈的花痴姑娘们捷足先登了。

    周景戎色**的眼神火辣辣的都快把陆初盯穿了,陆初受不了问:“不是你要看电影的吗?光盯着我干嘛!”

    周景戎看着陆初近在咫尺嫣红湿润的嘴唇,凸起的喉结一下一下的滚动,止不住口干舌燥,“你刚说什么?”

    “我说让你看电影……”

    看电影?对啊,周景戎灵台顿时一片清明,松开怀里的陆初去阳台给秦宇打电话。

    阳台的玻璃门隔音很好,陆初听不到周景戎说什么,但见他一副激动难耐的样子有点不解。

    第二天一早秦宇就来敲门,并搬了大整箱的耽美小说。

    陆初惊呆了,“这是做什么?”

    秦宇理了理领带,一本正经:“近几年影视圈双男主的话题还挺火,周总看到了商机,决定也挑个合适的剧本投资。”示意箱子里的耽美小说,“这些都是最近比较受欢迎的,周总让我找来参考参考。”

    周景戎这才趿拉着脱鞋从卧室出来,边打哈欠边看陆初,“准确来说是给你参考。”

    “为什么?”

    秦宇凛然说:“周总调研过了,这个题材的受众绝大部分是年轻人,让小陆你来最能反映出当代年轻人的思想。何况你也是咱们风越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都相信你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供我们参考。”

    周景戎补充:“这个任务光荣而艰巨,伟大而极具使命感,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陆初勉强:“那……好吧……”

    “就拜托你了。”箱子飞速往陆初跟前一推,周景戎立马提要求:“看完写五千字感想交给我。”

    陆初瞳孔地震。

    周景戎拍拍他的肩,“又不是让你立马看完,课余闲的时候写写感想就行了,不影响你学习。”

    看陆初老实巴交地把书搬去书房,周景戎憋笑憋得肚子痛。

    傻兔子真是太天真了!

    周景戎不放心地把秦宇拖到门外,悄声问:“那些个书都是未删减版吧?”

    秦宇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放心吧周总,那些都是我和罗秘书精挑细选的成果,内容绝对香艳。”

    周景戎满意地比了个赞许的手势。

    回屋周景戎随手翻了两本检查,露骨且刺激,香艳却不媚俗,看得周景戎这种久经情场的都忍不住心猿意马,很好很好啊!

    就不信傻乎乎的小白兔看了这种书还没一点反应,光想想陆初面红耳赤情难自己的样子,周景戎都有点把持不住。

    看完写五千字读后感,还得细细回味一遍,这一波操作下来,钢管都得弯成蚊香吧。

    全然不知周景戎奸计的陆初,抓紧时间完成作业,还真全神贯注看起了小说想帮周景戎参谋。

    周景戎见他在书房一锁就是小半天,心痒得不行,恨不得把书房换上透明的玻璃门,好让他随时看到陆初各种不可描述的反应。

    其实陆初的举止言谈都还很健康正常,但由于这两天周景戎脑补了太多少儿不宜的画面,以至于他看陆初喝口水都觉得人是在勾引他。

    可惜周景戎并没有看到傻兔子的切实变化,周一陆初就回学校了。

    周景戎不是一个有长性的人,以往要是对方两周还没开窍懂事,他早就兴致寡然把人踹了。

    可陆初不一样,若是放过陆初,周景戎会觉得遗憾终生。

    周景戎不懂什么感情,只是觉得陆初该是他的。至于何时是终点,他没想过这么多,只知道和陆初在一起他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和新鲜。

    第九章 感想

    接下来一周周景戎都忍着没去找陆初,通过电话和微信联系,知道陆初还在孜孜不倦地看小说,周景戎很期待五天后傻兔子回来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周五结束一场招标会,回家路上周景戎还去超市买了不少菜等陆初回来料理。

    打开电视人往沙发里一躺,各种零食水果扔了一地,周景戎正绞尽脑汁想象一会儿陆初回来俩人的开场白,傻小子看这么多耽美小说真能开窍么?

    晚上六点才终于有人敲门,周景戎急不可耐地去开,“怎么自己钥匙忘带了啊……”

    见到来人周景戎脸色瞬间黑透,“嚯,稀客啊。”

    周立峰面容板硬,看着周景戎目光闪烁了一下,“景戎……”

    周景戎满脸晦气地重新倒回沙发里。

    屋里满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门口衣架上还有不属于周景戎的男式外套,周立峰忍住嫌恶进屋,“你前两天去D大见到景明了?你怎么……”

    “原来是替你那宝贝儿子讨公道来了,说说吧,他又告状说我怎么着他了?”

    周景戎居高临下的桀骜姿态本就让身为父亲的周立峰无法忍受,家里的企业还要仰赖这个目中无人的逆子,简直让人恼火至极,“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仗着有老爷子护着,成天就知道搞男人,也不嫌恶心!”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爷爷,又哪来那么大脸来管教我?恶心,莫非你还想再把我送去戒 同 所一次?”周景戎起身与他对峙,压迫感十足,讽道:“你搞女人,我搞男人,我至少不会弄得私生子遍地跑!”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几乎是用尽全力甩在了周景戎脸上。

    周立峰被戳中错处,恼羞成怒:“谁教你这么跟自己老子说话的?我们周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教养的白眼儿狼?!”

    周景戎双眼被刚才那一耳光扇得血红,猛地砸出桌上的茶壶,摔得粉碎,他死死瞪着周立峰:“我妈死得那么早,你让我上哪有教养去?!”

    周立峰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一时没接上话。

    周景戎忍住脸上剧痛,咬牙道:“只要你那些个私生子别跑到我面前来晃,我们可以相安无事,但如果你一定要来恶心人,就别怪我不客气!现在给我滚出去!”

    周立峰转身后脚步停顿了一下,周景戎顺着看去,陆初就在电梯拐角的地方站着。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让周景戎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完全可以想象陆初站在门外听到刚才那场对话会是什么感觉。

    周景戎从一开始就是对陆初抱的那种心思,但他一直在尽可能地用最迂回婉转的方式引导这只单纯的傻兔子。

    而现在一切都以如此不堪的姿态暴露了。

    若是以往那些人,周景戎一定无所谓。

    可这是陆初,周景戎的第一反应是傻兔子会因此被他吓跑吗?

    周立峰走后,陆初进门平静地关上门。

    周景戎不希望陆初开口问刚才的事,而陆初也像听懂了他的心声似的,只是走近告诉周景戎说:“今天实验室出了点意外所以回来晚了,手机忘记充电关机了没来得及给你回消息。”

    周景戎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陆初看着他微肿的脸颊,心里隐隐不适,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把人拥进了怀里。

    周景戎承认,他很贪恋这份温暖,但只一瞬便将陆初推了出去,“干什么啊,腻歪兮兮的。”

    陆初勉强笑了笑,“因为你看起来快哭了,我安慰一下。”

    周景戎嘴硬,“你放屁!”

    见他跟只炸毛的狮子一样,陆初也不刺激他了,“我把这收拾一下就做饭了,你想吃什么,买菜了吗?”

    周景戎再次倒进沙发,“厨房里自己看去吧。”

    看着厨房里陆初忙碌的背影,周景戎心里有点复杂,破天荒起身帮忙把客厅的零食收拾整齐了。

    吃饭的时候周景戎全程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陆初,企图通过陆初细微的表情变化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然而无果。

    周景戎之前怒火中烧没注意,陆初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那箱耽美小说被搬回来了,他究竟看了没看?

    周景戎躺在床上有点不安,等陆初回房,他决定委婉一点问:“那个……看小说的感想写了吗?”

    “没写。”

    “那你搬回来干嘛?”

    陆初看着他似乎有点无奈,“看完了,但是没写感想。”

    周景戎急了:“没写感想那你看出什么了?!”

    “看出了你想睡我。”语气平静到仿佛他们晚饭时说下次烧猪蹄的蘸料还要多加点蒜泥。

    周景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

    呆了。

    关键是陆初还一如往常掀开被子躺到了他身边。

    周景戎试探道:“所以你是不抗拒吗?”

    “只是很意外,抗拒……我不知道……”

    对上小兔子迷惘的眼神,那漆黑湿润的眸子似乎在因为这道解不出的难题求助周景戎。

    周景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左手托腮手肘支在陆初脸侧俯视,循循善诱,“要不咱们试一下?”

    陆初无辜的双眼满是疑惑,湿润的双唇慢慢张合:“怎么试?”

    话音未落便被周景戎用嘴堵了回去,唇舌纠缠的全新刺激让陆初又是震惊又是无措,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周景戎。

    周景戎稍微推开,魅笑道:“感觉怎么样?”

    陆初从紧张的喉口挤出一个声调,“嗯?”

    周景戎继续吻了上去,舌尖耐心地引导陆初笨拙的舌头,轻轻舔弄他的上颚又滑过齿列,贪婪地在他口腔内攻城掠地,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放开。

    周景戎按了按陆初被自己吻红的嘴唇,一双桃花眼显尽无数风流,让人甘愿为之沉沦,再次问:“小兔子,你讨厌这样吗?”

    陆初不明白周景戎为什么叫自己兔子,但诚实地摇了摇头。

    小兔子本来就傻乎乎的,现在反应更迟钝了,周景戎忍住扑上去狠狠把人欺负一顿的冲动,耐心问:“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试试?”

    第十章 本色

    陆初默了默,对上周景戎的目光:“你喜欢我吗?”

    周景戎忍住笑,不愧是他的宝贝傻兔子,竟然问这么纯情的问题。

    “喜欢啊。”周景戎简单剖析了自己第一眼见到陆初的心路历程,接着坦白,“其实我本来不住这公寓,那天是故意叫人弄坏VIP卡,想把你带来这办了,可惜没成功,后来的事儿都是我在蓄意接近你勾引你,只是你这傻兔子不懂……”

    陆初呆呆地听他说。

    周景戎刮了刮陆初的鼻梁,柔声道:“我喜欢你,特别喜欢。说实话我性格不太好,连从小疼爱我的爷爷都说受不了和我长期待一块儿,但是我们一起住俩月了你也没有讨厌我,还对我挺好的。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可以给个机会让我把这份开心延长一点吗?”

    周景戎不是会说漂亮话的人,这段告白于他而言已经算这辈子诚恳认真之最了,他在静静等待陆初的答复。

    少时,陆初终于郑重点头:“可以。”

    周景戎迫不及待露出大灰狼的獠牙,急不可耐地想把他垂涎欲滴已久的小白兔吞吃入腹。

    周景戎吮吻着陆初的唇瓣,一双爪子撩起陆初的睡衣颇具技巧地一路往下摸,邪笑道:“宝贝儿,既然你都答应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往后做点更亲密的事?”

    陆初被他看得紧张:“什么?”

    “做点儿……大人该做的事。”眼看周景戎的手已经入侵到那关键位置了,陆初赶紧阻止他,“不行。”

    “你之前不还说我快哭了要安慰我吗,这才是我要的安慰方式。”周景戎流氓本色暴露无遗,轻轻在陆初耳边吹气蛊惑,“宝贝儿乖,别怕,哥会让你舒服的。”

    这话颇有调戏良家少男之感,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陆初艰难推开周景戎,“周哥……别,我们才刚定下来……这种事,太快了……”

    唔,毕竟这是一直纯洁的兔子,他刚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没做好心理建设,周景戎也不忍心再继续。

    陆初见他动摇了,趁机道:“你不是说想把开心延长吗,做这种事我们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今晚是吧?”

    “啊对。”

    周景戎都忍了俩月了,如今傻兔子终于开窍,他再等一等又何妨?

    然后周景戎利索把两人的睡裤连内 裤一起都拽了下来,陆初惊了,“你干什么?”

    …………………………

    ……………………

    结束后周景戎看着失神的陆初调侃:“宝贝儿,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你不会觉得都一块儿做这种事了还能是纯洁的上下级吧?”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潜规则?”

    周景戎拍着他的脸蛋哈哈大笑:“是又怎样。”疯狂给陆初灌输歪理,“人总要为自己与生俱来的美貌付出点相应的代价。”

    经此一番折腾,俩人都睡不着。

    周景戎想起下午的周立峰,突然道:“我给你讲讲你下午看到的那幕呗。”

    “嗯。”

    “其实我童年没你想得那么悲惨,不幸的是我妈,我至少有爷爷护着。也别跟我提什么礼义孝悌的道德观,我就是讨厌周家那帮人。”

    周景戎圆滑外表下的内心其实很简单,他口中的讨厌就只是最简单纯粹的讨厌,从骨子里讨厌他们的虚伪狡诈,两面三刀。

    “我妈死后第八年,周立峰发现她还有笔留给我的遗产,为了遗产就把我送去了戒 同 所……”

    周景戎话一多就开始犯困,说得有一搭没一搭,“也不是没有好事,哦,我看你简历老家是Y镇的吧,我也去过。”

    陆初似是意外,“是吗?”

    “是啊,我爷爷爱做慈善,在Y镇捐了个学校。我从戒 同 所出来精神……嗯不太好,老人家想让我心理防线松懈下来,就把我送去那学校当了个把月的美术老师。别说,小孩儿真的比大人好相处多了,我还差点收养了个女儿……”

    周景戎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陆初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的脸。

    周景戎,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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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的事儿敲定后,周景戎撩拨起来愈发没下限,大有不把傻兔子吃到嘴誓不罢休的意思。

    好在陆初课多不常待在家里,让老流氓无从得逞。

    只是来学校日趋频繁的周景戎让陆初三个室友看向陆初的眼神日益担忧,但陆初本人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圈内熟人不明真相,看周景戎清心寡欲了好几个月还以为他少了狩猎目标,相当热情地介绍了好几个小男孩。

    被周景戎摆摆手拒绝了。

    周景戎玩儿得花,但不是能将就的人,无论如何,他只要自己亲眼相中的那一个。

    趁手头事不多,周景戎飞去了上海看爷爷。

    老爷子修身养性,已经在上海的庄园里隐居十来年了。庄园修缮得用心,里面养了不少果蔬花卉还有家禽,有点自给自足的感觉,周景戎偶尔会来这里窃得片刻清静。

    但他这回明显静不下来,和老爷子捧着茶杯对坐,眼睛却不时往手机上飘。

    周老爷子道:“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您可说笑了,我什么时候没有喜欢的人?”

    老爷子用拐杖在周景戎腿上敲了一下,“都三十多的人了,就算喜欢男孩儿,也该找个人定下来了,别整天没个正经。”

    “我怎么没找,楚默不愿意跟我结婚我有什么办法?”

    周景戎追楚默那事儿早在十二年前就翻篇了,最近楚默还真让霍沉修给追上了,便宜死那小子算了,不过这不影响周景戎拿楚默来堵爷爷的催婚。

    老爷子又说:“听说你新招了个生活助理,我听小郭说那孩子很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儿……”

    语气中的暧昧不言自喻,这师生俩通风报信的速度真不让人失望。

    第十一章 兼职

    见周景戎不吭声,老爷子严肃道:“这可是小郭的爱徒,你要还是胡闹我这张老脸可没法往小郭面前搁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周景戎敷衍完,唯恐老爷子揪着不放,连夜订机票飞回了鹏城。

    受母亲的影响,周景戎不是个会被感情牵绊的人,他也不认为自己负担得起一段感情。

    对周景戎来说真心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他,而是放过他。

    当年的楚默虽孤寒高冷,但年纪小心性单纯,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周景戎若是纠缠到底,未必不能把人追到。可楚默对待感情太过严谨认真,又死心眼儿,周景戎负担不起,就干脆不要了。

    对当年的楚默他最多是觉得可惜,但对而今的陆初却是不甘心,他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明知不可为偏欲为之。

    周景戎到家时陆初也在,二话不说先抱着人啃了一顿,心情大好:“才周三,怎么回来了?”

    陆初顺势搂着他的腰,“落了份资料回来拿,你呢,不是要在上海待到周末吗?”

    周景戎又亲了亲陆初的唇,把人压在沙发上,手自觉伸进他的衣服里,“想你了,宝贝儿。”

    两人唇齿缠绵,衣服也脱得差不多,气氛顷刻便变得旖旎暧昧无比。

    自那晚之后两人没少做到这一步,周景戎撩得起火,陆初难耐道:“别……一会儿还得回学校……”

    “好吧,陪我吃个饭,一会儿我送你去。”

    平时俩人亲亲摸摸用手解决完全没有障碍,但更往后一步始终无法进行。

    听说很多gay一开始心理上虽接受了这一点,但身体反应却与之相悖,陆初明显就属于这类。

    周景戎郁闷得不行,但陆初没有准备好他也不能硬来。

    吃完饭,未免引人注目周景戎在学校前面一个路口将人放下了,借口有事交代把人引到车窗口捧着脸颊亲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放开。

    陆初趴在窗口,没什么攻击力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在外面!”

    “又不是没在外面亲过,害羞什么?管天管地还管人亲嘴啊。”其实周景戎把车停在人流量极少的地段,但他就喜欢看小朋友想反驳他却又词穷的小模样,好玩死了。

    周景戎缠着陆初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走了,陆初见他一副风风火火无所畏惧的样子,又是想笑又是无奈。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男人,眉宇间与陆初有三分相似,但猥琐油腻的气质是由内而外无法掩盖的。

    他对陆初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以为爬上周景戎的床就能在陆家有一席之地了么?咱们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周景戎心里那位是上海滩的舞皇楚默啊!对你,不过是图个新鲜好奇玩玩儿而已,要是让他知道你也是个恶心的私生子会怎么样?”

    周家那点丑闻在鹏城上流圈子不算什么秘密,谁都知道周景戎最讨厌私生子。

    陆初飞速掩住僵色,“那你就去告诉他吧。”

    男人脸色难看了起来。

    陆初越过他时眸风一冷,似笑非笑,“不过你与其在这嘲讽我,不如祈祷他对我是真的。若能攀上风越,我还屑于和你挣陆氏那点蝇头小利么?”

    男人气得冒火,等回过神来,陆初已经走远了。

    上课时曾凡给他占了位置,三人闻到陆初身上不属于他本人的香水味,满心都是为他们的宝贝傻大儿扼腕唏嘘叹息。

    章宴小声道:“老幺,你要是被威胁了就比个耶好吗?”

    陆初一脸懵逼。

    刘飞言狠狠掐了章宴一把,都被威胁了还比你妹的耶!

    看着陆初懵懂无辜认真听讲的样子,三人心里满满都是对辣手摧小白花的周景戎的唾弃。

    下课陆初收到杨敏娜的信息让他去店里帮忙。

    杨敏娜是陆初以前邻居家的姐姐,从小对陆初照顾有佳,后来到深圳发展,陆初来深圳上大学,俩人又碰上了。

    打拼了几年,她在大学城边缘盘了间小酒吧,现在做得有声有色的,偶尔店里忙,碰上陆初闲的时候便会叫人过去兼职帮忙。

    今天店里调酒师的太太产期提前,立马请假赶回去了。陆初顶了小半天的班,杨敏娜考虑到他明天要上课,就把人赶回去准备提前打烊。

    半夜十点,十一月的夜风很冷,酒吧后巷较之里面有种别样的寂静,陆初想到周景戎喜欢更繁华的灯红酒绿。

    突然有只手从后面搭住了陆初的肩,声音略带醉意,“兄弟,一个人吗?”

    陆初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笑容猥琐下流,盯着陆初的双满满是欲望,他极富暗示性地挑逗,“要不要跟哥哥出去玩玩儿?”

    “好啊。”

    那人没想到陆初这么容易点头,欣喜得双眸发亮,“那我们……”

    陆初面不改色,颔首的一瞬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邪性十足的笑,“我一个小时十万,看你条件这么抱歉,勉强给你打个十五折,十五万吧。”

    “你……”男人知道被耍了,一张脸像吞了死苍蝇一样难看。

    “给不起钱你还想带我去哪?”陆初嘲讽一笑,凌厉的双眸像随时能射出刀子,极致的精神压迫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明白这人不好惹,忍住骂娘的话踏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迅速溜了。

    还没走出巷子,陆初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幽深死寂的巷子里响起很是突兀。

    陆初当即加快脚步,但不过两秒便被两个人按住了肩膀。

    另外三人绕到陆初前面,一个纹了花臂戴大金链子的男人先开口,“你就是陆初啊。”

    几人身上浓烈的酒臭味熏得陆初直想吐,两条手臂都被架住动弹不得,陆初说:“你们认错人了吧。”

    他们所处的位置到巷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地段本就不热闹,一段时间内根本不会有人经过这里。以陆初的身手对付两到三个倒还能凑合,但从五个成年持械男人手下逃出去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第十二章 救美

    “呵,认错人,你平时不挺狂的吗,怎么这会儿怂了?”大金链子捏住陆初的下巴讽刺一笑。

    “是谁让你们来的?”陆初完全没想出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套话?你还想报复回来不成?”男人狞笑着背过手,掏出一只空酒瓶对着陆初的头高高举起凶狠地砸下,“别做梦了!”

    陆初拼命往旁边一扑,堪堪与酒瓶错开,反应慢哪怕半秒此刻都会头破血流。

    大金链子失手恼羞成怒,按住陆初的人往他腿弯狠狠一踹,酒瓶再次抡来,这时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一棒子把大金链子掀翻在地,又踹开按住陆初的一人,一把将陆初捞进了自己怀里。

    周景戎看着大金链子,眼睛一眯,“是你啊?”

    带头的大金链与周景明有点交情,以前还对周景戎下过手,可不就被一眼认出来了。

    陆初愣愣地看着周景戎,“周总……你怎么在这?”

    周景戎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景戎!”大金链子从地上爬起,其他几人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比起之前对陆初,此刻更多的是曾经被周景戎送去监狱待了小半年的不共戴天之仇,都撸起袖子掏出家伙,“老子非削死你个二椅子不可!”

    “白长一张嘴不说人话老子今天就帮你撕了!”周景戎完全明白了他们找上陆初的原因,许久不动拳头,体内的暴虐因子一触即发,操起棒子就往上冲。

    二对五。

    陆初的散打冠军真一点没注水,挡在周景戎前面对上三个最难缠的也完全没落了下风。周景戎作为曾经的混混头子,干啥啥不会光打架第一名,加上情绪上头下手又快又狠。

    谁也不知道此刻幽深脏乱的小巷里发生了多么疯狂暴戾的乱斗,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以多欺少却还不占上风,与周景戎纠缠的大金链被怒火冲昏头脑,掏出一把多功能刀,撞开周景戎朝无暇顾及这边毫无防备的陆初刺去。

    一瞬间,周景戎觉得心脏都骤停了。

    没有来得及出声提醒陆初,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一切,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到陆初身上,最后的感觉是刀械刺破皮肉冰冷的触感。

    陆初大惊:“周景戎!”

    这还是周景戎头回听陆初叫他大名,比起小兔子般乖顺的“周总”或是别扭的“周哥”,这一声倒让他有种另类的真实感。

    尖刀不长不短,正好在他右边肩胛骨下方刺了个血洞。金链子几人见周景戎血流不止也慌了,他们只答应周景明教训陆初,可没想杀了周景戎。怎么说周景戎也是周家正牌大少,周老爷子要是出手他们就算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尤其现在陆初一脸天都要塌了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他们活活撕碎。大金链被他看得一抖,忙带着人慌不择路地跑了。

    陆初抱着周景戎,颤着手拨通120又给杨敏娜打了电话,然后一遍遍不安地叫着周景戎。

    “叫魂呐,没事……”

    周景戎用手捂着伤口,这么大个洞他心里也有点发虚,脑袋也因为失血过度而发晕。

    杨敏娜到时陆初一张脸苍白得吓人,仿佛那刀伤的不是周景戎,而是在陆初身上捅了个窟窿。

    周景戎靠在陆初怀里,已经不太分辨得出陆初和杨敏娜的对话了。

    只听到救护车的声音靠近,最后陆初似乎在和医护人员说:“不能简单包扎,他有先天性凝血障碍。”

    周景戎醒来首先闻到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紧接着肩胛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陆初忙上前,“你醒了。”

    周景戎被他通红的眼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一晚上没睡?”

    陆初点点头。

    “为什么不睡?”

    “你受伤了,我睡不着。”陆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简单道理。

    “……”见他这样,周景戎有气都没地儿撒,冷笑道:“上课忙不方便回家,大晚上倒是有空去那种地方!”

    “不是的。”陆初把杨敏娜的事解释给了他听。

    “行了行了。”周景戎心里好受了一点,看时间才六点,“赶紧躺下睡会儿吧。”

    “不用了,我看着你睡就好,一会儿还要回学校。”

    “闭嘴,让你睡你就睡,第一节课请假,睡醒我让司机送你去。”周景戎习惯性的命令语气让人无法违逆。

    “可是……”独立病房内能睡的只有周景戎的病床,周景戎翻了一眼,“有什么好可是的,不能一起睡?”

    陆初只好脱鞋上床,避开周景戎的伤口小心地将人拥进怀里,“我只是怕你不舒服。”

    周景戎从没这么软绵绵往人怀里缩过,尤其还是只比他小那么多的傻兔子,有点别扭,“你要睡就睡,抱我干嘛?”

    “周哥,你以后别这样,真的……吓死我了。”这句话光说出来隐忍了无数情绪,让人无法怀疑其真实性。

    周景戎当时看到那把刀浑身的血都凉透了,无法考虑其他任何,只是本能地想要护住他心爱的小兔子。刀尖真刺进身体时,周景戎能感觉到小兔子比他本人还要害怕,所以他突然就不那么怕了。

    回想起那瞬间的胆战心惊,一股暖流在心间潜滋暗长,周景戎也懒得管那么多了,舒服地靠进陆初的颈窝,“你要是真这么感动,就赶紧做好心理准备,好好洗洗干净把自己送给我呗。”

    一边说着手已经在陆初那处捏了捏,陆初拦着他,“至少得等你伤好吧。”

    “行,说话算话啊。”周景戎又想起晕过去前听到的那句话,“哎你怎么知道我先天凝血障碍?”

    “我看过你的资料,关于你的事,我都知道。”

    “什么资料。”

    “各种资料。”

    陆初作为生活助理能接触到这些东西并不难,可要将这些完全记下时刻不忘却不容易,周景戎故意调侃:“那你是以什么身份看的?助理还是……男朋友?”

    第十三章 出院

    说到最后三个字,周景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头顶的呼吸粗重了很多,傻兔子却飞快闭上了眼,“我要睡觉了。”

    考虑到待会儿还要上课,周景戎没再继续闹他,也不知是不是陆初怀里太过舒服的原因,才醒来的周景戎也跟着睡了个回笼觉。

    早午餐并作一顿,陆初准备好饭菜把周景戎叫醒才走。

    陆初前脚刚离开,后脚病房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周立峰坐在一旁没什么表示,周景明跟在后面老实巴交地喊了周景戎一声“哥”,吴美兰一看见周景戎心疼得就差两眼一捧泪。

    周景戎一见到她恶心做作的演技就头疼,直接打断点周景明的名,“你,过来。”

    周景明听话地站到病床前,甚至乖巧地示弱垂着头,但周景戎扬手就是用力一耳光。

    周景明被扇倒在地,双目含泪,纯良委屈至极,“哥?”

    周立峰震怒:“周景戎,为什么要对你弟弟动手?!”

    周景戎瞪着他们一家三口,双眸似乎淬满了经年的坚冰,寒意入骨,“那你倒是问问他为什么要对我的陆初动手?!”

    陆初那天不就是挡在他前面护了一下吗,周景明竟敢雇凶持械犯案,胆子不大,报复心还挺强的。这种傻 逼玩意儿还不如趁早废掉算了,免得将来出去给社会拖后腿。

    “不可能的。”吴美兰拉着周立峰的衣摆,泫然欲泣,“景明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他最乖最懂事了。景戎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景戎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吩咐抓人去了,有没有误会,到时候口供一对就知道了。”

    周立峰气极,“就算景明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还要为了个情儿来对付自己的亲弟弟?”

    “打住,第一,陆初不是什么情儿,他是我千挑万选的男朋友,谁要是再敢动他我就扒了谁的皮。第二,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还哪来什么亲弟弟?”

    周立峰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一个字都憋不出,最终冷哼一声走了,周景明忙跟上去。

    吴美兰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景戎啊,你爸就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们过两天等你气消了再来看你。”

    想装他长辈也不知道装像一点,试问哪个长辈会这么低三下四跟小辈讲话?他们要是诚心诚意讨好他也就算了,但这么两面三刀来膈应人是不是过于恶心了?

    “以后别再出现了。”周景戎直接把他们带来的花和果篮甩进垃圾桶,“周氏毕竟还有我妈那边的家族利益,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放心吧!别他妈为了这几个钱来我面前晃,你们装得辛苦我也膈应得慌!”

    已经走出病房的周立峰身形僵了一下,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他一定会即刻回头把周景戎揍一顿。

    周景戎一边吃饭一边给陆初发消息,他下午就得出院回家,医院能把他活活闷死。

    想想刚才那一巴掌,他总觉得受伤影响了发挥,遗憾得不行。

    又吩咐秦宇报警务必找到大金链子,不把那帮孙子拎出来毒打一顿,他周爷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没等到下午,第二节课一下陆初就赶来了医院。

    周景戎挑眉一笑:“怎么,下午的课不用上了?”

    “不是,我请假了。”

    周景戎笑容更灿烂了,故意问:“为什么?”

    “我坐在教室里也心神不宁,完全听不进教授讲课,就干脆请假了。”

    “哦,心神不宁……”周景戎单手托腮,玩味道:“小兔子,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会心神不宁……”

    “想你。”陆初毫不迟疑地说。

    周景戎老脸一热,傻兔子傻就傻在在人心尖尖上蹦迪还不自知,那自然流露出的一举一动无形间撩得周景戎这根老油条春心荡漾不止。

    周景戎忍住心间齐放的百花,掩唇虚咳,“那正好,你来了就帮我去把出院手续办下,我要回家。”

    陆初立刻拒绝:“不行,医生建议你留院观察。”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我没事了,你赶紧办去。”

    陆初和声劝说:“你的身体比之常人需要更加小心照顾,咱们再多待两天好不好?我也留在这陪你。”

    “不。”周景戎想做什么事,一向都要坚持到底,“我就是要回家。”

    两人就这事各执一词据理力争,最终周景戎一张舌灿莲花的嘴竟惨遭滑铁卢,气得闷进被子里任凭陆初怎么叫他,都坚决不做声。

    陆初无可奈何,妥协:“我下楼去给你办手续出院。”

    周景戎立马钻出被子,催促,“现在就去。”

    “……”陆初补充妥协要求,“回家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出去玩,直到把伤完全养好。”

    “凭什么?你想闷死我就直说呗!”

    陆初也不再反驳他,起身就往门外走,周景戎气得使劲把枕头往他身上砸,但被及时关上的门挡住了。

    不让出去玩又不给自己睡,周景戎这辈子就没受过这委屈,他这究竟是给自己找了小情人还是找了个爹?!

    片刻后陆初拎着一袋药回来,假装没看到周景戎满脸的不满如常伸手去扶他。

    周景戎无情打开他的手,气呼呼地下楼上车,连司机都受连累被狠狠瞪了一眼。全程一句话没搭理陆初,头一歪准备一觉睡到家。

    几分钟过去,睡不着,但突然醒来与陆初面对面又会失了面子,周景戎决定继续装睡。

    周景戎感觉到陆初替自己扣上了领口的扣子,并将他的大衣盖在了自己身上。外面虽然天寒地冻,可车里开着空调啊喂!可能有一种冷叫小兔子觉得你冷。

    周景戎早就被陆初伺候惯了,这套动作下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他感觉小兔子在盯着自己看。

    或许是认为他睡着了,所以陆初盯得又放肆又大胆,愣是盯得周景戎这么厚脸皮的都觉得脸发烧,同时又在暗暗期待小兔子下一步会有何举动。

    第十四章 偷吻

    一直以来都是周景戎使尽浑身解数,没下限地撩拨勾引,陆初却始终不愿进行更深一步。既然接受不了身体上的交流,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他呢,周景戎怎么都想不通。

    这是傻兔子破天荒有了主动的趋势,周景戎能不激动吗,只好勉强控制住呼吸的节奏,生怕被小兔子发现假睡害羞不继续了。

    终于,在周景戎的翘首以盼下,他的唇轻柔地覆上了一抹温热。

    在陆初起身离开之前,周景戎突然醒来用力搂住陆初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你……没睡?”陆初耳尖通红,有点不敢看周景戎。

    周景戎对陆初的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脸上满满都是调侃的笑意,“怎么,得趁我睡着了才偷亲我?还是说你经常做这种事?”

    “没有经常……”

    “那么几次?”周景戎抓住重点咄咄逼人。

    “……你别说了。”陆初的情绪鲜少通过明显的表情表现出来,即便是现在也只是话说不利索。

    周景戎不想继续和陆初玩儿四字经了,没受伤的那边手搭上陆初的肩,轻轻在他耳朵边吹气,“你说你为什么要偷亲啊,明着亲我还能拒绝不成?说说呗,平时都偷偷亲哪儿了?你是更喜欢这种隐秘的刺激呀,早说啊,我有好多……”

    陆初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别胡说八道!”

    周景戎一双眼魅惑十足地看着陆初,同时陆初捂住他的掌心传来一阵酥麻的湿痒,陆初忙收回手,“你……”

    “我怎么了,我做这种事天经地义,难不成你以为我要跟你谈精神恋爱?”周景戎舌尖在上唇诱惑一勾,一脸得逞的满足,这回是真理直气壮,“刚才明明还是你先下嘴偷亲的我。”

    陆初对刚才一时冲动后悔死了,捂脸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到家再继续好吗,车里还有人……”

    周景戎眸风一冷,凉声问司机:“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司机冷汗直冒:“我什么都没听到。”

    周景戎继续:“那你看到什么了?”

    司机:“什么都没看到。”

    周景戎笑眯眯地看回陆初:“他说什么都不知道,咱们继续吧。”

    陆初:“……”

    司机:“……”

    回到家陆初时刻盯着周景戎的伤,坚决不许他胡作非为,周景戎扫兴地往床上一倒,等着陆初来给自己脱衣服检查伤口。

    “让你别乱动,又裂开了一点,再这么下去家里的凝血酶都不够你用。”陆初皱紧眉谴责他。

    “就一点点,没事儿。”想到伤好后可以把小兔子这样那样,周景戎当然也想快点好。看着陆初处理伤口细致认真的神态,周景戎突然拉长了调子道:“一个小时十万,小兔子,你被我霸着这么久得损失一个亿吧?”

    陆初一僵,“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就在一小会所的二楼包厢,推开窗就看见你了,我准备去找你茬来着,结果一下去就看见你被那帮孙子围上了。”

    陆初试图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跟人谈事?”

    “昨天跟合作方约见面时间,可不巧了么,他送儿子上学,我送小情人上学,正好凑一块儿了就就近挑了个地方把事儿谈了呗。”

    周景戎鲜廉寡耻,说得坦坦荡荡,陆初有时候真想把他这张口无遮拦的嘴缝起来。

    陆初转移话题失败,周景戎回到第一个问题不依不饶,“你说那人长得抱歉勉强给他打十五折,那长我这样的你给打个什么折?”

    陆初想晕:“给你打骨折要不要?”

    “嘿,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周景戎用脚趾一下一下地勾他的小兄弟,想到哪说到哪,“别人家的小朋友都会撒娇叫老公的,你也叫声我听听呗!”

    “我也不是什么别人家的小朋友。”陆初掐住他的脚踝,不带什么情绪地说。

    霍沉修那个死小子都会叫楚默的,周景戎有点羡慕地想。

    “以前有很多人这样叫过你吗?”陆初突然问。

    “当然不是。”周景戎好玩地捧着陆初的脸颊,没太在意,“放心吧,就让你叫,别吃醋啊。”

    “没有。”陆初把脸歪到一边,明显就是不高兴了。

    “那你叫一声呗,叫一声我哄哄你。”

    “不叫……”

    以往那些人,时间最长的都没能在周景戎身边待过一个月,他们怎么能跟陆初比,周景戎可稀罕死这只傻兔子了。

    周景戎本以为这是只温顺软绵绵毫无攻击性的纯纯乖乖兔,没想到昨晚在包厢窗口竟能看到小兔子那么冷艳带刺的一面。

    就像你拿着一张未知的藏宝图去山洞里寻宝,原本挖到一堆黄金已经心满意足了,结果转身发现石壁上还嵌着硕大的钻石。

    个中心情难以形容,周景戎很期待陆初之后还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周景戎身体特殊,伤口养了近两个月才完全愈合长出新的皮肤。陆初为了防止他出去鬼混又出什么岔子,除了上日常基本课程,其余时间都寸步不离地留在家里守着伺候他。

    也就找到大金链子的时候,陆初松口让他去问候了一下那帮孙子出了口恶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陆初押了回来。

    周景戎郁闷得不行,期间大大小小也闹过无数次脾气,换了别人他早就一脚踹了,但神奇的是他每次都在陆初并不激烈的言语中妥协了。

    其实想想,周景戎从小放荡不羁爱自由,随性而至的举动连他老子都管不了,陆初能管他,可能只是因为他愿意让陆初管着而已。

    要说起原因也没什么特别的,真惹陆初生气让陆初难过了,他也高兴不到哪儿去。

    陆初就像江南三月一阵最轻软温和的风,没有任何攻击性,让他毫无防备,却不知不觉被其萦绕心间。

    从第一眼见到陆初,相识相知走到而今这一步的点点滴滴,之后回忆起来无论重来多少次,周景戎都还是会选择和陆初交往。

    直到去摩顿岛度假,他动摇了……

    第十五章 旅行

    周景戎行事只管自己开心,想一出说一出就必须做那一出,伤好后陆初也正好放寒假了,当即就让秦宇订了去澳大利亚摩顿岛的机票。

    陆初原本不愿意去,但架不住周景戎时不时裸着上身把肩胛的伤疤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幽凉的小气一口接着一口地叹,最终终于叹得陆初受不了妥协了。

    在陆初的严防死守下周景戎已经整整两个月不见天日了,外面的小美男撩不成倒也罢了,关键是家里的这个还吃不着,他都快郁闷死了。

    摩顿岛之行,周景戎对拿下陆初势在必得!

    秦宇订机票时罗露也在场,几个月共事下来,陆初在罗露心里就是她最纯洁无害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儿子。眼看儿子将入狼腹,当妈的可不操碎了心!

    趁周景戎不注意,罗露悄悄拉过陆初语重心长,“小陆啊,事到如今姐不得不跟你说句实话。咱周总他只是一个举着三叉戟的巡海夜叉,而你也只是他偌大海域里一尾新鲜的小鱼,我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罗露就差捶地嘶吼,他是海王!周景戎他只是一个无耻下流的海王!!!

    陆初懵里懵懂,“应该懂了,可是周总对我很好。”

    不,你不懂,周景戎还没把你骗到手,不对你好对谁好?

    看着陆初不甚开窍地走了,老母亲罗露流下两行宽面条泪。

    罗露帮周景戎处理的风流烂账凑起来绝对能拍部八十来集的宫斗大片,照理早就麻木了才对。但这个陆初毫无所图,清心寡欲到让人匪夷所思。

    好骗到让人不忍心他继续被骗。

    摩顿岛位于昆士兰州东南岸外,与布里斯班相望。岛上至今仍遗留着历史的痕迹,依稀可见当年日本淘金船的遗骸。因野生海豚而闻名,所以又名“海豚岛”。

    周景戎和陆初到后住在岛上唯一的一个度假村天阁露玛,由于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所以游客并不是很多。

    周景戎会知道还是听楚默说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来,如今从天寒地冻的鹏城来感受春暖花开,还有他心爱的小兔子陪伴在侧,别提多惬意了。

    短短几天拉着陆初把岛上的椰风海韵、棕榈婆娑、银沙铺地、绿意葱茏的风光都感受了个遍。在观赏过岛上最高的沙丘坦佩斯特和灯塔之后,周景戎新鲜感慢慢褪去,便带着陆初去滑沙。

    与旱冰如出一辙,陆初对滑沙也一窍不通,但周景戎早已不是能被亲亲摸摸轻易满足的猎人了。

    奈何陆初之前嘴上答应等他伤好就办事说得好好的,可现实就是无论周景戎如何撩拨勾引,陆初都会找借口回避。

    周景戎百思不得其解,私下和秦宇商量了不少对策。

    这天受岛上导游引导,周景戎租了艘游艇躺在海面上蹲海豚出没,日头慢慢降下去,周景戎还光着膀子大咧咧躺在夹板上琢磨着各种不可描述的馊主意。

    陆初拿了条毯子出来给他盖上,“晚上温度降得快,披着点,小心着凉。”

    周景戎无所谓,自然道:“这不有你在吗。”

    此刻可能连周景戎都没意识到,自从与陆初同居,就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只要陆初在他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他皱个眉陆初都能立马猜到他哪里不舒服,以至于他最后连皱眉的机会都没有。

    陆初也不反驳,默默帮他调高躺椅并续上杯中喝空的椰汁。

    少年的侧颜匿在明暗交界的光影中,流畅的骨骼被光滑细腻的皮肤包裹让人找不出丝毫瑕疵,这对近在咫尺的周景戎而言,恐怕连呼吸都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

    脑中和秦宇商量了好几天的三十六计在此刻荡然无存,周景戎快速搂住陆初的腰,借势将人放倒压在身下,“小兔子,还记得那天在医院答应过什么吗?”

    “不记得……”陆初逃避似的错开脸,殊不知熟透的耳尖完全暴露在周景戎的目光下。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周景戎好笑地堵上他的唇,唇舌缠绵间还有椰汁清甜的芳香,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拿住了陆初的小兄弟。

    拉垮的猎手各有各的拉垮,但出色的猎手一定足够流氓,恰恰周景戎正是流氓中的流氓。

    陆初一贯冷淡自持的表象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打破那么一点,浑身的皮肤被周景戎撩拨得滚烫,未知的隐秘让他双眸凝了一层我见犹怜的雾气,不安且无助。

    “周哥,不行……”

    周景戎能听他的吗?就像一小孩儿对着橱窗里的蛋糕看得着吃不到,每天光流口水了,现在人把橱窗撤了蛋糕包装拆了摆到你嘴边,这能忍住不吃?

    陆初瞳孔突然一缩,看到救星似的惊喜,“海……海豚出来了!”

    薄暮流云,烟霞飞卷,成群的海豚争相跃出海面,鎏金的夕阳投在海面上与之相映成画。

    周景戎为海豚蹲了整整一天,果然暂时放过陆初起身奔到夹板边缘,“还真挺好看的,楚默果然没骗我。”

    听到这个名字,陆初脸色不自然地变了一下。当然周景戎并未察觉,兴奋地搬出专业人员指定的鱼虾给海豚投食,还能听到从不远处其他船只传来的惊喜尖叫及悠扬的手风琴声。

    远离都市繁华的灯红酒绿,几乎没有人会拒绝这番最别致的风光,即便是爱惯了花天酒地的周景戎也忍不住惊叹,“真挺不一般的,怪不得能入楚默的眼。”

    周景戎从来不避讳在陆初面前提起他曾经一见钟情的舞皇楚默,就刚才短短几分钟便提了两遍。

    陆初面上风平浪静,“美好的事物当然人人都向往。”

    “废话,你不喜欢吗?”

    “喜欢。”陆初背靠栏杆侧首看着撒欢撒得不亦乐乎的周景戎,幽深的双眸探不到底,“只是突然想起加缪的一句话,他说‘美把人们驱向绝望,让我们见过其惊鸿一瞥的永恒,便要为此一辈子去苦苦追寻’。”

    “脑子被书虫蛀傻了吧。”从没人和他待在一块还文艺兮兮的,周景戎特新鲜,别有深意地问:“用一辈子苦苦追寻?你也会吗?”

    第十六章 探花

    意料之中,陆初并未听懂他的深意,答道:“会。”

    周景戎像条灵敏的蛇似的滑过来绕住陆初的脖子,在他颈间暧昧地吹着气,“那你怎么就不能共情理解我一下,从了我呢?”

    美人配美景,此情此景此境,可不也正是老流氓周景戎所追寻的吗?

    陆初才发现陷入了他的语言陷阱,尽量侧头拉开与周景戎的距离,并转移话题自救,“听说这片海的阴雨,太阳雨,彩虹雨都别有一番意境,咱们有空或许可以来这等一等,说不定运气好就看到了……”

    周景戎看不到他的抗拒似的,死不撒手,“阴雨,晴雨,太阳雨……可是我更想与你共赴那巫山的云雨……”

    这么长时间过去,对周景戎的耐心也是个史无前例的挑战,他的皱眉也只有在陆初拒绝这事的时候才有机会出现。陆初心知这回怕是躲不过去,心下一横,小声询问:“周哥,你真的想吗?”

    废话,当然想!

    周景戎声音微扬:“日思夜想。”

    陆初稳稳托着他的腰,肌肤相贴之处都变得滚烫,陆初眼眸深沉无比,缓缓吁出一口气,“别在这里,我们去床上。”

    第二天早上周景戎提溜着个小板凳沉默地坐在夹板上抽烟,崩溃萧索的样子,仿佛灵魂都要从身体里钻出来伴随烟雾一块儿飘散了。

    他被陆初上了……

    他真的被陆初上了!

    他被一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小兔子上了!!!

    事情追溯到昨天晚上,两人衣服扒了一件又一件,最终一丝不挂干材烈火纠缠得情欲正浓,就差临门一脚上本垒的关头,陆初竟反手把他压在了身下。

    可想而知周景戎的心情是多么复杂,结果陆初颤着声音抖出几个字眼,“周哥,在下面的话,我害怕……”

    还没见哪个男人能在床上说怕的,周景戎真想晕。

    但陆初充满雾气的双眸和闪躲飘忽的眼神非常有说服力,小兔子想上他,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周景戎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了二十来年一朝变成gay,陆初这反应明显就是个1,强行给人压在下面非常有可能把人吓软了。

    没脸没皮的周景戎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陆初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双眸略暗,小声说:“周哥,你要是不想的话,咱们还是算了吧……”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黄昏的云霞火一般的红,透过落地窗漏在两人身上。陆初上齿咬着下唇,双眸自然流露出的不安还夹杂着些许愧疚,我见犹怜的姿态毫无障碍直接击中周景戎的心房。

    海风,乐声,夹杂着海豚嬉戏的声音,或许是一切美好得太过珍贵,让周景戎不甘错过,也或许是美色当前,而他禁欲太久憋不住一时鬼迷心窍……

    反正后来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昨晚的事周景戎还记得很清楚,五次,整整五次。

    随便一个画面抽出来都足以让人面红耳赤,陆初头回开荤下手没轻没重,而周景戎作为一根炸得不能再炸的老油条,总不能跟陆初似的在床上惨兮兮地求饶说不行吧,丢人死了!

    于是周景戎要脸不要腰,愣是顽强坚持了下来。

    太刺激人了,真的太刺激人了……

    周景戎一根接一根点着烟,在清晨的海风中凄凉地凌乱。

    陆初准备好早餐出来叫周景戎,“早上吹多了风容易头疼,进来吃点东西吧。”

    “不吃!”周景戎一听他的声音就冒火。

    这会儿倒知道他头疼了,那昨晚怎么不知道他会腰痛呢?周景戎现在浑身像被车碾过一样,他当年高考落榜都没受过这么重的心理创伤!

    陆初也看出了异样,不太好意思,“周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景戎不耐烦地挡开陆初探过来的手,“别碰我!”

    陆初有点意外,面上虽无十分起伏,但低下的眸子满是落寞与伤心,他小心地拉了拉周景戎的衣角,“周哥,你是因为昨晚的事生气了吗?”

    “可昨晚的事你也默认了,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自己已经做好了在下面的准备,谁知还是不行……”陆初语气间皆是自责,蔫耷耷的模样落在周景戎眼里活像只受惊的大兔子。

    “不是……”周景戎反思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有点不忍心,想扶他起来,陆初已先一步站起,先道歉再保证:“让你不舒服了对不起,我……我以后不会了。”

    陆初转身回屋,失意落寞的目光却茁壮地在周景戎心底扎了根。

    周景戎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这种事儿怎么能把气往小兔子身上撒呢,为什么陆初一直抗拒跟他上床?因为陆初知道俩人撞号了!是他一个劲无知无觉地耍流氓往枪口上撞,再说昨晚,也是他自己没禁住诱惑……

    自作孽。

    只是周景戎想不通,他好端端一个1,怎么能说0就0了?!

    尤其还是被他那比特仑苏还纯的乖乖兔陆初给上了!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周景戎简直想捶地嘶吼,泪淹摩顿岛。

    一盒烟点完,周景戎也没缓过神来,一直到日头升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才磨磨蹭蹭进屋。

    早餐已经收拾好,换上了他喜欢的午饭,可能是怕他别扭,陆初独自一人关在房中看书并不凑近。

    哎……

    被上得走不动路的明明是周景戎,怎么搞得倒像是他在欺负人似的。

    周景戎突然想通了,不过是被他喜欢的小兔子上了一下,多大的事儿?他一活了三十来年的纯1都能0了,还怕陆初这只初出茅庐的傻兔子哪天0不了?

    想开之后通体舒畅,周景戎决定安抚一下陆初,但陆初已经因为周景戎刚才的反应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防护屏。

    陆初对他本就无微不至,而今更是到了一种让人心酸发指的地步。

    周景戎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怎么能把人吓成这样呢?周景戎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第十七章 劝诫

    之后几天陆初一直在有意回避和他的肢体接触,别说亲亲摸摸,就差晚上没另开一间房跟他分床睡了。

    临回国那晚周景戎忍不了了,直接将人按倒在床上,“你在躲着我,为什么?”

    “没有躲你。”陆初性格稳重,情绪不像周景戎那么容易流于表面,让人不是很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周景戎追问:“那你是不想和我做了?”

    初次做这种事总不免有点雏鸟情节,陆初正值热血方刚的年纪,就不信他真能忍得住。

    陆初躺在周景戎身下,攥着他腰侧的衣服用商量的语气道:“这种事如果在下面我还是很害怕,所以也能共情到你的不安,周哥,我不想你因为我难过……”

    “谁特么害怕了!”周景戎翻脸了,哪个男人会承认这么伤自尊的事儿,陆初伤得起他周景戎可伤不起!

    何况在下面也并非真的不舒服,周景戎做事向来只图自己开心痛快,突破那层心理防线后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周景戎飞速脱掉上衣解开皮带往地上一扔,使力把陆初往自己身上一翻,仿佛在对待一场绝不言败的战役,上挑的桃花眼满是挑衅,“来,shangwo!”

    周景戎皮肤白,流畅的骨骼和饱满的肌肉被夜灯一照更多了份隐秘的魅惑。周景戎向来高高在上桀骜不驯,此刻居于下位摆明了一副任人玩弄的姿态,除了陆初还有谁见过?

    从周景戎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陆初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陆初却将脸扭到一边,隐忍道:“不行……”

    男人怎么能在床上说不行?这小子说话还真是没忌讳!

    陆初也终于意识到这话不太对,撑在周景戎肩侧的右手抚上了他的脸颊,陆初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你在下面不舒服,或许是我做得不好,你……别勉强……”

    看来那天早上周景戎的反应确实给小兔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周景戎一颗心瞬间软成了一摊水,陆初的态度让他觉得即便雌伏在人身下也并未处于弱势,大大减弱了他对体位问题的过分执着。

    …………………………

    ……………………

    床上的骚话谁当真谁就输了,周景戎心里只有今朝没有唯一,但只要能把人骗到手谁还管方式有多下流啊?

    不过上他的如果不是陆初而是别的什么人,那人绝对得往死里喝一壶。这么一想,小兔子也算特别吧……

    …………………………

    人生总有些不得不送的小花,不过,迟早有一天陆初得还给他!周景戎被无边的快感折磨得话都说不出,泪眼朦胧地想。

    回国正值年关,陆初放纵了几天回家几乎书不离手,一边还忙着公司的事,两人关系的更进一步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只有在床上能见到点新鲜反应。

    这显然不符合周景戎的预期,让他忍不住往深处探究小兔子究竟在想什么。

    春节假期在即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周景戎也不例外,这天开完会他想叫罗露帮忙找份文件。

    总裁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一条缝,就听见罗露情绪复杂地喊了一声,“小陆啊,过来一下。”

    罗露和秦宇时不时会在暗戳戳在他的小情人面前编排他,周景戎是知道的,他也懒得管。

    不知为何,周景戎突然想听听罗露会怎么跟陆初说,便保持一条缝站在门后没有动。

    秘书位和总裁办公室不过一墙之隔,就周景戎这个位置听得简直不能再清楚了。

    罗露搓着手,意图含蓄地切入话题,“你这趟跟周总出去,玩儿得还好么?”

    陆初不明其意,平板板道:“挺好的。”

    “……摩顿岛天气怎么样?”

    陆初:“挺好的。”

    “……”

    对陆初隐晦本身就是种极致的错误,罗露及时醒悟,贴近陆初小声道:“你们那个了吗?”

    说完还比了个露骨至极的手势,就不信陆初不懂。

    陆初并没有周景戎想象中的羞怯或不好意思,仿佛罗露问的依旧是前面一个“天气好不好”的问题,只是陆初的回答变成了,“做过了。”

    罗露被陆初的反应噎了一下,回想这两天陆初身轻如燕毫无异样,不禁感叹大学生小伙子的身体就是好,经得起周总折腾。

    但周景戎有多流氓罗露心里有数,长期下去肯定不行,再次压低声音说:“你可别什么都顺着周总来,他兴头上来了什么都做得出,还是你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听到这话周景戎的拳头瞬间就紧了,门把手差点都没给捏变形,他有什么可注意身体的?被上的明明是老子!

    这就被他小白兔的外表迷惑了?臭小子在床上就是个人形打桩机好吗!

    什么清纯校草,都特么是给外人看的好吗?

    那两极反转之剧烈,要不是陆初对感情迷茫懵懂至极,周景戎都要怀疑他是在装傻充愣耍自己了。

    罗露一句话将周景戎拉回现实,“小陆,周总这人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但姐作为过来人得给你提个醒。看得出你是个正经孩子,和周总不是一道人,趁着现在他新鲜劲儿还没过去,你可别浪费了,以后离了他也好干点别的……”

    第十八章 位置

    罗露习惯性委婉用语,这回陆初却出奇的听懂了,脸色有点不太好地说:“我知道,但是不需要。”

    这种事罗露早已见怪不怪,会特地提醒陆初可见他对小兔子是真心关照了。

    切,劝陆初多捞点,还用她怂恿?

    周景戎对小情人们什么时候吝啬过?即便跟了他不到一个月的最后离开也是五六位数起步,何况是鞍前马后伺候陪伴了他这么久的陆初。

    只是陆初的态度倒是怪了,周景戎万花丛中过,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陆初实在不算一个狡猾有挑战性的猎物。

    每一步都是周景戎招招手就来了,跟奋力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丝毫没有预料中的有趣和刺激。却偏偏每一步都令周景戎猜不透,磨足了他的耐心。

    陆初不图钱不谋利,那待在他身边的理由是什么?图感情,光想想周景戎都能笑出声,怎么可能?

    办公室外罗露气急:“你……”

    陆初说:“罗露姐你放心,我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不会给公司和周总带来一丝莫须有的麻烦。”

    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什么位置?陆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周景戎不懂。

    周景戎是个利己主义者,奉及时行乐为人生信条,只会挖空心思找法子取悦自己。在情场上……不对,于他而言可能没有情只有性,周景戎的底线仅仅是你情我愿,后续玩腻了就砸钱解决。

    陆初只是单纯,但不傻,随便上哪一打听都该知道他周景戎是路什么货色,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呢?

    陆初,你究竟图什么?

    周景戎倒回办公椅里出神,没给这一千古难题想出结果,倒先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快过年了,什么时候把小陆带过来瞅瞅啊?”

    周景戎双腿往桌上一伸,轻松一笑:“你老年纪大了心也大,当人小朋友不要回家过年啊?”

    “你少蒙我,小郭都告诉我了,那孩子相依为命的母亲都过世了,你让人家孤零零一个人上哪过年去?”

    没想到老爷子还查得挺清楚,周景戎自知拗不过,只好敷衍道:“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回头我问问陆初的意思。”

    周景戎身边的床伴从没断过,老爷子为何会单单注意到陆初?

    细想想,他都和陆初纠缠大半年了,以前还从没人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难怪老爷子感兴趣。

    周景戎自己找到文件批好点了支烟,正好陆初走了进来,皱眉道:“不是说好了在公司不抽烟吗?”

    “一时没忍住。”周景戎见着陆初一扫内心阴郁,眉开眼笑地拉着陆初的领带让他被迫俯身,自己则陷在椅子里仰视他,目光赤裸地勾勒着陆初的唇部轮廓,“要不陆小助理帮我找个东西来替换这支烟?”

    陆初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连同周景戎一声轻笑一起被碾碎在喉间,唇舌缠绵间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周景戎搂住陆初的脖子正要反客为主,陆初却朝他嘴里渡了一颗球状的硬物,酸甜清新的菠萝味立马盖过烟草的旖旎暧昧。

    陆初笑道:“满意了吗?”

    “越来越上道了昂,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抽烟?时刻防着我呢。”

    “早上出门见你带烟了。”

    “这么关注我的一举一动啊?”周景戎笑容愈发玩味了起来,一手扶在陆初腰侧,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往下朝裤子里钻,被陆初一把握住,“别乱来,办公室门没锁。”

    “这简单,去锁上呗,哎小兔子,你知不知道在办公室会有种别样的刺激,真的不想试试么?”

    “别胡闹,马上下班了,回家再说。”

    周景戎也没指望刻板正经的傻兔子答应这种出格提议,就是逗着玩玩儿而已,周景戎切入老爷子吩咐的正题,“后天放假了,有安排吗?”

    “公司没什么事的话我准备和敏娜姐一起回老家过年。”末了陆初补充一句,“那周哥你呢?”

    “咳咳,我啊,去上海陪老爷子过年。”周景戎多少有些心虚,“老爷子年纪大了喜欢清静,这回太仓促了不方便,下回一定带你一块过去。”

    带小情人登门见家人是前所未有的,对周景戎而言太严肃太正式,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和陆初能有多长远的未来。

    开心一天赚一天,何必给自己找没必要的麻烦呢?

    他此刻的态度较之前面对陆初的热情十分反常,周景戎突然很想知道陆初对此会有什么反应,失落?惆怅?迷茫?

    很可惜,都没有。

    在看到陆初平淡如水的一张脸时,周景戎倒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惆怅迷茫。

    他的小兔子真的对他感兴趣吗?

    周景戎当天就让秦宇给陆初订了回Y镇的机票,陆初离开时周景戎还没睡醒。等中午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周景戎心里也莫名觉得有些空。

    飞到上海老爷子没见着陆初脸一下就垮了,周景戎两头扯谎,“人家家里有事必须回去,再说过年哪有不回家的。”

    老爷子气死了,“我怎么听说,是你说咱们上海这边不方便才故意不带人回来的?”

    有郭理超这颗卡在中间的纽扣,什么消息都能通。

    连大年三十都没能安生,周景戎只好东躲西藏地偷安,傍晚管家刘叔在鱼塘边找着他,“老爷子也不是要故意找你不痛快……”

    “我知道,爷爷年纪大了,他是怕自己走了我以后一个人无依无靠是吧?”

    刘叔在老爷子身边跟了半辈子,也是看着周景戎长大的,可以说整个周家除了爷爷,就属他最了解周景戎了。

    “刘叔知道你要强,也知道你有傲视群雄的资本,但终究独木难支。”刘叔打开手机给周景戎翻了翻陆初的资料和履历,语重心长道:“陆初是郭教授的学生,老爷子也仔细调查过,是个踏实靠谱的好孩子。难得人家愿意跟着你,你也费了老大劲给人追上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周景戎往水里掷了块碎瓦片,瓦片在水面连漂了两下沉入水里,声音在夜晚显得空洞清脆,一如周景戎,“刘叔,你不懂。”

    第十九章 找他

    周景戎从没有想过要和某个人绑在一起,或者说他压根不具备那种心理状态。

    罗露编排他也不算冤枉,谈感情,他本来就不够格。

    被这事念得周景戎心里有点堵,几天过去老爷子的庄园也逛遍了。他本想去找楚默玩玩儿,可今年楚默多了个小男朋友,大年初二就被缠着脱不了身。

    霍沉修之前见他和楚默待一块儿还胡乱臆想自己和楚默的关系来着,周景戎讨厌楚默这男朋友,就作罢了。

    这么多年来周景戎一遇到事总爱找楚默,倒不是说楚默万能,只是他身上仿佛有种能让人心平气和的魔力,可以让周景戎困顿的心得片刻平静。

    楚默之外周景戎在上海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一出门就会错意往他身边塞了俩人,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差点儿意思。

    想来想去,周景戎最终还是想到了陆初。

    隔着网线的交流少了许多生动,周景戎想象不出陆初在屏幕前的各种反应,两人的关系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

    在陆初又一次不咸不淡地挂掉他电话时,周景戎当即订了去Y镇的车票。

    周景戎办事一向没有规律条理,也不管事情后果如何,只是想到了就一定要去做。

    譬如现在他想他的小兔子了,就一定要尽快见到。

    Y镇偏远落后,百来公里都没有机场,周景戎在绿皮火车上摇摇晃晃颠簸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到了。

    出站口,周景戎举目望天望地,悲催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陆初住哪儿,现在打电话问还有个屁的惊喜。

    “操!”

    周景戎烦躁地骂了一声,这一操不要紧,关键还真把陆初操出来了。

    “周哥?你怎么在这?”陆初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搭白色围巾,往下是米色西装裤和周景戎送的一双鹿茸软底皮鞋,再平常不过甚至有点臃肿的装束,却因为穿在他身上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Y镇温度比上海低不少,陆初鼻尖有些微泛红,被冻得可怜兮兮。周景戎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初,但无论陆初什么样子,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就是了。

    要不怎么说缘分天注定呢,这么大的Y镇,这么大的车站,春节之后的人流量可想而知。

    但他们分秒未差,不偏不倚在恰恰刚好的时间遇到了对方。

    周景戎上一秒的烦躁已然驱净,笑容和熙得如同冬日暖阳,“想你了,所以就来了呗。”走近在陆初天然呆的脸上掐了一把,“那你呢?有没有想我?”

    陆初回过神点点头,“想的。”

    “有多想?”

    陆初还真思考了一下,“可能……比你想我更多一点。”

    周景戎开心了,双手伸进陆初的围巾贴着他脖子取暖,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在等着你来找我。”陆初摘下围巾给周景戎戴好,用手包裹住周景戎冻红的手揉了揉,然后塞进上衣兜里。

    “欲擒故纵?”如果不是Y镇民风淳朴,周景戎怕被人当猴子围观,他真想立刻强吻陆初,一直吻到两腿发软喘不过气来。

    陆初没说话,把他牵到附近咖啡店点了两杯热巧克力,一口下去,一股暖流从胃部慢慢渗透四肢百骸,周景戎彻底舒服了。

    “其实,我没想过你会来。”陆初继续刚才的问题。

    “我也没想到,可能真的太想你了,哈哈哈。”周景戎笑得不太自然,也不知陆初有没有察觉出什么。

    明明就是他故意欺骗抛下陆初独自去了上海,为什么又不远千里跑来了Y镇?

    见到陆初,周景戎不认为自己这一趟折腾得没有意义,但他无法为自己这种失常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

    陆初是替杨敏娜接来Y镇旅游的大学同学的,周景戎连自己带陆初的巧克力一块儿喝完,人也到了。一共两男两女,陆初把人带去一早安排好的酒店里,杨敏娜才火急火燎地赶到。

    包括受伤那次,周景戎数度从陆初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真人明艳开朗,大方地叫他周哥。

    只是她与陆初的关系似乎太好了些,一过来就搭上了陆初的臂弯,半秒后意识到周景戎在场不太合适便默默将手抽了回去。陆初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仿佛他们早已习惯如此。

    周景戎有点不爽。

    午饭是在杨敏娜家吃的,陆初小时候没人管,好心的杨父杨母时常把这个小邻居接来家里吃饭,一来二去十几年,陆初也被他们当成半个杨家人了。

    他们见到周景戎更是热情无比,深怕怠慢了陆初的领导影响日后工作。看得出来他们很为陆初着想,是真的把陆初当成自家孩子了。

    周景戎一杯接一杯与杨父碰着酒,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让他有点恍惚,对邻居家的小孩尚能做到如此,为什么他家却是那样的?

    家长捧高一个孩子的同时通常都会拿另一个熊孩子对比一下,杨母也不例外,“娜娜你也不知道多像弟弟学习,人还没毕业就进了周总这么大的公司,你呢?”

    杨敏娜撇撇嘴,“我怎么啦?我好着呢!”

    “还好着,你以前还说要嫁给小初,人现在不嫌弃你都好了。”杨母打击起女儿来毫不嘴软。

    “哎呦,都多少年老黄历了,那不是陆初小时候爱哭我哄着他玩儿吗……”

    一桌人嘻嘻哈哈开着无意的玩笑,喝了酒的周景戎却十分有心地听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别说,杨敏娜瞅着和陆初还挺般配……

    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靠。

    一顿饭吃得周景戎味同嚼蜡,饭后离开周景戎怎么看陆初怎么不顺眼。

    他说困了想睡觉,陆初竟然说给他找酒店。

    周景戎更加不悦,“你家就在隔壁,为什么不能住?长刺了?”

    “不是,我家有点小,怕你住不惯。”

    “住不惯你就收拾得让我习惯!”他周景戎又不是没住过污糟地方,陆初那屋再破再烂,能有戒 同 所里不堪?

    周景戎说完拔腿就走,陆初见他情绪不对劲,赶紧拉住,“你去哪?”

    第二十章 女儿

    “关你屁事。”周景戎烦躁地甩开他,“我就走走,你别跟着啊,赶紧收拾你那屋去。”

    周景戎一副敢跟过去就咬人的架势,陆初不敢轻举妄动,便由他去了。

    拐过两条街,周景戎假装看手机实际透过手机看身后,陆初还真没跟上来,越想越气。

    刚才杨父杨母都给他说到谈婚论嫁了,陆初竟然还静静坐一边给他夹菜添汤,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简直岂有此理。

    最气人的是周景戎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若如杨父杨母所言,陆初会娶妻生子过上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一生。

    正常成功男人完美的一生……

    他无法知道以后的陆初会如何选择。

    周景戎一边为自己思及陆初的“以后”感到不可思议,一边又觉得不安。

    他来到了爷爷十三年前捐的那所小学,王校长已经由当年玉树临风的英俊王校变成了而今发福富态的团子王校。

    周景戎倒是一点都没变,王校长感慨了两句,周景戎和他关系好,狠狠自吹自擂凡尔赛了一通。

    “唐诗有下落了吗?”

    “就知道你来了还得问这个。”王校长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好端端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怎么也找不到了呢?”

    周景戎难掩失落。

    十二年前他刚从戒同所出来,被爷爷送来这当美术老师修身养性。他在外芝兰玉树装得人模狗样的,内里的腐朽溃败只有他自己清楚。

    没课的时候周景戎会躲开人群躺在教学楼顶睡觉,他讨厌阳光筛过树叶漏下的光斑,他想把楼下开得正盛的蔷薇揉碎狠狠踩进泥里,因为这些东西都比他明艳。

    某一天快睡着的时候周景戎听到了一阵小孩的哭声,学校小孩儿多,躲起来哭个一两个不算稀奇,周景戎烦躁地捂住耳朵懒得管。

    没想到那小孩跟死了亲爹似的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周景戎被吵得睡不着气得恨不得把这小破孩扔下去。顺着哭声拐过去,没想到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白色蓬蓬裙被刮破弄得脏兮兮的。

    原来是因为裙子破了,小孩就是小孩,这种事也值得哭一哭。

    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白嫩嫩的小脸蛋子像是能一把掐出水似的。周景戎所有的愤愤瞬间压回肚子里,想起自己这会儿还是个光荣的人民教师,就笑了笑,“小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谁料那小姑娘被他一说哭得更凶了,像是要用眼泪把他掩了似的,等到她终于哭累了周景戎也彻底心累了,“所以你裙子是怎么破的,你别哭了我给你买新的好么?”

    “不是裙子……”

    没头没脑的,周景戎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他们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害,多大的事呢,虽然比裙子破了的事儿大点儿,但对于刚死了亲妈被亲爹从楼上扔下去,才从医院出来就进戒同所的周景戎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儿。

    周景戎不会安慰人,他也没打算安慰,拍着小姑娘的背说:“不要就不要了呗,以后你跟着我,我做你爸爸。”

    小姑娘呆呆看着他,嘴一撇又要哭,周景戎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当我女儿有什么不好?你还哭!”

    被他一凶,小姑娘委屈巴巴倒是不敢再哭了。

    几次问下来,从唐诗懵懵懂懂的回答分析,周景戎猜出了个大概。

    唐诗她妈唐雅被有钱人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人当了小三,后来人正房找上门就把他们母女赶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躲躲藏藏。唐雅受不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唐诗,从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

    唐诗的出身见不得光,没少被周边的孩子欺凌,撩开衣服一看,身上青青紫紫几乎没有能看的地儿。

    不知是唐诗某些方面引起了他的共鸣,还是因为逆反心理,唐诗越不愿意做他女儿周景戎还就越想证明自己能当好这个爸爸。

    周景戎一无所有,就是有点小钱。

    他一件一件地给唐诗买小裙子买娃娃买玩具,和唐诗一块吃午餐饭盒,教学楼顶成了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唐诗也一天比一天依赖他。

    这个小孩给周景戎乏味的生活增色不少,后来唐诗竟真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呼呼地叫他“爸爸”。

    周景戎原本只是说着好玩儿,但那一瞬间他心都快化了,同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

    唐诗并非父母双亡,周景戎回到深圳,一系列收养手续办下来用了十来天,再回到Y镇来接唐诗人却不见了。

    也怪周景戎心大,这么长时间也没问过唐诗在哪个班家住在哪。搁学校一查,根本没有这个学生记录在册。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景戎漫无目的地在学校瞎逛,缘分的玄妙再次得到充分体现,一楼活动室传来小孩嬉笑打闹的嘈杂声,顺着窗户往里一看,讲台上风清月朗捏着粉笔的可不正是才把他气得半死的陆初?

    他们在上美术课。

    理论知识陆初并没有照本宣科,而是拆解转化成孩子们能接受的方式慢慢讲解,实操方面他亲自动手没有让孩子们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出问题的小细节,手法看着比周景戎还专业不少。

    陆初能从穷乡僻壤的Y镇一路走到D大,周景戎从来不认为这是因为他是什么天才,而在于他对任何事认真严谨的态度。他这一路,是由比别人多几十几百倍的血汗铺成的。

    周景戎与他的差距仿佛远隔千山万水,不可逾越。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握中,却好像他永远都追不上陆初发展的脚步。

    陆初是光风霁月宁静致远,而他周景戎是蝇营狗苟游戏人生。

    周景戎手搭在窗户口支愣着下巴,盯着陆初目不转睛,如果这个人是他的就好了。

    周景戎猛然回神,这个人现在本来就是他的啊。

    周景戎贪婪地想,如果能一直是他的就好了……